这是……为什么?
苏灵智有些茫然。
不只是来坊市采购的行人变少了,就连街边的摊贩也几乎看不见,只有固定的几家店门开着,但却听不到往常店小二热情的吆喝声。
苏灵智:“……”
手里紧紧拽着竹篮,冰冷坚硬的提手硌得她手心发疼,苏灵智按照记忆中走到固定的地点,在看到地上铺就的熟悉黄色大布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黄布之上,按堆放着不同种类的草药,在黄布之后的矮小凳子上坐着一个干瘪的老头,白发苍苍,嘴里嚼着薄荷叶,此时他扭头来瞧苏灵智:“丫头,又来买什么?”
苏灵智蹲下来,闻了闻草药从泥土中沾染来的潮湿的芬芳,这让她这一路来的情绪终于平稳了些。
“袁伯,前些天您一直没来,身体还好吗?”苏灵智关切道。
这个买药的老翁叫袁宸,平日总是从山里挖了草药来这里卖,因为他价格低廉又实惠,苏灵智光顾得多了,和袁伯本人也有了些交情,知道袁伯是两年前才搬来这里的,孤家寡人一个。
袁宸从外表看不出具体年龄,但总归肯定过了不惑,这么大年纪,一个人孤零零的,加之瞧着也不像多壮实的,苏灵智有时会担心袁伯一个人在家里病了无人问津,她几次想邀请袁伯住到她家里,正好孤儿寡母和他一起互相照应着,但袁宸不肯答应。
说得多了,他甚至还会急。
没有人知道袁宸的过往,他也从来不主动提及,苏灵智只能想,也许是有某些苦衷,亦或是不得已的坚持。
袁宸道:“没病,外出办事了几天。”
苏灵智“哦”了一声,伸手去挑着摊上的金银花,却被袁宸强行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手上是怎么回事?!”袁宸语气惊骇,仿佛见到了极为可怖的画面。
苏灵智:“?”
无知无觉的少女这才低头看手,她猛地瞳孔微缩:“我手上怎么有这么多红色的手掌印?!”
那些手掌印不过婴儿大小,清晰得连手指的骨骼轮廓弧度可以瞧见,红中透黑,除非是用极大力气才能印上,但苏灵智毫无察觉不说,居然没有感到疼痛,这种不合常理的事实摆在眼前,令少女不寒而栗。
袁宸沉默地检查了苏灵智的手臂后,严肃问道:“在我外出的这段时间县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譬如天灾,或是人祸。”
苏灵智:“……?”
苏灵智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茫然地摇了摇头。
袁宸便问道:“为何街上人这么少?”
“难道是……”苏灵智猛地瞪大双眼,“是近日的咳疾?!”
她快速简短地把家里亲人以及邻居王二牛的病状告诉给了袁宸。
袁宸默然:“原来是这样。”
“是时疫吗?”苏灵智问道。
袁宸:“……”
瘦削的老人闭了闭眼。
“是比时疫恐怖千倍的存在。”袁宸缓慢地说道,“苏丫头,跟我去平远侯禀告夫人。”
*
马车车轮平稳地滚在大道上,两个车夫并排坐在宽敞的马车前板上,挥动着皮鞭。马车车厢比普通行路的样式要大许多,围了一圈华贵的锦绣织布,在两侧分别用黑线绣了一个大圈,明晃晃地标着“平远”二字。
没谁敢去找平远侯府的麻烦,哪怕是这般装潢华贵,看起来就有不少油水的马车。平远侯一家子武将,更何况他们是真真正正为国家立了血汗功劳的,在江湖上混的大多都有点血性,打心眼里也尊重平远侯一家,所以即使平远侯就只给小公子配了几个随行的暗卫跟在马车后,一路上也风平浪静,顺畅极了。
马车内部铺着鎏金的地毯,两侧镶嵌着红桃木柜,在车厢最内部还有一方卧榻,正好足够一个八九岁的少年完全平躺上去,卧榻前面是一个扁平长案,长案旁放了两个坐垫。
桌上摆着白玉瓷盘,玛瑙玉杯,时兴瓜果,零食碎嘴,用几个小碟子摆成一排。少年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在嘴里索然无味地嚼着,手里拿着一个从床底下的箱子里翻出来的话本子在昏昏沉沉地看着。
话本的故事很俗套,才子佳人一见钟情,不顾父母媒妁,直接私定终身,私相授受,丫鬟小厮负责替他们掩护,看得岑旧差点没睡过去,嘴里的苹果连带着跟着一起如同嚼蜡。
故事快到尾声了,少年吃得腮帮子鼓着,看起来尤其可爱。
小姐已经拒绝了一位世家子弟的提亲,和父母争吵,拉锯,和好,终于让父母勉强承认了穷书生入门的资格。
结果就在提亲之后,没过多久,千金小姐便以他适合备考将书生请到府上居住,她是世家贵族,钟鸣鼎食,这样的环境不仅住得舒适,还有利于他提前结交人脉,为科举入仕作准备。
刚入府第二天,没想到书生就遇到了另一位和他差不多身份、差不多相貌、差不多才情的公子,听婢女介绍说这是小姐的表少爷,书生也没多想,因为两人各方面都相似,所以聊得也极为投契。
书生就发现这大家族关系就是纷乱,但是寄住在小姐家的,就有好几个表堂少爷。后来书生应考完,果真中了进士,兴致勃勃朝千金小姐提亲时,那小姐却支支吾吾起来。
书生察觉到不对,因此找上了其他几个同样拿得功名的公子,几个人一核对,才发现他们都不是什么劳什子表堂少爷,和小姐都私定了终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