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温暖干燥的手，盖在蝙蝠侠的眼睛上。使他既追逐这份温暖，又被温暖所烫伤。
“不……”蝙蝠侠模模糊糊，仍坚持道，“不在这里，不，不要在蝙蝠洞。”
“好吧，好吧，”布鲁斯妥协道，“让我把你扛上楼……你觉得主卧怎么样？但我觉得要是真让你上了我的床，会把小托马斯气出新高度……”
布鲁斯的声音渐渐显得遥远。蝙蝠侠在浑噩的思绪里挣扎。他不能真的丧失意识，在陌生的地球，在陌生的韦恩庄园……他不能，他能吗？
一些细碎的声音传来，一些新的对话：
“布鲁斯？我和达米安刚回来——呃，老天，这是那个平行世界的蝙蝠侠？他怎么了？”
“没事没事，只是需要被正常代谢掉的恐怖毒素。能来帮个手吗，孩子们？”
“？你管那叫做‘只需要’和‘没事’？我等下就再去阿卡姆一趟，去把稻草人揍一顿。”
“等等，等下，什么叫做‘再去’？？”
“呃——布鲁斯！布鲁斯！求你了，不要切换蝙蝠侠！你等等，你听我解释！！”
一些非常日常的对话。
像父与子。
就是——父与子。
微弱的火苗从他心脏深处升起来。他感到一种小偷在窥探着别人的幸福时的喜悦，他甚至没有太多羡慕记恨，他只是……天啊，知道有一个世界的布鲁斯可以家庭美满，他几乎感到了同等的快乐。
一双手把他轻柔地放在了床铺上，一只手给他拉高了床单，一只手替他堆了几只抱枕在身侧。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响起，床铺微微下陷，有人坐在他床边，翻开书页，为他念了几首诗。
空气里传来热气腾腾的面粉混合黄油的香气，玛格丽特小饼干，啊，家庭的传统习俗，那一定伴随着壁炉里哔哔啵啵的燃烧木柴的响声。
在最后的不安里，一朵新鲜的玫瑰花插在了床头的花瓶。
一个苍老而平静的声音说：
“布鲁斯老爷，愿您好梦。”
蝙蝠侠终于心甘情愿，放任自己松了手，沉进久违的睡眠。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主世界蝙蝠辛苦了！希望能治愈你一下，家人们贴贴！都贴！
——2024年6月25日
第105章 第十一个镜中人
此时此刻。
韦恩集团。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布鲁斯说, “你不要生气了，小托马斯。”
小托马斯·韦恩感到匪夷所思：“凭什么你能把这句话说得像是我自己乐意生气一样？布鲁斯，这一切到底是谁的错？”
这两人在后台准备区待机, 趁着事情还没开始, 他们见缝插针有了一段短暂的交流。
等人高的镜面里同时映衬出他们两个人。英俊的五官，相似而不同的外貌，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一个更像母亲，而另一个更加肖似父亲。小托马斯的眼睛要蓝得更深一些。
他们已经换上了西装。布鲁斯算是终于想起来阿尔弗雷德给他搭配了一身外出用的衣服是为了什么, 而小托马斯则脱下了他那身机械动力式装甲，脱下了那身不似人的猫头鹰一般的武装。
现在他穿着一身黑西装, 胸前的口袋巾系成一朵红玫瑰。这身配色使人眼熟。布鲁斯通过镜面反射和小托马斯对视，一扬眉：“那是你第一次见到我。”
小托马斯冷嗤：“是啊, 那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傲慢的小混蛋——我倒宁愿你是个傲慢的小混蛋。”
布鲁斯假装思索：“那我现在也可以变成这样。小托马斯，为你。”
小托马斯：“免了。你已经够混蛋的了, 不需要你再把我给气死。”
布鲁斯忍不住笑，用肩膀顶了顶他兄弟的。小托马斯一脸嫌弃，但是没有躲开。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儿。透过帘幕他们能听见另一端的镁光灯、人与人之间的说话、一种期待着秘密的兴奋。
“……你确定吗？”小托马斯最终还是问道, “这并不等同于别的事情，你知道你不能指望人们忘记这个程度的劲爆新闻。秘密公示出来之后，是没有办法再把它给塞回去的。”
布鲁斯扭头看他。“不，是我问你, ”布鲁斯温和地说，“小托马斯, 你确定吗？”
这是个好问题。
小托马斯从镜子里望着他的兄弟, 看着小布鲁斯。他的想象里不曾出现过布鲁斯成年之后的形象, 在他的记忆里布鲁斯永远是那个四岁的孩子。但不知怎么的, 面前的布鲁斯又完全像是他长大后该有的样子。
“我不确定, 不，我不知道，”小托马斯慢吞吞地说，“我本来是潇洒的可以炸//毁所有地球的，该死，是你使我变得软弱了。”
布鲁斯不说话，只在镜子里冲着他微笑。
小托马斯于是想：最开始，最开始只是一根细绳。
一根细细的易断的蛛丝，它绑在他手腕上。最开始小托马斯明明只是对这个世界感到好奇，对一个成年的布鲁斯·韦恩。他没想过留下来，那时候他想的，只是——看看。
后面越来越多的绳索系在他身上，轻轻扯着他，不让他随便往悬崖底下跳去。小托马斯觉得恼火，对一切，尤其对布鲁斯活着但没有好好活着的状态，但最可怕的是：那些恼火居然是真心实意的。这使他不是做戏，使他投入的成本越来越高，直到没办法真正无视自己的沉没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