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进我房间》 重组家庭 八月的尾声，许乔乔终于结束了高考后放肆的毕业旅游。防晒做得再到位，她还是不可避免地黑了好几度。 要不是快开学，她大概还会在海边沙滩躺几天。 行李箱的轮子刚进门，许年的电话仿佛装了监控一样跟着就到了。 “乔乔，到家了吧？”许总的语气有种故作自然的紧张，仔细听还能听出刻意的温和慈爱。 不对劲。 她爸居然没有来秋后算账。 许乔乔随意地嗯了一声，踩着拖鞋上楼把自己丢到了柔软的床上，她已经猜到许总肯定有事求她，否则她出了考场就不辞而别疯玩两个月，到家一定是迎头两句怒吼，说不定连家门都要敲一会，哪里会这么安静和谐甚至透着一丝讨好。 电话那头长舒口气，沉默了两秒，随即下定决心一般开始坦白。 十分钟之后，许乔乔才搞明白老头支支吾吾这个那个了半天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交了个女朋友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多大年纪了还害羞。 许乔乔无语地暗暗吐槽。 她早就知道许年有对象了，她爸的穿衣风格能从不拘一格变成了有点品味，肯定是人为悦己者容呗？说不定还是女朋友给挑的。 许年这个电话打来是想喊她去和对方见个面，两家人认识认识。 高考前肯定是没敢和许乔乔说，高考结束她拎个箱子就出国旅游了，许年也抓不到她。 许乔乔对她爸恋爱倒是真的没什么意见。 她妈过世十多年了，许年做单身父亲做了这么久，当爹又当妈，许乔乔不是个省心的娃，从小就把许年折磨得够呛。 要是许年能找个伴，她倒是挺乐意的，于是爽快地应下了。 在家里躺了一下午倒时差，快到晚饭点的时候才起来化了个妆，许乔乔到酒店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许家常来这家酒店，离得近，店主和许年也是老相识了，店里的环境清幽雅致，菜品也不错，店主专门为他们留了一个包厢。 一进门就是一个双龙戏珠的喷泉，听说这底下从前是个水井，即使后来拆了周围的老房子建了这座酒店也保留了这口井，就着这口井造了喷泉。 不断涌出的清凉井水比空调的冷气还舒服，许乔乔拒绝了服务员的引导，绕过偶尔飞溅出水珠的泉心，自己穿过弯弯绕绕的过道来到包厢外面。 推开包厢的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位的许年，还有他身边面相温婉的女人。 女人穿着素色的长裙，头发用一根木簪束在脑后，气质古典，即使穿着最简单的衣服也叫人眼前一亮，中式风的裙子和水墨风格的包厢几乎融为一体，更像是仕女图里的笔墨美人。 许乔乔这个颜狗瞬间就对她多了不少好感。 不过还来不及观察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后妈的女人，许乔乔的目光在她右手边一晃，愣住了。 林洛周？ 他怎么在这？ 玩了两个月不思进取的脑子转得艰涩，就好像生锈的卡轴，明明还在动，却怎么也进不了一步。 眼看小祖宗推开门却站在原地发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珂他们，表情严肃，许年生怕她是不满意这件事在闹脾气，连忙站起来往她这走。 “乔乔，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 脑子发懵的许乔乔就这么被拉着落了座，在许年开口之前，她还在想着，应该不会这么巧。 世界这么大，何必戏剧化。 她默默祈祷。 这又不是拍电影？ 但事实上，她的心脏已经不听话地紧张跳动起来，甚至都能感受到胸膛底下的轻微振动。 跟着她坐下的许年给了她一个眼神，大概是“给我点面子”的意思，然后笑呵呵地开始给许乔乔介绍：“这是你周珂阿姨。”再指着旁边穿着休闲装的男生说：“这是她的儿子林洛周。” 好家伙！ 真有这么巧。 看来审美是个遗传因素，许乔乔茫然的脑袋不合时宜地冒出这一句。 她和她爸都喜欢这种看着犹如天上月，其实温温柔柔好说话的类型。 不愧是亲生的父女。 许年介绍完就开始使眼色让她叫人。 许乔乔也没想拆她爸的台，缓了缓有点僵硬的脸，她坐姿端正，乖巧地喊了声阿姨，轮到林洛周的时候，她顿了顿，对着这张熟悉的脸不知道该喊什么。 她一时眼神复杂。 许年适时地和周珂聊起两个孩子：“阿洛是7月的，我们乔乔是4月出生的，比阿洛还大几个月。” 说完，他转头看向许乔乔，意思是论年纪，林洛周还是弟弟。 如果不认识还好，以许乔乔的社牛程度，哥哥弟弟都是张口就来。 偏偏她认识。 还不仅仅是认识。 许乔乔抿了一下唇，最后干巴巴地说了声“你好”，客客气气的，说完就抿唇转开目光。 知女莫若父的许年感到一丝不对劲，许乔乔一向无法无天，什么时候这么拘谨过？ 况且许乔乔刚才推开门的时候，林洛周也是一愣。 两个家长对视一眼，小心地问了句“你们俩认识？” 被这话问得心里突突直跳但是表面还得装作镇定的许乔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轻飘飘地回道：“一个年级的，见过两次。” 两个大人一听，齐刷刷看向另一个当事人，眼里都写着“真的？” 许乔乔平时最不爱喝茶，这种苦涩的味道她品不来，今天却一连喝了好几口，眼睛一直偷偷往对面瞟。 被求证的目光烧了一会的林洛周平静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原来如此！ 恍然大悟的许年乐呵呵地朝周珂笑：“我就说阿洛和我们乔乔一个学校，可能认识呢！” 许乔乔松了口气，她都懒得看她爸傻乎乎的样子，他只知道她和林洛周是一个学校的同学，但却不知道他们更隐秘的关系。 他哪里知道他的宝贝女儿早就死缠烂打把人追到了手，把人勾上了床。 甚至在今天两家人见面之前利落地把人甩了？ 许乔乔囫囵吞枣地喝了一口龙井闷闷地想，她爸知道了不得一口老气噎半天？ 不过许乔乔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许乔乔，尴尬了一个冷菜的时间，在热菜端上来之前，她已经能甜甜地和周珂撒娇了。 也许是因为林洛周的关系，许乔乔天然地对周珂有着信任和好感。 毕竟能教出林洛周这样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坏人，她对自己继母的要求不高，不骗许总感情就行。 许乔乔一口一个“阿姨真好看”“我还以为是见到明星了呢”“我爸究竟是怎么认识到阿姨这么美的人呀？”不一会就把有些慢热的周珂融化了，眉眼弯弯地和许乔乔聊天。 许年乐得看见女儿和周珂相处融洽的样子，桌下的手机点了两下，直接给许乔乔转了个大的。 许乔乔喝汤的时候看见了手机上亮起的短信，几个零看得她身心愉悦，之前她填志愿把许年惹上火气到冻结的卡也解开了。 许乔乔放下碗，朝周珂乖巧一笑：“阿姨吃这个螃蟹吗？可好吃了！” …… 吃完饭，许年和周珂去找经理定许乔乔迟来了两个月的升学宴菜品，包厢里只剩下许乔乔和林洛周两个同龄同校的小辈。 偌大的包厢刚才还回荡着许乔乔和许年的笑声，人一走，突兀地就只剩下了沉默。 许乔乔本以为高考结束她就再也见不到林洛周了，分手分得干脆利落毫不留情，手机上发了个“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分手吧”就出国了，丝毫不给林洛周反应的时间。 哪里知道她爸给她来这一出？ 许乔乔再厚脸皮，在林洛周面前也是有一点抬不起头的。 有点愧疚，毕竟说要喜欢他很久的是许乔乔本人，一追到就开始失去兴趣的也是她。 不过只有一点。 谈恋爱本来就免不了会分手不是吗？ 要说她错很多，应该也不至于。 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干脆地分开，这是许乔乔的人生信条。 但一想到许年和周珂结婚之后她就要和林洛周变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家人”了，许乔乔打了个寒战。 和自己前男友成为继姐弟，好抓马啊。 但是又不能阻止许年结婚，他好不容易找到个喜欢的，许乔乔做女儿的良心暂时还没有消失。 所以她和林洛周的事，必须当做没有发生过！ 两个家长出去之后，许乔乔就一直盯着手机，一眼都没看林洛周。 刚做完的美甲在屏幕上戳了半天，毫无目的地打开一个软件又关上，手上忙忙碌碌，脑袋里也在头脑风暴。 半晌，她抬起目光，对面的少年没有像她一样如坐针毡，清俊的脸上依旧和刚认识那会似的平静疏离，好像他们那些粘腻缠绵的时间都是幻想，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他的眼睛不带情绪地看着许乔乔，神态比看陌生人还要冷漠一些。 她当然知道自己那条分手信息发出之后收到了多少林洛周的回复。 刚开始那几天她的手机无时无刻不在响着新消息的提示音，他的震惊，疑问，委屈和挽留许乔乔一个都没看。 贺雅琪说许乔乔对待林洛周冷漠无情地像个渣女，许乔乔无法反驳。 “对不起。” 空荡寂静的包厢里突然落下一声道歉，比正在午睡的教室里出现了短视频里招牌的笑声还要突兀。 许乔乔自认为唯一的优点是敢作敢当，她承认这是自己的错，就不会给自己找借口。 认真地道歉之后，她态度恳切，眼神真诚，像是顾全大局那样提议道：“我们以后可能会天天见面，为了不让我爸和阿姨都尴尬，我们就装作不认识，你觉得呢？” “……” 林洛周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攥紧。 从许乔乔进来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她。 高考之前他就能感受到她的冷淡，那时考试的任务重，能陪许乔乔的时间太少，即使他挤出了空闲，许乔乔也会一副“不想打扰你考试”的为他好的样子让他回去复习。 但他没有想过许乔乔会那么干脆地说分手。 干脆到直接消失在他的世界里，让他失去了得到一个原因和挽留她的资格。 这段恋爱结束得比开始要迅速，但无疑主动权都不在他手里。 林洛周也是在不久前刚知道许年的女儿就是许乔乔，要不是许年那句“我们家乔乔”，他大概会和许乔乔一样在她推开包厢的那一瞬间愣在原地。 或许他会更失态。 他会忘记这是自己即将成为自己继父的人的女儿，会不顾两个家长在场，他会抓住这个没心没肺的人，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听到许乔乔的道歉，林洛周还来不及松口气，她后面的话就令他如堕冰窖，两个月来的惶恐和担心都变成了可笑的自我安慰。 在他想着他们的父母结婚之后他们该怎么办的时候，许乔乔打从心底里就已经把他丢掉了。 她不喜欢他了，也可能从来没有喜欢过。 林洛周眼里的光一寸寸暗了下去，而许乔乔对这些都一无所知。 看他不说话，她自顾自补充道：“以后他们结婚，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万一表现得太熟稔被他们发现不对劲了呢？干脆减少接触……” 许乔乔对此是有精心思考过的，重组家庭的孩子不对付很正常，尤其是他们已经过了青春期，毫无一起长大的感情基础，陌生疏离才是常态，表现得太过亲密反而奇怪。 她眼里坦荡的目光直戳戳地刺痛他的心脏。 林洛周很想问问她，既然根本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追他？为什么要带着满眼的喜欢来对他好？ 他眼神复杂地盯着桌上透明的转盘，两个月来的痛苦丝毫没有变淡，抬眼的时候他的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看清许乔乔脸上的期待，林洛周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 他在嘲笑自己的自欺欺人。 “好。” 那就做一对冷漠疏离的家人吧。 假期 结束了期末周，许乔乔简单地和室友聚个了餐，只带了电脑和手机就去了机场。 高考的时候她背着许年偷偷把志愿全改成了外省的，结果真的去了离家最远的大学。 许总因此气得两天没吃饭，把许乔乔所有卡都停了。 坐了五个多小时的飞机，许乔乔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昏黄渐暗，沉沉的暮色落在萧瑟的街上，冷风吹得人止不住抖。 一进入冬天，宛城人是最不愿意出门的了，冷风钻进所有缝隙，包着骨头一样传染寒气。 许总和周珂正在国外旅游，许乔乔大一结束的时候，许年和周珂结了婚，酒席没有大操大办，为了补偿周珂，许年特意空出一个月的时间和周珂环球旅游，算是补蜜月。 现在正是一月，许乔乔已经换上羽绒服的时候，许总正在澳洲享受日光浴，前两天还给许乔乔发了照片，被陷在期末暴躁状态的许乔乔一顿臭骂。 因为一直不在家，许年干脆给保姆也放了假。 没人住的别墅除了定期打扫的家政以外，空无一人。 她一进屋就被这里比室外还要冷几度的室温冻得一哆嗦。 许总走之前还没入冬，房子里的地暖都没有打开，空关了许久的别墅冷得像个大冰窖。 许乔乔搓着手，颤颤巍巍地打开了地暖。 她从机场回来坐了半个多小时的车，颠簸得她昏昏欲睡，现在只想上楼睡个昏天地暗。 躺上床，闭上眼之前，她隐约想起来门口好像还有一个箱子？ 黑色的，看着好大一个，是谁的？ 还有谁会住在这…… 她爸和阿姨不是在国外吗…… 思维混沌，许乔乔在沉重的睡意中艰难地回忆了两秒，毫无挣扎地失去了意识。 …… 醒来的时候许乔乔刚好接到了陈倦的电话，得知她回来的一众发小洋洋洒洒地每个人都发了好几条消息，无非是喊她出去玩。 许乔乔睡了一觉已经恢复了精神，给陈倦他们回了个OK，许乔乔从床上跳起来，开始洗澡化妆。 等化完夜店专属的魅惑妆，挎上装不了什么东西但能装可爱的小包，时钟已经跳出了一个23:00的提醒。 她踩着很久不穿了的高跟，稍微熟悉了一下就找回了感觉，手机上打好车，等司机差不多到了，她就出了门。 经过玄关的时候，那个行李箱又不在了。 或许是她看错了。 许乔乔走出门，坐上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家。 二楼的最西边，赫然亮着灯，在一片黑暗里格外显眼。 ？！ 他们家还有人？ 睁大了眼的许乔乔在已经驶出别墅区的车上缓缓想起了——林洛周也放假了。 现在她的家，也是他的家。 自从那次和他达成减少接触的共识以后，她和林洛周真就再没说几句话。 大一的暑假许年和周珂结婚之后，林洛周就跟着周珂搬进了许家的房子，他比许乔乔这个提出建议的人做得还要完美，几乎没有让许乔乔撞见过他几次。 开学后他们各自去学校，直接没有了见面的机会，以至于许乔乔差点忘了家里还应该有个人。 不过这点小事没有在她心上停留很久，许乔乔一到夜店门口就被早早等着接她的陈倦拉了进去，然后玩了一个通宵。 一连四天，许乔乔都过着白天补觉晚上蹦迪的日子，人是爽了，胃有点受不了了。 喝了太多酒又没怎么吃饭的胃部开始抗议，许乔乔和陈倦说了一声，提前退了场，这才终于难得的在12点之前回了家。 说是12点之前，其实离十二点也就只剩十几分钟，屋子里一片漆黑，靠着穿过玻璃窗的月光，许乔乔摸到厨房，在厨房翻箱倒柜半天，不小的动静在寂静的别墅里撞出了回声。 很好。 没有任何可加工的半成品。 要是在宿舍，高低她还能泡个面。 她在厨房呆立半晌，面对着冰箱拿出了做高数大题的气势来。 冰箱里唯一看上去能加工的是一堆她根本不认识的肉，不过都没有用。 许乔乔根本靠近不了油锅，她怕溅出来烫伤自己精心养护这么多年的白皙皮肤，最重要的是，她怕疼。 她踮起脚，看到上层只有一些鸡蛋和饮料，虽然有她爱喝的酸奶，但根本不能安慰她现在持续蜷缩着的胃。 高大的气势偃旗息鼓，许乔乔认命地掏出手机开始点外卖。 明天得让许总把保姆喊回来。 时间太晚，连外卖都不剩多少，她常点的外卖纷纷不在营业中，划拉了两页，许乔乔决定吃点不健康的。 许乔乔看得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楼梯上的脚步声。 在挑选烧烤辣度的时候，她余光突然看见一个黑影缓缓出现在瓷白的大理石地砖上，不断延伸、靠近。 就在她手机旁边，她的眼前，像是恐怖片里悄无声息出现的鬼魅，又或者是杀手？ “啊！” 被吓到的许乔乔浑身一抖，手里的手机砰地一记摔到地上，和大理石的瓷砖狠狠亲密接触了一下，寂静的别墅被打碎平静，响得许乔乔心脏又是一揪。 来不及心疼新换的手机，许乔乔小跳着后退两步，惊恐地抬头看过去。 林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厨房里，黑色的棉质睡衣宽松地套在他高挑清瘦的身上，零碎的发丝挡在眼前，头顶的头发一边倒地压向左边，像是刚从枕头上离开的样子。 他站在唯一有亮光的厨房门口，身后的客厅是一片沉寂的黑暗。 林洛周站在那，好像阻断了黑色吞噬掉厨房的光亮一样。 见到熟人，许乔乔被吓到惊恐失色的表情勉强得以缓和。 他精致却清冷的眉眼曾经是许乔乔最喜欢的，不然也不会一头扎进去追了他半年多，现在再看，依然会让许乔乔不由自主地多看两眼。 那双倒映着灯光的琥珀色眼瞳此刻正拧眉看着这个大晚上在家里乒乒乓乓发出动静的罪魁祸首。 显然，他是被吵醒的。 许乔乔还紧绷着身体，心脏砰砰直跳，后背紧紧靠着冰凉的台面，声音带着惊恐过后的变调：“林洛周？” 这真的是活人吧？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他没有回答，清冷的目光环顾了一圈被翻得乱糟糟的厨房，“你在找什么？” 磁性低沉的声音在只能听见她自己呼吸声的厨房里响起，虽然没什么温度，但语气许乔乔很熟悉。 她以前追林洛周大出洋相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不理解不关心的语气，只是平静地询问她能不能让路，这样的疏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翻找吃的闹出的动静应该不小，把向来早睡的林洛周都吵醒了，他眼里还有着刚睡醒的惺忪。 确定了是活人，许乔乔顿时松了一口气，差点被吓出嗓子眼的心跳也逐渐平缓。 她还以为是什么灵异事件。 虽然她长大以后早就不信什么鬼神了，但是这种一个人的晚上，她依然会一边做个唯物主义者，一边提心吊胆地自己吓自己。 “找吃的，我饿了。” 许乔乔捡起没拿稳而遭了难的新手机，转了一圈机身，确定没砸坏，这才打开屏幕继续加了几串肉。现在两个大人不在家，她也必要装陌生，语气就没有刻意的礼貌客气。 “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我只能点外卖了。” 她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叫了一声，许乔乔给了他一个“你看就是饿了”的无奈眼神。 她一边捂着肚子，一边想到了面前这个人其实厨艺很不错，自己喜欢吃的他又一清二楚，正是个她现在最需要的好厨子。 许乔乔虽然爱通宵，但也会养生守恒一般注意自己的食品健康。 “林洛周？”许乔乔讨好地露出一个笑，两只手捏着手机边缘朝他道：“来都来了……” 要不给她加个餐？ 话都没说完，林洛周先动了。 他走到冰箱前面，许乔乔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她记得冰箱里还有好多鸡蛋，可惜没有别的菜，只能做简单的荷包蛋或者更简单的炒蛋。林洛周应该没有忘记她更喜欢炒蛋吧？ 在许乔乔双眼放光的注视下，林洛周伸手，关上了许乔乔刚才没有关紧的冰箱门。 ？ 许乔乔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变得疑惑。 他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承认有被伤到了。 而始作俑者林洛周始终没有多看旁边的人一眼，也毫不关心许乔乔还在厨房里挨饿。 一关上冰箱门，他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高挑的背影一看就是个帅哥，但落到许乔乔眼里一整个就是冷漠无情的男人。 隐隐感到被无视了的许乔乔追着往前走了两步，没想到脚下一下子踢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她痛得嗷一声，眼里瞬间起了雾，低头看见了刚才被她拿来垫脚翻上面柜子的凳子。 再抬头，眼前哪里还有林洛周的人？ 在许乔乔不可思议的震惊情绪中，拖鞋踩在木板上的轻快脚步声绕过寂静的客厅，准确地到达了她的耳边。 林洛周上了楼。 ？？？ 一定是被无视了的许乔乔在心里扣了五十个问号。 怎么回事？ 他是不是在无视她？ 她爸和阿姨都不在家，他们没必要装的时候都无视她？ 一年半之前他们还是如此亲密的关系，他把她抱在腿上亲的时候怎么不无视她？之前她磕了碰了恨不得去学医的是谁？ 狗男人。 许乔乔咬着牙重重点下了确认支付。 看她吃完了夜宵怎么蛐蛐他。 胜负欲 “他居然无！视！我！” 吃完送来的一袋子烧烤，卸完妆洗完澡，许乔乔爬上床的第一时间就打给了贺雅琪。 可怜的粉红玩偶猪被重重砸了两记，头顶凹下一个拳头大小的坑。 从她许乔乔追到林洛周开始，什么时候被他无视过？ 她居然也会有这一天？ “大小姐，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贺雅琪看着“02：12”这几个数字，她也想骂人。 许乔乔毫无良心和道德地无视了时间： “不知道。” 贺雅琪更加咬牙切齿，甚至没忍住气笑了一声，“那你知不知道我还在期末？” 虽然她和许乔乔是一个学校，但她的期末格外漫长，六门课偏要分两周考，而许乔乔只考了四天就美美回家了。 脑子里全是知识的贺雅琪只想赶紧结束这通电话，别让什么情啊爱啊的挤掉她好不容易塞进大脑的宝贵知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不行！”许乔乔愤愤捏紧了拳，她忍不到明天，“我那么可怜地趴在那挨饿还撞到了凳子，他竟然一个眼神都不给我就这么走了？我还在那等了十分钟，以为他是给我找药去了。” “结果他是真睡了！就我们俩在家，他和我装什么呢？” 许乔乔像看见了老鼠不打洞，蜜蜂不采蜜的自然奇观，反反复复质问这件事的真实性，中间还要夹杂几句对林洛周冷漠无情的控诉。 “可是，”贺雅琪见电话挂不掉，干脆摆烂了，她从侧躺着接电话变成了靠在软枕上，专心吃起瓜：“不是你让他离你远一点的吗？” “我什么时候让他离我远一点？”许乔乔正儿八经纠正了这个错误说法：“我只是让他少和我接触。” “我可没有让他把我当空气。” 贺雅琪没有感情地附和：“是是是，都是他的错。” 听着许乔乔抱怨了一会她的惨痛遭遇之后，贺雅琪突然想到了什么：“不过你们俩这关系……继姐弟，高中同学，前男友，还是被你甩了的前男友，他无视你，很奇怪吗？” 她觉得林洛周没揭发许乔乔的恶行已经算仁至义尽了，还给她做菜，许乔乔是真不怕前男友下毒，心真大。 “……” 刚才还振振有词的许乔乔在这句前男友之后沉默地闭了麦，好像被掐住了喉咙。 好吧，她还是问心有愧的。 许乔乔住嘴了，贺雅琪一说到这个反而来了兴致，也不管明天的考试了，她精神振奋地数起从前，细致地仿佛是昨天那样记忆犹新，一点细节都没忘，她说得朗朗上口，丝毫没有注意到电话那头的人已经被鞭挞得哑然失声。 “你不是告诫他平时不要和你搭话，最好就做个陌生人，免得暴露你们以前谈过，搞得你爸和你后妈都尴尬。” “你忘了，你分手之后重逢第一句就是这么冷酷无情的话，有点自尊的人都不会再喜欢你了。” “我要是林洛周早都报复上你了，追了他这么久，天天说你是真心的，才追到手几个月呀就把他甩了，撂下一句分手就直接飞出国旅游。变成再婚家庭后又装作从来不认识他，真有你的，二中十大渣女没你我都要撕了这个排名。” 渣女许乔乔本人不甘心地为自己辩解：“至少……我是高考后才甩的他。” 没有影响到他考试，不加点功德吗？ “那他还得谢谢你了？”贺雅琪的阴阳怪气隔着手机长出翅膀飞了过来。 许乔乔：“……那倒不必。” “所以，”贺雅琪打了个哈欠，把萦绕心头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当初为什么甩了他？” 看许乔乔现在义愤填膺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对林洛周毫无感觉。 许乔乔抱着玩偶，想起那个潇洒分手的自己，语气听不出情绪，“因为谈了恋爱反而觉得没意思了啊。” 贺雅琪啧啧两声，感叹地听她这闺蜜发言，“好渣啊许乔乔，我上次听到这句话还是我表哥说得到了就没劲了。” 贺雅琪的表哥是出了名的海王和渣男，约着女孩上了床就索然失味地开始冷暴力。 刚说完，电话那头的许乔乔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唔……” 嗯？ 万分了解她的贺雅琪敏锐地挑起眉，“什么意思？”她细品了两秒，忽然震惊地大叫：“你也是和林洛周上了床就把人甩了？？” 许乔乔被忽然放大了五倍的声浪震得耳朵疼，幸好贺雅琪不习惯住宿舍在外面单独租了房子，不然她这好事不得被宣传到人尽皆知？ “这怎么能一样，”许乔乔努力争辩，小声反驳，“他也没吃亏啊……” 贺雅琪突然觉得林洛周现在只是无视许乔乔已经挺宽容的了，要不是没在许乔乔身边，她真想拍拍她的肩，“我真怕下次见到你是在PPT里。” 如果有一天她的群聊里出现了名为《穿上裤子不认人的渣女许某》的PPT，她一定不会惊讶。 被贺雅琪毫不留情地一顿臭骂，许乔乔认罪认罚，最后只剩苟延残喘地小声争辩：“好歹我们现在是名义上的兄妹，这么冷漠我爸和阿姨也会觉得奇怪啊。” 作为多年闺蜜，贺雅琪怎么会不知道许乔乔只是不甘心而已。 继兄妹冷漠疏离一些根本不算异常，许乔乔只是不习惯这样冷漠的林洛周而已。 就算分手是她提的，少接触也是她说的，但看到林洛周真的把她当做空气，甚至比她自己预想的还要冷漠的时候，许乔乔又不愿意了。 她以为会看到一个两难的，挣扎着想要爱她又无法上前一步的林洛周，却没想到林洛周脱离得这么快。 可能，比许乔乔还要快。 但明明，林洛周曾经那么爱过她，清冷的人只对一个人温柔，永远保持距离的身边只有一个人能走近，这样的偏爱会让人上瘾。 “那你想他怎么样？若无其事地忘了你骗过他感情，和你热热闹闹地做一家人？” 贺雅琪记得林洛周在学校里走的是高岭之花路线，不是什么大佛路线吧？ 电话那头诡异地沉默了片刻，安静地贺雅琪都想抽自己两巴掌。 她应该骂两句林洛周就揭过这件事了，怎么还真让许乔乔思考起来了。 每次许乔乔一认真思考，最后总会得出些不妙的答案。 她上次思考完，常年不及格但至少有分数的许乔乔就干脆交了白卷。 而这一次。 贺雅琪听见对面传来一声赌气的哼，许乔乔仿佛宣誓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 “我要，再勾引一次林洛周！” 哦豁。 完蛋。 她就不该挑起许乔乔该死的胜负欲。 志愿 说是要再勾引一次林洛周，事实上许乔乔根本看不到林洛周的人。 她和林洛周有着生理上的时区差异。林洛周睡的时候，她大概率还在酒吧蹦迪，许乔乔踩着初升的朝霞回到家，一觉睡到下午，起来的时候诺大的别墅空荡荡又只剩她一个人。 她昨晚能撞见林洛周纯粹是个意外。 为了实现自己的勾引计划，许乔乔特意早起，九点就穿着睡衣推开了林洛周的房门，没想到还是扑了一个空。 九点还不够早？再早她就要变异了。 她连林洛周的手机号都删了，就算打过去他多半也不会接。许乔乔在林洛周房间里转了两圈，实在想不到他会去哪。 和房间主人一样冷淡风的房间干干净净，摆设整齐，像是个酒店里的临时住所。 恰好贺雅琪考完了上午的一门课发消息来关注进度，许乔乔朝她抱怨找不到人，贺雅琪刚在数学的虐待下高速运转的脑子还在飞快转着，灵光一闪地想到了办法：“你们之前谈恋爱不是绑定了情侣软件可以看他的位置吗？你再看看？” 许乔乔分手那时候也没去解除关系直接就卸了，别说林洛周有没有去解除关系，至少他肯定卸了吧？ 她半信半疑重新下载了那个软件，这个为情侣打造的凸现双方羁绊的软件，无论是对方的位置还是动态，都能展现在自己的手机里，如果绑定了穿戴设备，甚至还能看到对方的心跳。 许乔乔登上她的账号，粉色的页面散发着甜腻的恋爱气息，下面的广场到处是情侣的秀恩爱帖子，她点开中间那一栏，一根红线缓缓从最底部伸出，蜿蜒着牵住了另一个头像。 还是林洛周，他没有解除他们的关系。 或许只是忘了？ 许乔乔又点开对方的位置，属于林洛周的头像在地图上缓缓跳动，他的头像还是许乔乔拍的，面容清俊的少年还带着学生的青涩气质，看着她镜头的眼里有些许无奈，最后还是顺从地弯起眉，在许乔乔刚买的相机里留下第一张照片。 他连这个软件都没有卸载。 这样一看……林洛周又好像还余情未了的样子。 说不出是得意还是高兴，许乔乔现在反而茫然更多一点。 昨晚这人真是一个眼神都没多给她呀？ 被手机的震动唤回注意力的许乔乔点开贺雅琪的消息。 贺雅琪：怎么样？看得见吗？ 许乔乔都有点怀疑自己看错了，截了个图给贺雅琪发过去。 许乔乔：还真看见了 她自己都难以置信。 贺雅琪没用过这种软件，不知道这还需要对方仍然保留账号和软件才能实现这些功能，她对着地图查了查，也给许乔乔发了个截图：他去博物馆了？就是这个玻璃博物馆 大好的假期，林洛周去博物馆干什么？不会是去约会吧？ 许乔乔心生警惕，要是他谈恋爱了，她就不好再勾引了…… 最后还是贺雅琪脑筋动的快：林洛周他们学校应该也有志愿时长的要求吧？他会不会是去那做志愿者了？ 许乔乔想起他桌上一迭博物馆的介绍册，觉得这个猜想多半不会错。 很有林洛周的风格，总之不会像她这样游手好闲。 她想了想，与其在家等着林洛周回来，不如主动出击，去和他一起做志愿者，近距离拉近关系。 但林洛周就在宛城上学，学校里自然会和当地的博物馆合作安排实践活动，许乔乔的大学远得很，怎么都不像是能有名额让她去做志愿者的样子。 许乔乔沉凝片刻，给贺雅琪发去几个字。 刚回到租的公寓里的贺雅琪包都没放到椅子上就先看了许乔乔的消息。看完，贺雅琪一阵黑线，见过托关系进公司的，没见过找关系做志愿者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虽然人是无语了，但该给许乔乔找的她也没落下，联络上负责人，把许大小姐塞进已经饱和的志愿者队伍之后，贺雅琪暗暗思索，要不她也一起塞进去做志愿者算了，都吃瓜了，当然要吃一手瓜。 做好计划的许乔乔憋了一整天，晚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硬是没和回家的林洛周碰上，第二天一大早，等林洛周关门的声音传来，等在楼梯上的许乔乔才鬼鬼祟祟地把自己裹好，打车出门了。 宛城的玻璃博物馆是全国最大的玻璃博物馆之一，游客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现在是寒假，带着孩子过来参观的家庭占了大头。 许乔乔要在开馆之前到岗，所以九点不到就已经到了博物馆，找不到入口，她只能给负责的工作人员打电话。 很快，透过透明玻璃制作的墙面，许乔乔看见一个穿着工作制服的女人朝她走来。 对这个突如其来加入的学生，被称为汪姐的工作人员稍稍打量了两眼，娇俏的女孩眉眼灵动，自信大方地站在空无一人的门口，身上的衣着和提着的包无疑都是奢侈品，一看见她，漂亮的五官瞬间扬起一个明媚的笑，礼貌又热情地和她问好。 等到汪姐领着她来到志愿者休息室的时候，许乔乔已经从博物馆聊到工作再聊到汪姐的女儿，最后和她有说有笑地推开了休息间的门。 只有半间教室大的休息室里站着十几个人，都已经穿上了志愿者的橙黄马甲，此刻正疑惑又好奇地看着汪姐身边的面生的女孩。 一看到许乔乔，几个男生的眼睛亮了亮。数道目光专注地投在许乔乔身上，她大方回以一个微笑，把男孩子们看得不由自主捧住了小心脏。 什么日子，居然能在这里见到这么辣的美女啊？ 只有林洛周，他原本站在角落，瞥见熟悉的身影后，沉稳的眉峰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他后退两步，把自己藏在人堆后面。 殊不知许乔乔一进门就已经用目光梭巡了一圈，早就发现了最后面的林洛周。 毕竟他人高，想要藏至少先蹲下吧？许乔乔看见他退一步的动作，暗暗腹诽。 “这是今天新来的同学，和大家一样是来做志愿者的，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大家多多帮助一下。”汪姐简单介绍了一句就开始说正事：“今天还是一样，两个人一组负责一个区域，定好了之后就来我这领门禁卡。” 这个博物馆是专门展示玻璃工艺品的，展区分了六个，加上两个机动组和门口检票处的，一共九个组。 汪姐的话一说完就有几个人朝着许乔乔这里迈腿走过来，许乔乔没等他们走到她面前就先溜了，仗着体型轻瘦，她轻松穿过拥堵在一块的人群，来到林洛周面前。 除她以外，还有两个人也走到了林洛周身边。 其中一个男生勾着他的肩就往门口走：“阿洛，今天还是我们一组吧？” 说话的人是黎晓金，他是林洛周的室友，他们宿舍就他们两个本地人，他本来没想这么早就来刷志愿时长，但看到林洛周报了名，他想着那干脆一起，就也来了。 既然有熟人，这几天他们理所当然每次都是一组。 林洛周点点头，顺从地朝门口走。 没走两步，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拦住了他们。她双手揪着灰色的毛衣，紧张地不敢看面前人的眼睛，白皙的脸庞晚霞一片，目光游离慌张。半响，她鼓足了勇气深吸口气小心翼翼地问：“你好，今天我能和你一组吗？” 她的声音微不可察地轻颤，紧张地整个人发红。 话是对着林洛周说的，意图也很明显。 林洛周长得好看，搭讪的女生不计其数，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 见此，黎晓金也就放下了手，他和谁一组都无所谓，能推他这好兄弟一把他也是乐意的，于是爽快地自动退出，“能！同学你们一组，我再去找个搭档。” 黎晓金话说得快，人溜得更快，根本没给林洛周反应的时间就一头扎进差不多都各自找好搭档的人堆里，让林洛周喊都喊不回来。 面前的女孩耳朵红得滴血，眼神湿漉漉的，刚才那一句显然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勇气。 感受着剧烈的心跳，她红着脸安静地等待。 她从第一天就注意到了林洛周，清清冷冷的少年一走进来，女生间就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 但无人敢贸然靠近，别说林洛周身边有个固定的“队友”，就是没有，他疏淡的礼貌也足够劝退好多人。 纠结犹豫了好多天，她才敢来邀请他，至少也是在摸清林洛周不是个会让人难堪的性格之后。 果然如她所想，林洛周见黎晓金走远了，也并没有表现出被出卖的不悦。 “好。”似清泉击石的声音令她又头晕目眩了几分，林洛周脸上没有被迫的勉强表情，反而先介绍起自己，缓解她的不安，“我叫林洛周。” 虽然很简短，她还是很高兴，紧张的眉眼顿时松快起来，语调像抽中了惊喜大奖，心脏怦怦直跳，“我叫云雅。”顿了顿，云雅按下激动不已的心跳道：“那我们去领门禁卡吧。” “好。” “等一下！” 和林洛周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另一个清脆的女声，不久前被负责人汪姐领来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 注意到他们投来的目光，许乔乔朝那两人露出一个抱歉的笑，眼神诚恳。 “不好意思，”她巧妙地拦住他们的路，眼睛看着云雅，余光却分给了林洛周一半，看他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许乔乔心里轻骂，脸上的笑更加明艳动人，眼神又恰到好处地示弱，长长的细眉轻皱，“我能先打断你们一下吗？” 犯错 漂亮得好像全身都在发光的女孩面带歉意，“你好，我今天第一次来，还不熟悉，我可以和你一组吗？” 云雅愣了愣，直直迎上她清澈灵动的眼神，缓缓反应过来，“……我？” 许乔乔点点头，看着面露惊讶的云雅，不愿她为难似的在他们两人身上左右看了一眼，“嗯，不过要是你们已经组好了队，那我……” 她作势要放弃，漂亮的脸颊笼上乌云，眉头轻蹙，可怜兮兮的，看得云雅一阵心软。 “嗯……”云雅难办地看了眼林洛周，她刚刚才邀请了人家，现在抛弃他，不好吧？ 许乔乔装乖装可怜简直是信手拈来，曾经的被害人林洛周不为所动，但云雅明显已经被骗走。 他注意到她为难的眼神，干脆利落地表示，“没关系，我都可以，你们一组吧。” 云雅如释重负，朝许乔乔点头，“那今天我和你一组吧。” 她今天第一次来，肯定不熟悉又忐忑，既然她找上了她，云雅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她。 “真的？”许乔乔惊喜地往前跨了一步，转过身，从面对着他们变成和云雅并肩，不着痕迹地挤开了林洛周，亲亲热热地和云雅说话，“我叫许乔乔，这里我谁都不认识，只好找一个最面熟的女孩子组队了。我刚才还心慌得不行，就怕被你拒绝。果然我没有看错，长得好看的女孩子一般都是心软的天使！” 云雅一被夸，羞涩地笑了笑。 许乔乔长得好看，嘴又甜，娇娇柔柔却不揉捏造作，一向都是人堆里人缘最好的那个，几句话就让云雅放下了陌生和尴尬。 她们俩去找汪姐拿了门禁卡，路过形只影单站在后面的林洛周，许乔乔迎着他的目光甩给他一个没有感情的笑。 本来志愿者人数是双数，许乔乔一来，就势必有一个落单的，她凭一己之力把这个落单人选变成了林洛周。 呵，想跟别的女生组队，一个人玩去吧！ 许乔乔和云雅分到的是门口检票的位置，从员工通道来到门口，一个站在闸机口引导人流，一个站在外面解答问题。 林洛周一个人，干脆就成了机动人员。 和他同样机动的那一组两个男生一上午不知道路过了许乔乔这里几次，显而易见的殷情，左问右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好几次都想替她站在那工作。 但是一上午她都没见到林洛周的人影，次数少到她都要怀疑他偷懒了。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进馆的游客零零散散没有几个人，许乔乔和云雅也来到了午休时间。 许乔乔一进食堂就看见了林洛周，橙色的马甲实在显眼，加上对他的熟悉，只看个背影她就能认出人来。 她打好饭，有意识地引着云雅坐在他身后那桌。 云雅也在宛城念书，但不是本地人，考完试做完志愿者就要回老家了。 “原来你也是F大的，这里的志愿者不会都是你们学校的吧？” 许乔乔坐在云雅对面，一抬头就能看到林洛周的背影，她的声音不算响，但员工食堂里大多数人都沉默吃饭，传到一个过道相隔的林洛周那里不算难事。 她刚开口，背对着她的林洛周就一僵，拿筷子的手短暂停顿一秒才恢复自然。 云雅：“这一批应该大多数都是。” 因为许乔乔的开朗，云雅已经没有一开始这么拘束，反而还能小声和她说起八卦。 “就像早上我想去邀请的那个男生，也是我们学校的。”云雅压低声音，偷偷和校外人员共享情报，“听说在学校里，也有好多人和他表白呢。” 许乔乔作势惊讶，还带了点小愧疚，“真的？我都没仔细看他的脸，很帅吗？那我是不是打扰学姐的好事了？” 也是在闸机口聊天的时候才知道，这个看上去软软像小白兔一样害羞的女孩子居然还比她大一岁，虽然不是同个学校，许乔乔喊学姐的速度却比本校的几个人还快。 云雅有些脸红，摇摇头说：“不会，和乔乔组队也很开心啊，明天我们也一组怎么样？” 许乔乔：“好呀！” 她真的很喜欢云雅，虽然有些内敛害羞，但是勇敢得让她肃然起敬，都让她真心有点愧疚了。 想到这，许乔乔趁着云雅低头喝汤，偷偷剐了林洛周的背影一眼。 都怪他，在外面招蜂引蝶！ “这么多人和他表白，就没有成功的？”许乔乔装作无意地聊起八卦。 “没有，他好像都没有谈过女朋友呢。” 许乔乔戳着米饭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眼睛微眯，语气莫名，“从来没有？高中也没谈过？” 云雅无知无觉，应声说：“是啊，没听说他有前女友。” 许乔乔手中的筷子一戳到底，和餐盘底部碰出冰冷清脆的一声。 好哇。 还以为全网无前任这种话是她才会说的猪话，没想到让她这个前男友捷足先登了。 没谈过，那她是什么？许乔乔想起被有些人撞得腰酸腿软的记忆，合着她成炮友了？ 狗东西。 她必须得和贺雅琪说她也被渣了，她都从女朋友降级成炮友了。 在许乔乔幽幽的眼神下，林洛周突然站了起来，把偷瞪他的许乔乔吓了一跳，赶紧低下头假装无事发生，好久都没敢抬眼。 可能是不想让云雅发现他刚才就坐在她们后面听别人八卦他，林洛周绕了一个大圈还了盘子。 临走前，他隔着十多米的距离遥遥望过去，心虚的许乔乔一眼都不敢往右边瞟，正在埋头苦吃。 他冷冷收回目光，回了馆内。 中午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大多数人都留在休息室里，许乔乔目光转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和云雅说了一声，她退出小房间，鬼鬼祟祟地打开软件找她那“前炮友”去哪了。 跟着地图上的指引，许乔乔在茶水区捉到了正在灌热水的林洛周。 许乔乔收回手机，挺起胸，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抓住他橙黄马甲外的口袋，不由分说把人推进了楼梯间。 博物馆内部有着炫彩玻璃打造的五层楼梯，很少人会来这应急用的昏暗楼梯间。 林洛周没有反抗地被推了进来，又被许乔乔一鼓作气地压在楼梯扶手上，活像个被恶霸强抢的无辜公民。 他脸上没有惊讶，对许乔乔各种出格的举动好似再习惯不过，清隽的脸上一片淡漠，看着许乔乔的眼睛不带感情，细看好像还有些反感地浅皱了下眉，最后平静地问，“有事？” 许乔乔突然觉得，在家避不开的那几次见面，林洛周的冷淡不是装作不熟，而是不得不拿出几分客气应付两个家长。 否则他就会像现在这样，全身都标着排斥。 楼梯间里的声控灯早就灭了，旁边的墙壁难得不是玻璃做的，厚实的水泥把光线阻隔在外，他脸上的神情幽暗冰冷，又好像变成了最初那个还不熟的时候，他看见她一次又一次出现在他身边，疏离的目光里总要多一点什么。 一开始是莫名、烦躁，后来就变成无奈和妥协。 至于现在，大概是厌烦多一点。 林洛周眼里的情绪对许乔乔来说有些陌生，好在无措的感觉只是一晃而过，许乔乔轻咬了下唇，没忘记自己来算账的目的，她提了提气势，兴师问罪道：“听说你没谈过恋爱，那我是什么？炮友？” 她高仰着头，眼里好像有两簇小火苗，很了解她的林洛周知道，她现在不肯罢休的原因里，真的气自己被当做炮友大概只有指甲盖大小，其余的，都是被挑衅和无视了的胜负欲。 在他们之间，许乔乔一直都是主导者，哪里有过吃瘪的时候？ 就连追他的时候都没有——那些死缠烂打被无视的记忆，都被许乔乔当做成功路上的铺垫，选择性撇去了。 今天出门急，她身上没有落日橘黄一般暧昧的香水味道，只有衣服上洗完晒过后的留香，和他的是一样的。 他们用的是同一个洗衣机，现在是“一家人”了。 他语气淡淡，平白直叙地用事实提醒她，“无论以前是什么，现在都是不能出错的关系。” 出错？他说的出错是说不能被发现他们谈过，还是不能被发现他们仍然有着不同寻常的熟稔？ 许乔乔搞不明白。 但比起安分乖巧，许乔乔偏偏更擅长出错。 她的手从他的马甲口袋中抽出，在布料有点粗糙的马甲上缓缓上移，路过他平稳跳动着的心脏，而后一把拽住他身前的门禁卡挂带，蓝色的两根细带被她合拢了抓在手里，重重一拉，他后仰的身体就不得不朝她躬身弯腰。 许乔乔顺势勾上他的脖颈，两条胳膊紧紧地圈住，他的头颅为她低下，疏淡的脸庞被迫靠近她。 明明灭灭的微光闪过，许乔乔勾起唇，精心勾勒的眼线张扬上挑，眼神迷蒙又魅惑，她稍稍踮起脚，涂着薄薄一层唇釉的粉唇危险地贴近他的脸，拂过脸颊的呼吸带出暧昧的底色，她看了眼亲过无数次的薄唇，目光缓缓对上他的眼，挑衅地低问，“出什么错？林洛周，你还会在我身上犯错吗？” 说着，她侧过脸，刚才好像不小心错过的两瓣唇眼看就要毫无阻隔地贴上。 这时，她搁在他脖子后面的双手瞬间覆上一只大手，掌心有些发烫，正用力掰开她的手，抓得她都疼了。 许乔乔心里一气，她原本只是想彻底虚晃一枪，这下好了，她今天非得亲到不可。 她彻底脚尖点地，让自己又高了一点，脑袋气势凶狠地撞上去，只隔着空气墙的双唇就紧紧贴在一起，她睁着眼瞪他，恶狠狠地咬住他的下唇，两排整齐的牙齿还碾了碾，完全是发泄出气。 在看你 许乔乔的吻技不好。 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俩都是小白，只有许乔乔仗着理论知识丰富非要教林洛周接吻，结果被花了十分钟就把熟练度提高得远超她的人按着教训了一顿。 从此许乔乔的吻技都是被动提升，进度懒散。 她这边咬着人嘴唇不放，那边林洛周望过来的眼神却寡情又淡薄，冷冷看着她胡作非为，丝毫没有迷乱的迹象。 毕竟她这也不算吻，冰凉的唇瓣单纯磕碰在一起而已。许乔乔咬了一会，自己的牙先受不住，刚想放开，楼梯间大门的手把发出轻微的扭动声。 锁芯转动的声音清晰可闻，不属于这里的光线亮堂堂地钻进来，好似要来窥视里面不可言说的场面。 许乔乔一惊，刚才还紧扣着他脖子的手主动松了开，甚至拉着他后衣领想把他往外推。 她脚下刚退一步，刚才被压制的人就好像睡醒了。 两人的地位瞬息互换，她的后脑勺不知什么时候被扣住，林洛周用力一按，就把试图逃跑的猎物送回了他唇边。 许乔乔浑身一颤，习惯性地腿软，方才咬着他而微启的唇齿成了最便捷的通道，他毫不费力地侵入她的唇。 省去温吞厮磨的过程，舌尖目标性十足地寻到她的小舌，迅速地勾缠上去，包裹、舔舐，许乔乔的舌头被迫在自己的领地左右躲闪，偶尔被纠缠住，发出在密闭空间里尤其刺耳的细微啧声。 “唔！”许乔乔抓着他的毛衣领子狠狠地拽了拽，她现在是真的想咬死他了。 有人来了啊！！她还不想在这里社死。 在门被推开前，林洛周迅速扣着她的腰转了半圈，让自己背对着大门，把已经紧张闭眼的许乔乔挡在身前。 从背后只能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也不能看清许乔乔的脸。 但在昏暗无人的楼梯间厮磨拥抱，也已经足够留下令人浮想联翩的空间。 门外的人刚推开半扇门就被里面沉闷流动的火热气氛熏了眼睛，戏谑地“哟”了一声，退了出去，还好心合上了门。 沉重的两页门扉碰撞在一起，大片的光源被阖成一条细缝，最后彻底消失在尽头。 当寂静再次降临，唇齿绞缠的暧昧水声和咚个不停的心跳声就在许乔乔耳边不断放大。 相似的场景牵起记忆的线头。艺高人胆大的时候，许乔乔也曾很多次把林洛周带进无人的空旷教室，在那里肆无忌惮地亲吻，享受时刻被戳穿的感觉，看着林洛周不赞同但忍不住沉沦的样子偷笑。 那时候心惊胆战的绝不是许乔乔。 果然她现在变得要脸了。 许乔乔现在十分感谢自己嫌弃志愿者马甲太丑早早脱下来的举动，不然今天的楼梯间偷情的就是两个志愿者，而不是一个志愿者和另一个看不清脸的女生了。 这个看不清脸的女生已经决定要捂住自己的马甲。 捂一辈子！ 被松开的许乔乔种种吸了两口气，亮晶晶的眼瞪向胡作非为的林洛周。他嘴边还留着一道晶莹的暧昧水痕，很难说清是他的还是她的，但一看就知道刚才做过什么好事。 她以此为鉴，心有余悸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刚被放开，她的心跳还不太规律，双腿绵软无力地靠在扶手上，眼角挂着微薄的雾气，好像真的被人狠狠蹂躏过。 “你是……”狗。 最后那个字在林洛周撇过来的幽幽一眼里堙没消声。 林洛周抚平自己衣领上被抓出来的褶皱，把许乔乔骂人的眼神收入眼底，也能猜到她突然被噎住一样吞回的那个字。 许乔乔对身边的人吃硬不吃软，越是对她心软她越是得寸进尺。林洛周以前太过放纵她，就像手里牵着的风筝，他不想把她拽在手里，总是想要最大限度的任由她高兴就好。最后人飞走了，线也断了。 和许乔乔愤愤不平的表情不同，林洛周放开艰难喘气的许乔乔，墨黑的眼眸既没有得逞或者报复的快意，也没有陷入泥泞欲望的湿热迷离，淡然得好像做了个公事公办的演习。 “生气？”他看过来的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嘴角的弧度带着许乔乔陌生的冷嘲，“不是你先开始的？” “那怎么一样？”许乔乔急急反驳：“我哪有你这样……这样的。” 她有这么深入吗？而且也没当着别人的面，怎么看都是他更过分。 林洛周的声音在密闭的上下空间里撞出回声：“你来勾引我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 许乔乔脑子混沌，勾引嘛，只有成功和失败两个结果。成功了最多就是上个床，他们又不是没上过？至于失败——许乔乔没想过。 可能吗？不可能吧？ 林洛周看一眼她无所顾忌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而他最痛恨的就是这样的许乔乔，把他当做一个目标，费尽心力不择手段地达成之后，就像通关了什么艰难的游戏一样抛在脑后。 现在游戏更新了，难度提升了，许乔乔的兴趣又回来了。 他的胸口堵着一口闷气，闷涩得他说不出什么好话，眸中暗流涌动，平静的表象龟裂的那一刻又被收了回去，五指攥紧了又松，有时候真的很想和这个没良心的同归于尽。 对此一无所知的许乔乔已经恢复了力气， 见他又不说话，习以为常地自己说下去，“你都知道我要勾引你啦？那你接受我的勾引吗？” 许乔乔总有种把离谱的事说成简单的趣味挑战一样的能力。 她好像忘了他们现在还有着别样的关系，林洛周沉声提醒她：“我说过了，我们现在是不能犯错的关系。” 重组家庭的孩子，勾引这两个字说出来就带着出格和禁忌的色彩。 可是许乔乔不在乎啊，说到底她当初这么说也只是顺便找个和林洛周划清界限的理由而已，能用一句话堵住前男友复合的心，何乐而不为呢？ “你只说我们不能犯错，没说你想不想接受我的勾引啊？”许乔乔专注地看他表情，试图明白他现在究竟是什么态度。 好像有些冷淡，但又没有恨她，只是把她当做空气，手机里甚至还留着曾经的情侣软件。许乔乔基于此得出一个偏向自己的结论。 可行。 她的眼睛清澈，娇纵地一意孤行，也不去想世俗的难题，只管自己高兴就好。 又或许她只是想玩玩，根本没考虑过要和他在一起，自然也不用想怎么面对父母和旁人的眼光。 林洛周脸一沉，冷冷转身，“不接受。” 拉开门，外边的光线暖暖照进来，身后的脚步固执地追上，林洛周回头，对毫无惧色的许乔乔警告，“别跟着我，否则我不介意在外面重演一次刚才的事。” 变得要脸的许乔乔：有被威胁到。 下午的时间比较漫长，一点到五点，四个小时都要站在门口，无聊枯燥和疲惫很容易就占据心头。 许乔乔脸上的微笑逐渐变得机械，面对那几个反复来露脸的男生也有些不耐烦。 她果然还是喜欢冷冷淡淡的高岭之花，当然太冷了也不行，像林洛周那种软硬不吃的尤其不行。 正气呼呼地在心里骂人，被骂的人就水灵灵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手里还牵着一个穿着兔子绒外套的小女孩，软软的兔耳朵搭在身后，随着她又小又重的步子一晃一晃。 一路排队的参观者被萌得心软软，都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许乔乔转过脸不去看他，谁知他牵着女孩就走到了她身边。 “这个孩子和家长走丢了，我已经让工作人员去广播寻人，她要在这里等家长来接。” 许乔乔下午站的位子恰好就是服务中心旁边，看顾走丢了的小女孩再合适不过。 她伸出手，尽量笑得和善无害，声音也柔软不少：“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呀？姐姐陪你等好不好？” 小女孩没有来牵她的手，反而贴的离林洛周更近，小手抱住他的腿，怯怯地看着许乔乔，不应声。 许乔乔：“？”她今天妆都画得不浓不艳单纯好看，居然不得小孩喜欢？ 陪着女孩一路走下来的林洛周显然更了解她，“她叫肉肉，有些慢热，其实很活泼。” 然后蹲下来平视着肉肉，清冷的眉眼温柔和煦，语气也软得吓人，“肉肉，这个姐姐也是志愿者，现在由她来陪着你等妈妈好不好？” 许乔乔被他堪称两面派的柔和气得鼓了鼓腮，不过也蹲下身甜甜地安抚小朋友：“是呀，姐姐陪你等好不好？肉肉不喜欢我吗？难道是因为我不好看吗？” 事实证明，许乔乔的装可怜策略对心性单纯的小孩也凑效，肉肉犹豫了两秒，可爱的小脸皱了皱，缓缓伸出手牵住许乔乔，声音稚嫩，脆生生地安慰这个可怜垂眸的姐姐：“喜欢，你也很好看。” 许乔乔成功完成走丢儿童的交接，朝林洛周甩去一个“你可以走了”的眼神。 林洛周心领神会，刚想走就被前来问路的游客拦住，许乔乔想去做指引，却听他说：“你在这陪她，我替你一会。” 林洛周身高腿长地站在人堆里，穿着土气的马甲也不减俊逸清冷的气质，天生的引人瞩目。许乔乔看几个面色微红的女生去找了他就知道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在心里冷冷哼了一声，低下头和肉肉聊天，这座博物馆的展览区是单行路线，肉肉的家长要下来得有一会。 “你为什么叫肉肉呀？”明明看着不胖，很瘦的一个小女孩，只有脸颊带着点婴儿肥。 肉肉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我从小就爱吃肉，妈妈说小时候喂我吃肉她都来不及夹菜。” 许乔乔又和她聊了一会才发现林洛周说的活泼是什么意思，熟了之后肉肉真是一刻也不停，她说几句话许乔乔才回一句，但也有些口干舌燥了。 肉肉看了看远处高高瘦瘦的大哥哥，突然问许乔乔：“姐姐喜欢那个哥哥吗？” 孩子的脸上天真又单纯，还不知道喜欢的真正含义。 许乔乔反而被吓了一跳，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怎么会，谁告诉你的？” 肉肉认真地回忆，“可是妈妈说喜欢一个人就会一直看他，姐姐你都偷偷看那个哥哥好几次啦。” 许乔乔怔然，她才没有呢。 手上被小小的力道拉了拉，许乔乔福至心灵地蹲下去，肉肉眼神神神秘秘地拿小手掩着嘴，示意许乔乔附耳过去听。 “其实那个哥哥也有偷偷看你好多次。” 撩动 结束的时候已经五点，第一次做这么久的志愿者，许乔乔已经浑身疲惫，只想回去泡个热水澡好好享受。 和云雅在地铁站分开，许乔乔站在去往7号线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 几分钟后，她就等到了林洛周，他没带包，一身羽绒服清爽简单，看见在这蹲他的许乔乔也不觉得意外，当做没看见似的往前走。 许乔乔很少坐地铁，在四通八达的地铁站最容易迷路。 她背着自己的小包，亦步亦趋地跟着林洛周走，一边赶着步子追他，一边咬牙切齿地想腿长了不起啊？总有一天她要让林洛周追在她车后面跑。 仿佛感受到许乔乔的怨念，林洛周停下步子，侧过身回头看她，眼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我还要去别的地方，你别跟着我。” “那我和你一起去！”许乔乔毫不犹豫地接上，眼神闪烁，顿了顿才欲盖弥彰地补上一句：“我没带钥匙。” 林洛周停顿好久，冷淡的脸上好像闪过一抹无奈，他看着开始耍无赖的人无情地戳穿：“门口是智能锁。” 许乔乔：“……” 天杀的智能锁。 但是这点困难根本难不倒她，怎么说她都是死皮赖脸追了林洛周一年的老手，何况还有小朋友那一句“他在偷看你”鼓足了信心。 她巧妙地掩去被戳穿的尴尬，表情镇定但目光斜着看向别处地回：“哦，是吗？我忘记密码了。” 忘记密码等于没带钥匙，多合理。 “密码是37……” “啊！我不听，记不住，你别说！”许乔乔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迅速地捂住耳朵。 右手还拿着手机，冰冷的屏幕碰到她的右耳把她冻得一激灵，许乔乔偷偷把捂着右耳的手往上移动了点，换成毛绒绒的袖子。 林洛周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刻意冷漠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闪过点微弱的笑意，但许乔乔完全没看见。 她低着头拒绝反驳，林洛周只能看到她头顶盘着的小巧别致的花苞。 许乔乔是个手残，曾经花了一整天学盘发都没有成功，高中时候盘起来的长发大多出自林洛周之手，但现在她已经能熟练地盘起别致慵懒的发型，不再需要他了。 他双眸微黯，垂眼看到她掩耳盗铃的模样又想起很多过去的记忆，许乔乔最拿手的那些，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韧性和在计划实施路上不择手段的无赖。 现在这个韧性和无赖的对象又一次成为了他。 他心底复杂，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 林洛周迟迟不说话，捂着耳朵的许乔乔偷偷抬起头，小声增加这件事的真实可信程度：“真的呀，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密码有多长。” 别人家的密码都是六位数八位数，许总为了安全，硬生生设了13位数这种稀罕的数字，还是毫无规律的一串组合，许乔乔当年背都背了半天。 她眨眨眼，眼中透着讨好和可怜，林洛周懒得戳穿她前两天喝醉了酒都能准确无误地输密码进来这件事，转过身就往站台走。 对林洛周了解不浅的许乔乔瞬间就理解了他的默许，可怜兮兮皱着的小脸也不装了，换上明媚的笑颜，跑了两步挽住他的手。 “你走慢点，我今天站了一天真的走不动了。”她声色娇软，习惯性地冲他撒娇。 臂弯里强硬地伸进来一只手，林洛周皱了皱眉，稍微扯出一点手臂就被更用力的抓紧。 许乔乔今天穿的是平底鞋，但身娇体弱的大小姐确实没有在一天之内站过六七个小时这么久，早就腿脚酸软了。 她自然地把大部分重量靠在他身上，近到他不用呼吸就能感受她身上深深浅浅的香水味，他的手臂被她柔软的身体不留缝隙地抱住，不用特意去体会就能感受到的娇软胸脯。林洛周心里一动，放慢了步子，沉默地拖着走不动了的大小姐往前去。 没走两步，许乔乔突然把手抽了出来。林洛周垂下眼睫侧脸看她，见她正儿八经地给那个装饰品小包换了个方向，总算不会膈在他们中间了，然后又自然而然地挽了回来。 迎着林洛周流淌着暗光的眼神，许乔乔莫名有点心虚。 “怎么了？” “没什么，以为你又恢复体力了。” “当然没有！”许乔乔挽着他手臂的手连忙收紧，生怕自己被丢下，无辜地朝他眨眼，坚定地诉说自己的虚弱：“到家之前我肯定都走不动。” 五点多的地铁里正是下班高峰期，幸好这一站离终点站不远，刚发车的地铁车厢没有拥挤得像罐头，但依然没有空余的位置，许乔乔失望地环顾了一圈，最后拉着林洛周站到角落里。 她的后脚跟有点疼，站在地上好像踩着尖锐的石头，只能不停地踮起脚尖缓解这种痛苦。她的两簇眉毛不自觉地往下撇，苦苦皱起脸。 她今天依然秉持美丽冻人的穿衣风格，下身只穿着一条短裙和显然抵御风寒失败的光腿神器，即使进了充斥暖气的车厢也忍不住瑟缩。 林洛周：“那边有个位子，你去坐。” 许乔乔一早就看见了那个单独的位子，左右两边都坐满了人，她摇头，“不行，我得和你坐一起，不然你把我丢在这怎么办？” 他不是做不出来这种事啊？ 林洛周无语，他把人拉到那个空位前面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把手机塞进她手里，人就站在她面前。 “现在放心了？”毕竟还要手机刷出站。 许乔乔满意地收下冰砖一样的手机，难以自抑地弯起嘴角，眼里泛着璀璨明亮的光。 林洛周很难分清是车厢里的光线还是她眼里的浮光更亮一些。 视觉残留的效应，直视光线以后即使移开目光，眼前也会遗留下那抹光的痕迹。许乔乔这个人也是如此。 所以他现在才会看哪里都想到她的眼睛。 反正许乔乔总是这样，不由分说地钻进人心底，又潇洒走掉。 既然拿到了手机，许乔乔想起那个还没被卸掉的情侣软件，眼珠一转，转过手腕朝着林洛周那张好看的脸一扫，手机应脸而开。 林洛周挑了挑眉，倒是不急。他手机里没有什么能让她得瑟的东西，该删的他早已删掉。 所以许乔乔划拉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那个软件，她疑惑地看了林洛周一眼，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那个软件确认了一遍。 ？出bug了？现在不用装软件也能锁定位置了？ 许乔乔不死心地打开相册，做贼一样高举起手机不让他看到她在做什么。 让她瞧瞧这个人是不是还对她余情未了。 许乔乔上下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眼睛越瞪越大。 林洛周他可删得真干净啊！ 她强迫他拍得那些情侣合照还有那些她非要留在他手机里的自拍，一张都不见了。林洛周的相册官方得只剩下课程PPT的图片了。 说是要去别的地方，林洛周最后还是带着一步也不肯放开的许乔乔直接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许乔乔激动地小跑两步奔向温暖的室内，手指在门锁上一滑，突然曲起手指，刚才还迫不及待的人讪讪转头：“我忘了，我不记得密码。” 她又朝慢了两步落在身后的林洛周道：“你快过来开门！” 颐指气使的娇纵。 林洛周走到她身边，没有直接在锁上输密码，而是伸出手攥住她冰冷的指尖，带着她输下十三位数字。 门锁滴一声打开，空荡寂静的夜，许乔乔的手指被冻僵发红，现在又多了点滚烫的刺痛，心跳得好像生了什么病，在耳边咚咚作响，急促得呼吸都艰难。 他干嘛？ 许乔乔的大脑和心脏同时飙出这个问句。 林洛周不着痕迹地勾起嘴角，眉眼沉沉地看向目光发呆的许乔乔。 许乔乔很了解他，他也很了解许乔乔。 她看上去主动热烈，实际……也很好撩。 他没放开她的手指，严肃得像个抽背课文的班主任，“记住了吗？背一遍。” “啊？”许乔乔脑子正处于宕机的混乱状态，魂魄出窍一样出于本能回答：“371*05……” 完了，5后面是什么？ 她只是装不记得了，怎么好像真的不记得了。 脸颊逐渐攀上滚烫的温度，许乔乔蓦地抽回发麻的手指，手一推，乌云压顶一样的属于林洛周的味道好不容易被推走，压迫性极强的侵略感终于露出一点空子。许乔乔大口吸气，目光涣散，一下从他身边跳开。 “背什么背！我骗你的！” 她急促地丢下这句话，慌不择路地钻进门内，换鞋的时候还差点摔了一跤。 林洛周不慌不忙地跟进门，看着她甩在玄关被主人丢弃在地上的可爱小包，弯腰捡了起来。 许乔乔现在只不过是单纯气不过被无视了才不服输般的想要勾引他，这样的许乔乔在成功的那一刻就会索然失味。 她是个狡猾又胆小的人，你进她就退，你退她就非要跨进你的领地作威作福，她永远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林洛周关上门，和平时一样安静地上了楼。 他现在想要的，是许乔乔无论如何也不会退却的感情。 在此之前，他不会让她有勾引成功的成就感。 第一次进房间 许乔乔落荒而逃这件事当然没有和贺雅琪说，她掩去这部分，犹如控诉渣男一样和闺蜜吐槽这撩人的举动。 “那你什么反应？”贺雅琪咬着笔杆子心不在焉。 “我？”明知贺雅琪看不见，许乔乔还是骄傲地一抬头，张口就来：“当然是无视他，甚至冷笑了一声，冷艳高贵地走掉了。” “哦？”那可真不像她认识的许乔乔，贺雅琪写下这道题的答案，不理解地回问：“你不是要勾引他？怎么不接招就走了。” …… 许乔乔：她家雅琪不该如此聪明还有逻辑。 “这也是勾引的一部分。” “哈哈，”贺雅琪没什么感情地吹捧，“欲擒故纵是吧，我懂得。” 欲擒故纵的许乔乔本人，怀里的玩偶皱成一团，明显被羞愤的主人蹂躏过，她的心跳还是很快，难受得她在床上打了个滚。 男人心真是海底针，她越来越看不懂林洛周了。 十一点多，许乔乔还睁大了眼躺在床上失眠。 平常通宵太多，早睡反而睡不着了。 更何况她一闭眼就是在门口被捏住手指点下一个个数字的画面，那些熟记于心的数字都茫茫然飞走，大脑一片空白。指尖好像还残留着那种不自在又奇怪的感觉，她本就不太爱动的脑子涨涨的，忽然啊地尖叫一声，把被子往上一拉，蒙住了脸。 十分钟后，许乔乔幽灵一样蹑手蹑脚踩着拖鞋出现在走廊上，为了减小声音，她特意减少了拖鞋和地板的摩擦，轻手轻脚慢吞吞跻着拖鞋来到林洛周门口。 她屏息听了一会动静，曲起指节微弱地敲了敲门。 林洛周有没有听见不知道，许乔乔倒是先被这明明很轻的敲门声吓得心一紧。 他们家的门好像太厚了，敲上去响得能震破耳膜。 许乔乔偷感极重地握上把手，慢慢地、轻轻地、争取不发出一点声音地打开了门。 房间里很黑，许乔乔开了一条门缝，她跪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推开。 房门如她所愿地没有发出吱呀一声，让她安心不少。她站起来往里走，眼睛还没适应黑暗，只能小步小步往里面摸索。 自从林洛周搬进来，她还没来过他的房间呢。不过许年装修的时候是照着许乔乔的房间来的，家具的摆设大差不差，许乔乔回忆着自己的房间，盲人摸象一样往床边靠。 什么老人家作息，十二点不到就睡了，没点年轻人的样子！ 她一边吐槽，一边小腿已经靠到了床板。 许乔乔弯下身，摸到软软的被子，刚想掀开来，手腕就被狠狠攥住。 林洛周在她打开房间的时候就醒了，许乔乔的睡衣是珊瑚绒卡通睡衣，穿在她纤细的身上也是厚厚一个黑影，要不是知道家里还有个不安分的大小姐，说不准是屋子里闹了什么鬼。 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林洛周只能假装没醒地听着动静。她摸上他床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坐起来抓住她手腕，都快气笑了。 大晚上一个人摸进男人的房间，她现在的胆子还真大。 借着黑夜的掩护，林洛周脸上的怒意没被许乔乔看见，只能听见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你做什么？” 她跨上床的身影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停在那，似乎在思考。 见人已经醒了，许乔乔干脆不再束手束脚，她利落地甩掉脚上的拖鞋，也不掀被子了，就跳上床，跪在他旁边，声音委屈。 “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别来打扰我，回去。” “不行！一个人睡更睡不着了。” “……”说得好像她前两天不是自己睡的一样。 林洛周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从语气和亮晶晶的双眸看来，许乔乔肯定是不怀好意的，她只有死皮赖脸的时候最趁手，各种小计谋层出不穷。 果然，无赖许乔乔又开口了：“林洛周，现在我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姐姐，让你哄我睡觉不过分吧？” 同床 林洛周无奈：“你也知道你比我大？”她可从来没有什么年长的自觉，还要他哄着睡。 许乔乔从善如流，“那我哄你睡也行。” 反正睡就完事了。 纯洁的。 不等他再反驳，许乔乔往他身边一躺，也不进被子，就压在被子外面，乖乖巧巧地平躺下来，还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旁边的空地。 “怎么了弟弟？现在不睡明天可起不来了。” 就着疏淡的月光，林洛周能看见她毫无防备地躺在他的床上，清凌凌的眼睛一无所知，丝毫不知道在这个时间出现在男人的床上会是一个怎样的信号。 林洛周精致的喉结在黑暗里上下一动，双手都紧紧攥住被子边缘。有点气，但没地发。 要说许乔乔是故意的，倒也不太可能，有时候她一根筋得很，想的是纯白的勾引情节就是简简单单的勾引，即使做出来的事情多么出格，她脑子里暂时也还不会想到那一层。 但是若是戳破了…… 许乔乔会逃跑还是借势继续下去，就要看她的心情了。 无论什么发生在她身上都很正常，她本来就是这样，不计后果地往前冲。林洛周曾经很讨厌她不管不顾的样子。 后来，他为此着迷。因为他发现，许乔乔感情上的不管不顾，好像也只属于他一个人。 当他喜欢上她之后，许乔乔的这份特殊就成了他欲罢不能想要永远攥在手里的偏爱。 许乔乔穿着的是厚睡衣，就算睡在被子外面也不会冷，林洛周索性让她去，沉默地躺了回去。 上一次两个人这样躺在一起还是他们没分手的时候，许乔乔是个黏人起来就很缠人的性子，他们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个周末，许乔乔就找了无数个理由睡到了他床上。 穿着校服的少女毫无防备地躺在那里，就在沾染了他气息的床上，高耸的胸脯起起伏伏，单薄的夏装随着她没有收敛的动作卷起几厘米，露出一节白皙细腻的皮肤，又白又亮，晃得他眼疼。 林洛周只看了一眼，就那一眼，他再低头去看作业的时候，笔下的字模糊成黑乎乎的一串，明明是他亲手写下的公式，他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解下去，眼前只有白花花的颜色，像是定格成了照片，被输入进了脑子里，忘都忘不掉。喉间出现陌生的干涩，他不由自主捏紧了手中的水笔。 他从最开始就知道许乔乔就多磨人，所以才冷着脸和她保持距离，但是在一起之后，再折磨人的许乔乔也是好的。 她很好，他舍不得让他走开。 林洛周咬了咬嘴里的软肉，试图清醒一些，等眼睛能清楚看见卷子上那几行字之后，他屏气凝神，重新写下流畅的答案。 这时候身后的许乔乔又娇声询问：“林洛周，你写完了没有，要不要来陪我睡觉？” 手底下的作业顿时变得烫手，林洛周手里的笔掉到桌上，像是掉进深渊的理智。他镇定地合上卷子，低低嗯了一声，走到床边听着自己擂鼓阵阵的心跳躺了下来。 分手之后，林洛周还是第一次离许乔乔这么近，近得他能轻易回想起她有多娇软，又有多不堪折腾，即使每次开始的都是她，最后挂着泪骨头酥软地求他停的人也是她。 又菜又爱玩，不长记性。 所以她什么时候才会改变自己的勾引计划，再次不知死活地来撩拨他？ 他只想要她 林洛周一躺下，许乔乔就转了过来，侧躺着面对他。 她的眼睛是黑暗中的星星，微光从很久远的时间来到他身边，让他恍然。 “林洛周，明天早上你会等我一起去博物馆的吧？” “不会。” 许乔乔习惯性掩耳盗铃，自顾自开始下一个议题，“明天我还要吃早饭，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的哦？” “忘了。” “如果你不去，我就告诉阿姨你在家虐待我。” 林洛周不看她也知道她现在什么表情，眯着眼小狐狸一样放话威胁，言辞凿凿。 他不吭声，反而手肘撑着床，高大的身影覆盖上许乔乔的身体，她心里一跳，结结巴巴卡了壳，“你你你。” 谁知道他手一伸，没对许乔乔做什么，反而掠过她的脑门，从床头柜上拿来了手机。 许乔乔揪着的小心脏放松了，疑惑地看他。 只见林洛周修长的手指在发光的屏幕上轻点两下，点开一条长长的语音，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 许总的声音透过音频变质了一点，但还是爽朗得很，他热情地叮咛林洛周，对待他像是对着亲生儿子一样热络，“小洛啊，过几天乔乔就回来了，她有手有脚的，你不用特意照顾她，她要是大小姐脾气又犯了使唤你，你就跟叔叔说。” 许乔乔：？ 她爹，她亲爹。 手机屏幕成了夜色里唯一的发光体，照在林洛周出众的那张脸上，许乔乔借此捕捉到他嘴角悄然而逝的笑意。 嘿？拿着鸡毛当令箭是吧。 许乔乔撇嘴，不爽地瞪了他一眼。 光线骤然暗下去，手机被放回他那一侧的床头柜，林洛周重新躺了下来，柔软的床铺因为他的动作一沉。 许乔乔越想越气，想当初她追到林洛周之后，高岭之花就变成了柔和小狗，她哪里用得着叮嘱这些那些，林洛周每天早上都会变着花样给她带早饭，那一段时间许乔乔都不在家吃早饭了，把许总吓得够呛，生怕她高考压力太大绝食了。 幸好许乔乔非但没瘦，还越来越胖。 没有比较就没有高下，许乔乔首先忘记自己干的渣事，生出点物是人非的心酸。 她无声吸吸鼻子，撑起身体，刚坐起来想回自己房间，轻薄的毛毯就被盖到她脑袋上，头上一重，隔着毛绒绒的毯子，她听到一个闷闷又低沉的声音： “想吃什么？” 许乔乔：…… 敌人的服软来得太仓促，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应对。 但是毯子底下的许乔乔表情已经没有那么愤怒，她双手揪着毛毯，头脑风暴着要说两个特别难做的早饭，难死他！ 外面的人继续提议道：“山药瘦肉粥？给你放脆山药。” 好吧，看在山药粥的面子上，准了。 许乔乔把脸探出毛毯，娇气地轻哼，张牙舞爪地警告他：“要是我明天起晚了你可不能先走，要迟到一起迟到！” 一米八的床轻轻一震，大小姐终于决定入睡。 林洛周感受着身边若有似无的甜腻气味，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弦，心里却前所未有地放松。 尽管不能触碰，不能靠近。林洛周克制地放平呼吸，细软的头发在枕头上静悄悄地摩挲。 许乔乔没心没肺地睡着了，他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眼神复杂。最后犹如想到什么一样，温柔的眼神重新变成冷淡疏离。 许乔乔上头的时候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得到之后却会比秋冬降温更快地失去兴趣。 他不能表现出对旧情难忘的迹象，要谨慎地维持她的热情，既不能太近，也不能太远。 林洛周闭上眼，许乔乔可是个比任何理论都要难研究的课题，偏偏他只想要她。 拍照 许乔乔来得晚，实际上这个假期的志愿活动只要做八天，许乔乔加入的时候只剩最后三天。 到了最后一天，云雅恋恋不舍地拉着许乔乔，她可喜欢这个好看又开朗的学妹了，简直是相见恨晚。 可惜她后天就要回老家，她们也不是一个学校，情深缘浅啊呜呜。 云雅拉着许乔乔的衣角，把苦闷不舍写在了脸上。 许乔乔比云雅高了半个头，她好笑地揉了揉云雅的头发，有时候真的觉得她才是学姐，云雅是黏人软萌的学妹。 “等放假我就去F大看你。” “真的？”闻言，云雅小兔子似的抬头，连眼睛也一样的红通通，煞是可爱。 许乔乔心里软得不行，揪了揪她的脸，跟着用力点点头向她保证：“真的！我一定一定要去找学姐请我吃F大食堂。” 云雅一听，作为学姐的责任感爆棚，大手笔地许下承诺：“放心来吧乔乔，五个食堂随你吃，刷学姐的卡，管饱的。” 两个人在闲暇的时候畅享着美好未来，亲密挽手笑作一团的两个漂亮女生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其中也包括林洛周随意撇来的清冷眼神，短暂仓促的一眼，快得云雅就算已经特意盯着他看也差点漏掉的闪烁浮光，就像飞鸟在水面掠过的波痕，一瞬就没了踪影。 通过三天的密切观察，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许乔乔和林洛周之间肯定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别看林洛周眉眼疏淡的样子，一涉及许乔乔的事情，转头转得比谁都快，只有许乔乔没发现，她好像还在一头热地追着林洛周跑。 云雅啧啧感叹男人的手段。 不过他们看对眼怎么这么迅速？云雅心里嘀咕，难道帅哥和美女在一起就是如此简单？ 做完最后一天的志愿者，所有人都要在门口拍照留念。拍完集体照，云雅还有单人照要拍，她要发给学生会做志愿时长的认证。 既然如此，许乔乔想到林洛周肯定也要拍认证照片，她踮着脚尖扬起下巴在人群里左右寻找林洛周的人影。 明明刚才拍集体照的时候还看见他呢，一眨眼就不见了。 许乔乔和云雅说了一声，沿路拒绝了几个上来要号码的男生，目标清晰地在人堆里穿梭，最后在休息室里找到了正在整理东西的林洛周。 他的臂弯里挂着十几条深蓝色的带子，忽略那些垂落的晃晃悠悠的卡片，还以为他手上搭着的是湖蓝西装，正等着出席什么正式的会议面谈。 “林洛周！” 一看到他，女孩仿佛会说话的眼眸淬入夺目的阳光，耀眼得不行。她扬起嘴角，脚下的长靴踩得飞快，生怕他跑掉似的跳到他面前。 “你是不是也要拍认证照？我给你拍。”她伸出手心，完全不想是否会被拒绝，眼神亮亮地望着他，“我的技术你是知道的，绝对会给你拍出人生照片。” 她仰着精致的小脸自吹自擂，从前他们恋爱的时候，所有的照片都是许乔乔一手包办的，从角度布局到光线，无不吹毛求疵细致打磨，专业程度堪比职业摄影师。 林洛周并没有给她手机，只是冷淡地看她一眼就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整理随便丢在箱子里的大喇叭和小蜜蜂。 “不用了。”他礼貌拒绝。 但是许乔乔从高中开始就从来不把他的拒绝当回事。 点开自己的相机，许乔乔绕着他转了一圈，找了个光线最好的角度，放大了镜头，她眼睛一刻都不敢离开。 四四方方的屏幕里，林洛周的脸蒙上磨砂似的滤镜，有些不真实的既视感。见他不配合，许乔乔飞快瞥了他一眼，好似嗔怪：“林洛周，你看我一眼啊。” 许乔乔捧着手机，语气软糯，尾音轻轻婉转上扬，像带着钩子脆生生地在人心上划过，是他熟悉的甜腻缠人。 闻言，林洛周半敛眼睫，无声地看过来，身后的白炽光亮得刺目，背着光，他眼眸沉沉，平静得仿佛无人问津的幽暗深谷，仔细看去又好像压抑着波谲云诡的情绪。 许乔乔心里一跳，好似被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困在原地，拇指无意识地落在手机上。回过神，照片已经拍下。 索性捕捉下来的画面还挺符合许乔乔的审美，她欣赏着自己的佳作，不忘给林洛周也发过去一份。 “结束之后我要和学姐去吃饭，不用等我了。”因为接下来的寒假都见不到面，许乔乔特意和云雅约了一顿饭，就当作这次志愿活动的杀青宴。 林洛周嗯了一声，没有什么意见。 等她离开，他才掏出手机，把认证照片发给黎晓金。 黎晓金也是学生会的，虽然不是负责志愿活动的部门，但和他们相熟，干脆就领了个收集照片的活。 不一会，在和汪姐交接的黎晓金就回了消息。 LI：你这照片？不是我给你拍的那张啊？ LI：这拍的是比我好看点 LI：这谁给你拍的，我也要一张 林洛周：自拍 捡回家 志愿活动结束，许乔乔又恢复了日夜颠倒的日子，听说贺雅琪昨天回来了，许乔乔一个电话把她从家里摇了出来。 贺雅琪到的时候，许乔乔已经点好了酒水，坐在KTV的包厢里好整以暇地刷手机。 “什么情况？你不起早了？”贺雅琪脱下围巾甩在沙发上，一脸好奇地看着声称要做志愿活动不能熬夜的人。 “早结束了，一共也就去三天。”她已经又在家躺了两天。 虽然志愿活动有意义，但是许乔乔还是更喜欢自己懒散随便的颓废生活。 贺雅琪一脸可惜：还想着加入他们前排吃瓜呢，这么快就没了。 她给贺雅琪递过麦克风，随意选了个榜单上的热曲，顶上的灯球开始像舞池里的灯光一样转动，伴奏节奏感十足地响起。 在长得吓人的前奏里，贺雅琪张嘴对着她说了什么，背景音乐太吵，许乔乔没听清，“你说什么？” 贺雅琪深吸口气，对着麦，声音被扩大得盖过了乐声，“我说！你勾引成功了吗？”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乔乔索性也拿着麦和她对话，“没有！他比以前难撩多了，连门也不让我进！” 她说的是连着四晚被关在林洛周房门外这件事。许乔乔本来想要故技重施偷摸进他房间的，结果林洛周自从那一次之后每天晚上都直接拿钥匙锁死了房门，她在走廊上无计可施，气得踹了那门一脚。 防她跟防贼一样，难道她还能去霸王硬上弓了他？ 贺雅琪豪迈地灌下半杯酒，“男人嘛，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勾引不了灵魂就先诱惑身体。” 这话乍一听甚至有些哲理的味道，仔细品就知道贺雅琪又是满嘴的跑火车，作为许乔乔事不关己的死党，贺雅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口嗨第一，反正又不是她去做？ 许乔乔也清楚这话有多大的坑，在晃动的紫色灯光底下伸出拳头锤了她一记，许乔乔笑骂，“我疯啦？被我爸知道不得打断我的腿？” ——脑子还清醒的时候是这样想的，四个小时后，许乔乔已经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 贺雅琪放假之后第一次出去玩，拉着她直接把KTV变成了酒吧，只有她们两个人那种，各种酒单着混着来，酒瓶子摆了满桌。 许乔乔的酒量还不错，但是喝了混合的洋酒之后也会出现走不了直线的症状。 她的反应变得迟钝，脚步摇晃地走到家门前，手刚触碰到电子密码锁，混浊的意识里就破开一道裂缝。裂缝里摆着一台电视，清晰地播放着林洛周那个混蛋是怎么撩拨她的。 他站在她身后，身体似有似无地压着她的后背，修长的手指攥着她的指尖，在她忍不住瑟缩的时候用力拉住她的手，他的气息已经逐渐转向成熟，清冽又有着不容忽视的侵略感，低沉的话语鼓动她的耳膜，搅得她心跳失去了节奏。 真可恶！ 那天晚上他们还睡在同一张床上，第二天她就被他关在门外。 不是一晚，是四晚！ 脑子有些晕乎的许乔乔丢掉了理智，她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密码也不输了，在暗无边际的夜色里掏出手机。 第一次没有被接通，她瘪了瘪嘴，誓不罢休地又打了一次。 接近凌晨两点，无论月亮星星还是路灯都疲倦得黯淡光亮。 被吵醒的人声音里还夹杂怒气，“许乔乔？你又闹什么。” “林洛周，我忘记密码了，这次是真的！你下来给我开门。” 林洛周被手机骤亮的白光刺得只能眯着眼，说完话，许乔乔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凌晨的空气冷得能冻出冰霜，许乔乔一向不穿足够厚的衣服御寒，冷得都有点醒酒了。 在心里数到143的时候，身后的电子锁滴一声，门开了。 抱着膝盖取暖的许乔乔背对着来开门的好心人，悄悄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屋里的暖气争先恐后地冒出来，许乔乔手撑着地，艰难地站稳，有些摇晃地进了门，也看见了门后面脸色比外头空气还冷的林洛周。 “你在等我吗？”忽略他的黑脸，许乔乔受宠若惊地看着没有一开门就走掉的林洛周。 “我得确认醉汉没有倒在门外，否则明天我就要去派出所录口供了。” “怎么会？哪有这么好看的醉汉？” “醉鬼分什么好不好看？” 许乔乔眯着眼辩驳，“丑的醉鬼会被关在门外。” “好看的呢？” “好看的？”许乔乔走近一步，在没有开灯的房子里，唯有那双眼亮得犹如宝石，“好看的就会被林洛周捡回家哦。” 醉酒之后 许乔乔的确喝了不少酒，只站在她面前半米的地方，林洛周就能闻到酒气混杂着她常用的香水味道扑面而来，他不适地皱了皱眉。 许乔乔遗传了许年的好酒量，很少有喝得不省人事或者发酒疯的时候，林洛周很轻易就能猜到她是在借酒发挥。 她的眼尾染上了被高度数烈酒熏过的微红，眼神有些迷糊，没有平时清亮的神采，但依然抹不开眼里的狡黠，伺机而动的，无时无刻不在观察他的反应。 只要他心软或是退步，她就会得意洋洋地站上来，把他挤出自己坚守的阵地。 她伸着两条胳膊，懒散地冲他撒娇，声音绵软，娇气的不行，“林洛周，我没力气爬楼梯了，你背我上去。” 林洛周站着不动，看着她的眼神冷静冷淡，像是能看透她的小心思。 他缓缓道：“真的醉了？” 黑夜会掩盖不可言说的秘密，也会放大萦绕内心的欲望。 许乔乔眯起眼，她眼中的林洛周出现了极为矛盾的表象，他的声音依旧漠然，被夜晚黑纱笼罩的脸上大概还是面无表情，可是倒映着微薄月光的黑眸却只看着她一个人。 很专注，黑色的瞳仁里只有一个微醺的许乔乔。 据她所知，真的讨厌一个人是根本看都不想看她的，怎么会有这样贪婪的目光？好像要把她刻在眼底一样。 许乔乔眼里痒痒的，心里也像被猫儿的尾巴拂过一样，贺雅琪的教唆言犹在耳。她摇摇头又点了点脑袋，纤长羽睫轻轻扇了扇，好心教他：“林洛周，清醒的人是不会正儿八经说自己还醒着的，喝醉的人说的话就更不可信了。” “所以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你想要我醒着还是醉了？” 黑色皮靴的鞋跟在地板上敲出哒哒两声，她摇晃地靠上去，细嫩的两条胳膊搂上林洛周的脖颈，烈红的唇釉早在喝酒的时候就掉完了，露出底下自然的淡淡粉色，甜美可口地勾引着对方的目光凝着在此。 林洛周的心跳声诡异一滞，而后突突跳动起来。 娇软的身体扑进怀里，炙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许乔乔的小香风外套上还残留着冰霜吹过的冷气，靠过来的时候能把人冻得一激灵，再睡眼惺忪的人此时也会被迫拾起意识，清醒地发现许乔乔明显没醉。 她还有胆子在空无一人的晚上勾引男人呢。 林洛周的手虚虚放在许乔乔的腰上，半捏半搂的，像是要阻止她再近一步，又好像是握着她的腰不让她退后。 他回答：“你醉了。” 声音很轻，但许乔乔听到了。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狐狸一样的眼弯起得逞的弧度。林洛周有没有发现她装醉这重要吗？重要的是他已经说出了想要的答案。 “对啊我醉了！”许乔乔毫不反驳。 她盯着林洛周看，“你要帮我醒酒吗？” …… 醒酒能怎么醒？ 科学点来说，醒酒药、白醋和茶，但许乔乔想要的绝对不是凌晨两点在只有孤男寡女的屋子里翻箱倒柜找醒酒药。 她深深看了一眼林洛周，踮起脚，给足他反应时间地缓缓吻上他的唇。 林洛周掰开她手的动作很不真诚，许乔乔在这样直白的反应中更加得意，她笑着微微启唇，湿软的红唇含住他的唇瓣，伸出小舌头轻轻舔弄。 湿热的温度刺激到唇边的皮肤，像是细细密密的针落到上面，但又不会带来一丝一毫的疼痛。林洛周能感受到她的舌尖在他紧抿的唇线之间游离试探，见他不配合就没了耐心，湿滑的小舌带着主人的脾气恼怒地顶上来。 就在这时，林洛周无声张开唇，放任她窜进他的世界。勾着他脖子的许乔乔惊喜地睁开眼，眼里波光浮动，像是夜色下洒落月光的湖面，闪动浅金色的微光。 林洛周的心一点点落下，在这片湖中沉溺，理智深陷其中，又被湖水拨开所有假象，露出最直白的欲望。 一切都静谧下来。 黑暗主宰的玄关，两个高挑的身影紧紧贴合在一起。 林洛周闻到了她唇齿间混合的酒味，白朗姆和龙舌兰的味道，他用舌尖勾缠住在他嘴里没有章法乱窜的小舌，在她口中探到了清冷的薄荷味。他身体压低，一只手扣着她的腰身撞进自己怀里。 啧啧作响的唇舌交缠声响在耳边，许乔乔一开始的确就等着他上钩沉沦，但林洛周真的主动了，她就丢了主导权。 舌根发麻，被堵住的嘴里忍不住吐出可怜兮兮的哀求，“嗯……林……洛周。” 哪里都是热的，意识像是在桑拿房里蒸久了，晕乎乎的，又被他进进出出的舌尖搅动着，在空白的意识里炸开绚烂的烟花。 眼睫止不住地颤抖，许乔乔抓着自己手腕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揪住了林洛周的衣服，身下没有衣物包裹的小腿踩着细长的高跟轻轻战栗。 她今天穿的套装是上下制式的，上身的毛呢外套是堪堪能遮住肚挤的长度，因为在风里有些冷，许乔乔难得乖巧地把前面的四颗单排扣全部系上了。林洛周的手沿着套装中间的缝滑进去，被本就紧身的衣物包裹得紧紧贴着她的皮肤，在她的小腹上压出一个浅浅的凹陷。 许乔乔扭了扭腰，被亲得迷迷糊糊的脑子还在想，他怎么不解开扣子呀？ 仿佛听到了她的不满，林洛周把手从她衣服底下伸出来，骨节分明的五指单手解开她的衣扣，而后又迫不及待似的探进她的腰间。 宽厚的手掌存在感极强，掌心灼热滚烫，林洛周很喜欢，或者说很怀念这片白嫩细腻的地方，他曾经摸过，吻过，吮出过艳红的印记，甚至留下过欢愉之后白浊的痕迹。 想到此，林洛周眼神微暗，他在许乔乔唇上轻咬一口，放开了目光迷离的人，捧着她的后脑勺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小口喘息，滚烫的手掌却一路往上，不容拒绝地探进深处，覆上绵软的乳肉。 “嗯……”许乔乔的身体猛地一颤，又娇又颤的声音在黑夜中轻响，她剧烈地喘了口气，悄悄加紧了双腿。 林洛周亲了亲她不用开灯都知道定是艳红一片的眼尾，继续对着掌心的绵软轻揉慢捻，着迷一般抓着丰腴的乳肉在指缝间溢出，让许乔乔不得不随之他的动作小口吸气。没过一会好似注意到顶上没得到抚慰的朱果，他的指腹悄然摸上已经挺立的茱萸，时而轻压，时而拨挑。 觉得她休息够了，林洛周侧脸含住她半边唇，而后火热地吮住她的舌尖一路纠缠深顶。 “唔嗯。”她其实还没休息好呢！ 身上和唇瓣都被支配，许乔乔闷声支吾，从身体深处升上来的热气熏得还没散干净的酒气更加浓烈，直直地往头顶冲，身体彻底失了力道，两条无力的腿不停往后退，她退一步，他就进一步，像一头觊觎猎物已久的恶狼，步步紧逼，直至许乔乔退无可退地抵上玄关大门。 后脑勺被林洛周的手垫着，来不及夸赞一句体贴，他的膝盖就不容置喙地顶入她两腿间。 身上的外套被扒开，胸前的手掌替换成火热的唇瓣。身体虽然酥麻一片，胸前湿润的感觉却如同触电一般传到她的脑海里。 舔吻（微） 月亮被飘过的薄云掩住，明亮的皎色覆上灰暗，照得地上所有的光亮都暗了下来。 昏暗的房间里，两具身体交错缠绕，实木的床板间或发出微不可闻的吱呀声。 许乔乔的衣服早已被脱光了，光裸着身体陷在柔软的毯子里。 他们在玄关缠吻了不知多久，身体酥软的许乔乔被抱了起来，她挂在林洛周身上，细长的双腿圈住他精瘦的腰身，衣服都被褪下大半。 林洛周一手拖着她的臀，仰着下颌吸吮她红肿的唇，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褪下了她所有的衣服，踏上最后一级楼梯的时候，许乔乔身上一件衣服都不剩了。 即使上了楼，林洛周也没有开灯，好像故意叫她看不清他的人。 把人放在床上，高大的身影不由分说地覆盖上来，先是含弄了一会上面的唇瓣，而后一路湿吻着往下。许乔乔双眸无神地看着头顶吊灯的轮廓，心跳愈演愈烈，咚咚地想要跳出来和她对峙。 她好久没有做过了，身下早已泞湿一片，乐谱都写不出的高低呻吟在他没有中止的抚弄下逐渐剧烈变调。 林洛周的唇已经来到她最私密的地方，他在滑腻的腿肉上吮出一个又一个印记。 “不要……”许乔乔的眼眶湿润，话语含糊一片，她向下伸手想要阻止林洛周再进一步。 此时的林洛周却听不见许乔乔破碎的阻扰声，光线模糊，他凭借记忆就能想象出那粉嫩的穴口会怎么颤巍巍地吐出露水，等待他去攻陷，明明娇软脆弱却不知死活地诱惑着他。林洛周清冷的眸中很快地闪过一道狠戾的暗色，反手抓住许乔乔推拒的小手，仰起头，火热的唇舌不容置喙地含住了轻颤的贝肉。 “啊……”她缩起腿，夹住了双腿之间毛绒绒的脑袋。 好烫……从被含住的那一小块肉开始，浑身都像融化了那样，她扭了扭腰，想要挣脱这种可怕的感觉。 林洛周按住她不安分的腰，舌尖顶上阖得极为严实的细缝，吞下一口水液，在许乔乔饱含哭腔的声音里，缓缓顶开肉缝，探进湿热的花房。 “林洛周……呜呜混蛋，你放开我！” 许乔乔在他的舌头捣入那里的时候就浑身颤抖着掉了泪，她的双腿被按着，腿根被分得大开，控制不住流下的体液被贪婪的舌头裹去，底下的人发出渴极了一般的吞水声，许乔乔无助地呜呜两声，身下更加泛滥。 林洛周现在没有空闲回应她，他的舌尖一进到花穴里就被死死夹住。 太紧了，紧得他本就充血的欲望更加膨胀了一些，叫嚣着要冲出束缚狠狠顶入她的身体。 他深吸口气，按住她的臀不让她逃走，屏息往深处顶，破开紧合的褶皱，强迫狭窄的洞穴接纳他，等到进得不能再进了，才深深浅浅地戳刺起来，舌尖退半分，穴里就涌出半分的水液，一寸不让。 许乔乔有一瞬的失声，在他灵巧的舌头不知乏味地开始翻转勾戳的时候，她从喉间溢出一声艰难的哭吟，突然觉得林洛周一定是太恨她了，这全都是他的陷阱。 她会死在他舌头底下的呜呜。 舌头搅弄水液的声音清晰地传上来，银瓶乍破一般在房间里立体播放，许乔乔怎么都躲不开这淫糜水声的折磨，胸膛剧烈起伏，缺氧似的大口呼吸着，眼角的泪痕冰凉一片，被吞噬的恐惧逐渐放大。 “别，我……不行呜……”她抓着他的头发，只感觉自己像个可怜的清泉，所有涌出的泉水都被他咽下，体内令她害怕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上来，她拍了拍他的肩，想要他停下，但又一句都说不出来。 林洛周也感觉到她快到了，来不及吞咽的淫水顺着他的下巴淌下，舌头被一阵阵缩绞的血肉缠得寸步难行，他顿了顿，伸着舌尖去顶弄刚才找到的那个凸起，感受到她双腿忍不住挣扎起来，林洛周张开唇，细细的牙齿在外面硬挺的圆珠上一磨。 呻吟声越来越尖细的许乔乔眼前闪过一道白光，没有尽头的白色里又好像夹杂着绚烂到极致的花火，她的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背脊，弓起细腰，高潮了…… 林洛周挺起身，在她的嘴角落下一个轻吻，没有再继续，夜色中深邃的双眸藏着令人心悸的暖色。 高潮过后累到不行的许乔乔用力睁开困倦的眼睛，她明明摸到了他鼓鼓囊囊的那一大包，他居然就这么算了？ 也不对，她都被他舔遍了，他居然连衣服都只脱了一半。 亏，亏大了。 失去意识前，许乔乔提醒自己，明天她真的要翻身做主。 不熟 清晨，浅浅日光穿过窗温柔地盖在两人身上。 昨晚折腾到大半夜，许乔乔还以为她会直接睡到中午，醒来一看电子钟却还没过九点。 身体有些酸软，但并不难受，也没有粘腻的感觉，大概是她睡着以后林洛周给她清理过。 睡在同一条薄被下面，许乔乔能轻松感受到身边人的一切，他胸膛的起伏、平稳的呼吸，只要稍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 许乔乔偏头偷偷瞟了一眼，他的脸是她熟悉的好看。 好看得惑人心神，熟悉得又让许乔乔恍惚以为回到了高三的时候。她也曾好几次在运动过后和林洛周睡在一起，只不过那时候她醒来几乎每次都是被揽在怀里。 现在他们虽然还睡在同一张床上却隔着一掌的空隙，身体没有丝毫接触，泾渭分明。 林洛周睡着的样子她很久都没见过了，和高中时候的青涩不同，许乔乔看他不再是远山秋雾一样的若即若离，他的眉眼锐利了些，下颌的弧度也显出成熟的锋利，撕开冷淡的表象，看着她的眼神能把人拖进深渊，整个人都带着说不出的危险。 许乔乔刚刚体会过被他凶狠地按着吮出春潮是什么感觉，那火热的鼻息和灵活的唇齿能把她玩弄昏厥过去。 许乔乔只要稍一回想，两条无力的腿就更加绵软。 林洛周还没醒，出于一丝尴尬作祟的逃避心态，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角，白嫩的脚尖垂下，碰到有些凉意的地板。她环顾了一圈都没找到能穿的衣服，探身抓上林洛周的睡衣，披着充满他气息的衣服垫着脚尖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 走廊上，许乔乔看着散落一地的衣服有些脸热，最近的楼梯上落着她最贴身的内裤和半身裙，再往下几级台阶和客厅的沙发边上则是挂着她的胸罩和毛衣，至于她的短外套，大概丢在了玄关。 一地的狼藉，凌乱地诉说着昨晚两个人的急切和火热，许乔乔一半的脑子醒了，另一半还止不住回想着被掐着腰按在楼梯上亲吻的记忆。 许乔乔甩甩头，试图抛开那些异样的情绪。 还有点心疼，这一套小香风可是新买的，都皱了，她要让林洛周赔她一身。不，陪她去买一身才行。 惦记着收拾满地的“偷情”证据，许乔乔快速洗了个澡，换上自己的衣服之后就出来捡衣服。 刚把楼梯上的捡完，许乔乔的脚踩上地板那一刻，玄关传来砰的一声，随即轮子在瓷砖上滚动的声音响起，瞬时让许乔乔头皮发麻地僵住身体。 这个动静…… 她还没敢细想，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就响彻了整间别墅。“许乔乔！你又喝酒了是不是！” ！！！ 在许年绕过玄关来逮她之前，许乔乔反应飞快地几步冲过去，把最显眼的红色胸罩和内裤藏在毛衣底下紧紧抱在怀里，速度快得都让她直接跪在了沙发旁边。 要命！ 她的腰猛地上蹿下跳一把，差点折过去。 不等她扒着沙发站起来，许年提着两个行李箱，八个轮子在地板上咕噜噜地滚，结婚以后幸福肥了的高大身影怒气冲冲地撞进来，一看见她，眼里都冒起火。 他的手上还攥着许乔乔那件略皱的外套，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疑似还没醒酒瘫倒在地的许乔乔，“昨晚又在家发酒疯！到处都是你的衣服，这屋子是你许乔乔一个人的地盘吗？” 拖许乔乔前几次喝醉了到家就甩衣服的福，许年没有觉得异常，只是被酗酒的许乔乔气得半死。 许年年轻的时候因为应酬喝坏了身体，对烟酒熬夜都痛恨得很。那个时候不得已，现在生意好了些他能少喝就少喝，谁知道许乔乔偏偏反着来？既爱通宵又喜欢泡吧，好好的岁数身体虚的不行！ 许年脸色铁青，恨不得把她丢到西伯利亚去。 许乔乔心想幸好昨天被林洛周亲得没力气扒他衣服，不然这男男女女衣服散一地，任谁看都不是发酒疯，而是酒后乱性了。 不过既然许年没往那块想，许乔乔短暂的仓皇之后就恢复了一贯的理直气壮。 缓了下突突个不停的心跳，许乔乔梗着脖子，一把拽过自己的衣服，骄横地瞪他一眼，倒打一耙。 “我热了脱还不行？要不是你一声不吭就回来，我早就收拾完了！”哪里会被许年撞见。 没看见就是没发生！ 嘿？ 许年被许乔乔强词夺理的话说得一滞，还是他的错了？亏他还惦记着她放假了要早点回国陪陪她。 许年放下两个大箱子，看了一圈冷清的别墅，随口问道：“洛周呢？还没醒？” 许乔乔心里有鬼，最怕在许年嘴里听到林洛周的名字，她找齐了所有衣服首饰，连忙回身往楼上跑，因为心虚，说话声都大了不少。 “我哪知道！我们又不熟！” 许乔乔哒哒跑上楼，恰好林洛周听见了楼下的动静走出房间。 他换了一身衣服，居家休闲的灰色毛衫，看着人模狗样的。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刚才那句话，许乔乔有些无措，咬了咬下唇，一时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好。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许乔乔脚步抬得慢了些，刚想用眼神说点什么，林洛周撇过目光，微微一个侧身，目不斜视地走了下去。 ？ 许乔乔觉得这被无视的一幕似曾相识。 她游魂一般踏上剩下几节台阶，身后林洛周和许年打招呼的说话声温和，全然没有对她的冷淡。 许乔乔心想：原来她没说错，他们真是不熟。 练车 林洛周一夜都没睡着。 如果没有拥有过，他就不会体会到极致的喜欢是什么滋味。如果没有失去过，他也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忘不了许乔乔这个人。 他有多恨她潇洒地一走了之，高考完的无数个夜晚，他都觉得身边的一切虚假得像是梦境。等他终于承认自己被毫无理由地分手之后，许乔乔又出乎意料地回到他的世界里。 许乔乔做事全凭当下的喜好，没心没肺地令人咬牙。 可是看她不信邪地一次次试图勾引他的时候，林洛周还是要用很大的毅力才能说服自己不要露出对她的欲望。 吊着她，让她不甘心地再靠上来一些，在她的身体和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成为她永远不会放弃的人。 即使这么想，在听到那一句“我们不熟”的时候，林洛周沉下眼，对她凑上来的目光视若无睹，眼神疏离地走了下去。 许年提回来的两个行李箱很重，金色的32寸箱子里塞满了礼物和纪念品，林洛周帮着他搬上楼。 周珂是医生，一下飞机就先去了医院。他们原定的机票是过年前两天，但刚好有个病人情况加重了必须提前动手术，加上也有点担心两个孩子在家尴尬，他们就改成了前一周的机票回国。 许年解释道：“你妈晚上的时候就会回来，今天只是去看看情况。” “嗯，她跟我说了。” 周珂一下飞机就和林洛周发了消息，不像许年，处心积虑要给许乔乔一个“惊喜”。 许年把礼物交给林洛周，还不忘小声问他：“这几天没有和乔乔吵架吧？”说着还朝大开的房门那看了看，生怕被许乔乔听见似的。 林洛周摇头。 许年这才放心，拍拍他的肩，“乔乔虽然脾气急了点，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孩子，刚住在一起总会有点生疏，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总会亲近起来的。” 许年也觉得奇怪，许乔乔身边少有几个月了都说不上话的人，偏偏和林洛周一直就是生疏礼貌的样子，难道真是两个孩子气场不合？ 林洛周垂眼，许年嘴上嫌弃许乔乔，其实比谁都宠爱这个女儿。许乔乔母亲早逝，能活出这样自由潇洒的样子，少不得许年的保驾护航。林洛周的话语间听不出想要和许乔乔变熟的意思，一贯清清冷冷，“许叔，我们都不小了，能知道对方适不适合和自己做朋友，顺其自然就好。” 话是这么说，许年叹了一口气，他们俩如果能关系亲近些，做姐弟以后也能互相帮衬。 晚上的时候周珂加了会班，说晚饭就在医院里吃了让他们不用等她。 保姆来做完饭就走了，走之前敲了敲许乔乔的门让她下楼吃饭。 经过一下午的心理建设，加上对着贺雅琪狠狠吐槽了一小时，许乔乔现在已经心里平静了很多。她面无表情地坐到餐桌旁，抽开椅子入座，许年和林洛周也接连坐下，林洛周恰好坐在她对面。 许家的餐桌上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相反，许年和许乔乔发生不尊老也不爱幼争吵最多的地方就是餐桌。两个小的沉默无话，作为长辈的许年一力承担起了活络气氛的责任。 “咳，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回学校？” 许乔乔皱眉，不悦地努嘴，“这才刚放假呢？别提这些不爱听的。” “两月初，大概八九号。”相比之下，林洛周礼貌多了。 许年瞪了眼许乔乔，回头对林洛周笑着说：“下周过年，乔乔的外婆上个月刚从国外回来，你还没见过，到时候我带着你和乔乔去拜年。” 林洛周应声，原本过年的时候，林洛周只要在家等着周珂回来吃顿年夜饭就好了，更多的时候周珂连大年夜也有可能在医院值班，他一个人吃完饭，这个年就算过了。周珂和许年结婚之后，许家的这些亲戚也就成了他们的亲戚，拜年是避不开的。 相较于他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外孙”，林洛周余光里的许乔乔听到这句话反而更不自然一些，她夹在嘴边的米饭异常地在唇边停顿几秒，目光呆滞。 耳边许年正在警告许乔乔：“你外婆他们几年才回国一次，这次不许大过年的再偷偷跑出去找不到人了。” 许乔乔哦了一句，情绪不太高。 许年得到许乔乔的保证之后，闲聊般问道他们假期有什么计划。许年做家长属于开明的那一种，不出格的想法都会在精神和物质上提供支持，只除了一种—— “许乔乔，你要再让我抓到你出去喝酒，你下学期生活费就没了。”许年淡声威胁。 “凭什么！”许乔乔的怨念都快化出实体了，喝酒蹦迪触犯天条了吗？ 说到底还是怪她爸，这么早回来干什么？搞得她在家还没在学校自由呢！ 不顾许乔乔冲破天花板的怨气，许年对着林洛周就和蔼多了：“阿洛之后半个月打算做什么？缺不缺钱？” “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叔说！”许总豪爽地大手一挥，看得许乔乔连连冷嗤。 “谢谢许叔，我不缺钱，后面可能练练车。”林洛周的驾照是去年刚拿到的，之后就没过碰车，还算是新手，他们住的地方在市中心，车流拥挤，车道也复杂，他想要好好练练再上路。 “哦！”许年赞同地点头，目光瞟到游手好闲的许乔乔，“那让乔乔陪你去练车吧，她开了两年了，对附近的路也熟。” ？被点名的许乔乔差点就指着自己问一句“我？” 她还有教林洛周做事的一天呢？ 有点心动，但是面上还是不耐烦地推拒，“我才不去，我当初不也是拿到驾照直接就上路了，也没什么事。” 许年：“你管第一天就倒车撞了别人的车头叫没什么事？” “……”她爸记忆力还真好。 许年本来就存着要让两个孩子多相处相处拉近关系的心，何况给许乔乔找些事，她才不会一天到晚惦记着那些狐朋狗友去酒吧夜店，所以根本不让许乔乔推脱。 第二天，许年亲自把他们送上了车，看着许乔乔坐在副驾驶座才满意离开。 炮友 许年的车库里有不少好车，低调的高调的，大多都是简单的黑白色系，少有的几辆醒目的红蓝紫不出意外都是许乔乔的。 林洛周选了辆最便宜的宝马，在许年的注视下，许乔乔“不甘愿”地迈进副驾驶座。 等到车平稳地开出车库，许乔乔换下不情不愿的表情，长舒一口气。她今天穿着厚重的羽绒服，里头的毛衣高高地裹住修长的脖颈，严实地像只憨厚的企鹅。 俗话说有一种冷叫做妈妈觉得你冷，又当爹又当妈的许总大概是迭了双重属性，眼里见不得许乔乔在零下的温度里执拗地做美丽冻人的仙女，早上一看她那身薄薄的香奶奶就瞪着眼叫她去换。 车里开着暖气，许乔乔脱下外套抛到后座，重新系上安全带。林洛周抓着方向盘的手五指修长，和他的人一样好看，开车的时候冷静熟练得很，哪里是需要陪练的样子？ 许乔乔看他目光专注地看着路面，侧过身问他，“我爸让我来陪你练车，你都不拒绝？平时不是最会和我划清界限了。” 已经十点，市中心的路还是有点堵，车流缓慢地向前走，时不时还有从侧后方来的车辆想要横叉一脚。 林洛周轻放油门，对许乔乔的质问不可置否，“为什么要拒绝？许叔是好意。” 切！ 他拒绝的还少吗？ 许乔乔还记得他搬进来的第一天许年就让许乔乔帮他整理屋子，被林洛周客气拒绝。第二天想让许乔乔带他熟悉熟悉别墅区的环境，也被他以“自己晚上会出去走走”婉拒了。 现在倒是不客气了。 许乔乔眯着眼打量他，从他头发尖尖一路晃下去，最后在他胯骨处停了停。 还是说因为是上过床，他的态度总归是有一些变化的。 毕竟是男人嘛，许乔乔了然。 她幽幽看着林洛周的侧脸，“林洛周，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刚转过一个弯就听到许乔乔的声音轻轻地飘在禁闭的车厢里，像是化不开的云层，一路被风吹着遮住了两人头顶的天空。 林洛周答：“我们的关系不会变。” 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重组家庭里生疏客气的继姐弟且永远不会变的关系？许乔乔一下子补充完了他的言下之意。 气笑了。 如果没有昨天那场荒谬又自然地欢爱，许乔乔听他这么说大概也就翻个白眼就过去了，可是现在。 许乔乔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洛周的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他什么时候变成了吃完就跑的渣男？ 仿佛能读懂许乔乔眼睛里的骂声，林洛周眼都不眨，提醒道：“昨晚你喝醉了。” “是啊，”他要这么说她也没办法，但是—— “可你又没喝醉。”她认真点出这段对话中唯一的真相。 许乔乔又不傻，林洛周休想糊弄过去。更何况就算她真醉了还能强迫他上床了？明明昨天占据主导权的是这个没喝酒的人。许乔乔觉得自己亏死了，她除了躺在他身下被挑动呻吟还干嘛了？她一点便宜没占。 他现在明摆着要退回昨晚之前的距离，许乔乔怎么能允许？ 不用转头去看都知道许乔乔的脸上是多么义愤填膺的表情，林洛周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看着眼前逐渐空荡的路面，他正色回应：“那你想要什么关系？” 想要和他见不得人地偷情，还是光明正大地恋爱。 如果是许乔乔，多半会选前者，因为她还没被刺激到非要和前男友复合的地步。 果然如林洛周所料，许乔乔假装沉凝了一会就试探地回答：“……炮友……？” 她本来还不太确定，许乔乔自己也有点迷茫，不知道想要什么，不过看见林洛周的脸上出现熟悉的抗拒神情之后，她定下心，义正言辞地确认下来。 “林洛周，和我做炮友吧，就是那种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偷情接吻的关系。” 喜欢 9 3p e.c om 车最后停在了林荫深处的路边，往前走二十米就是他们的高中，联合二中。 古铜色的铁门、漆红的墙面，宽阔的前庭里只有无人打扫的几片落叶，整个校园都笼罩着冬日的萧索。 她狐疑地看向林洛周，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难道是带她来怀念青春？ 刚才在车上，林洛周对着许乔乔的危险发言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让她实在捉摸不透。 他这个炮友到底做是不做？ 二中是市里联合两个全市最好的大学一起办的附属学校，资金充足，师资条件优越，前几年刚刚新搬的校区，学校环境比很多大学都要好。 假期里，教师办公室的门会上锁，教室却不会。 许乔乔说着没什么可怀念的，但是真走进这里却要比林洛周兴奋多了。 她小跑着上了五楼，在自己高二的教室外面只是探头瞟了一眼就掠过，反倒走到隔壁教室，拧开了门。 高中叁年里，许乔乔和林洛周从来没有同班过。 二中每个年级有12个班，并没有什么尖子班和差班的区分，所有学生平均地分配在12个班级里，所以许乔乔这个常年吊车尾的人才能分到与始终保持年级前叁的林洛周只有一墙之隔的班级。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在林洛周的教室里。许乔乔那个时候已经观察他很久了，作为班长，林洛周每个周五放学后都会一个人在教室里等着委员来检查卫生。 暗金色夕阳洒落的黄昏，清隽内敛的少年安静地站在讲台边等着检查的人，金色的落阳镀在他周身，没有软化他的棱角，反而让他看起来更触不可及了。看好文请到：2 hh p.c om 周五的大扫除是全班的活，但等待委员检查只需要留一个人就好了，这个活毫无意外地会经常落在班干部头上。等待的这些时间，林洛周偶尔背书，偶尔也什么都不做地发呆。 他的容貌是会引人靠近的美好，气质却是让人望而却步的冷漠。许乔乔喜欢他的脸，至于冷漠，许乔乔根本不害怕，从小到大，还没有她说不上话的人呢。 那一天，许乔乔抢了贺雅琪检查全校卫生的活，耐着性子一间教室一间教室看过来，最后来到了林洛周这里。 窗外的云染上火焰的深红，林洛周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抬眸转向门外，清冷的眼底没有不耐烦和焦躁，即使距离放学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门外的女生抱着装订起来的一册A4纸，面容精致，皮肤在白炽灯底下白得反光，黑色的长发有些毛燥地披在肩上，林洛周有点印象，好像是隔壁班的学生。 许乔乔别着有点丑的红底金字袖章，手里的评分纸翻到中间一页，潋滟的双眸闪过势在必得的光亮，清清嗓子。 “同学，我是来检查卫生的，我叫许乔乔。” 之前的学生检查的时候不太会多话，例行公事那样直接来转一圈就走了，碰到认识的或许会打声招呼，但肯定不会出现自我介绍的环节。 靠着讲台的林洛周没有露出奇怪的表情，礼貌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进来。 许乔乔弯着眉，从门口开始，一排排检查过去，最后来到讲台上。 她的指尖在黑板放粉笔的凹槽里一拂，沾着细碎白色粉末的两根指尖并拢伸到林洛周眼前，脆生生道：“你看，这里没有擦干净，要扣0.5的。” 青葱细白的指尖在他眼前晃了晃，林洛周刚瞥见那点几乎可以忽略的粉末她就收了回去，他的目光没了目标，重新聚焦在她皎美的脸上，就听见面前的少女言辞凿凿：“不过要是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可以短暂失忆，等你擦掉了再重新检查一遍。” 这样就没有扣分项了。 没想到有人能把作弊说的这么明目张胆，林洛周都不知道该说她严谨好还是随便好。她既没有直接免去这0.5，又是真的想要用他的名字交换这点分数。 “不用了。”林洛周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公平是一回事，另一方面也是他不想理会这明显的搭讪，“你就这么扣吧。” 许乔乔看上去有些可惜，她嘟了嘟嘴，有些失望，“好吧，林洛周。” 她的声音清脆，要比窗檐下的风铃软一些，比夏日流泉的声音娇一些，叁个字在她唇瓣清晰地咬过，语气虽然还带着点失望，但更多的是“你不说也没关系，其实我早就知道”的娇矜。 下一周的周五，来检查的仍然是许乔乔。再下一周，她还是别上了不符合她审美的袖章。 每周五放学后固定的环节，加上许乔乔锲而不舍的追求，半年之后，她总算在冰山上钻出一个洞。 “为什么总是你等在这里，你不想早点回家吗？” “没有人想要晚走。” “可你每次都晚走了。”许乔乔虽然没有再故意把他放在最后一个，但是一层层走上来，怎么也要半小时。 林洛周也有些无奈，“我是班长。” 没有人愿意做的事大多都默认由班干部补位，其余的人可能也会觉得不公平，但那点愧疚还不足以让他们主动承担这点可以逃脱的负担，所以都选择了无视。 许乔乔他们班是被班主任强制了轮流值班的，来自老师的威压让所有人都不敢反对，却反而在这件事上公平了一些，但这并不适用于所有班级。 许乔乔好奇：“你讨厌这多出来的半小时吗？”这是很多人避之不及的负担，但是她好像没有在林洛周眼里找到过什么反感的情绪。 林洛周沉凝了两秒，给出一个中立的答案，“不喜欢也不讨厌。” 对他而言，在家和在学校没有多大的区别，他也没有什么迫不及待要回家玩的娱乐活动。 许乔乔就站在讲台上，垫了七八公分的高度，和站在地上的林洛周几乎能够平视，得到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答案，许乔乔心思一转。 这半年林洛周对她亲近了不少，但关系好像也就止步在说得上话的朋友这一步。许乔乔一直在等一个机会，要么从朋友变成男女朋友，要么干脆回到起点。 许乔乔没想好要是回到起点了她还要不要继续追，但努力了半年，她怎么也该有个阶段性的成果。 许乔乔的瞳色很深，天然就带着引人探究的神秘感。她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脚尖向前移了一步，猝不及防地亲上了林洛周的嘴角。 一触即分，快得令人恍惚，柔软的触感却像烙印一样留在他唇边，胸膛下的心跳紧拧了一瞬，而后像被烫到般怦怦跳动。 做出流氓举动的许乔乔反倒毫无羞赧，她大大方方站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底下，眸里光亮令人心悸，像宝石一样怎么看都闪烁光芒。 “如果这是每周五多出来的半小时里隐藏的箱子，你是喜欢还是讨厌？” 空寂的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任何动作在对方眼里都被放慢放大，其中的含义也清晰露骨地表现在对方眼前，无法掩盖。 许乔乔看见他蓝色校服衣领没有盖住的清瘦喉结上下滚了滚。 “喜欢。”许乔乔听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