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被渣过的偏执陛下黑化了》 第1章 [穿越重生] 《新婚夜,被渣过的偏执陛下黑化了》作者:云哩哩【完结】 简介: 标签:1v1,架空,甜宠,轻松,宠妻 虞甜穿到一本书争霸文里,嫁给残疾陛下的炮灰小皇后身上。 大婚当夜,大陛下的儿子小陛下,带着御林军杀气腾腾闯进来,娇软的美人握着匕首,床上躺着的大陛下出气多进气少,俨然一副即将驾鹤西去的模样。 小君王双眼发红:…… 虞甜:……不,听我解释! 开局火葬场,她不凉谁凉。 下一秒,大陛下缓缓睁开眼,阴沉莫测的目光扫过虞甜蓦地一怔,一口血从喉头涌了出来。 虞甜:…… 算了躺平吧。 * 小陛下傅明礼从小爹不疼没娘爱,直到有一天,他多了个后娘。 一开始。 小陛下:当我母后?她做梦! 后来。 小陛下:真香。 * 某夜,虞甜登上城楼。 身后,发了疯的大小陛下闻讯而来。 大陛下眼底赤红:你敢跳试试? 小陛下眼神黑化:母后,你不要我了吗? 虞甜:……大可不必,我就是赏个月。 ps:1v1、儿砸是亲的! 第1章 她一定是在做梦 红色,触目惊心的红,布满整个宫殿。 明明是喜事,气氛沉重的却好像办丧。 事实上,也差不离了。 “呜呜呜,这可怎么办,陛下再不醒过来,咱们都得陪葬!” “小声点!脑袋不想要了?” …… 压低的啜泣声从门外传来,虞甜头痛欲裂睁开眼,陌生的环境乍一映入眼帘,她怔了怔,双眼流露出茫然之色。 这是哪儿? 掌心里异样的触感拉回她的思绪,虞甜下意识垂眸看去,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泛着寒芒,锋利难挡! 她眉心小幅度地跳了跳,不可置信般,缓缓抬眼。 明黄的床榻上,静静躺着一个男人。 面色苍白,生死不知。 “……” 这不妥妥一谋杀现场。 虞甜一个激灵,下意识把手里的匕首抛出去,一颗心被铺天盖地的震惊裹挟。 她……她杀人了?! 此地不宜久留! 这是脑子里划过的第一个念头。 然而不等她作何反应,门“砰”的一下被撞开,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响起,紧接着是一串零乱的脚步声—— “殿下,太子殿下,您不能进去!” 脚步声直奔内室,虞甜甚至来不及躲藏,心惊肉跳地回过头,幔帐被人从外暴力扯开,露出一个……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不过五六岁大,整个人蔫蔫儿的,半点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可爱,满脸阴郁地闯进来,充斥着戾气的目光在触及到床上的人和地上的匕首时,猛地一怔,紧接着眼眶迅速发红,恶狠狠地瞪向另一个人。 他父皇新娶的妻子,他名义上的母后! 这个恶毒的女人,竟敢谋害他父皇! 虞甜被这小孩儿的眼神吓了一跳,张了张嘴下意识道:“我,我可以解释的!” 不过,从哪儿开始解释呢? 人证物证俱在,确实……无从下口啊这。 虞甜绞尽脑汁组织语言,却瞥见那小孩儿瞳孔猛地一缩,半是激动半是不敢置信地望着她身后。 她脑子里迅速划过一个猜测,眼里也露出点喜色,不过还没等她转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的虞甜身子往后一跌,她整个人仰倒在榻上,纤细的脖颈覆上一抹冰冷,猝然收紧! 她惊呼一声的同时眼前黑了黑,惊恐之余猝不及防撞入一双冰冷含戾的黑眸:“找死……!” 话音未落,那双长眸在触及到她的脸时蓦地一凝,眼底掠过一抹浓浓的震惊! 呼吸变得困难,虞甜下意识想挣脱,然而这人虽然看着弱不禁风,力道却出奇的大,任凭她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无法撼动分毫。 虞甜都快绝望了! 不是吧,刚睁眼就要领盒饭? 早知如此,她刚才就应该再补上一刀,彻底把他捅死才好! 她恨恨地想。 因为缺氧眼前阵阵发黑,虞甜挣扎的力道逐渐变小,原本明亮的双眼也趋于黯淡。 就在这时,脖子上的力道却突然一松。 劫后余生,虞甜甚至来不及庆幸,意识陷入沉重的黑暗。 昏迷的前一秒,她听到那小孩儿惊呼: “父皇!” 好家伙,这又是太子又是皇帝的,演宫斗剧呢? 虞甜:“……” 她一定是在做梦!!! 醒过来就没事了! …… 第2章 她怎么敢回来! 是她! 傅凛知死死盯住眼前的人,那样狠戾深刻的目光,即便是见识过这位暴君的凶残暴戾,在场的人还是忍不住胆颤心惊。 所有人大气不敢喘,死死埋着头,生怕自己被迁怒。 即便,那位……已经是个废人,但没人敢小瞧他。 气血上涌,喉咙蓦地一甜,一口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衣襟,傅凛知犹不自知般,眼底被血色侵占,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她、怎、么、敢、回、来! “父皇!” 第2章 “陛下!快传太医!” 周围的惊呼声终于唤回了那人的思绪,傅凛知眼珠缓缓动了动,克制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血色悄然褪去。 他冷漠的目光扫过神色不一的众人,就连落在自己儿子身上时,也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她是谁?” 对上自家父皇冷淡的眼神,原本被愤怒和担忧笼罩的傅明礼浑身一僵,眼里的光慢慢黯淡下去。 正要上前的步子顿在原地,他用力咬住唇,假装不在意的样子,小小的人立在那儿,仰了仰下巴,强撑着自尊心没接他的话。 太子殿下没说话,李有福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回陛下,是……是您新娶的皇后。” 他敏锐察觉到头顶的目光阴沉了几分,腰弯的更厉害了,擦了擦额角的汗,强忍着腿软,磕磕绊绊道,“陛,陛下有所不知,您昏迷了好长一段时日,钦天监夜观天象测出,只有中宫入主,您方能转危为安。” “不就是冲喜么,说的那么好听!”傅明礼嗤了一声。 他年纪尚小,虽然不知道冲喜究竟为何物,不过听那些嘴碎的宫女太监私下议论,也知道这定然不是什么好主意。 不然那些个老不死的会这么热心? “……” 李有福简直想给他跪下,我的小祖宗诶,这话是能放到陛下跟前说的吗?! 您不怕死,奴才们可怕着呢! 沉默的气氛在蔓延,本来就寂静的宫殿更静了。 上首的人许久没动静,傅明礼也有点忐忑,他大着胆子抬眸,却看见他那一向不喜女子近身的父皇,指尖正挑着那新皇后的一缕头发,眸光若有所思,嘴角噙着阴沉沉的笑。 “冲喜?” 傅明礼:“……” 鼓了鼓腮帮,他险些气哭。 果然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话本子诚不欺他! *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 虞甜眼眸涣散瘫在床上,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 半个时辰前她就醒了,然后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发现一个悲惨的事实—— 她不仅穿越了,还他娘的穿书了! 虞甜之前看了一本男频争霸文,主角从一介草根逆袭,一路大杀四方,后宫无数,最后成为天下霸主! 套路也就男频那些套路,如果站在男主视角,那是挺爽的。 不过虞甜代入的不是男主视角,而是反派。 反派小暴君傅明礼,从一出生就没了娘,亲爹对他更是不闻不问,任由他被人欺凌算计。 爹不疼没娘爱的小可怜风雨飘摇地长大,不出意外的黑化了。 他走了他爹的老路,也成为了人人喊打的暴君,致力于和男主作对,最后被乱箭穿心。 第3章 有点笑不出来 虞甜可能有些三观不正。 在她看来,小反派并不是天生坏种,如果不是缺少关爱半路长歪,也许他会有更好的结局也说不定。 【小反派太惨了叭!要是我有这么个崽,一定会精心呵护,不让他误入歧途。】 就因为发表了这么一条言论,虞甜被书友们追着骂。 “呵呵,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活菩萨。” “不是,狗皇帝那样都有人洗?” “你要有这么个天生邪骨的儿子,能不能活过三集都是个问题!” …… 虞甜怼回去:【谢谢祝福,我要有这么个儿子,做梦都能笑醒!】 然后一觉醒来,虞甜来到了这里,她现在的身份不是别人,正是反派的后娘,嫁给他爹大暴君冲喜的倒霉皇后。 虞甜浅浅回忆了下这位皇后的下场,好家伙,别说三集,一集都没活过。 大暴君醒来后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皇后,当场就把人噶了。 虞甜:“……” 咱就是说,突然有点笑不出来。 果然,屁不能乱放,会遭天谴的! 虞甜安详地躺在床上,多希望下一秒就能穿回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 “小,皇后娘娘,您醒了吗?” 轻而细的声音从帐子外传来,带着几分忐忑。 虞甜下意识回:“没醒。” 拂月愣了下,幽幽地道:“奴婢知道您醒了。” 虞甜:“……” 她闭眼装死。 拂月捞了帘子进来,眉尖笼着淡淡愁绪:“娘娘快别躺了,方才宣政殿那边传来消息,待会儿下了朝,老爷要见您呢!” 拂月是原主从家里带来的丫鬟,不过只是二等丫鬟,并不怎么得脸,不知为何,进宫时原主一个贴身丫鬟没带,反倒挑了拂月一个二等丫鬟进宫。 这倒是便宜了虞甜。 即便她性情有些变化,拂月应当也不会起疑。 眼下要紧的不是这个。 虞甜蓦地睁眼坐起身:“你说谁要见我?” 拂月吓了一跳,不由放轻了呼吸,讪讪道:“老爷呀,许是担忧娘娘在宫里不适应吧?” 狗屁! 虞甜心想。 那老狐狸会担心她? 提点她还差不多! 原主出身太傅府,家世显赫,行三,人称三姑娘。 然而京中却少有人见过这位三姑娘,因为原主体弱多病,从小养在外祖家,也是今年上旬才回的盛京。 第3章 这位三姑娘回京以后也低调的很,从来不出席任何聚会,宛如透明人一般,比起她,虞家更出名的是二姑娘虞瑶,名满盛京的才女。 如果进宫为后是件好事,怎么着也轮不到虞甜才对,正因为是火坑,所以虞家才推了她出来。 虞甜眉头轻轻蹙起,原著里并没有虞太傅来拜访这一情节,因为原主没有活到这时候。 大家都以为暴君命不久矣,冲喜这招带着明晃晃的恶意,虽针对的不是她,却也把她拉下了水,甚至……还枉送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想起自己醒来时手里握着的那把匕首,虞甜眯了眯眼。 皇宫什么地方,怎么会容许原主一个弱女子把这么危险的玩意儿带进来?这里面定有人授意! 不管怎么样,她和虞家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想利用她这颗棋子,也要看棋子愿不愿意! 第4章 三娘受委屈了 上位坐着的女子着了身月白宫装,姿容清丽脱俗,只是面色却略苍白了些,没什么精气神,眉眼也有些憔悴,那容貌便打了三分折扣。 她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周身却隐约透着一股逼人的贵气。 虞太傅怀疑自己看错了,他那向来胆小怯弱的女儿,才两日不见,怎会跟变了个人似的? 再一定睛,果然还是他那个女儿,他心里松了口气,却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屋子里的人识趣地退下,虞太傅走到椅子前,掀了掀袍正打算坐下,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自打他进门,他那三女儿就稳稳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要向他这个父亲问安的意思! 虞太傅眉头顿时一皱,严肃的脸威严顿显。 虞甜缓缓放下茶盏,抬眼瞧他一眼,睫毛颤了颤,细声细气地道:“本该向父亲问好的,只是……”她咳嗽了几下,领口之下,触目惊心的淤青若隐若现,在白嫩肌肤的对比下,愈发令人心惊。 “只是君臣有别,礼数不可乱,父亲又是极重规矩之人,怎可因为三娘的私心坏了规矩,若是让有心人知晓,难免在陛下跟前大做文章……” 那双盈盈妙目瞧过来,清棱棱的担忧,虞太傅这落到一半的屁股,无论如何是放不下去了。 他面色微僵片刻,压下心口的郁气。重新站直了身子,神色郑重道:“还是娘娘思虑周全。” 说罢,端端正正行了个礼。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虞甜瞧着他僵硬的脊背,唇角不着痕迹翘了下,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回神似的,连忙出声,语气惶恐:“父亲快快请起,你我父女之间,何须多礼!” 虞太傅:“……” 拂月在一边看着,眼睛惊讶地瞪圆,视线落在自家娘娘身上,隐约明白了什么。 “父亲快快请坐,拂月,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老爷看茶?” 对上娘娘含着笑意的眼睛,拂月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去添茶。 虞太傅端详着虞甜的神色,眼眸深了许,轻轻叹了口气:“三娘可是还怪为父?” 虞甜抬起眼睫和他对视,面露疑惑:“父亲此话何意?” 虞太傅眼神一黯,面露悔色:“让你进宫,实属无奈之举,为父也是不得已。” 虞甜眼睫微垂,掩下眸中讽色。 不得已? 不得已怎么不让你的宝贝女儿虞瑶进宫? 她不敢抬眼和他对视,怕忍不住给他一个大比兜! 这黯然的模样落在虞太傅眼里,又是另一回事。 他自认找到症结所在,心下松了口气,不过是小女儿家闹别扭,哄哄就好,眉眼舒展,他做足了慈父姿态。 “三娘受委屈了。” 眼角余光掠过虞甜脖子上的淤青,他心下了然的同时忍不住生出一丝疑惑,事实上,三女儿如今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按照他们的计划,陛下醒来后发现自己多了个妻子,定然会大怒,从而再添上一桩恶行—— 弑妻。 为着事情能够顺利发展,他特意挑了性情软弱,任人拿捏的三娘。 然而如今的发展,却有些出人意料了。 陛下并没有杀了这位新皇后。 第5章 冤大头 对上虞太傅狐疑的目光,虞甜掐了把大腿,眼角倏然滚出泪来,双眸泛红:“父亲……父亲救我!” 虞太傅眼眸微闪,耐心安抚:“三娘莫急,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为父定会为你做主!” 他眼神鼓励地看向虞甜。 虞甜掩面而泣,嘤嘤好半天,等得对面都不耐烦了,这才幽幽开口:“这宫里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虞太傅眸光发亮,竖直了耳朵,就听虞甜开始抱怨:“宫里的下人惯会看人眼色,见风使舵,对女儿更是半点不上心,说到底还是银子没使够……” 虞太傅听着听着不对味了,罕见地懵了下:“哈……?” 但见虞甜小心翼翼,眼含期冀望着他:“父亲可是得知女儿在宫里过得不好,特意来送银子了?” 虞太傅脸色一僵。 银子? 虞甜撅着嘴低声抱怨:“女儿进宫时匆忙,母亲并未补贴嫁妆,想来是忘了,定不是故意如此” 虞太傅眉心一跳,暗骂妇人短见,忙从身上掏出一叠银票,忍痛递过去:“三娘说的正是,你母亲不是故意的。” 第4章 虞甜十分感动地接过银票,眼里闪烁着泪光:“那父亲回去记得提醒母亲,没有嫁妆,别人如何看得起我这个皇后?看不起我,那丢的可是虞家的脸!” 虞太傅:“……” 他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陛下对你可好?”这话暗示意味十足,更别说他还刻意柔声道,“放心,一切皆有为父。” 虽说宫里各方眼线颇多,可乾清宫却宛如铜墙铁壁,那位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儿,连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 是以大家都知道,昨晚必定发生了大事,就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虞太傅也只有从这个女儿嘴里探听。 这孩子胆小,八成是被昨晚的情况吓着了。 他如此想着,却见虞甜羞涩地捂脸:“陛下对我……自是极好的。” 虞太傅:? 这孩子怕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他神色勉强,故意叹气:“三娘,为父面前不必逞强。” 虞甜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盛着疑惑:“陛下对我确实挺好的呀。” 虞太傅脸色挂不住:“那你脖子上的掐痕……”他面露心疼,“女儿,你受苦了。” 虞甜眨了眨眼,摸了摸脖子,不知想到什么,脸颊染上一抹红,忸怩半天:“父亲说这个呀,这是陛下和我之间的情趣……”她再说不下去,将脸埋进掌心,“哎呀,女儿没脸见人了!” 虞太傅:? 虞太傅:??? 向来严肃古板的棺材脸,隐隐裂开。 气走了虞太傅,虞甜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将银票扔给旁边早已看呆的拂月:“喏,收着。” 她望着门口的方向,神色略有些惆怅。 拂月心下一动,正打算开口安慰两句,就听自家娘娘幽幽地感叹:“短时间内,可没有这样的冤大头上门了。” 听着还怪惋惜。 拂月:“……” 也是。 看老爷方才那连头发丝都充斥着愤怒的模样,八成短时间内是不会再上门的了。 第6章 还有这种好事? “她真这样说的?” 一处矮墙下,傅明礼负手而立,皱起的包子脸满是狐疑。 他身后,一抹身影悄无声息跪在地上。 暗卫道:“回殿下,皇后娘娘确实是这样说的,一字不差。” 傅明礼不悦地皱眉,瞪他一眼:“她算哪门子的皇后?” 他又没承认! 暗卫不说话了。 傅明礼背着小手在原地来回踱步,眉毛纠结地皱起,煞是一本正经。 这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真想当他后娘了? 做她的春秋大梦! 父皇竟然没有杀了她,这让傅明礼产生一丝危机感。 不行,他绝对不会让那女人的阴谋得逞的! 在这之前…… 傅明礼纠结片刻,扭头看向暗卫,小脸满是凝重:“情趣是什么?” 暗卫:“……” * “娘娘请。” 李有福面容含笑,不着痕迹打量着面前的女人,相貌的确出挑,不过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至于胆量嘛…… 虞甜第三次确认:“李公公,陛下果真是召本宫侍疾?” 真的不是把她召过去噶了? 虞甜对此深表怀疑。 李有福笑眯眯的:“娘娘放心,陛下确实是这样说的。” 至于到时候会怎样做,这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 虞甜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气。 才怪! 她不着痕迹扶了扶云鬓,在摸到一手钗环时,心里稍稍定了定,然而想到那人变态的力气,一颗心很快又提了起来。 不管了,见招拆招吧。 乾清宫。 踏进宫门,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 虞甜下意识抱着手臂搓了搓,环顾四周,窗户紧闭,光线暗的宛如黑夜。 很好,有恐怖片那味了。 再一回头,那李有福已经没了人影。 虞甜:“……” 好你个死太监,溜得比谁都快是吧。 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往里走。 几个太医战战兢兢围在一起,手里拖着碗药正不知所措,乍一见到一女子闯进来,还吓了一跳! 很快他们反应过来,这种时候还这么无所畏惧敢来找死的,应该就是昨儿才上任的皇后了! 几人连忙行礼: “见过皇后娘娘。” 虞甜瞥了眼几人颤颤巍巍的双腿,顿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她点了点头,眸子一转试探:“几位太医这是…要给陛下喂药?” 哎哟喂,还有这种好事儿? 她顿时眉眼一舒,语调也不禁欢快了几分,“那本宫就不打扰……” “滚进来。” 话还没说完,内室蓦地传来一声冷斥,携着无尽戾气。 几人一个激灵,面面相觑。 陛下叫谁滚进去? 虞甜心想:反正肯定不是叫她! 她拼命朝几个太医使眼色,双腿不受控制地往外挪。 刚挪没几步,那阴恻恻的嗓音又响起: “朕数三声,再不进来,你的脑袋就别要了。” “三。” …… 虞甜咬了咬唇,换上一张笑脸颠颠儿小跑进去:“原来陛下醒着呢!” 第5章 她的嬉皮笑脸在对上傅凛知那双阴鸷的眸子时肉眼可察地僵了僵:“……” 虞甜怂了。 她思来想去,得出结论。 这暴君果然还是想骗她来噶她! 嘤,简直丧心病狂! 第7章 没学过伺候人? 几个太医犹豫片刻,还是硬着头皮一窝蜂地挤了进来。 气氛好像有些古怪。 陛下坐在床上,顶着一张喜怒莫测的脸,眸光冰凉瞧着对面的人。 而皇后娘娘仰着头,眼神悲愤中夹杂一丝壮烈。 太医:……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这迈到一半的腿,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最终还是虞甜打破了尴尬的气氛:“陛下,要不先把药喝了?” 几个太医如梦初醒,捧着药碗你挤我我挤你的要上前。 虞甜分明从他们僵硬的步伐中看到了不情愿,同情的同时,她有些幸灾乐祸。 这大概就是,我不好过别人也别想好过的心理吧! 傅凛知眉压得极低,眼尾蓦地上挑出几分锋利,他眼底掠过一丝厌恶:“让她来喂,你们可以滚了。” 屋里的人琢磨了一会儿这话的意思,分别做出了不同的反应。 虞甜面色僵硬,宛如刚从坟墓里掘出来的千年木乃伊。 太医们欣喜若狂,看向虞甜的目光如同看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还有这种好事儿?! 活菩萨本人:……淦你娘,听见了吗。 太医们以最快的速度将药碗塞给虞甜,嘱托了用法用量后,溜之大吉。 短短的一会儿工夫,室内只剩下两个人。 她,和不远处看起来蠢蠢欲动想弄死她的,暴君。 虞甜微仰面,45°的忧伤:噫吁嚱,天要亡我! 再不情愿,虞甜也得上前。 “陛下,来喝药了。”虞甜嘴角弯起人畜无害的笑。 走近了瞧,她发现这暴君生了副极能蛊惑人心的容貌。 他肤色很白,唇瓣殷红,鼻梁挺拔,面部轮廓很深,偏偏每一寸都恰如其分,昳丽似精魅,一双眼睛更是点睛之笔,漆黑似墨,如同看不见底的深海,藏纳着巨兽。 然而这双眼,却充斥着暴戾,透着撕裂一切的狠决之色,目光所过之处,万物凋敝。 虞甜暗暗心惊。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双眼睛。 傅凛知没有动作,凉凉地瞧着她,眸光讳莫如深。 她总觉得,那目光割在身上,锋利的像刀,兵不血刃。 这人即便是废了,从骨子里透出的威慑也让人不敢小瞧。 难怪那些人忌惮的厉害。 虞甜想了想弯下腰,跪坐在床前,这是一个示弱的姿态。 要想活命,放下身段。 她吸了口气,假装不在意落在头顶那阴沉沉的目光,舀了一勺药搁在唇边吹凉。 她仰起头,腰挺直了些,将药送过去,“陛下。” 声音很轻,带着几不可察的一丝颤。 傅凛知目光下垂,不经意扫过少女纤细的脖颈,她穿了件高领衣衫,想来是有意遮掩脖子上的伤,不过从他的角度望过去,还是能窥见一些端倪。 深紫色的淤青烙在白瓷般的肌肤上,如同白玉染瑕,莫名有些碍眼。 少女仰头望着他,眼眸清澈,温柔讨好。 心里一阵烦躁,他眼皮上的折痕深了些,扫过面前的勺子,唇角轻扯,恶劣十足:“皇后没学过怎么伺候人么?” …… 第8章 吐一个试试 虞甜望着面前漆黑浓稠的汤药,不断飘来的苦味提醒着她,这碗药的味道有多么难以忍受。 她指尖微微发颤,慷慨赴死般深吸一口气,低头迅速喝了一口。 难以言喻的苦涩在舌尖炸开,那张平静的脸瞬间皱成一团。 呕。 下意识的反胃让虞甜弓起身子,然而下一秒,头顶落下阴恻恻的威胁: “吐一个试试?” 虞甜:“……” 她捂住嘴,表情痛苦地咽下。 还是很苦。 舌头都麻了。 这样的折磨对怕苦的虞甜来说,堪比受刑。 她木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盯着那人:“陛下,没毒呢。” 狗皇帝,没想到您这么怕死呢。 傅凛知看着她明显憔悴了一圈的脸,那股气终于顺了些,唇角微妙一勾:“有劳皇后了。” 虞甜在心里第十八次问候了一下他祖宗。 接下来的喂药竟意外的顺利,这位陛下难得没再作妖,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虚弱。 喝完了药,傅凛知懒洋洋靠着引枕闭目小憩,这么一看,竟有些病美人的味道。 虞甜挪了挪屁股,犹豫地看了眼手里的伤药,终是没忍住出声:“陛下。” 傅凛知掀眸看过来,眼底藏了不悦。 虞甜眨眨眼睛:“太医说,这药要涂在您的腿……” 她话还没说完,傅凛知的神色骤然冷极,眸光也染上冰冷戾气。 虞甜呼吸一紧,十分能屈能伸:“不涂便不涂吧!” 反正腿废了的又不是她! 额角青筋跳了跳,傅凛知冷冽的目光审视她良久,久到虞甜都在猜测她的死法了,他唇角用力一抿:“药留下,你……” “滚。” 第6章 那叫一个翻脸无情。 虞甜能忍吗? 她当然是……马不停蹄地就滚了!生怕对方反悔的那种! —— 脚步声远去,室内重归于寂静。 傅凛知死死盯着被褥,眼底有浓郁的黑雾堆积,神色变幻莫测。 他的腿在战场上中了箭伤,箭上抹了剧毒,连太医都束手无策,毒素扩散很快,甚至危及性命。 他当机立断封住了穴道,以此减缓毒素蔓延到心肺。 如今他人醒了,却感受不到这双腿的存在了。 他成了一个残废…… “砰——” 窗边的花瓶无端碎裂一地,门口的宫人闻声脸色一变,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内殿,一道人影悄无声息伏在地上。 傅凛知拢了拢眉心,再睁眼时眼神万分阴鸷:“去查,这里面都有谁的手笔。” 想到什么,他唇角诡异地一勾,残忍而冰冷,“还有,朕的小皇后,也一并查一查罢。” 天底下竟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真有意思。 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他会让那人付出代价的。 …… 两次虎口脱险,虞甜不知道的是,宫里悄无声息转变了风向。 * 狗皇帝也挺惨的。 虞甜心想。 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成为了废人,他心里想必也不好受。 如此,她就不和他计较了吧。 她果然一如既往的心地善良呢! 虞甜将一颗葡萄咬在嘴里,眯了眯眼睛。 “娘娘,各宫主子来请安了。” 拂月忧心忡忡进门,便瞧见她家娘娘白眼一翻,掐着喉咙面色狰狞。 “啊,娘娘!” 第9章 别出心裁的马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咱们皇后娘娘架子还挺大。”有人不忿地咕哝。 “架子再大你都得等,谁让人家是皇后呢?”这话不可谓不阴阳怪气,然而没人敢指责。 “嫔妾真替贵妃娘娘不值,要说论资历,论家世,这宫里谁比得过您呐,这后位也合该是您的才对!偏偏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给捡了漏!” 方才阴阳怪气的贵妃觑了眼说话的人,红唇蓦地一扯,眼神嘲讽:“我说丽嫔,你自个儿想死可别拉着本宫,什么屁都敢往外蹦,本宫瞧着,你倒是比本宫还愤愤不平呢?” 丽嫔被戳中心思,红着脸不敢说话了。 贵妃翻了个白眼,瞅着她一身花花绿绿顿感辣眼睛,这蠢货,给她提鞋她都嫌埋汰! 她看向身旁目光发直的女子,懒洋洋道:“静妃妹妹,想什么呢这么认真?不太符合你的一贯风格啊?” 这货一向聒噪,今天竟然这么安静,有古怪! 静妃猛地一拍桌子:“妙啊!” 众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贵妃更是捂着胸口难以置信:“你作死呢!” 静妃站了起来,兀自在屋里走了一圈,嘴里神神叨叨:“这坤宁宫,简直是个风水宝地啊!坐北朝南,藏风聚气,妥妥的聚财之相啊!” “聚财?”端妃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她眼珠转了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众人闻言,不禁露出了羡慕嫉妒的神色。 果然是皇后住的地方,和她们住的就是不一样。 贵妃闻言倒是松了口气,看向静妃的眼神写满俩字: 傻逼。 她就不该自降身份和这群棒槌说话! 等好不容易处理了卡在喉咙里的葡萄,又匆匆换了身衣裳,姗姗来迟时,嫔妃们已经在坤宁宫等了好一会儿了。 虞甜观察了一下气氛,略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竟然还挺和谐? 不是说这群女人挺能作吗? 来人一身红色宫装,气势逼人。 贵妃唇线绷紧,一改懒散的坐姿,下意识挺直了脊背。 少女唇红齿白,仙姿佚貌,微弯的眼眸清澈动人,观之温柔可亲。 仙女似的人物。 乃至于很多年后众人回想起这一幕:马勒戈壁,人不可貌相! 甭管大家心里怎么想,还是状若和谐地行礼问安。 “参见皇后娘娘。” 虞甜笑眯眯地点头,让她们起身。 下一秒,一个人影嗖的一下窜上来,激动地握住她的手。 虞甜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抬腿一踹,生生忍住了。 人设,人设不能崩! 她微偏头,眼神疑惑地望着面前的圆脸女子,对方双眼放光地望着她,眼里满是热切,宛如看到了失散多年的家人。 虞甜耐心等待着这人攀亲戚,却听这人说:“我的天爷!娘娘,你这面相,贵不可言呐!” 虞甜愣住:? 静妃激动的手微微颤抖,唾沫横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奇特的面相!我那棺材里的爷爷见了都得乐的跳出来!” 虞甜:??? 她回味了一番,眼神添了几分复杂。 你们后宫人,拍马屁都这么别出心裁的吗? 众人:……没有,不是,勿cue。 第10章 有本事详细讲讲 一派安静中。 一个软糯的嗓音弱弱响起: “静妃娘娘,您第一次见到贵妃娘娘,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第7章 “……” 静妃懵了懵:“……哈?是吗?” 气氛陡然陷入不可名状的尴尬。 别问,问就是令人窒息。 虞甜看向刚才说话的人,典型的甜妹长相,就是略有些圆润,噢,嘴角还残留着糕点渣。 贞贵人缩了缩脖子,看了眼眼神莫名的皇后娘娘,又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贵妃娘娘,后知后觉有些怂,小小声:“我,我是不是得罪人了?” 旁边的乐常在神色微妙:“啊,应该是吧,还买一送二。” 一句话得罪三个人,不愧是你,拉仇恨小能手。 “……” 贞贵人快哭了。 她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完了完了,皇后娘娘肯定要用残忍的手段对待她,贵妃娘娘也不会放过她的。 qaq。 眼瞧着小可爱急的眼睛都红了,虞甜轻笑一声,主动打破沉默,觑了眼脸色铁青盛气凌人的貌美女子,她笑盈盈道:“这么说来,本宫与贵妃妹妹倒是有缘。” 一句话,轻描淡写将这事儿揭了过去。 众人悄然松口气。 贵妃就不怎么乐意了,她轻嗤一声,语调幽幽:“娘娘说笑了,臣妾怎能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 很好,贵妃娘娘这是记恨上了。 丽嫔不放过任何一个煽风点火的机会,怒刷存在感:“那是,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就如同日月与萤火,云泥之别呀!” “……” 贵妃冷飕飕剜她一眼,谁是日月,谁是萤火?谁是云,谁是泥? 这蠢货,就那二两脑子,狗都不爱啃,还非得卖弄! 虞甜倒是没有生气,她仔细打量了一眼丽嫔,视觉上传来微妙的不适,她不禁感叹,竟然有人可以把衣服颜色搭配的如此辣眼睛!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天赋。 “这位孔雀妹妹……” 丽嫔懵了下,不太高兴地纠正:“皇后娘娘,嫔妾是丽嫔!” 虞甜恍然,这封号还挺衬她,如此花里胡哨。 “丽嫔妹妹,下次万不可这样说了,会伤贵妃妹妹的心的。”她语调轻柔,眉间轻蹙,不太赞同。 丽嫔:“……” 她怎么就伤贵妃娘娘的心了? 刚要反驳,贵妃刀子似的眼神扫过来:“蠢货,不会说话就闭嘴!” 丽嫔委委屈屈不敢吭声。 她明明是帮贵妃娘娘来着。 初次交锋落了下乘,以贵妃的性子,定是要在别处找回场子的! 她眼珠轱辘一转,无意间瞥见虞甜缠住的脖子,心神一动,唇角翘了翘:“呀,娘娘的脖子怎么了?” 那晚的动静各宫里都察觉到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再说了,陛下那副德行,疯起来是个人都得吓个半死,更别说这个娇滴滴的小皇后。 虞甜下意识捂了捂脖子,眉眼间有些惊慌,众人神色微妙起来,隐约有些幸灾乐祸,但见皇后娘娘脸颊一红,颜色俏丽如同三月桃花,让人心折。 她娇羞地偏头,团扇遮脸,只露出半截下巴,有些气急:“怎的妹妹们也要来打趣本宫!” 众人:? “妹妹们没有过经验吗? 虞甜猛地站起身,原地跺了跺脚:“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羞死人了!” 众人:“……” 淦。 有本事详细讲讲。 第11章 娘娘是个狠人 气氛正尴尬之际,一小宫女匆匆忙忙闯进来,面带急色。 “不好了,娘娘!” 拂月眉头一蹙:“娘娘与诸位主子还在叙话,你这丫头,冒冒失失闯进来成何体统?” 虞甜眉梢几不可察一挑,觑了眼拂月,眼神颇为赞赏: 小丫头可以啊! 小宫女面上一慌,连忙跪下请罪:“是奴婢一时情急,还请娘娘恕罪。” 虞甜慢吞吞拨着茶盖,抬起头来,妙目含笑:“好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小宫女如蒙大赦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正事儿,神情添了一丝惶恐:“启禀娘娘,太子殿下和临安侯世子在御花园里打起来了!太子殿下他,他被推进荷花池里了!” “砰——” 茶盏倏然磕在桌上,虞甜眸子一眯,轻而缓地道:“你说什么?” —— 通往御花园的小径上,弥漫着硝烟味,贵妃掩着唇轻笑,妩媚的眉眼含着一丝戏谑:“皇后娘娘,臣妾劝您呐,最好还是不要插手这桩事的好。” 虞甜脚下步子迈的有些急,捋了捋微乱的裙摆,不动声色地睇她一眼:“哦?贵妃妹妹此话何意?” 贵妃故作诧异地瞧她:“怎么,娘娘竟不知道么?这位临安侯世子,可是咱们太后娘娘的亲侄子,平日里那是当作眼珠子疼护的!”她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知道娘娘不日前才入住中宫,急需在宫人前立立威,可说句大逆不道的,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生母不详,并不得陛下宠爱,娘娘若今日管了这桩闲事,陛下那边会如何暂且不提,可临安侯和太后娘娘那边,娘娘可就是彻彻底底的得罪了。” “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垂眸轻笑一声,再抬起头来时,面上情绪淡了许多,“臣妾若是换作娘娘,可万万不敢淌这滩浑水的!” 第8章 周遭气氛极静,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等待着这位新上任的小皇后的选择。 虞甜定定瞧了贵妃一会儿,忽然莞尔:“贵妃妹妹是个聪明人。” 她指尖抚上肩头一缕碎发,一路往下,迎着光轻轻眯了下眼,明眸湛湛,“本宫是个蠢笨的,只知道这世间有些事不可为,有些事,却是一定要做的。” 说完这话,她不再管众人的反应,兀自前行。 废话! 换做旁人,她自然懒得管这闲事,能苟一时是一时,可那是她的小祖宗! 至少在她没弄清怎么回去之前,小崽子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众人愣在原地,呆呆地瞧着虞甜远去的背影。 丽嫔挠了挠头发,实在没憋住:“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啊?” 明明字拆开她都认识,可她愣是没听懂。 贵妃唇角轻抿,眸光冷然,磨了磨牙:“她这是在内涵本宫趋利避害呢!咱们皇后娘娘可是个清高人,好啊,本宫倒要看看你能装多久!” 她狠狠吐出一口浊气,美眸一转,瞥见丽嫔仍旧一脸懵然的表情,眼底划过一抹嫌弃:“嗤,你那脑子,还是别琢磨这些了,留着养鱼吧!”说罢,施施然迈开步子走了。 丽嫔神色狐疑看向众人:“脑子还能养鱼呢?” 众人:“……” 一般人的肯定不能,你那进水的倒可以试试。 —— “小六子,你说孤演的像吗?那个女人要是不上当怎么办?” 傅明礼咬着牙手脚并用努力在水里扑腾,盯着不远处岸上被揍的亲娘都认不出来的临安侯世子,小脸有些凝重。 他演的会不会太假了点儿? 啧,那小胖子怎么那么能嚎? 不是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吗? 小六子一脸惊恐地挥舞着手臂,泪流满面:“噗咳咳……殿下,咱还是先上去吧?奴才快不行了咳咳咳” “再忍忍。”傅明礼颇为嫌弃地看他一眼,“你多少收敛点,怎么能比孤演的还逼真?” 小六子眼神绝望:……因为奴才是真不会凫水啊! 瞥见远处几抹衣影,傅明礼眼睛一亮,欣喜的表情刚要露出,不知道想到什么,瞬间转为阴郁。 他咬了咬牙,冷哼一声:“竟然还真来了。” 这么迫不及待献殷勤,是想讨好他父皇? 那她可就打错算盘了! 他不会让她得逞的! 放任自己的身子往水下沉,傅明礼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 虞甜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岸上,一个圆滚滚的小男孩儿倒在地上嚎的厉害,身旁围着一众仆妇,手忙脚乱地哄。 而水里,小崽子无人问津,惨白着小脸,扑腾的力气甚至还没旁边那没用的太监大,可怜巴巴地往下沉。 周围明明那么多宫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伸以援手。 他似乎是认命了,连挣扎的力道都弱了下来,乌溜溜的眼眸渐渐被绝望覆满。 很奇异的,看到这一幕的虞甜心脏蓦地抽痛了一下。 她下意识捂着胸口,来不及捕捉那一瞬间的情绪,胸腔被滔天的愤怒给填满,冷冽的眼神扫过旁边的宫人,压抑着怒火:“你们一个个都是死的吗?太子殿下落水了都看不见?脑袋莫不是不想要了?” 众人面面相觑,惊恐又茫然。 跟随而来的贵妃见状,慢悠悠抚了抚唇角,勾起一抹笑:“都愣着干嘛,这可是咱们皇后娘娘!还不快快行礼?” 宫人们这才面色一变,齐齐跪了一地,面色惊恐而后怕:“参见皇后娘娘!” 虞甜抿了抿唇,未发一言。 只见她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虞甜直接无视了众人,脚步飞快直奔荷花池,与此同时迅速摘掉了缠在臂弯上的披帛扔在地上,然后,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整套动作发生在短短的几十秒内,众人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伴随着“噗通”一声,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拂月瞪大了眼惊呼:“娘娘!” 贵妃唇边的笑意顿住,眼神复杂地瞧着这一幕。 身后的嫔妃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震惊。 所有人心里冒出同一个念头: 就算是做戏,这也太豁得出去了吧? 这位皇后娘娘,可真是个狠人呐! …… 第12章 她好深的城府! 当一片黑影朝自己袭来的时候,傅明礼整个人是懵的。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干巴巴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面前的人。 这一愣神,还真猝不及防呛了几口水。 “咳咳咳……” 虞甜见他面色苍白,一脸虚弱无助,眉头微蹙一下,顿时不再犹豫,一把将小孩儿拦腰搂住。 骨子里的警惕让傅明礼下意识想要挣扎,哪知虞甜却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皱眉低声警告:“别动,再动把你扔下去。” 傅明礼:“……” 他的眼睛因为惊恐而瞪大,显得有些涣散,原本惨白的小脸迅速染上一层薄红,身板也僵硬的不行,直到虞甜把他带上岸都没能反应过来。 “娘娘!”拂月连忙上前来扶住二人,见虞甜浑身湿透,她忙要脱下外衫,虞甜拦住她摇摇头,倒是不甚在意。 第9章 她盯住坐在地上,隐约像是在发抖的小孩儿,眉心又是一蹙。 方才突然跳下去,她自己也是没想到,跟鬼迷了心窍似的。 要知道虞甜可不是什么圣母,相反,她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这种舍己为人的事,简直跟她八竿子打不着! 然而小崽子这会儿瞧着又实在可怜。 他委顿在地,浑身上下湿哒哒的,眼睫上还缀着水珠,要落不落,眼尾发红,可怜巴巴的模样,那双湿润的眸子看过来的时候,任凭多铁石心肠的人瞧了都要心软三分。 这模样生的太好了。 虞甜没忍住薅了一把小崽子的头,想了想:“别怕,给你撑腰!” 谁料小孩儿肩膀抖的更厉害了。 虞甜不禁眼露同情。 这孩子,八成是平日里被欺负惨了,瞧瞧这感激涕零的模样,心里肯定激动惨了。 傅明礼:???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这女人,继拍了他尊贵的屁股之后,又胆大包天摸他的头!! 他一定要让父皇把她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一张包子脸红了又白,傅明礼气的攥紧了拳头。 小六子捂着胸口咳得撕心裂肺,眼神幽怨地望着自家殿下。 同样都是落水,怎么殿下是皇后娘娘抱起来的,而他就是侍卫捞起来的呢? 人家也想温柔美丽的皇后娘娘来救嘛! 虞甜留意到小六子,眼神露出几分嫌弃:这玩意儿,主子都护不住,真没用!也就只剩下点忠心了。 小六子:……宝宝委屈但宝宝不说。 她慢慢站起身来,这会儿浑身湿透,衣裙皱巴巴黏在身上,本来应是极为狼狈的模样,她却泰然自若,瞧不出半点不自在,一双清棱棱的眼睛扫过的时候,竟然让人不敢直视。 “就是你,把太子殿下推下水的?”虞甜的目光定在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小胖子身上。 她这会儿面色还算平静,一双明眸弧度天生弯上那么几分,像是在笑的模样,温柔可亲。 小胖子却莫名有点怵,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不过很快他意识到什么,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扫了眼傅明礼的方向,撇着嘴神色轻蔑:“谁让那个小畜生不长眼睛,撞本世子身上的!” 傅明礼猛地攥紧了拳头,垂着的眼底划过一抹戾气。 这个蠢东西,果然刚才还是下手轻了! …… 气氛猛地一滞。 众嫔妃们心里一个咯噔,眼神流露出复杂。 这临安侯世子也太嚣张了! 太子殿下是小畜生,那陛下成了什么? 一大家子傻缺! 小胖子身边的仆妇们用惊恐的眼神看了眼他,又小心翼翼端详着虞甜的神色。 虞甜微眯了咪眼睛:“你管他叫什么?” 小胖子咬了咬唇,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过他要面子,话已经说出去,自然是不可能收回来了,只倔强地扬着下巴不吭声,轻蔑的眼神却很能说明一切。 “呵,小畜生。”虞甜微偏头,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傅明礼猛地抬起头,胸口急剧起伏,看向她的眼神夹杂着痛恨与狠意。 这个女人…… 她,她竟敢! 她竟然如此折辱他! 他发誓定要把她大卸八块……诶? 傅明礼满腔怒火一滞,眼神露出迷惑。 只见虞甜突然脚步飞快冲向小胖子,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一把拎起他的衣领。 小胖子愣了一秒,然后拼命挣扎起来,见鬼似的盯着她,又惊又怒:“你,你想做什么?!本世子警告你,我,我姑母可是太后!你要敢打我,姑母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皇……皇后娘娘,您,您要做什么!世子爷还小,也只是无心之言……”仆妇们也是一脸惊恐,一副想拦又不敢的模样。 虞甜居高临下盯着小胖子,弯唇勾起一抹温柔的笑:“谁说本宫要打你了?” 她提着小胖子朝池塘边走,语气轻轻柔柔,“天气这么热,你看你,身上出了多少汗。啧,真够埋汰的……”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快放开本世子!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快来帮忙!!”小胖子这下是真的急了,挣扎无果,只得拿下人撒气。 下一秒,虞甜抬腿一踹,拍了拍手: “下去凉快凉快吧,小畜生。” 伴随着“噗通”一声,岸边响起小胖子杀猪般的惨叫。 “啊啊啊!救命!咕噜咕噜……快来救本世子咳咳咳” 岸上的一众人险些惊掉了下巴! 傅明礼眼神呆滞,看了看水里的人,又僵硬地扭头,看向虞甜。 她正慢吞吞揉着手腕,神情温柔似仙女,软声抱怨:“小畜生,还挺沉的。” 傅明礼:“……” 众人:“……” 她,她一定是装的! 她想借此来讨好孤!殊不知孤早已看穿了她的小把戏! 没错,就是这样! 这个女人好深的城府! 傅明礼忍不住又瞄了眼水里的小胖子。 别说,咳,就……还挺爽的。 他瞥着虞甜在阳光下越发赏心悦目熠熠生辉的眉眼,心里可耻地动摇了那么一秒。 这个女人,好像也不是……全然没有可取之处? 第10章 至少,至少她踹人的姿势挺熟练的! 那就留几天再杀好了! 第13章 让太后等着 “殿下就住这种地方?” 虞甜打量着院子里横生的杂草,突然对傅明礼的不受重视有了新一层的认知。 小六子不遗余力地帮自家殿下卖惨,甚至还真情实感地抹了抹眼睛,硬生生挤出两滴泪:“没办法,宫里人惯会捧高踩低,咱们殿下又不受宠,一年到头也见不到陛下几次。现在还算好的,更早以前,连吃饱饭都成问题呜呜,殿下好惨啊呜呜呜!” 拂月最是心软,听到一半就跟着抹起了眼泪:“殿下真是太惨了!” 刚走出来的傅明礼听到这一句,脸色顿时漆黑如锅底。 这个小六子,马桶没刷够是吧? 虞甜察觉到动静回过身来,眉梢轻轻一挑。 小孩儿换了身衣服,焕然一新。 他本就生的容貌精致,只是疏于打扮,加上饮食不好,过于消瘦了些。 他身上的衣裳应是穿了许久,洗的有些发白,她留意到他短了一截的袖口,眼底稍稍一黯。 虞甜走过去,弯下腰来盯着他,眸光落在他头顶,微皱眉头:“头发还没干。” 傅明礼身形僵硬,克制住后退的冲动,别开眼睛不去看她,话音含糊:“一会儿就干了。” “那怎么行?”她语气不赞同。 小六子眼睛一亮,立马机灵地跑回屋,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张帕子,呈给虞甜。 她颇有些惊讶地瞧了他一眼,眼底露出点赞赏,随手接了过来。 倒是没那么蠢。 小六子眉开眼笑,连腰杆都不自觉挺直了许多! 傅明礼:……这到底是谁的人! “我给你绞发,好不好?”她声音轻柔,还挺好听的。 傅明礼回过神来忙要拒绝,虞甜拉住他的手腕往廊下走:“噢,我只是问问,你拒绝也没用。” 傅明礼:“……” 他忍! 他早晚要把这女人的头砍下来当球踢! 傅明礼鼓着腮帮子气成河豚,满脸不情愿被按在凳子上坐下。 本来以为自己会很抗拒,然而落在头顶的力道却很温和,他僵硬的肢体不自觉慢慢放松。 头皮微微的发麻,慢慢蔓延到四肢百骸,这种感觉却不令人抗拒。 傅明礼眼神呆呆的,有些疑惑。 他这是怎么了? 虞甜看着乖巧坐着的小孩儿,手下力道不自觉愈发轻了许多,叹了口气:“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那个小胖子嚎的哭天喊地,他却安安静静,自始至终连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才多大点年纪,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养的? 傅明礼回过神来,满头雾水,不明白她突然来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又不好意思问,只能板着一张小脸故作镇定:“孤不吃糖。” 虞甜:“哪有小孩子不爱吃糖的?” 傅明礼不高兴,他才不是普通的小孩子! “孤不喜欢。” 虞甜摸着他顺滑的发丝,感叹手感良好:“我下次给你带。” 傅明礼:“……” 这女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还下次?这么快都惦记着下次了! 出乎意料,他没继续吭声。 过了一会儿,傅明礼低低的嗓音传来:“你踹了顾长睿,老……太后不会放过你的。” 顾长睿就是临安侯世子。 虞甜嘴角一挑。 不错,小孩儿还知道关心她。 她慢条斯理将他的头发理顺,语气漫不经心:“那就让她放马过来。” 傅明礼有些气急:“你究竟知不知道太后的母家有多强大啊!” 他扭过头,盯着虞甜,仰着脖子闷闷不乐,“你得罪了太后,父皇也不会帮你的。” 父皇才不会为着一个女人如此费心呢,哪天杀了她都不一定。 虞甜慢慢弯下腰,点了点他的鼻子,眼神戏谑:“殿下这是在关心我吗?” 傅明礼懵了懵,紧接着脸颊迅速涨红,唇瓣发颤:“你,你少自作多情了!孤只是,只是不想别人说孤忘恩负义,靠近孤的都没好下场……” 说到后半句,他眼神一黯。 “行了。”虞甜捏捏他的小脸,笑眯眯的,语气轻快却认真,“殿下放心,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 傅明礼捂着脸颊,盯着空荡荡的院门,咬牙恶狠狠道:“谁关心她死不死了!” 小六子摸着下巴,一本正经点头:“反正不是咱殿下!” 傅明礼瞪他一眼:“你给孤闭嘴!” 小六子:“……嘤。” * 回宫路上,拂月扶着虞甜的手臂,抿了抿唇眼神兴奋:“娘娘可想好如何应对太后娘娘那边了?” 虞甜懒洋洋打了个呵欠:“没有。” 拂月满脸不敢置信:“……哈?” 那您还敢得罪! 虞甜瞥她一眼,大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她总不能砍了本宫不是?既然不能打,骂的话,你家主子还能骂不过她?” 她嘴角向下撇,十足不屑。 打也不一定打得过。 拂月:“……” 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拂月被忽悠的云里雾里,两人还没走到坤宁宫,就被人给截住了。 第11章 来人是一个脸容长,面相刻薄的嬷嬷,我们称她为容嬷嬷。 容嬷嬷是太后跟前的人,眼神挑剔地打量了一圈虞甜,像是在看什么死人,然后趾高气扬地抬了抬下巴:“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她话音一顿,挤出一个不阴不阳的笑,“对了,陛下也在呢。” 她以为这位看起来温温柔柔的皇后娘娘会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却见对方点点头,神色十分淡定:“劳烦太后娘娘等一等,容本宫换一身衣裳,梳洗一番。” 容嬷嬷面色一僵,险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尖着嗓子不敢置信道:“皇后娘娘让太后娘娘等你?!” 虞甜眼神疑惑:“有什么问题吗?本宫的衣裳脏了,需要回去换一身,妆容也有些花,还要补一补。” 容嬷嬷气的胸口起伏,脸拉的老长,阴恻恻道:“让太后娘娘等,这恐怕不妥吧?” 虞甜抚平袖口褶皱,语气淡定:“有什么不妥的,陛下不也跟着一起等吗?” 容嬷嬷:“……” 她懒得废话,瞥对方一眼,抬了抬下巴朝里走:“行了,就在外面候着吧。” 容嬷嬷:“……” 岂有此理! 这女人好生嚣张! 她回去定要向太后娘娘告状! 第14章 臣妾做错了吗 乾清宫。 李有福弯腰,神色迟疑道:“回太后娘娘,陛下昨夜里忽犯头疾,发了好大的脾气,如今情绪正是不好……” 身穿锦衣,看上去年近四十的美妇闻言,收回了要掀帘子的手,隔着垂下的幔帐扫了眼,慢条斯理道:“既是如此,那哀家就在外面等着好了。” 太后话音顿了顿,翘起的精美护甲摸了摸袖口的花纹,似是关心地补充一句,“皇帝也莫要太过消沉,宫里那么多太医,总是能想到法子的。实在不行,不是还有皇后在么?按照钦天监的卜卦,立了后这情况也该好转才是。如若不然……” 如若好转不了,这笔账也该算在皇后头上。 太后眼里不着痕迹划过一抹笑意。 内殿寂静无声,许久未传来动静,太后自讨没趣,轻蔑地撇了撇嘴,搭着宫女的手臂施施然朝外走。 心腹李嬷嬷扶着她落座,她瞥了眼门口,几不可察地皱眉:“容玥怎么去了这么久?” 李嬷嬷小心翼翼给她打扇,眼眸微转,唇畔闪过一丝笑意:“许是得知太后您召见,一时慌了神吧。” 太后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轻蔑:“敢将睿儿踹下水,哀家还当她有多大的胆子,看来也不过如此。” 李嬷嬷嗤笑一声:“想来咱们这位皇后娘娘,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地位,娘娘您身为长辈,教导一二也是应当的。” “说的正是这个理。”太后神色颇有些愉悦,端起宫女倒好的茶,凑到唇边喝了一口,语气轻慢,“她父亲尚且还要在哀家面前卑躬屈膝,她算个什么东西?不知所谓的玩意儿,是该立立规矩了。” 主仆二人说的正兴起,外头传来一声唱喏—— “皇后娘娘驾到——!” 太后搁下茶盏,轻嗤一声:“可算是来了。” “娘娘请快些,莫要让太后娘娘等急了。”在容嬷嬷木着一张脸,盯着杀气腾腾的眼神第十八次重复这句话时,虞甜可算是踏进了乾清宫的门。 她抬眸环顾了一圈,没有看见那个阴晴不定的大暴君,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上首正坐着一华服妇人,年过三十风韵犹存,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然而面相却稍显刻薄,那双丹凤眼正挑剔地打量着她,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皇后倒是个规矩好的,与你二姐相去甚远。” 虞甜听出对方在嘲讽她没规矩,但她不在意,跟没事人似的扬起一张笑脸:“多谢母后夸赞,臣妾好生惶恐。” 说着惶恐,可她脸上却没有半分惶恐的意思。 太后面色一沉,一掌拍在案上:“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虞甜诧异地扬眉,眨了眨眼睛:“母后这是什么意思?臣妾做错了什么吗?” 她生得漂亮,又带着一股仙气,这样的小动作做起来倒也不嫌做作,反而添了一分清纯无辜的气质。 望着眼前这张面前漂亮的脸蛋,太后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升起,脸上的镇静再也维持不住,冷笑一声:“你将睿儿推到池子里,还敢来问哀家做错了什么?” “原来母后说的是这个呀!”虞甜恍然大悟,嘴角提了提,慢悠悠自顾自的走到椅子边坐下。 这般旁若无人的姿态,旁边的人看的目瞪口呆。 容嬷嬷柳眉倒竖,一脸怒容:“皇后娘娘好生目中无人!太后娘娘让您坐了吗?!” 拂月眉眼一冷,语气不善:“奴婢看嬷嬷才目中无人呢!我们家娘娘乃是中宫皇后,太后娘娘尚且还没发话,什么时候也轮到嬷嬷您一介奴婢来指责了?” 容嬷嬷也算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不客气地指着鼻子骂,登时气的胸口起伏,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太后冷飕飕斜了眼拂月:“好好身边的这位宫女倒是好没规矩,依哀家看,该是好好教导一番才是。” 容嬷嬷闻言一脸蠢蠢欲动,虞甜斜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出声:“母后见谅,臣妾自小养在江南,难免小家子气了些,比不得二姐姐,对身边的人也疏于教导了些。不过拂月她也是护主心切,嬷嬷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说话也不过过脑子,这要是让旁人听见了,少不得要偷偷议论母后您管教无方呢。” 第12章 太后脸色一黑:“你是在指责哀家?!” 虞甜诧异地瞧她一眼:“母后怎么会这么想?臣妾这还不是为了顾全您的颜面。” 太后咬了咬牙,眼神跟刀子似的剜她:“好,好得很!那睿儿的事你又如何解释?他一个小孩子,你也下得去手!如此恶毒,如何堪当一国之母!” 虞甜眉头轻皱:“这母后可就误会臣妾了,是临安侯世子将太子殿下推下水在先,臣妾可是为了保全您和临安侯的名声,这才将世子给推下水的。” “荒谬!”太后怒极反笑,怒视着她,“这与哀家和临安侯又有何关系?” “陛下重伤未愈,正是人心动荡之际,在这关头世子爷进宫,把陛下唯一的子嗣推下了水……”她抚了抚额角垂落的碎发,抬起一双清湛的眼睛,眉目含笑,“母后不妨猜猜,外人会如何议论?” “临安侯有不臣之心,妄图谋朝……” “住口!你疯了不成?!”太后心里一紧,迅速朝内殿的方向望了望,疾言厉色打断她。 虞甜当即收声,状若乖巧的模样,细声细气:“是臣妾失言了,如此一来,母后可还会怪罪臣妾自作主张?” 太后的脸色变幻莫测,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重拾威严,颇有些不情不愿:“这件事,你做的不错。” 虞甜当即眉开眼笑:“能为母后分忧,是臣妾的福分,之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情,臣妾也十分乐意效劳。” 太后:“……” 总觉得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呵,皇后倒是一片孝心。” 冰凉的声音从帘子后传来,虞甜当场愣在原地,满脑子都是两个字—— 完了! 怎么没人告诉她,大暴君也在,还是醒着的! 第15章 玷污了朕的清白 她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人,所以就自然而然的以为暴君不在这里,是以怼太后的时候也格外放飞自我。 哪里想到,人家居然一直在里面,没准儿还把她的话从头到尾听了个全! 虞甜回想了一番刚才自己说过什么,心里一个咯噔: 天要亡我! 幔帐被宫人挂了起来。 帘子后,缓缓响起一阵车轱辘声。 轮椅上,男人只穿着单薄的玄色寝衣,青丝散在肩上,刀削斧凿般的轮廓冰冷酷戾,一双黑眸如寒潭一般深邃,泛着冷淡的色泽。 仔细看,他的面色颇为苍白虚弱,眉眼间也萦绕着一股倦怠之色,可那无意间流露出的锋芒戾气却让人生不出轻视的心思。 虞甜连忙乖觉地起身,扬起一个乖巧羞涩的笑,努力让自己不露破绽:“臣妾参见陛下。” 那态度,跟面对太后时简直天壤之别。 太后也品出了什么,瞧虞甜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顿觉出了一口恶气! 她打量了眼傅凛知那病恹恹的模样,心底松了口气,下巴微抬:“看来皇帝果真是有所好转,都能下地了。” 虞甜眉心一跳,暗道这老妖婆简直恶毒,暴君双腿残废,这会儿最不愿听人提起的就是他的残缺,这老妖婆倒好,直往人家肺管子戳,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做了! 她小心翼翼觑了眼傅凛知的神色,他脸色阴翳,颓丧地扯了扯唇角,不冷不热道:“有劳母后关心。” 许是想起傅凛知往日的残暴,太后瞅着他阴沉的模样也有点发怵,不愿意多待,假惺惺点了点头:“既是如此,哀家也就不方便多待了,你们二人新婚,正是该好好培养感情的时候,哀家就回宫了。” 虞甜紧张地攥紧了手,暗骂这女人鸡贼,笑吟吟开口:“臣妾倒是不方便打扰陛下清静,正好还有些问题想向母后请教,不如一道吧?” 太后哪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状若慈爱地道:“你呀,什么问题非要等到这时候问?放心,以后有的是时间!还是多陪陪陛下吧,这里需要你。” 虞甜:“……” 淦你娘。 有本事你留下来啊! “皇帝好生休息,哀家改日再来看你。”太后说完,颇为幸灾乐祸地看了眼虞甜,趾高气扬转身走人了。 “母后慢走。”傅凛知情绪莫名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眼底有化不开的浓稠墨色。 ……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虞甜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浑身都不自在。 她正寻思着找个借口开溜,凉飕飕的嗓音蓦地响起:“朕是洪水猛兽吗?” 虞甜懵了懵:“啊?” 傅凛知黑漆漆的眸正盯着她,眼神危险:“你很怕朕?” 虞甜想了想,十分诚实:“有点。” 毕竟是差点掐死她的人,能不怕吗? 在脱口而出这句话之后,她敏锐的察觉到空气更冷了几分。 “……”虞甜不得不硬着头皮改口,“陛下龙章凤姿,普通人的确招架不了。” 他冷眼瞧着她:“呵,油嘴滑舌。” “……” “你踹了临安侯世子?”李有福推着傅凛知将轮椅固定在合适的位置。 虞甜头皮一下子紧绷起来,这是要算账了? 她心里难免有些忐忑,虽说方才在太后面前谎话信手拈来,她脸都不红一下,可她不敢保证面前的人会信她的鬼话。 虞甜抿了抿唇,纠结片刻还是选择实话实说:“那小胖子太嚣张了,臣妾没忍住……” 第13章 听起来还挺委屈。 李有福暗叹:皇后娘娘是个人才啊! 傅凛知斜了她一眼,多新鲜,打人的还委屈起来了。 怎么,踹的脚疼? 他眸光深了深,语气讥讽:“得罪了临安侯,你要死了。” 虞甜:“……” 她打量着傅凛知的神色,大着胆子:“陛下会帮臣妾的吧?” 傅凛知掀眸看她:“朕为何要帮?” 他说这话的时候,顶着一脸“朕管你去死”的冷酷无情。 虞甜却没有被唬到,她似乎胆子大了些,默默朝他凑近了一点,弯着腰看他,眨巴眨巴眼睛:“可臣妾是陛下的人呀。” 语气甜腻腻,跟藏了勾子似的。 傅凛知眉心微动,抬起一根手指慢悠悠抵住她的额,往后推,神色玩味:“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莫要玷污了朕的清白。” 虞甜:“……” 神他妈玷污你的清白。 你是什么贞洁妇男吗! 她无意识咬了咬唇:“可臣妾也是为了给太子殿下出气……” 傅凛知神色冷下去,眼底覆了一层霜,口吻冰凉:“你要是打算讨好他来借此讨好朕,那可就打错算盘了。” 李有福朝拂月使了个眼色,两人不动声色溜了出去。 虞甜一愣,感到匪夷所思。 这父子俩的关系,怎么搞的跟仇人似的? 难道…… 她心里不经意划过一个猜测。 难道小崽子是大暴君的某一任给他戴绿帽子的产物? 可解释不通啊! 这父子俩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怎么看都是亲的。 虞甜端详着傅凛知不虞的神色,识趣的没有追问。 她想了想,轻声开口:“臣妾没有打算用太子殿下来讨好陛下。” “臣妾只是觉得,太子殿下还小,无论什么样的错误,都不能让一个孩子来承担。” ……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您怎么跑这儿来了!”李有福一出门,就瞥见一道小身影努力地踮着脚贴在窗户边偷听,吓了一跳! 拂月也一脸惊讶:“太子殿下?” 偷听被逮了个正着,傅明礼一张脸涨的通红,跟猴屁股似的,偏偏他自己没有察觉,还故作淡定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啊,孤就是路过,顺便来看看。” 他才不会承认是听说老妖婆把那女人叫来,放心不下这才专程跑一趟呢! 李有福哑口无言,却见傅明礼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眼神警告地瞪着他:“不许告密!” 李有福哭笑不得,连忙点头。 …… 于是偷听大队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里面传来傅凛知阴沉莫测的声音: “你是在指责朕?” 窗外的三个脑袋都安静了。 第16章 这叫苦肉计 虞甜瞧着面前的人,内心有些诧异: 这人什么狗脾气,怎么说着说着又生气了? 吐槽归吐槽,她可不敢表现出来。 “陛下这是说的什么话,臣妾哪敢啊?” 她眨了眨眼,温柔小意道。 傅凛知眸光晦暗瞅她良久,垂下眼,要笑不笑扯了扯唇:“你最好是。” 虞甜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会儿也被这到阴沉沉的目光瞧得后颈生凉,她撇了撇嘴,不甚自在地转移话题:“陛下今日可要臣妾侍药?” …… 虞甜灰头土脸地被撵出来,看似垂头丧气,实则内心喜不自禁。 啧,真以为谁稀罕伺候他呢! 跟那么一个定时炸弹待在一块儿,她还嫌不自在呢! 她故作忧愁地迈出了门,抬头一不小心对上旁边偷听的几个脑袋,目光一顿。 “嘶,怎么没声了?” “哎,你别挤孤啊!瞪孤做甚,你眼睛抽筋了?”傅明礼皱着眉一脸不耐地扭过头,猝不及防和虞甜来了个对视。 “……” 气氛迷之沉默。 虞甜打量着几人略显猥琐的姿势,摸着下巴沉吟片刻:“你们这是……” 傅明礼挺直了腰杆抢先开口:“看风景!”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连连附和。 虞甜拖长了音调“噢”了一声,十分体谅道:“那殿下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她说着就要走,傅明礼连忙小碎步追上来,顶着一张别扭的脸,犹豫一会儿,不情不愿开口:“那老妖婆没欺负你吧?”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无意识间用了“欺负”这个词,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把虞甜划为自己的阵营了。 虞甜下意识放慢了步伐,反应了一下他指的谁,默默在心里为这个称呼点了个赞,语气还算轻松,笑吟吟看着他:“殿下关心我呀?” 她那双眼睛生得实在好看,眼底映着清亮的光,专注地瞧着别人的时候,尤为动人。 “谁关心你了?!”傅明礼跟炸毛的猫似的,红着脸大声反驳。 小家伙,还挺口是心非。 虞甜唇角微微翘起:“殿下放心,我脸皮厚,而且太后骂不过我。” 拂月无语仰天:她家主子似乎还挺自豪的,这是什么光荣的事吗? 傅明礼显然不信,在他看来,那老妖婆的道行跟话本子里的妖魔鬼怪也没什么区别了。 第14章 此事到底是因他而起,他无意识抿紧了唇,小心翼翼瞥了眼虞甜的神色。 这女人,该不会是怕他担心,所以故意逞强吧? 不,不可能! 她才不可能这么好心! 没准儿是故意借此让他产生愧疚,书里怎么说的来着,这叫苦肉计! 可恶! 他差点儿就上当了! 傅明礼反复给自己洗脑,心志坚定了那么一些,他绷着小脸,语气沉重:“若再有下次,你不必为孤如此忍辱负重。” 在水里,虞甜义无反顾冲过来将他揽入怀里的时候,他是真的有过一瞬间动容。 那种感觉,估计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次。 毕竟谁会为了演戏将自己置于险境呢? 他眼神微黯。 虞甜突然转头跟拂月道:“今晚吃什么?” 傅明礼懵了懵:? 他眉头一皱,有些不高兴:“孤在跟你说话!” 虞甜神色自若地继续:“不如来一道桂花鱼翅吧,松鼠鳜鱼也好吃,啊还有,上次的糖蒸酥珞也不错!” 傅明礼:??? 她偏过头来看傅明礼,眼眸盛着笑意,“殿下也一道来坤宁宫用膳吧?” 傅明礼:“既……既是如此,那孤便勉为其难答应了。” 可恶! 他才不会轻易被收买! 他,他只是想尝尝,那糖蒸酥珞能有多好吃。 仅此而已! …… —— 此事以傅明礼一不小心吃了个撑,捂脸遁逃告终。 虞甜笑眯眯地招呼:“殿下有空常来啊,饭管饱!” 傅明礼脚下一个踉跄,耳尖通红,溜的更快了。 * “什么东西遮遮掩掩?拿过来给本宫瞧瞧。” 虞甜午后坐在美人榻上小憩,瞥见拂月眼神纠结,眉头紧蹙,第九次从她跟前路过,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拂月眼神讪讪,将手里的东西呈上来。 “您瞧了可不许生气。” 她递过来的是一张信纸,虞甜展开,盯着上面繁复的字体沉默几秒,若无其事地道:“行了,字多看着本宫眼睛疼,还是你念吧。” 踏马的写的什么玩意儿! 拂月盯着那一共不超过二十个字的信纸,没敢出声质疑。 她依言念出了上面的内容。 “万事听命于太后,吾儿不得行事张狂。” 听这一副训诫的语气,是她那倒霉父亲没错了。 “家里传来的?”她懒洋洋地挑眉, 行事张狂? 她行事很张狂吗?她怎么没感觉出来? 拂月颔首,语气迟疑:“是老爷今日早朝后托人送过来的,想来是知道娘娘您在宫里的所作所为了。” 太后拿捏不住自家主子,自然懂得另辟蹊径。 这年头,女子的身家性命,都和娘家的势力息息相关,太后选择向虞太傅施压,理论上也没错。 虞甜点点头:“撕了吧。” 拂月:“啊?” 虞甜看她一眼:“这玩意儿不撕了,留着给人当把柄吗?” 拂月恍然大悟,连忙谨慎地将这封信处理了,一扭头便瞧见自家娘娘托着下巴眯着眼睛一脸若有所思。 “娘娘在想什么?” 虞甜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咱这是上了一条贼船啊。” 看目前的架势,很明显她那倒霉爹是和太后他们一伙的,一群人暗戳戳的,指不定在琢磨搞什么大事呢。 按照原书的轨迹,大暴君还没那么快嗝屁,所以他们的阴谋八成是会以失败告终。 倒霉爹死了也就死了,可谋朝篡位这样的大事,会株连九族的吧? 而虞甜嘛。 她只想苟命。 这条贼船,谁爱上谁上! 拂月想了想,一脸认真:“反正奴婢听娘娘的!” 虞甜嘴角翘起一抹弧度:“唱过戏吗?” 拂月眼神茫然摇了摇头:“奴婢只瞧过别人唱戏。” “那也好办。”她坐起身来,眼眸里流转着异样的光彩。 * 第17章 下次别弹了 “这是何物?”虞甜瞧着眼前的容嬷嬷,挑了挑眉眼神询问。 容嬷嬷鬼鬼祟祟捏着那物什,面上有些不耐烦:“太后娘娘的吩咐,皇后娘娘只管照做便是,问那么多做什么?” 她再三叮嘱:“这香啊可是好东西,只要在衣服上熏个两三天,常到皇上跟前晃晃就行。” 她朝着虞甜眨眨眼睛,意味深长地道,“娘娘大可放心,事成之后,太后娘娘不会亏待您的。” 虞甜接过那香囊握在手里,垂眼盯着上面精致的绣纹,嘴角挽起一个弧度:“那便请嬷嬷替本宫谢过太后娘娘了。” 容嬷嬷瞧她还算恭顺,比那天的牙尖嘴利好上许多,心气顺了些,眼里不经意闪过一抹鄙夷。 “那是自然,那太后娘娘便等着皇后娘娘的好消息了。” 虞甜眼睛微弯,轻轻颔首。 送走了容嬷嬷,拂月便迫不及待上前来,眼神担忧地盯着那香囊:“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娘娘不如还是交给奴婢吧。” 太后娘娘还真是迫不及待,这么快便出手了。 虞甜掂了掂手里的香囊,轻嗤一声:“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第15章 她眼微眯,声音几不可闻,“没准儿还是要人命的。” 该怎么处理呢? 这种玩意儿,终归不适合堂而皇之地召太医。 虞甜将香囊仍在桌案上,轻轻叹了口气。 间谍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何况还不给工资。 门边闪过一抹身影,一个小宫女拿着帕子走进来,先是朝着虞甜行了个礼,便乖巧地去打扫屋子了。 小宫女长得圆润可爱,虞甜没忍住多看了眼,有些眼熟,想不起来名字。 拂月会意,在她耳边轻声地道:“外院洒扫的三等宫女,叫惊蛰。” “唔,惊蛰,是个好名字。”虞甜随口赞了句。 惊蛰来到旁边擦花瓶,她干起活来手脚利索,有一股别样的朝气蓬勃。 只是在经过虞甜时,她却顿了顿,神色有些迟疑。 虞甜挑眉看过去:“怎么了?” 惊蛰略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眼神落到桌上的香囊,嗅了嗅鼻子:“娘娘的香囊,味道很好闻。” 虞甜眼神一动,颇有些意味深长:“是么?你要不仔细闻闻?” 惊蛰眼睛呆愣地瞪大,竟也真就走了过来,拿起香囊闻了闻。 她眉头微皱,面色纠结。 拂月见状,不由心生狐疑:“有什么你就直说,娘娘不会怪罪的。” 惊蛰鼓了鼓脸颊,认真道:“回娘娘,这香囊虽然好闻,可却不宜长时间佩戴。里面的有几种药材,长时间闻会让人上瘾,如若心绪不稳,更严重的,甚至有可能危及性命。” 拂月面色一变,下意识看了眼虞甜。 后者倒没有丝毫惊讶的样子,饶有兴致地盯着惊蛰:“你懂医术?” 惊蛰羞赧地垂下脑袋:“奴婢跟着爷爷学过一些,算不得精通,但也略知一二。” 虞甜扬了扬唇:“那感情好啊,以后进屋里伺候吧,本宫还缺一个大宫女。” 惊蛰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拂月笑哼一声:“愣着干嘛?还不快谢恩?你这丫头瞧着机灵,性子怎的如此迟钝!” 惊蛰回过神来,脸颊浮起激动的红,她咧开一个略显傻气的笑,端端正正行了个礼:“惊蛰谢过娘娘!” * “陛下,人已经送过去了。” 李有福小心翼翼望着榻上的人。 傅凛知阖着眼眸,浓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上方,投落下大片阴影,更显他五官深邃立体。 他缓缓睁开眼,嗓音冷淡:“可有露出马脚?” 李有福想了想:“惊蛰那丫头向来机灵,懂得随机应变,想来应该没有露馅,不然皇后娘娘也不可能放心用她。” 傅凛知提了提唇角,似嘲非嘲:“那可不一定。” 他没有深说的意思,眼尾挑出几分利芒:“朕的母后,还真是迫不及待想朕死呢。” 李有福眉眼掠过一抹狠色:“不如奴才去把人……” “多事。”他语气淡淡,眼底幽黑的光半明半暗,透着兵不血刃的残忍,“人要是死了,上哪儿找乐子?” 李有福仍旧愤愤不平:“可陛下的腿……”他说到一半,意识到什么,猛地噤声。 年轻的帝王神色莫测,缓缓,喉咙里滚出一声笑:“不急,慢慢来。” 账,要一笔一笔的算。 他有的是耐心。 李有福抿了抿唇,想给自己一巴掌,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陛下放心,游统领不日前传来消息,说发现了神医的踪迹,等寻到那神医,陛下的腿定能治好!” 傅凛知敛眸,盯着自己无知觉的腿,唇角勾起一抹奇异弧度。 * 御花园里,众嫔妃们嗑着瓜子闲聊。 “陛下今日竟上朝了!” “啊!不是吧,太医不是说要静养吗?” “嚯,我就说咱陛下是个命硬的!” “傻缺!这他妈是能说的吗?”贵妃一个核桃砸过去,静妃吓得一个哆嗦。 “哈,哈,臣妾失言,臣妾失言。” 贵妃翻了个白眼,一转头,猝不及防瞧见辣眼睛的一幕—— 今日穿了一身红配绿的丽嫔,正大把的薅着园子里的花一股脑儿往自己脑袋上插。 她眼角抽搐两下,怒喝一声。:“丽嫔你在干什么?!” 丽嫔停下手中动作,略有些羞涩地低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陛下既然能上朝,想必也能召寝了,臣妾这不是想着,先提前准备准备……” 想不到吧? 赢在起跑线,看老娘卷不死你们! 众妃嫔:“……” 贵妃忍无可忍:“你趁早死心吧!你就是把满园子的花都薅下来插你头上,陛下也看不上你!” 废话,他又不瞎! 谁他妈会看上一座行走的花园啊! 丽嫔气的揪紧了手帕。 贵妃娘娘一定是嫉妒她的美色! 贞贵人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一顿,瞪大了眼睛:“哎呀,那边是哪位姐姐如此貌美,噢,原来是皇后娘娘!” 虞甜慢悠悠走过来,望着众人挑了挑眉:“哟,几位妹妹都在呢?不知大家可有瞧见,是谁在弹琵琶?” 乐常在眼睛一亮,神色激动:“皇后娘娘定是被我的琴声吸引过来的!” 高山流水,伯牙断琴! 第16章 虞甜眼神落在她身上,化为慈爱,斟酌道:“弹得很好,下次别弹了。” …… 第18章 我恨她是块木头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虞甜脚步微顿,眉心跳了跳。 拂月侧耳听了听,语气迟疑:“好像是有人在弹琴?” 虞甜下意识道:“不能吧?弹的这么难听,还敢出来丢人现眼?” 这是何等的勇气! 她生出几分好奇,这才循着琴声传来的方向找过来,谁料就瞧见一群莺莺燕燕坐在亭子里唠嗑。 虞甜打量着说话的女子,生的一副花容月貌,就是琴声……委实难听了些。 果然,人无完人,上天给你打开一扇门的同时,也会为你关上一扇窗。 然而面对这么一个小美人,难听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虞甜只得委婉的表达自己的建议。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太委婉,对方好像没听出来。 乐常在满面红光,激动不能自已,满脑子都是: 皇后娘娘居然夸她弹得好诶! 呜呜呜,从来没有人夸过她! 皇后娘娘果然是她的知己! 乐常在羞涩地拽了拽衣角:“谢娘娘抬爱,嫔妾其他乐器也略知一二,得空还请娘娘品鉴。” 虞甜没想太多,她寻思着,没准这乐常在只是不擅长琵琶,她都说略知一二了,那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好啊。” 她说完这话,顿时感觉其他人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贵妃眼神复杂地打量着虞甜。 这女人为了收买人心,还挺豁得出去啊! “娘娘这是准备去哪儿?” 虞甜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贵妃,唇角上挑:“随便走走罢了。” 贵妃掩唇一笑,风情万种:“既没有别的事,那不知娘娘可愿赏个脸,与臣妾们一道赏花?” 贵妃这是在向她示好? 虞甜觉得有古怪,虽然碰面次数不多,可贵妃就差把不喜欢她写脸上了。 怎么现在突然邀请她一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 虞甜留了个心眼,含笑点点头:“盛情难却。” 位分最高的两位意见都达成了一致,其他人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众人紧跟在后头,说说笑笑,气氛还算不错。 贵妃将手搭在一朵芙蓉上,不经意开口:“今日祁王殿下似乎进宫拜访太后娘娘了?” 虞甜眉梢轻挑:祁王是谁?不认识。 贞贵人心直口快:“八成是商量和虞二小姐的婚事吧!” 刚一说完,她顿时察觉到周遭一寂。 贞贵人反应极快地捂住嘴。 她,她什么都没说! 见众人望过来,眼神夹杂着说不出的同情,虞甜面带微笑:??? “你们都看本宫做什么?” 察觉到拂月扶着自己的手臂微微一紧,虞甜扭头对上她担忧的眼神,瞬间了悟。 看来原身和这位祁王有什么爱恨纠葛。 这可有点棘手。 她特么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啊! 贵妃看过来,眼神透出几分幸灾乐祸,假惺惺叹了口气:“娘娘与祁王殿下自幼定下婚约,若不是半道进了宫,何至于让虞二姑娘捡了漏?这可真是天意弄人啊!” 虞甜猛地看向贵妃,眼里泪光闪闪。 瞧瞧,这是什么绝世小可爱! 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她决定今天起开始喜欢贵妃! 贵妃瞧虞甜这悲愤欲绝的模样,顿时以为戳中了对方的伤心事,不由愈发得意。 要她说这皇后也是个没用的,居然叫自己的亲姐姐给抢了婚事,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换做是她,拼了一切也要撕了虞瑶那贱人的脸! 她打心眼儿里瞧不上这样的怂货,甚至觉得自己今日这一出多少有些自降身份。 没意思的紧。 丽嫔向来是个喜欢煽风点火的,闻言眼珠一转开始拾掇起来:“贵妃娘娘说的正是啊!皇后娘娘,如若不是虞二姑娘,这祈王妃的位置可就是您的!您咽的下这口恶气吗?!” 她说着说着,面色通红,仿佛自己被绿了的模样,愤怒的还挺真情实感。 贵妃暗暗点头,这蠢货今天倒没往日蠢了。 众人竖起耳朵,一聊期待地等待着虞甜的反应。 这位皇后娘娘瞧上去就一副温温柔柔好欺负的模样,八成会气哭吧? 只见虞甜慢悠悠点点头,眼眶微红:“本宫咽的下。” 众嫔妃:? 众嫔妃:??? 你踏马属龟的吧?! 泥人还有三分泥性呢! 八卦没看着,还被恶心了一通,嫔妃们脸色那叫一个绿。 虞甜观察着众人失望的表情,抿了抿唇一副受气包的模样:“这些话以后不必再提,本宫既入了宫,从前的一切便该尘归尘,土归土。” 入个宫而已,说得好像遁入空门似的。 众人脸色蔫蔫儿的。 惊蛰好奇地瞥了眼虞甜的背影,眼里若有所思。 一旁偷听许久的人再也坐不住了。 “参见祁王殿下。” 众人脸色一惊,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俊美白衣男子缓步而来。 他相貌品行俱佳,气质温润,轻袍缓袖走过来时,让人恍惚以为遇到了谪仙。 第17章 傅珏停在几米外的地方,拱手行了一礼。 “微臣,参见几位娘娘。”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中间的虞甜身上,微微一顿,深情款款:“见过皇嫂。” 众人的八卦之魂瞬间燃烧了起来! 刚刚还可以说是嘴硬,如今老情人见面,那还不得干柴烈火! 看!! 她感动的眼睛都红了! 旧情复燃!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虞甜抬手揉了揉眼睛:“拂月,手帕。” 啧啧啧! 这就是传说中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贵妃难得戳了戳贞贵人,摊开手:“那谁,瓜子也给本宫来点。” 贞贵人:“……” 这头拂月连忙递上帕子:“娘娘。” 虞甜擦了擦眼睛,舒了口气:“可算是把沙子给弄出来了。” 众人:…… 嘴硬,肯定是嘴硬! 虞甜似乎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看了眼祁王,脸上带了笑:“王爷免礼。” 她顿了顿,又认真地补充一句,“虽说都是一家人,可按照规矩,王爷该称呼本宫为皇后娘娘。” 傅珏温和的面容几不可察一僵。 虞甜一脸大度:“这次便算了,不过下次王爷记得行跪拜礼,没得让人说王爷这么大个人了还不知礼数。” 傅珏:“……” 嫔妃:“……” 这究竟是什么品种的木头? 第19章 择日不如撞日 傅珏到底修养好,只是失态片刻便收敛好情绪,眼神黯然地垂头:“皇后娘娘教训的是。” 美男做什么都赏心悦目,旁边的人都看得不忍了。 然而虞甜像是块木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王爷能这么想,本宫甚是欣慰。” 大家很快换了条思路。 因爱生恨! 这戏码也精彩啊! 贵妃笑吟吟看向傅珏:“王爷此次进宫,可是好事将近?本宫倒是要提前道声恭喜了。” 丽嫔紧跟着附和:“听闻虞二姑娘可是京中有名的才女,王爷艳福不浅啊!” 她一边说着,还十分刻意地那眼神去瞄虞甜,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似的。 傅珏看了眼这位红配绿的审美奇葩,眉头小幅度皱了皱,脾气很好地道:“两位娘娘莫要打趣臣弟了。” 他瞥了眼看热闹的虞甜,眼神欲言又止,这一动作落入别人眼里,则又是一番情景。 虞甜神色坦荡,话音捎带着打趣:“王爷瞧本宫作甚?” 她唇角一翘,慢悠悠道,“王爷尽管放心,等王爷成亲那日,本宫与陛下,自会备上大礼。” 一句话,将两人撇得干干净净。 傅珏望着眼前的女子,依旧是从前那副容貌,可性子却似乎又不同了,瞧久了竟让人觉得陌生。 他眉心微蹙,很快又展开:“有劳娘娘惦记,倒是还不急。”他深深瞧了眼虞甜,有意要缓和气氛,“倒是娘娘,进宫几日,可还习惯?” 冲喜的皇后,对象又是那位残暴的皇兄,能怎么习惯? 贵妃眼里划过一抹轻蔑。 看来向来以君子著称的祁王殿下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光明磊落嘛?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算什么君子! 难怪能和虞瑶那白莲花凑一对。 她瞪了眼虞甜:可有点骨气吧!别让本宫瞧不起你! 这时候她已经全然忘了是自己先拱火的。 虞甜没注意到贵妃的眼神,她看穿了傅珏的意图,轻笑一声:“宫里的日子,自是极好的。” 她眉尖轻蹙,有些苦恼的模样,傅珏眼神一动,目光更加真挚几分,便听她叹了口气抱怨,“就是平日里委实铺张奢侈了些,穿的是御贡的鲛纱,用的是百年产一颗的东珠,吃的是跑死了三匹马千里迢迢送来的荔枝,本宫跟陛下说过好几次不必这样浪费,可陛下偏是不听呢。” 傅珏:“……” 其他人:“……” 傅珏嘴角的弧度有些僵硬:“皇后娘娘过得好,那臣弟也就放心了。” 虞甜:“那你可就放心太早了!” 傅珏:? 虞甜瞪大了眼睛,语气诧异:“怎么,王爷竟不知道吗?”她眨了眨眼,意味深长,“本宫那位二姐姐,可难伺候着呢!” 贵妃顿时来了精神,一副谁都别想拦她吃瓜的模样:“姐姐详细讲讲?” 虞甜瞥她一眼:呵,女人,为了吃瓜还叫上姐姐了? 她唇角挑了挑,慢条斯理启唇:“我那位二姐姐呀,自幼便娇气霸道,衣裳首饰她都要最好的,哪怕要天上的星星,也要搭根梯子给她摘下来! 且她这个人,占有欲很强的,殿下若娶了她,以后定是不能纳妾的,否则我二姐姐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 “从前我二姐姐养了只猫,只因有一天家里来的表小姐摸了那只猫一下,第二天那只猫就溺死在了池塘里,说来也真是巧呢。” “啊!”胆子小的贞贵人吓得肩膀一缩。 贵妃听得津津有味:“那虞二姑娘可不是心疼坏了?” 虞甜笑了一下:“二姐姐是个看得开的,隔日便抱了条狗回来。” 贵妃张了张嘴:“那也看得太开了。” 傅珏听的脸色变幻莫测,下意识认为虞甜在撒谎,这跟她认识的阿瑶简直判若两人! 第18章 虞甜打量着他的神色,抿着唇笑了笑:“当然啦,王爷和二姐姐是真心相爱,定然不会在意她这些小缺点的。” 傅珏勉强勾了勾唇。 虞甜看够了热闹,抖了抖衣袖:“行了,王爷想来还有公务在身,就不耽误你正事儿了。” 她也不等傅珏多说什么,招呼着嫔妃们,转身走了。 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拂月低声问:“娘娘,二小姐什么时候养过猫了?那猫不是您养的吗?” 怪可爱的,可惜后来意外落水溺死了。 等等……溺死?! 拂月脑子里灵光一闪,倒吸口冷气。 虞甜笑起来,眼底却没什么情绪:“对呀,所以刚刚那些都是本宫编的。讲个故事而已,他要是信了,也只能怪自己蠢。” 贵妃走上前来,脸色意犹未尽:“皇后娘娘的故事很精彩。” 虞甜沉默:刚才还姐姐,现在又娘娘了,翻脸不认人的渣女。 “贵妃妹妹喜欢就好。” 印象里,她那位二姐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暂时见不到虞瑶,给她添添堵也不错。 * 乾清宫。 “你是说,祁王殿下见到了皇后娘娘,还说上了话?”李有福看着眼前的暗卫,语气不敢置信。 他一个外臣,怎么敢在后宫滞留那么久的啊?! 简直目中无人! “他们都说了什么?” 屏风后,冷不丁传来冷淡的嗓音。 李有福捂了捂额头,暗暗叫遭,拼命给暗卫使眼色。 暗卫视若无睹,一字不漏将对话重复一遍。 …… 气氛陷入漫长的寂静。 “很好。”傅凛知沉着脸,嗓音冷极。 “叮——” 什么东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殿内的气氛越发小心翼翼。 李有福苦着脸,没好气瞪了眼暗卫,挥了挥手:“你先下去!” 暗卫悄无声息退下,李有福腆着脸朝里面走:“陛下,皇后娘娘其实也没……” 说啥不该说的。 “叩” 李有福果断闭了嘴。 傅凛知指节轻扣着桌面,背对着光,神色晦暗,过了良久,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 “择日不如撞日。” 他眼底覆着凛冽的寒意,慢条斯理转着腕上玉珠,“今晚就召寝皇后吧。” 李有福诧异地瞪大了眼,压下内心的心惊,伏低了脑袋。 “那奴才这就通知坤宁宫那边。” 第20章 有点贪恋 虞甜自认心态还是不错,即便是遭遇突发状况,一觉醒来穿到了书里,也没有失态太久,反而很快适应了过来。 业务之熟练甚至让她觉得好像这不是第一次。 可是现在,她是委实绷不住了。 “你是说,陛下召本宫……侍寝?”虞甜木着脸,因为震惊,一时之间竟然做不出任何的表情,她想了想还是觉得离谱,反复确认,“确定是侍寝,不是侍疾?” 李有福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跟个没脾气的弥勒佛似的:“哎哟,娘娘没听错,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呢!” 虞甜有那么一瞬间想怼他一句,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她生生克制住了骂人的冲动,维持着最后一丝镇定,送走了李有福:“本宫知道了,有劳李公公特意走一趟。” 拂月上前塞给李有福一个荷包,李有福一脸受宠若惊:“娘娘实在是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说着不好意思,他动作倒是十分利索的将荷包给揣进了袖子里。 虞甜:“……” 好歹也是皇帝跟前的御前总管,能不能表现的稍微矜持一点? 她无力吐槽,转身回了屋子。 “娘娘是如何打算的?”拂月低声询问。 这事儿要放在旁人眼里,那确实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对象换成那位素有残暴之名的帝王,那可就说不准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喜事会不会变成丧事。 拂月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自家娘娘脖子上的伤痕这两日才淡去,该不会又要添上新的了? 谁知道这次还有没有上次那么走运。 拂月眼珠转了转:“不若咱们称病吧?” 惊蛰眨了眨眼睛,主动出声:“奴婢能制出让人看上去像是病重的药。” 拂月眼睛一亮:“这法子好,太医来了都看不出毛病!” 虞甜摇了摇头,不觉得这是好主意。 “来不及了,人先前脚刚走,我后脚就病,谁看不出本宫的心思?” 暴君的心性可不能和常人相提并论,若是适得其反惹怒了他,那才是得不偿失。 心思百转,虞甜心中有了计较。 “下去准备着吧,今晚去乾清宫。” 暴君病成那副模样,想对她做点什么怕也是难,无非是想着吓唬吓唬她罢了。 和对方打了几次交道,她心里多少也有杆秤。 这个人虽然脾气阴晴不定,却没有传说中的嗜杀,否则她早就没命了,只要不故意惹怒她,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虞甜叹了口气,眼神略带忧愁:今晚怕是不能睡个好觉了。 —— “什么!父皇竟然这么快就要召那女人侍寝!”傅明礼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这字是无论如何也写不下去了。 第19章 他气鼓鼓地瞪着眼睛,小脸通红。 “这怎么可以!孤绝对不允许!” 小六子神情忐忑:“殿下,这陛下想召谁侍寝也不是咱们能拦得了的呀!” 做儿子的管到自己老子头上了,这,这放谁家也说不过去啊! 更何况陛下对自家殿下的态度一直很微妙。 然而傅明礼哪里是会听劝的? 他翻了个白眼:“蠢货,你就不会想法子吗?谁告诉你直接去拦的,我们要智取!智取懂吗!” 小六子挠了挠后脑勺,眼神委屈:“奴才就是蠢嘛……那殿下打算如何?” 傅明礼眯了眯眼睛,眼里闪过一抹狡黠:“哼,孤自有妙计!” 小六子:……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虞甜坐在轿撵上,被颠的昏昏欲睡。 拂月瞧着自家娘娘一副心大的样子,忧心忡忡,叹了口气。 惊蛰见状笑嘻嘻地安慰她:“拂月姐姐,别老是板着一张脸嘛,娘娘都不担心,自然是已经有了主意!咱们做奴婢的,只需要听命行事就行啦!” 拂月听罢有些感慨,自己竟然还没有一个小丫头想得开。 “呀,前面是何人?”惊蛰诧异地瞪大了眼望过去。 只见朦胧夜色里,隐约一两个人影拦在路中间。 乍一看还挺吓人。 拂月脸一板,正要出声呵斥,待看清了那人的脸时,脸色一阵惊讶:“太子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虞甜睁开眼睛,抬眼看过去。 轿撵停了下来。 傅明礼站在原地没动,像是不敢上前。 虞甜挑了挑眉,被拂月和惊蛰扶着从轿撵上下来。 她走过去,眉眼稍弯,脸上含着自然而然的笑意,蹲下身来看着来人:“殿下在这里做什么?” 傅明礼本来是垂着脑袋,突然拽住她的衣角,仰起头眼睛湿漉漉望着她:“你是要去找我父皇吗?” 虞甜神色一顿,点点头:“是的呀。” 他抿着唇瞧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片纯澈,眼尾有些发红,嗓音添了几分委屈:“就不能不去吗?” 拂月和惊蛰对视一眼,表情复杂。 虞甜想了想,认真地问:“殿下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傅明礼摇了摇脑袋,似乎很是难以启齿,他看上去快要哭了,许久才鼓起勇气瘪了瘪嘴:“他们说,父皇要是有了别的孩子,就更不会喜欢孤了。” 小孩儿看上去可怜兮兮,偏偏又故作坚强。 虞甜尴尬之余,更多的是叹息。 她动作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嗓音轻而软,显得格外有耐心:“不会的,殿下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谁也不能够撼动。” 傅明礼神情一怔,呆呆地望着她。 虞甜唇角勾起,眼神软的像云:“就连我,也很喜欢殿下呢。” 傅明礼仔细地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眼里看出半点虚情假意,可惜一无所获,她的目光坦诚,柔软,清澈,胜过他从前见过的所有风景。 他忽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哽咽着开口:“你少骗人了,孤才不信……” 他的话音猛地哽住,瞳孔蓦地放大,整个人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少女独有的香气。 耳畔传来温柔的声音:“不急,日久见人心,殿下可以慢慢监督我的呀。” 傅明礼恍惚地想:原来女子的怀抱是这样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反正和小六子不一样。 可恶! 他居然,有点贪恋。 第21章 杂志怪谈 惊蛰眨了眨眼睛。 她没看错吧? 刚才太子殿下是顶着一张无辜的脸,偷偷换了皇后娘娘腰间的荷包吧? 惊蛰眼神难以置信,她内心纠结不已。 这件事到底要不要上报呢? 小殿下他到底想干嘛啊?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惊蛰:我还是装瞎吧!这年头属下也不好当啊。 …… 看着轿撵远去,傅明礼表情有些沉重。 小六子一头雾水:“殿下怎么了?事情没成吗?” 傅明礼捏着手里的荷包,正是从虞甜身上换下来的那一个,他盯着上面的花纹,情绪低沉:“成了。” 小六子迷茫了。 那不挺好吗?怎么您还一副失落的表情呢? 傅明礼抿了抿唇,眼神有些担忧:“你确定那里面装的东西不会害人性命?” 小六子拍了拍胸口:“嗨,原来殿下是担心这个,放心吧,我那朋友说了,只是一种会让人闹些笑话的东西而已,无伤大雅的!”他挠了挠后脑勺,不确定道,“应该就是类似泻药的东西吧?” 傅明礼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然她前脚才说喜欢他,后脚他就这么算计她。 总觉得心里怪不踏实。 傅明礼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只是让她吃一点小苦头而已。 * “皇后娘娘。” 虞甜刚踏进乾清宫,李有福便迎了上来。 面对对方略显热情的笑容,她有些微妙的不适。 总觉得这李公公,有种青楼里老鸨的即视感。 “李公公。”她点点头,目光朝里望,没看见傅凛知的身影,微微松了口气。 第20章 李有福似乎是看出她的心思,笑了下:“陛下这会儿工夫还在养心殿处理朝政,娘娘不妨稍等一会儿。” 虞甜笑意真切了些:“自然是政事重要,无妨,本宫等着便是。” 李有福暗叹皇后娘娘是个识时务的,比前头那些个强太多了。 至少人家表情就让人挑不出错来,这张笑脸看着也让人舒坦。 他要是陛下,也乐意看皇后娘娘。 他引着虞甜来到一间茶水室,里面摆放着一张小几,上面放着各色水果糕点果酒,甚至旁边还有一个书架子。 “娘娘就在稍歇息片刻,屋里的东西都可以随意取用,若是陛下回来了,奴才便来唤您。” 虞甜感叹他的贴心,不愧是御前总管,这服务态度周到的。 “多谢李公公。” 拂月本来还打算留下来伺候虞甜,李有福却朝着她和惊蛰道:“两位姑娘想必也累了,不如随咱家一起去吃点茶?” 总管都发话了,她们哪里有拒绝的道理?虞甜同意后几人便退了出去。 虞甜自己一个人倒也乐得清静。 她先是在书架前逛了一圈,随意取了两本翻阅,没看几眼头就疼的厉害,全是些繁复的文字,连个插图都没有。 虞甜撇了撇嘴,扔了回去,深深叹了口气。 这会儿倒是怀念漫画了。 她吃了几口糕点,突然留意到书架角落里,用布包裹着的东西,心里一动,凑上前去取了出来。 将布打开,里面露出几本精美的图册。 虞甜小声吐槽:“几本书而已,至于藏的这么严实吗?别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翻开,表情忽地一滞。 猝不及防的高清无马赛克怼脸,惊得虞甜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难怪藏得这么严实,原来是春宫图。 虞甜脸颊一烫,一边关上书一边骂骂咧咧:“看不出来呀,狗皇帝玩的还挺花,这么闷骚,在书房里藏这种东西?” “不妥不妥,这对于一个纯情美少女来说,委实太刺激了一点。” 她将书扔到一边,喝了口果酒,等着脸上温度降下去。 没一会儿,眼睛又蠢蠢欲动地往册子上瞄。 “刚才没看太仔细,不如再看看?” “咱也不是想看这个,就是想研究研究古人的画技。” 虞甜小声地嘀咕了会儿,成功把自己给说服,然后捧着册子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别说,这玩意儿可比那些正经书有意思多了。 虞甜看的忘我,一不小心就忘了时间。 直到傅凛知处理完一堆折子,阴沉着脸情绪不佳地回来,这才想起乾清宫还有个人。 他目光转了一圈没看到人,气息更阴沉了几分,李有福连忙跑来殷勤地指路:“陛下,娘娘在茶室呢,等了好一会儿工夫了。” 傅凛知紧蹙的眉头不经意一松,调头前往茶室。 屋里很安静,只有烛火微晃,窗纸上映着曼妙的人影。 他动作放的轻,然而再怎么轻还是会有些动静,然而屋里的人却完全没注意到。 虞甜在看书,神情还十分专注。 傅凛知挑了一下眉,她倒是心宽,竟然还静的下心来。 他沉着脸近了些,虞甜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捧着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有些纳闷儿地嘀咕:“这故事情节也太老套了,不过画的还不错!嗯?这茶怎么越喝越热啊?” 傅凛知以为她在看什么正经书,直到不小心瞥见了一点书上的内容,脸色倏地一黑,终于按捺不住了,凉凉地开口:“好看吗?” “还行吧,不过故事情节太俗套了,我来写都比这好!”虞甜下意识应道。 没过一会儿,她回过神来。 不对啊,这屋里就她一个人,哪儿来的第二个人? 她仰着下巴看过去,脸颊微红,眼神迷茫而不自知。 男子模样极为俊俏,最可惜脸上的表情也极为可怕,生生吓得虞甜一个激灵,差点儿从椅子上跌下来。 “陛,陛下?” 傅凛知勾着唇要笑不笑:“可算是瞧见朕了。”他眼神飘向虞甜手里握着的册子,明知故问,“皇后看的什么?竟如此投入?不如也给朕瞧瞧?” 虞甜下意识把书往身后一藏,咽了咽口水,面不改色瞎编:“一些杂志怪谈罢了,不是什么上得台面的东西,就不拿来污陛下眼睛了。” 傅凛知打量着她局促的表情,脸上越发饶有兴致:“杂志怪谈,讲的是男欢女爱?皇后对此道很感兴趣?” 虞甜:……卧了个大槽。 第22章 朕就是小气 原来他都看见了? 虞甜整个人都僵滞住了,手里的东西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她红着脸结结巴巴:“……倒也不是那么感兴趣。” 傅凛知瞧着她的模样,眉眼微动,蓦地俯身凑上来。 虞甜吓得瞪大了眼,一脸惊慌地望着他。 他轻嗤一声,抬起手来,慢吞吞绕到她身后,将那本册子缓缓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她眼睁睁看着罪证被拿走,张了张嘴,又下意识闭上了。 傅凛知慢条斯理翻阅着,他的手指白皙细长,很是好看,搭在书上时更显几分欲色。 可是一想到这本册子里的内容…… 第21章 虞甜就生不起丝毫的旖旎,只觉等待的过程是如此漫长,宛如公开处刑。 傅凛知潦草看了几页,似是察觉到对面的人的坐立不安,掀眸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慢悠悠品鉴:“内容确实是有些无趣了。” 他顿了顿,神色自若地道,“改日朕让人给皇后送些更好的。” 虞甜:“……” 这就不必了吧? 那岂不是阖宫上下都知道她喜欢看这玩意儿了? 虞甜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一时之间羞愤欲死,想找个洞钻进去冷静冷静。 她这会儿脸颊通红,眼眸湿润,没了往日的从容镇定,倒是显出几分娇憨可爱来。 傅凛知眼眸深了深,目光无意间落在她腰间的荷包上,顿了顿,眼里的情绪淡下去:“你这荷包倒是好看,味道也别致。” 虞甜这会儿哪还顾得上什么荷包,恹恹敷衍了句:“陛下喜欢就好。” 她没留意到他的神色忽沉下去。 傅凛知蓦地抽身,眉眼冷淡:“朕去沐浴。” 轮椅逐渐远去,虞甜瞧着,后知后觉松了口气。 她盯着落在原地的册子,脸又是一烫,迅速将赃物胡乱塞进书柜。 “什么人嘛,自己私下看这些玩意儿,还好意思唾弃我了?” 不忿地咕哝了句,虞甜听见叩门的声音,李有福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奴才带娘娘去梳洗吧?” 虞甜下意识心想,对方应该没听见她刚才的话吧? 李有福的神色瞧不出破绽,虞甜这才渐渐放了心,脸上恢复了镇定,点点头。 …… 因为来之前已经沐浴过了,虞甜只需要把头上的装饰除了。 她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中的自己,眼神困惑:“怎么这脸还越来越红了?” 抬手摸了摸脸颊,滚烫的温度让她微微心惊。 不过她没想太多。 盥洗室的水声停了下来,紧接着是悉悉索索的动静。 虞甜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神不往那边看,却忍不住内心好奇。 傅凛知腿脚不便,这种事做起来肯定也困难,更何况他还不要任何人伺候,连李有福也不许。 那他怎么从浴桶里出来? 虞甜暗暗撇嘴,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么? 过了一会儿,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才重新响起。 虞甜回过头去,傅凛知穿着玄色寝衣,头发还湿漉漉地披在肩上。 这样的他没了往日的锋利,竟然有几分病美人的味道,瞧着可怜巴巴的。 许是她注视的时间有点久,病美人看过来,眼神凉凉的。 虞甜一个激灵,站起身来下意识找话:“我,臣妾给陛下擦头发吧!” 傅凛知瞧了她一眼,没拒绝。 虞甜取来帕子,轻手轻脚走到他背后,盯着他一头青丝犯了难。 她觉得她给自己挖了个坑。 这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她要是擦的过程中一不小心扯掉他几根头发,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气的把她杀了? 虞甜深吸一口气,好歹也给小崽子擦过头发,又不是没经验! 她用帕子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他的头发,轻轻按揉吸干水分,整个过程中轻的不能再轻。 傅凛知自然能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冷不丁来了句:“你给那小子擦头发的时候也是这样?磨磨唧唧手上没半点力气!” 没防备他突然出声,虞甜手一抖,不小心扯断一根头发,她面色惊恐地盯着手里的头发,然后强作淡定的毁尸灭迹。 反正他也看不见。 “陛下说的是太子殿下?” 傅凛知没出声。 虞甜自个儿心虚,拼命找补:“陛下怎么知道我给殿下擦过头发?” 她想了想,当时在场的人不过就她和拂月,还有傅明礼和小六子。 他是怎么知道的? 傅凛知沉默片刻,幽幽地哼了声:“这宫里没有朕不知道的事,所以你最好本分点。” 虞甜恶向胆边生,心想:呵呵。 你就不知道姑奶奶刚才扯了你一根头发! 想归想,她十分狗腿地附和:“那是自然。” 傅凛知语气不耐:“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虞甜琢磨了一会儿,谨慎地给出答案:“陛下乃真龙天子,自然不可与其他人相提并论。” 傅凛知呵了一声:“说人话。” 虞甜噎了噎:“……臣妾怕不小心弄疼陛下,陛下会不高兴。” 他神色微怔,阴恻恻道:“在你眼里,朕就是那么小气之人?” 她意识到不妙,张了张嘴一句“自然不是”刚要脱口而出,傅凛知眉眼闪过一丝愉悦,弯唇笑起来:“你说对了,朕就是。 所以你最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否则朕摘了你的脑袋!” 虞甜:“……” 妈的死变态! 暴君的头发很长,虞甜擦的手都酸了,可算是弄干了。 她痛定思痛:这种便宜不讨好的差事,以后绝对不能做了!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傅凛知偏过头来,不耐烦道:“还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给朕更衣?” 虞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不是不喜欢给人看吗?怎么还使唤起我来了? 她咬了咬牙,对着大暴君的身影骂了几句,甜甜道:“臣妾这就来!” 第22章 这事儿比想象中折磨人。 因为要解盘扣和衣带,虞甜只能弯下腰。 这样一来,她和傅凛知的距离也拉的极近。 陌生的气息喷洒在头顶,虞甜每个细胞都写满了不自在。 察觉到落在头顶的目光,她硬着头皮假装镇定,手抖成帕金森,一不小心,将衣带打了个死结。 “……” 哦豁。 第23章 后劲儿挺大 虞甜小心翼翼地抬头,跟傅凛知喜怒莫测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 她抿了抿唇,恶人先告状,委委屈屈地开口:“陛下这衣带有些难解。” 所以真的不是我的问题! “是吗?”傅凛知勾了下唇,面无表情,“如此笨拙的手,留着也没……” “臣妾马上解开!”虞甜埋头跟衣带做起了斗争,因为压迫感十足,她急得满头大汗,就差没上嘴了,好悬终于把带子给解开。 虞甜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陛下,臣妾解开……” 她刚要站起来,腿一软,猝不及防跌了回去。 好死不死,还扑到了大暴君怀里,屁股坐在他腿上,双手圈住他的脖子。 “……” 气氛一时间极为安静。 这已经不是尴尬到窒息了,虞甜甚至想原地去世。 面面相觑,她看见傅凛知眉头极为隐忍地抽动一下,漆黑的眸注视着她,眼神讳莫如深,像看一个丧心病狂的女流氓:“才解开就急着投怀送抱?” 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的虞甜咬了咬唇,连忙站起来,讪讪笑了笑:“腿麻了,没站住。” 好在他看起来并没有揪着不放的意思。 推着轮椅来到床榻前,虞甜犯了难。 怎么上去是个问题啊。 她欲言又止地瞄了眼傅凛知,见对方没有叫人进来的意思,便自告奋勇:“陛下要臣妾抱您吗?别看我人小,力气可大了!” 傅凛知难得倒没觉得有被冒犯的意思,许是经历了刚才的事,他听了这话,看着虞甜的眼神,像看一个诡计多端的女流氓。 “不用。” 只见他双手用力一撑,下一秒整个人就坐在了床上,整个过程虞甜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她张了张嘴,讪讪夸了句:“陛下好厉害!” 她突然有些佩服了。 她见过一些身患残疾的人。 他们大多意志消沉,整个人散发着消极的情绪,浑浑噩噩虚度光阴,找不到人生目标。 又或者极端的自卑,拒绝与外界交流沟通,将自己关在笼子里。 可傅凛知与她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他即便是腿脚不便,你也绝对在他身上看不到“自卑”二字,他的一言一行,甚至会让人忽略他的残缺。 乃至于,一个四肢健全的人站在他面前,未必能比得过他,还有可能自惭形秽。 这样的努力,有可能是付出了无数个日夜换来的成果。 虞甜望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突然生出一丝隐晦的情绪。 这是一个心性极为坚韧的人。 别说区区躯体上的缺陷,世间万物,都难阻他。 “站在那里,是等着朕伺候你么?” 很好,大暴君一开口就是阴阳人了。 虞甜收起那点不合时宜的情绪,看着偌大的龙床,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你睡里面。” 暴君看不惯她木楞的样子,颇有些嫌弃地发话。 那你倒是让我上去啊! 虞甜等了一会儿,见这位大爷没有丝毫挪动的意思,只能忍辱负重,动作僵硬且拘谨地从他身上爬过去。 一沾床,她就自发地滚进被子里,笔直且僵硬地充当一条咸鱼。 之前说的再好听,这会儿该慌一样慌。 尤其是在这之前还看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虞甜感觉整个人都冒着热气,快被蒸熟了一样。 她脑子里胡乱想着,大暴君应该没什么心思做那事吧? 他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能力啊! “你在想什么?”耳畔冷不丁响起清冷的声音。 虞甜看过去,傅凛知撑着上半身,神色带着几分奇异地看着她:“你是打算把自己给憋死吗?” 他兀自点点头,“这倒是个新奇的死法。” 虞甜:“……” 他薄唇噙着若有若无的笑,眉目如画一般惊心动魄,眼尾微微翘着,冰冷而戏谑。 她看着看着,竟然觉得这人毒舌的样子也挺赏心悦目? 虞甜心想,她八成是疯了。 那春宫图后劲儿这么大吗? 傅凛知垂眸瞧着她这会儿的模样,眼神迷蒙,眼尾发红,脸更是像上了一层胭脂似的,唇瓣不点而赤,一眼瞧过去活色生香,将清纯和妩媚融合的恰到好处。 鼻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奇香,他竟然觉得有些热,整个人陷入心烦意乱的躁动,不受控的感觉让他情绪莫名暴躁。 等等……香? 傅凛知眉头微敛,神色倏地一沉,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你给朕下了药?” 虞甜觉得渴,舔了舔唇,意识有些模糊,朦胧间听见两个字,呆呆地重复:“药?什么药?狗东西,想得美!我才不要喂你吃药……” 第23章 傅凛知:“……” 他手上用了些力道,这才发现虞甜身上烫的厉害。 她委委屈屈地挣扎,力道可以忽略不计:“你抓的我好疼啊!呜呜呜,热,身上难受,有虫子在爬,好多虫子……” 傅凛知被吵的头疼,定睛看过去,只见她白嫩的肌肤上,布满触目惊心的红疹,而这些红疹还有蔓延的趋势! “你起疹子了!”他神色一凛,朝着外面扬声一呵,“李有福,传太医!” 正打着盹的李有福顿时一个激灵,神色诧异:怎么这么快就传太医了呢? 他对自家陛下的变态又有了一层新的认知。 可能是觉得他身上凉快,虞甜把他当成了人形制冷机,迷迷糊糊贴上来:“好凉快……” 傅凛知这会儿已经确定她是中了那上不得台面的药,他多少了吸入了些,受到轻微影响,被她蹭的心烦意乱,只能按住她不让她动作。 然而中了药的虞甜实在太能折腾,手脚并用也要缠上来,嘴里还念念有词骂着“狗皇帝小气,有空调都不让她蹭”! 空调是什么玩意儿? 傅凛知脸色漆黑如锅底,然而对着一个意识不清醒的人又不好发作,只能忍着性子等待着太医来。 年迈的太医被迫从被窝里拎起来,战战兢兢跑来,就看到如此黏糊一幕。 老太医一脸惊恐地跪地:“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微臣……微臣什么也没看到!” 傅凛知的耐心到了极限,一只手搂住怀里的人,一只手摁着被褥,冷声呵斥:“赶紧滚过来!” 第24章 能耐大发 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强忍着腿软上前,因为要诊脉,他站的有些近。 谁料陛下一个冷刀子飞过来,吓得他险些两腿一软跪地上。 “你凑这么近是想死么?” 太医:“……” 他苦着一张脸委屈地解释:“微臣要看看娘娘的症状和脉象,才能得出结论啊。” 傅凛知脸色阴沉,下巴不耐烦地一抬。 太医看着陛下将皇后娘娘捂的严严实实,半是复杂半是忐忑,大着胆子开口:“陛下可否将娘娘的一只手露出来?” 傅凛知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很不情愿地握住虞甜的手腕,从被褥下探出来,只堪堪能瞧见腕部以下的地方,其余的是一点没露。 顶着头顶阴冷的目光,太医忐忑地将一张帕子盖在虞甜腕上,隔着帕子号脉。 傅凛知这才神色好看了点儿。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又开始不爽。 宫中是时候招纳一些医女了。 惊蛰虽然精通药理,可对看病却并不精通,终究不是个事儿。 敏锐地察觉到头顶的目光越发的可怖,太医掐着时间收回了手,额角已经渗出了些冷汗。 他面色发白,犹疑着小心措辞:“微臣瞧着娘娘这症状,倒像是不慎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观察着傅凛知的神色,太医咬了咬牙,一鼓作气。 “比如,催情香。” 太医说完这话,心跳如擂鼓。 宫里的手段翻来覆去无非这些,可催情香这东西,却是明令禁止的。 无他,上一个敢这么做的,坟头草已经有几丈高了。 那女子是被陛下下令生生剥了皮,还叫了后宫众人前去观刑,场面极其血腥。 一时之间,后宫人人自危,草木皆兵。 从那以后便没人敢用这东西,那与找死无异! 皇后娘娘也不知是胆大包天,还是不慎被人算计…… 无论是哪种,依着面前这位主的脾性,恐怕都不会好过。 可目前陛下的态度又有些扑朔迷离,按理说往常发生了这种事情,人这会儿估计已经没气了。 可皇后娘娘虽然情况不太好,却还生龙活虎,还被一向有洁癖的陛下抱在怀里…… 太医不敢细想下去。 傅凛知的神色并不意外,他眉头微皱,嗓音发沉,“那她身上的疹子,又是怎么回事?” 陛下第一时间并未大发雷霆,太医有种意料之中的松了口气,他腿抖得没那么厉害了,语气也顺畅了些:“娘娘应该是对这药物过敏,之前许是还喝了些酒,两者冲撞,这才起了红疹。” 傅凛知第一时间抬头看向李有福,眸光透着一丝戾气。 李有福身子一个激灵,连忙跪下,舌头都捋不直了,苦着一张脸:“娘娘之前是饮了些果酒,是奴才思虑不周,还请陛下降罪。” 可他也不知道娘娘摄入了催情香啊! 傅凛知不是个讲道理的主,眉眼冷淡:“滚去领罚。” 李有福忙不迭谢恩,这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 连平日里最受宠的大总管都被罚了,众人忽然发现,这位皇后娘娘似乎不简单。 气氛有些紧绷,太医小心吞咽着唾沫:“好在这香摄入不多,红疹也不是难事,待臣开一副方子,娘娘喝了下去便能起效。只是……” 他眼神迟疑。 傅凛知眉头微敛,眼神不耐:“有话直说。” 太医:“只是这疹子起的时候身上会奇痒,须得有人看顾着娘娘,切勿抓挠,恐留下疤痕。” 身为女子,必然极为爱惜容貌,太医才不得不多这一嘴。 这也是个细致活儿,看顾的人兴许这一晚上都不能合眼。 第24章 太医倒没想过金尊玉贵的陛下会揽下这事儿,八成也是落到宫女头上,不过事先还是要提醒一下的。 傅凛知眼底的不耐似乎更浓了,那张本就冰冷的脸越发的骇人:“知道了,还有别的么?” 太医连忙摇头。 他微眯眼,神色不善:“那还不快滚?” “微臣这就滚!这就滚!”太医回过神来,马不停蹄的赶去开方子,借机逃离了战场。 “呜呜痒……”娇滴滴的声音从怀里传来。 虞甜意识不清地想挠一下痒的地方,可是双手被一股极重的力道禁锢着,动弹不得。 她又急又气,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 漂亮又娇气。 傅凛知眼微垂,落在怀里不安分的人身上,她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缠住他,嘴里时不时哼唧两声,瞧着还挺委屈。 她还委屈? 被占便宜的明明是他! 她因为难受死死咬着唇,唇瓣都被咬破了,渗出点血来。 他看不惯,并不温柔地掐住她的腮帮,低声呵斥:“不准咬!” 谁知说完这话,虎口便是一痛! 虞甜不服气,恶狠狠地咬在他的虎口,不肯松。 “嘶,属狗的?松口!”傅凛知脸色漆黑,眸光阴沉。 虞甜充耳不闻,于是觉得口感不错,还无意识伸出舌头舔了下。 傅凛知眼神阴郁:“……” 呵,他可真会给自己找罪受。 等到太医端着熬好的药上来,又是一番折腾。 太医端着药,看着自己陛下那黑的仿佛要杀人的表情,十分自觉地不去添堵,朝着一脸担忧的拂月主动提议:“这药还是姑娘来喂吧。” 拂月不敢推脱,再加上也担忧虞甜,硬着头皮顶着陛下那沉冷的目光,小心翼翼挪上去。 这会儿的虞甜格外娇气。 一闻到那发苦的味道说什么也不肯喝,偏着头一个劲儿地躲。 拂月哪敢用强的? 只能苦着脸温声哄她:“娘娘喝了药才能好呀!” 虞甜别过头去,十分叛逆。 傅凛知终于看不下去了,抢过药碗,捏着虞甜的下巴往里灌,她皱着眉头拼命躲,不小心咽下去了些,其余的一律吐了出来,洒的到处都是。 傅凛知脸色沉沉,盯了她一会儿,拂月胆战心惊,都在想陛下会不会一怒之下掐死自家主子,却见下一秒,傅凛知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毫不犹豫地将药灌进嘴里,然后猛地俯身,捉住她的唇,强势将药渡入。 众人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见鬼似的垂下脑袋,不敢再多看一眼。 收回刚才的话,皇后娘娘岂止不简单,简直能耐大发了! 第25章 觊觎朕的身子 这一夜注定是难眠的一夜。 傅凛知生平难得生出了那么一丝后悔。 在虞甜第十八次啜泣着要挠脖子时,他顶着一脸风雨欲来将对方的手脚绑在了床柱上。 由此一来,她动作是安分了,可整个人却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呜呜你欺负人……” 傅凛知冷笑一声:“朕要是欺负你,你现在就该在窗户外头!” 虞甜才不管,红着眼控诉,她嗓子软绵绵的,骂人也没什么力气,像是娇嗔。 “我不要跟你天下第一好了!” 少女赌气似的,娇声抱怨。 傅凛知眸色猛地一变,他俯身,眸底胶着浓稠的黑雾,手指抚摸她纤细的脖颈,语气透着诡异的偏执,透着令人心惊的狠戾:“你还和谁好过?” 耳畔似乎萦绕着少女清脆的嗓音,带着沁甜笑意。 “我以后呀,只和阿凛天下第一好!” 他眼底赤红,猛地闭了闭眼又睁开,握住她脖颈的手缓缓收紧。 骗子,都是骗子! 虞甜只闭眼流泪,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珠,唇瓣小幅度地颤着,似乎刚才那句话只是呓语。 随着他的力道收紧,她面颊覆上一抹薄红,眉尖也痛苦地蹙起。 瞧,多么脆弱,他再用些力气,世间便不会存在这么一个人了。 傅凛知注视着她,良久,蓦地松了手。 他低低叹息,眼神化不开的浓郁偏执:“我该怎么惩罚你呢?甜甜。” 死? 太便宜了。 那就罚她永远留在他身边,只能看着他一个人。 她会哭的吧? 那可真是,太好了。 * 虞甜从梦中惊醒,睁着眼,眼神满是惊恐惶然。 她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 梦中的她,在月光下登上城楼,然后义无反顾,纵身一跃。 身后似乎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撕心裂肺,摧人肝胆。 胸口倏地生出一丝窒闷,她下意识想抬手捂住,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虞甜低头,整个人愣住:??? 什么情况? 她怎么会被绑在床柱上? 别让她知道是哪个崽种干的!! “醒了?” 耳畔传来凉凉的声音。 虞甜身子一僵,缓缓扭过头。 傅凛知撑着下巴瞧她,神情莫辩,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虞甜张了张嘴,语气谨慎:“陛下,臣妾为什么会被绑在……柱子上?” 第25章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xp吗? 她脸色一阵复杂。 狗皇帝,玩的挺变态啊! 傅凛知哼笑一声,“你要不再仔细回忆回忆?” 他的神情实在算不得友善,明明被占便宜的是她! 虞甜不得不停下来思考,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一想,还真回忆起几个细碎的片段。 她整个人僵住,眼神呆滞,不确定地问:“我昨晚……喝醉了?” 不能吧! 她只是喝了几口果酒啊! 酒量差也不至于差到这个地步吧? 傅凛知见她是真的茫然,眸光微动,眼尾上挑懒声开口:“没想到,皇后居然觊觎朕的身子到了这种地步,即便是下药也要得到?” 虞甜整个人一脸懵,神情有一瞬间的破裂:??? 你在说什么啊? 我? 觊觎你的身子? 这是什么不要脸的发言啊喂?! 下一秒,一个荷包扔了过来。 傅凛知一脸人证物证俱在,你还要怎么解释? “这是你昨晚戴的吧?” 虞甜盯着那荷包,没吭声。 事实上她脑子里现在一团浆糊。 下一秒,傅凛知的话更是将她雷的外焦里嫩: “里面添了催情香的成分。” 虞甜猛地抬起头,她不傻,自然知道催情香意味着什么。 这么说,她昨晚的反应,是因为中了这玩意儿?! 可她怎么着道的? 虞甜下意识解释:“这不是臣妾做的!” 傅凛知眉头微挑:“不是你做的?” 虞甜点头,皱了皱眉:“臣妾绝不会用这种东西。” 就这么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他眼眸幽深,唇角翘了翘,“那会是谁?” 虞甜下意识要开口,忽然想到什么,猛地一怔。 昨晚接触过她的,除了身边的人,就只有,傅明礼。 她盯着那个荷包,瞧出了不对劲,虞甜记性好,她原来的那个荷包和眼前这个虽然花色相似,和纹样质地却不同,明显不是同一个。 果真是傅明礼换的? 虞甜一颗心猛地一沉。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傅凛知还在等着她的回答,虞甜勉强收回思绪:“臣妾还不知道,不过还请陛下给我一点时间查清楚,臣妾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傅凛知黑玉似的眸静静盯了她一会儿,神色恹恹地收回视线:“最好是。” 虞甜没料到他这么好说话,意外地愣了愣,正要感谢,就听他幽幽地道:“不过此番朕的确受到了惊吓,皇后打算怎么补偿?” 虞甜:? 他? 受到惊吓? 这种事情吃亏的难道不该是她吗? 虞甜想到刚才他那番言论,她处心积虑觊觎他的身子…… 她木着脸开口:“陛下想要什么补偿?” 傅凛知掀眸,唇角噙着一抹戏谑:“朕要这世间独一无二的,至于是什么,无所谓,朕不挑。” 好一个不挑。 都独一无二了,还不挑。 虞甜脸色愈发木然:“臣妾会考虑的。”她顿了顿,脸上浮现一抹隐忍,“陛下可以给臣妾解开了么?” “那不行。”傅凛知打量着她,悠悠地开口,“万一你又兽性大发怎么办?朕手无缚鸡之力,又反抗不了。” 虞甜面皮一抽,咬着牙:“臣妾现在很冷静。” 许是见她忍耐到了极限,傅凛知不再戏弄她,语气勉强:“那好吧。” 他弯腰替她解开绸带,她肌肤娇嫩,再加上绑了一个晚上,挣扎间腕间难免留下细细的红痕。 落在白嫩的肌肤上,像是红梅落雪,有种别样的美。 傅凛知幽沉的目光在上面停留的有些久,握着带子的手缓缓收拢,质地柔软的绸带缠绕在指尖,如同少女娇嫩的肌肤。 他在心里叹。 真可惜。 要是能一直绑着就好了。 他心里忽地冒出一个念头,并思忖着付诸行动的可能性。 第26章 救救殿下吧 虞甜望着唇上的伤口,嘶了口气:“我昨晚咬这么狠啊?” 拂月站在旁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虞甜眼神忧愁,叹了口气:“你说,这世间有什么东西是独一无二的?” 她这会儿有些为傅凛知提出的条件发愁。 他身为皇帝,坐拥天下,什么东西对他而言,是独一无二的? 这不是存心刁难人吗? 拂月愣了一下,认真想了想:“日月星辰吧。” 虞甜幽幽地瞧着她:“能不能换点现实的?” 她还能搭着梯子给他上天摘月亮不成? 拂月眨了眨眼,眼睛突然一亮:“真心吧,一个人的真心,必定是独一无二的!” 她说完这话,就见虞甜思考片刻,一脸郑重道:“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怎么摘月亮吧!” 拂月:“……”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惊蛰迟疑地走进来:“娘娘,殿下身边的小六子来了。” 虞甜愣了愣,刚走出内殿,便瞧见小六子跪在大殿里,见了她泪眼朦胧望过来,急声道:“奴才求娘娘救救殿下吧!” 虞甜眼微睁,眉头皱起:“说仔细点,你家殿下怎么了?” 第26章 小六子抹了把眼泪,哭得那叫一个惨:“午间乾清宫来了人,说殿下意欲谋害娘娘,将殿下抓紧了召狱!” “什么?!”虞甜还未反应过来,拂月先倒吸口冷气。 召狱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成年男子进去都要拖一层皮! 殿下才那么小…… 所有人的目光望过来,虞甜嘴角向下抿:“你说殿下意欲谋害本宫?” “娘娘,殿下是无心的……”小六子哭得稀里哗啦,将事情的起因经过交代了一番。 “殿下事先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想让娘娘不能侍寝,但绝无谋害娘娘的心思啊!” 虞甜神色复杂,听上去,这小崽子倒像是被人算计了。 她有了计较,面容微冷:“你带本宫亲自走一趟。” 小六子喜极而泣,连忙磕了个头。 召狱乃重地,等闲人不能进。 虞甜之前也有听过这召狱的大名,所以得知傅凛知竟然把傅明礼一个小孩儿关到召狱时,心底也无不震惊。 这父子俩的关系,貌似比她想象中还要差? 门口守卫森严,虞甜等人不出意外被拦下。 虞甜从腰间取下令牌,拂月将令牌往前一递,架势十足:“大胆!谁给你的胆子,连皇后娘娘都敢拦?” 宫里八卦传的最快,这位皇后娘娘虽然地位微妙,可皇上的态度却更微妙。 守卫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不敢得罪她,放了行。 “皇后娘娘莫要让卑职难做。” 虞甜温温柔柔一笑:“这是自然。” 夹道漆黑,扑面而来的阴冷让人颤栗,时不时响起的惨叫声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拂月越往里走,心里越是不忿:“陛下也太……” 太不近人情了。 好歹是亲儿子啊。 虞甜未做评价,守卫把她们待到一间牢房,就瞧见这一幕—— 几个侍卫把傅明礼摁在板凳上,正欲用刑。 饶是虞甜也惊了一惊,快步走上前:“住手!” 她走上前去,面容覆着一层寒意:“谁给你们的胆子,对太子殿下用私刑?!” 拂月上前推开两个侍卫,关切地望着傅明礼:“殿下可有受伤?” 他整个人异常的沉默,看到虞甜也只是意外地瞧了她一眼,蔫蔫儿地垂下头。 侍卫们弄清了虞甜的身份,连忙跪地行礼。 有人出声解释:“回娘娘,属下不敢私自用刑,这是陛下的旨意。” “陛下的旨意?”虞甜的目光在傅明礼身上绕了两圈,慢悠悠道,“圣旨呢?” “这……”侍卫们面面相觑。 “没有圣旨,也算陛下的旨意?那若是有人假借着陛下的名义,假传圣旨,你们也要照做?” “属下不敢!”侍卫们面色一惊,忙声道。 虞甜眸光冷淡:“陛下卧病在床,太子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子嗣,若是出了什么好歹,这责任你们担待得起吗?” 她不理会众人惊恐的神色,走到傅明礼身边,牵住他的手,察觉到旁边的人身子一僵,安抚地捏了捏他的小手:“人。本宫带走了。谁要是有什么意见,只管来坤宁宫要人。” “皇后娘娘……” 侍卫们面色犹豫,却没一个人敢拦。 待人走后,侍卫眼神惊慌:“统领,这该怎么办?” 被叫做统领的人慢悠悠掸了掸膝上尘埃,斜了那人一眼:“皇后娘娘执意要把人带走,谁敢拦?你敢吗?” 侍卫脸色木楞。 统领勾了勾唇,一脸无奈:“反正我是不敢,去给陛下请罪吧。” —— 走到一半,虞甜脚步停住,低头看向旁边的人。 拂月和惊蛰对视一眼,走到一边去。 傅明礼垂着脑袋,站在原地不肯动弹。 “你不该这样做的,父皇会迁怒于你。” 他闷声闷气道。 虞甜笑了一下,还知道担心她呢。 “可我若是不来,你可知今日会发生什么?” 傅明礼抿了抿唇:“一人做事一人当。” 虞甜笑着赞了句:“殿下好魄力!敢作敢当啊!” 沉默好一会儿。 她听到微弱的一句—— “对不起。” 虞甜愣了一下,轻声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抬起小孩儿的下巴,他眼睛红红,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衬得那乌黑的眸子愈发的亮。 小模样,怪可怜的。 “才夸了殿下,怎的这就哭鼻子了?” 傅明礼也不想哭,可看到她颈间未褪的红疹,因她肤白,那红疹落在上面也就格外触目惊心。 他眼眶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掉,执拗地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 虞甜并未第一时间说什么原谅的话,而是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殿下可知,陛下为何要把殿下带到召狱。” 傅明礼擦了擦眼睛,用力抿唇:“做错了事情就要受到惩罚。” 道理他虽懂,可话语间难免带了几分怨怼。 那是他的父亲,却对他如此狠心。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受得住? 虞甜忽地笑了笑:这对父子俩,脑子多少都沾点毛病。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么些年,竟也没生出怨恨。 第27章 第27章 让他长长记性 虞甜用手帕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殿下可知,若那香囊里装的是别的东西,譬如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我会如何?” 傅明礼猛地抬眼,睫毛湿漉漉,他眼里流露出一丝委屈,艰难出声:“我……未曾想过要害你。” 虞甜点点头:“可若是旁人打算借殿下的手呢?” 她神情并无不悦,甚至可以称得上平静。 “陛下卧病在床,朝中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而殿下您,是陛下唯一的子嗣,也是将来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在这个关头,多少人盼着您行差踏错?” 傅明礼虽然年纪小,可心智早熟,很多事情一点就通,他意识到自己是着了别人的道,眼眸震撼,肩膀一垮,唇颤了颤,却发不出一言。 虞甜叹息:“今日陛下所作所为,并非不在意殿下,相反,是太在意,所以怒其不争。” 傅明礼眼神不敢置信:……怒其不争么? 原来父皇心里,竟是这样想的么? 他只觉从前所有的认知都被颠覆。 他一直以为,父皇是不喜他的。 因为不喜,所以冷漠,忽视。 可若这是对他的保护呢? 一个受宠的太子,会面临多少危险? 虞甜见他眼神从茫然到无措,再到悔恨,便知她的话他是听进去了。 傅凛知也是心大,用他的思维来教一个孩子,他就不怕他儿子因此恨上他么? 虞甜想了想,他可能还真不在意。 傅明礼神色变化莫测,挣扎良久,拽住虞甜的衣袖,他抿着唇开口:“孤知道错了。” 虞甜嘴角弯起,小崽子可比他爹好哄多了,也不知道大暴君那样的心性,怎会生出这么个儿子! 一定是亲娘的基因过于优秀。 虞甜摸了摸他的头发,傅明礼还是有些不习惯,却忍住了。 但见少女朝她伸出手,他懵了懵。 虞甜轻笑,手朝他晃了晃:“不是脚崴了走不动么?我抱你。” “你怎知道……”傅明礼说到一半懊恼地顿住,板着脸道,“不需要,孤可以自己走。”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一个女子来抱,成何体统…… 下一秒,整个身子蓦地腾空,他惊慌失措地瞪大眼,下意识攀住虞甜的肩,又羞又气。 “你这女子,你怎可如此……” 虞甜抱着小家伙软乎乎的身子,在他屁股上一拍:“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不可以没礼貌。” 傅明礼呆滞地睁着眼,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她,她竟然打他屁股? 父皇都没打过他! 傅明礼羞得整个人都快自燃了。 虞甜恍若未觉,念念有词:“母后你若是叫不出口呢,叫姐姐也是可以的。” “那怎可以!”傅明礼拧着眉头,小脸皱巴巴。 她是父皇的妻子,他若叫姐姐,那辈分岂不是乱了? 虞甜眉眼弯弯:“那就叫甜甜吧,我的小名,是不是很甜?” 傅明礼气红了脸:“不,不知羞!” 她哈哈大笑起来:“小古板!” 傅明礼面颊滚烫,把脸往她怀里一埋,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一股子沁鼻的香。 好像这感觉,也不错? 他就放纵这一回。 身后的几人怔怔望着这一幕,无不嗟叹。 这么快便把人哄好了,不愧是娘娘。 别说,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还挺有母子相。 * “陛下早知皇后娘娘会去把人截回来?” 李有福端详着傅凛知的脸色。 他坐在案前打磨着什么,神色专注,旁边堆放着许多废弃的玉料,李有福看的心在滴血。 傅凛知神色淡淡,口吻夹杂着一丝嘲讽:“她对那小子比对朕还上心,自然会去。” 李有福:…… 他怎么闻着这味这么酸呢? “陛下这是何苦?万一小殿下与陛下离了心,岂不是正合了某些人的意?” “三言两语便能被人挑唆,这儿子不要也罢。” 傅凛知轻嗤一声,搁下手里的东西望过来,眼神带着目空一切的睥睨:“他若是能把朕从这个位置拽下来,朕倒要赞他一句本事!” 李有福无语。 他想说,小殿下才六岁。 您不能对他要求这么高。 然而和陛下讲道理无异于对牛弹琴,他识趣地没开口。 “皇后娘娘看上去,倒像是真心关爱殿下。” 傅凛知眼微狭,脸色莫名有点沉,凉凉“呵”了一声。 李有福不明所以,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讪讪补充一句:“当然,还得再观察观察。” 他想起正事,正了正色:“奴才派人去的时候,那小太监已经被灭了口,看来,小殿下得吃下这个闷亏了。” 傅凛知哼了一声,眸光冷冽:“正好让他长长记性。” 李有福第十八次叹息:这对父子,上辈子得是仇人吧。 * “人死了?” 拂月神色诧异。 小六子神色凝重:“奴才奉皇后娘娘的命,去寻给奴才香囊的那个小太监,结果听说那小太监昨夜失足落了水,尸体已经送出宫了。” 惊蛰瞪大了眼:“怎会如此巧合之事?” 第28章 虞甜神色并不意外:“对方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留下把柄。” 她看向傅明礼,小家伙神色沉默,周身气息有些低落。 小六子神色愧疚,往地上一跪:“都是奴才不好,不该轻易听信他人的话,反而连累了殿下。” 傅明礼皱眉看他,抿直了唇:“这样说来,孤也有错。” 拂月咬了咬唇:“难道殿下就要吃下这个亏吗?” 她家娘娘受了那么大的罪,背后之人却能全身而退,真是可恨! 虞甜蓦地开口:“所谓雁过留痕,做过的事情多少会留下痕迹,更别说是在宫里这种地方。” 几人齐齐看过来,眼神发亮。 只见虞甜慢条斯理拿出那个香囊摆在桌上,眼神高深莫测: “就从它入手吧。” 香囊的材质,绣法,还有里面的香料。 这些可都是登记在册的东西,各宫取用都是有记录的,虽说麻烦了点儿,可若有心要查,自然有的是办法。 她可不是轻易吃亏的主。 背后的人既然算计到她头上,那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傅明礼漆黑的眼睛亮亮的,一扫之前萎靡不振的模样,重新注入生机。 第28章 择个黄道吉日 “陛下说了,虽说有皇后娘娘求情,可为了让殿下长长记性,还是请殿下去佛堂自省三日。” …… 傅明礼抿了抿唇,抬起头来:“请李公公替孤谢过父皇。” 对上他那双乌黑的眼睛,李有福愣了一下,笑起来:“这是自然。” 真是稀奇。 殿下竟然没有丝毫怨怼,果真是长大了? 他叹了口气,若是没有当年那件事,这父子俩也不至于生疏至此。 —— “殿下那小身板,在佛堂跪个几日,不得跪出毛病来?陛下也真是狠的下心。”拂月皱着眉头,神色忧虑。 惊蛰眨了眨眼睛,刚想说什么,就听虞甜语气淡淡道:“本宫果然是把你惯坏了,竟然敢背后非议陛下,脑袋不想要了?” 拂月吓了一跳,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捂住嘴,一脸懊悔:“奴婢知错。” 虞甜端起茶喝了口,唇角微微一抿:“殿下那边多照看几分,又没人盯着,真跪还是假跪,谁知道呢?” 拂月瞪大了眼,笑起来:“还是娘娘有主意!” 惊蛰也微微睁大了眼睛,眼尾翘起来。 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陛下莫非,也是这么想的? 惊蛰忽然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娘娘,各宫小主来请安了。” 都过了请安的时辰,这时候来,请安是假,看热闹才是真吧? 虞甜唇角一翘:“请进来吧。” 一众嫔妃们鱼贯而入,齐齐问了好。 待虞甜吩咐赐座后,众人八卦的眼神便忍不住了。 特意跑一遭来看热闹的贵妃眼尖地瞧见虞甜脖颈上的红疹,帕子掩唇:“听说娘娘身体不适,可好些了?” 什么身体不适? 昨晚发生的事情早就传遍了。 那么大的阵仗,更别说陛下还大发雷霆罚了太子殿下,阖宫上下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受宠? 倒是叫她因祸得福,让人眼红得紧。 虞甜偏头望过去,唇角轻轻一弯:“有劳妹妹关心,太医看过了,并无大碍。” 见她应付的云淡风轻,贵妃唇角向下撇了撇:“这事关女子的容貌,可马虎不得,娘娘可要上点心。” “是呀是呀。”丽嫔下意识附和,见众人都望过来,尴尬地闭了嘴。 贵妃嘴角抽了抽,转移话题:“太子殿下怎的如此不知分寸。” 虞甜神色淡了下去,故作忧愁叹了口气:“许是本宫哪里做错了。” 见她如此,众人心里有了计较。 看来这后娘不好当啊! 还是静妃开了口:“娘娘莫要妄自菲薄,臣妾观娘娘面相,是个有福气的!” 她没说的是,还是个子嗣丰厚的。 不过这话说出来有点招仇恨的嫌疑,而且陛下那性子…… 静妃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质疑。 丽嫔颇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道这静妃就爱拍马屁,光说皇后娘娘有福气,岂不是在说她们这群人没福气咯? 丽嫔瞧了瞧虞甜那张脸,长得倒是不错,就是隐约有点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 丽嫔皱了皱眉,一时之间没有头绪。 “过些时日就是太后娘娘的生辰,之前皇后娘娘还未来,这些事都是太后娘娘在操持,如今可算是能松快松快了。”贵妃慢悠悠说道,似乎只是无意提一嘴。 虞甜心神一动。 贵妃这话倒是提醒了她。 她进宫有些时日,凤印却一直没送到她这里,想来是太后没有放权的意思。 这算什么? 没有凤印,她这个皇后就只是个名头而已,这老妖婆打的倒是好算盘。 心安理得用着她这颗棋子,却又不打算给点甜头。 虞甜决定要给她添添堵。 她看着贵妃,轻轻笑起来:“妹妹说的是,太后娘娘的生辰,那自然是要大肆操办的,回头本宫就和陛下商量商量。” 贵妃知道她这是听进去了,唇角微微翘起。 第29章 早看那老虔婆不顺眼了,如今有人跟她斗,她乐得看热闹。 这样说来,宫里多一个皇后也没什么不好。 —— 送走了嫔妃们,虞甜揉了揉额角。 “娘娘可要去养心殿寻陛下?” 惊蛰笑盈盈上前替她按太阳穴。 虞甜刚放松些的神经霎时紧绷起来,尤其一想到给傅凛知的东西还没有头绪,她毫不犹豫摇头:“陛下政务繁忙,还不不过去叨扰了。” 她是有多想不开,在这种时候主动凑上去? 顿了片刻,她拍板:“去瞧瞧太子殿下。” —— 今日的早朝气氛也并不轻松。 昨夜的事早已传遍整个后宫,自然也传到了宫外。 是以上朝的时候,朝臣们分为两派。 一派认为太子殿下小小年纪却行事如此无状,险些酿成大错,不配为储君。 另一派则认为太子殿下只是受奸人陷害,略施小惩即可。 傅凛知冷眼瞧着两派人吵的不可开交,指尖抵着眉心,蓦地冷笑一声:“朕瞧着众爱卿如此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才是受害者呢!” 殿内霎时一静,大臣们惶恐跪在地上。 有人大着胆子开口:“陛下,太子殿下乃储君,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的颜面……” 傅凛知睨着说话的人,微一掀唇:“朕记得,张尚书的儿子今年有十七了吧?” 张尚书脊背一凉,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回陛下,正是。” 傅凛知轻轻笑了,他不笑的时候冷戾,笑的时候却更让人心头发凉:“朕听说前两日,尚书之子与人在花楼为争一戏子大打出手,将人生生打死了……” 话说到这里,张尚书已然冷汗涔涔,他明明叫人处理好了尾巴,这事儿怎会传到陛下耳朵里? 他一脸惊恐抬起头,艰难咽了咽口水:“陛下,犬子只是一时糊涂,况且是对方挑衅在先,臣已经狠狠教训过犬子……” “这怎么行?”傅凛知把玩着珠子,懒洋洋开口,“张尚书可是肱骨之臣,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大齐的颜面,你儿子做出此等丑事,依朕来看……” 他唇角微微翘起,嗓音沁着凉意,轻飘飘道。 “择个黄道吉日,午门斩首示众吧。” 他眸色危险,唇边弧度玩味:“杀人就要偿命,张尚书觉得朕说的可对?” 张尚书整个人瘫软在地。 第29章 娘娘给的太多了 下了朝,傅凛知眉眼间的阴鸷依旧迟迟未退,他想到给他添堵的罪魁祸首,扯了扯唇:“吩咐下去,今日谁都不许给他送吃的!” 李有福眼神欲言又止,不过想到陛下还在气头上,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回头他悄悄给殿下送点吃的便是。 “奴才遵旨。” …… 虞甜得知了这道旨意,在原地思索半天。 拂月小心翼翼看向自家娘娘:“那咱们还去吗?” 若是陛下知道了,怕是要迁怒娘娘。 想必娘娘也是有所顾虑。 虞甜沉默片刻,扭头看向惊蛰:“多准备几道菜,再加些甜点,本宫与殿下一道用。”她说完,才意犹未尽看向拂月,眼神疑惑,“对了,你方才说什么?” 拂月:“……没。” 惊蛰也愣了一下,转而笑开。 娘娘真是把阳奉阴违这几个字演绎到淋漓尽致。 虞甜想得很好,傅凛知不要人去送吃的,那她就入了夜再去,如此,也不算折了他的面子吧? 夕阳西下,夜色逐渐笼罩大地。 几道身影前往佛堂。 这佛堂位置有些偏僻,是以也不担心路上会撞上什么人。 佛堂门口倒是有两个守卫,见到虞甜愣了愣,连忙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虞甜抬了抬手,面色温和:“起来吧,这么晚了,辛苦两位了。” 守卫忙道不敢当。 她让惊蛰递上赏钱,两个守卫神色为难:“娘娘,陛下吩咐了不让人探望。” 虞甜眼神疑惑,偏了偏头:“怎么,嫌少么?” “不不不,这不是钱的问题……” 手上又被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守卫话音一滞,咽了咽口水。 虞甜偏着头笑吟吟问:“现在本宫可以进去了么?” 守卫正了正色,让开路,一脸恭敬道:“娘娘请。” 不是他们不称职。 实在是皇后娘娘给的太多了! 李总管只让他们象征性拦一下,哪里想到对方出手这么大方? 这谁顶的住。 虞甜满意地点头,她就喜欢识时务的。 顺利进了佛堂,虞甜就瞧见蒲团上规规矩矩跪了一道身影。 她扶了扶额:这孩子还真实诚。 “又没别人,赶紧起来吧。” 听到她的声音,小崽子明显愣了一愣,不敢置信地扭过头。 他眼底掠过一抹惊喜,很快又板着脸:“你怎么来了?” 虞甜挑了挑眉,唇角翘起:“怎么,不欢迎我啊?不欢迎那我可走了。” 她说着,作势扭身要走。 “诶……”果然,身后的人沉不住气了,闷声开口,“没有不欢迎。” 他抬起漆黑的大眼睛巴巴瞅着她:“父皇下令不许人来看我,你不怕他生气么?” 第30章 事实上,他知道,除了她,也没有别的人会来看他。 “怕呀。”虞甜吩咐惊蛰和拂月把带来的东西放下,将吃食一点点摆出来,嘴角含笑,“可我若是不来,某人岂不是要一直饿肚子?” 她穿了身月华裙,裙摆一点点铺洒在地上,月光照在上面,像流水一般,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光芒。 世间若真有仙子,不过如此吧。 傅明礼不知为何,鼻头泛酸,他不愿让人看出来,撇了撇嘴逞强:“饿上一天而已,又没什么。” 说完,肚子很不给面子的叫了两声,他窘迫的脸都红了,正要狡辩两句,虞甜拾起一块糕点塞进他嘴里。 “喏,见你上次喜欢,就带了点儿。” 她托着下巴笑眯眯看他鼓着腮帮子手忙脚乱,“好吃吧?” 傅明礼瘪了瘪嘴,一颗眼泪蓦地砸下来,毫无征兆。 虞甜吓了一跳,掏出帕子给他擦眼泪:“怎的还哭上了?不是说男子汉大丈夫?” 他被水洗过的眸子黑得发亮,用力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去,抽噎两声:“这糕点太好吃了。” 虞甜“噗嗤”笑出了声。 傅明礼又羞又窘,气鼓鼓瞪她:“你笑什么!” 她伸出手来,捏了捏他的脸蛋:“笑你可爱呀。” “男孩子不能说可爱!”他耳尖悄悄红了,犹豫片刻,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手指默默搅在一起,他垂着眼睫低声道:“如果是想讨好父皇,那你就白费功夫了,父皇不喜欢我。” 虞甜察觉到小家伙的低落,心底叹息:“就不能是因为你这个人吗?” 见他疑惑地望过来,虞甜神色坦然:“或许是上辈子的缘分吧,我看你觉得亲近,便想对你好,没有别的缘由。” 岂止是缘分,简直是孽缘。 她来到这里,说不定就和这小家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傅明礼默默看了她一会儿,低下头去,一声不吭往嘴里塞吃的,他眼眶悄无声息红了。 如果他有母亲,大概也是像这般吧。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般好。” 他的声音很低,几乎要听不清。 虞甜忍不住问:“殿下的母后呢?” 书里也从未提过小暴君的母后,似乎不存在这么个人一样。 傅明礼用力抿紧了唇,她意识到自己失言:“殿下若是不想说不必勉强自己。” 他唇角斜了斜:“没什么不好说的,反正大家都知道。” 他瞳孔很黑,透着一抹几不可察的悲伤: “我从未见过母后,据说,在她生下我的第二天,纵身从城楼跃下。” 所有人都说是他克死了母后,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觉得。 父皇大抵是恨他的。 虞甜怔了怔,很快道:“对不起。” 早知如此,她便不问了。 傅明礼抹了抹眼睛,睁大了眼喃喃道:“她是不是不喜欢我。” 所以才用这样决绝的方式离开。 虞甜思忖片刻,认真道:“这世上没有一个母亲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她拼了命生下你的那刻,一定是期待你的到来的。” “兴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傅明礼怔怔地望着她:“真的吗?” 不得已的苦衷么? 傅凛知眼眸晦暗,眉眼掠过一抹讽刺,李有福瞧得胆战心惊。 说着不许人送东西,夜里陛下却忍不住亲自走一趟,李有福本来以为陛下放心不下太子殿下,如今看来…… 倒像是特意来逮人的。 第30章 狗皇帝病的不轻 …… “你们倒是胆大。” 一道森冷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把佛堂里的几人都吓了一跳。 听出这声音的主人,众人神色不一。 虞甜慌张片刻便冷静了下来,迅速思考着对策,傅明礼脸色惨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光蓦地一定,像是做了某种决定。 门被从外打开,傅凛知背对着光,身影被黑暗所笼罩,半明半暗的光影里,他脸上的情绪瞧不大清,不过明显能感觉到他周身低沉的气息。 李有福规规矩矩站在一边,苦笑一下,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拂月等人最先回过神来,跪在地上请安,神色忐忑。 虞甜紧接着反应过来,稳了稳心神,也跟着行了个礼。 “陛下怎的来了?”她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语气听上去还算镇定,“可是和臣妾也想到了一处,怕殿下在这里待的不习惯?” 很好,先把你也拖下水,看你还好不好意思指责我。 虞甜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傅明礼惊讶地望了她一眼,似是没有想到她竟如此胆大,他双眸含着忐忑,小心翼翼看了眼门口的人。 “呵。”一声轻笑散在风里,听的在场的人无不头皮发麻。 “吱呀——” 轮椅缓缓驶动,傅凛知整个人也落在了光影里。 他似乎很喜欢穿深色的衣服,跟个冷面阎王似的,俊是俊,就是让人生不起亲近的心思。 这会儿他长睫低垂,眉眼冷淡,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肩上沾着湿气,想来在外面站了有一会儿,虞甜原本还算平静的心又开始不规律跳动起来。 第31章 他来了多久? 没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吧? 傅凛知饱含压迫性的眸光在屋里兜转一圈,瞧见地上的食盒,角落里的被褥,唇角愣是向上扯了扯,凉凉道: “皇后想的倒是周到。” 连考虑到傅明礼夜间会冷,被褥都带来了,可不是细心。 知道的他是被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度假。 这句话自然不是夸赞,虞甜却硬着头皮接了: “都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傅凛知眉压了下来,眼里有黑雾聚拢:“朕说过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屋内气氛霎时陷入凝滞。 这是要追究了。 虞甜咬了咬唇,琢磨着措辞,傅明礼却是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挡在虞甜跟前,抿紧了唇,眼里透着倔强:“父皇要罚就罚儿臣吧,和她无关,是我让她来的!” 虞甜诧异地看向他,小孩儿的背影单薄瘦弱,似乎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此时却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 她心里忽地腾起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傅凛知深邃沉冷的目光定在傅明礼身上,透着浓烈的审视,似是第一次认真打量面前这个儿子。 他蓦地一嗤:“这么快就被收买了?” 并非谁都能招架住这样的目光,傅明礼克制住后退的冲动,努力将腰杆挺得笔直,哪怕此时他连手指都是僵硬的。 他攥紧了手指,抬起头来直视他,父子二人有着一张极为肖似的脸,一个执拗,一个冷漠。 傅明礼望着近在咫尺的人,那是他最崇敬敬仰的人,他曾无数次偷偷望着他,可他从不予以回应。 如今他的目光终于施舍般落到了他身上,漫不经心,却如有千钧重,像跨越了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傅明礼浑身都热起来,不觉得害怕,反而充满无限动力,因为身后的人。 “儿臣只知,一人做事一人当。” 两双眼睛对视,似乎有看不见的火花在碰撞,又似乎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因为他那冷漠不可一世的父皇,自始至终眼里情绪没有丝毫波动,似乎根本不把他看在眼里。 傅凛知嘲讽地一勾唇:“好一个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蓦地看向虞甜,眼神幽沉:“朕给你两个选择,留在这和跟朕走,选一个。” 虞甜愣了一下,毫不犹豫:“臣妾跟陛下走。” 暴君在气头上,自然要顺着毛捋,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傅凛知唇角一翘,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傅明礼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父皇!” 他看了眼心虚的虞甜,又瞪向傅凛知,重重抿唇:“您这是胁迫!” 傅凛知轻呵一声,漫不经心:“是又如何?” 傅明礼眼睛都气红了。 傅凛知睨着他,神色漠然,口吻讥讽:“朕若是你,在没有与之匹敌的实力之前,就老老实实藏好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傅明礼怔了怔。 傅凛知却懒得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行至门口,他回过头来,语气冷淡:“还愣着做什么?” 虞甜回过神来,朝傅明礼递了个抱歉的眼神,连忙追上去。 傅明礼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掌心攥的发疼。 还不知道父皇会怎么罚那个蠢女人。 他头一回恨自己是那么的弱小。 好不容易有了想保护的人,却护不住。 * 傅凛知操纵着轮椅,走的很快,虞甜只能小跑起来追上去,喘息不匀:“陛下等等我呀。” 狗贼! 你是有四个轮子,考虑过姑奶奶只有两条腿吗?! 傅凛知身子一僵,好歹放慢了速度。 虞甜终于能跟上他了,平复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好奇:“陛下何必吓唬太子殿下?” 她自然看得出来,傅凛知根本没有要罚他的意思,相反吓唬的成分居多。 傅凛知扭过头来,眉眼冷冽,唇角一掀:“有空操心别人,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屡屡挑战他的底线,她真当自己不会拿她怎样么? 虞甜神色讪讪,左顾右盼转移话题:“今晚月亮还挺好看。” 一抬头,乌云厚重,哪来的月亮? “……” “如若没有别的事情,臣妾就先回坤宁宫了?”虞甜想溜的心蠢蠢欲动。 鬼知道和他一起回乾清宫会发生什么? “行啊。”傅凛知这会儿倒是神色平静,甚至温和地朝她笑了一下,“你大可试试。” 虞甜悄悄收回迈出的一只脚:“……” 不太敢呢。 她总觉得狗皇帝有病。 还病的不轻。 第31章 脚腕铃铛 去乾清宫的路上,虞甜满心忐忑,琢磨着傅凛知会如何收拾她,甚至为自己设计了不下十种残忍的死法。 谁知到了乾清宫,对方就把她扔下自个儿去批折子了。 虞甜站在原地懵了一会儿,那她该干什么? 把她叫来晾在旁边? 李有福给她倒了热茶:“陛下怕是还有一会儿功夫,娘娘先喝口茶。” 一听到暴君没功夫收拾她,虞甜瞬间放松了。 她甚至体贴地对李有福说:“公公去忙吧,本宫这里暂时不需要伺候。” 第32章 李有福惦记着陛下,也没有推脱,只让虞甜有事尽管吩咐。 虞甜也不是第一次来乾清宫了,早就没了之前的拘束。 她琢磨着傅凛知反正也要一会儿工夫才回来,不如补个觉吧? 于是等傅凛知终于处理完堆积的折子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虞甜正趴在桌子上睡的香甜,嘴角隐约可见一片晶莹。 傅凛知面无表情望向李有福,李有福顿感头大,他细细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说的是“娘娘先喝口茶”而不是“娘娘先睡个觉”。 你说这位主胆子怎就这么大?! 她怎么睡得着的! 傅凛知幽幽冷笑:“朕是不是看上去很仁慈?” 李有福心想:您对自己是有什么误解? 他擦擦冷汗,为虞甜找借口:“长夜漫漫,许是娘娘等的乏闷。” 傅凛知轻呵了一声,李有福便住了口。 他编不下去了,娘娘自求多福吧。 傅凛知:“你先退下。” 李有福眼神同情地望了眼无知觉的虞甜,躬身退了出去。 …… 虞甜感觉脚腕凉凉的,她下意识躲了躲,结果被抓住。 这她可不乐意了,一脚踹了过去。 …… 整个世界安静了。 虞甜觉出点不对劲,缓缓睁开眼。 傅凛知捂着侧脸,盯着她的眼神像极了一个变态杀人狂,正在琢磨从哪里下刀。 她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先发制人。 “陛下可是牙疼?可要请太医瞧瞧?” 反正不是她踹的! 她没印象! 傅凛知幽深莫测的目光在她纤细的脖颈处停留了一会儿,慢慢直起了身子:“皇后这双脚,要不还是别要了。” 虞甜当即一个鲤鱼打挺:“使不得使不得……诶?” 她听见一串清脆的铃铛声,下意识循声望过去,只见脚腕上挂着一只金色的脚链,链上串着两颗小铃铛,风铃花形状,还挺漂亮。 她晃一下脚,那铃铛便发出清脆的响。 “这是……?”虞甜眼神复杂。 傅凛知神色淡定,勾了勾唇:“给皇后的惩罚,喜欢吗?” 虞甜盯着那铃铛,百思不得其解。 这算什么惩罚? 莫非这铃铛另有玄机? 比如,抹了毒,长期佩戴毒会浸入骨髓? 狗贼! 她一个激灵,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喜欢,但是,臣妾可以不戴么?”她瞥见对方瞬间阴沉的目光,连忙补救,“陛下第一次送臣妾东西,臣妾想把它供起来。” 傅凛知漆眸深幽莫测瞧了她一会儿,扯了扯唇:“不可以。” “都说了是惩罚,自然要一直戴着。”他唇边浮着懒洋洋的笑意,意味深长,“皇后最好也别想着偷偷摸摸取下来,这铃铛普天之下只有朕才能取下,你若是想也不是不可。” 他瞥见虞甜暗喜的眼神,轻飘飘道,“把腿锯了吧。” 虞甜:“……” 她弯唇笑起来:“陛下给的,臣妾自然恨不能时刻戴着!” “那最好不过。”他笑意愈深,眉眼都透着股餍足之色。 虞甜头皮微微发麻,不自在地把脚藏回裙摆里。 她寻思着好歹暴君审美在线,抛却其中深意,这铃铛她还挺喜欢,戴着也无妨。 就是莫名有些……羞耻。 她挥掉脑子里的想法,瞧他这会儿心情还算不错,眼珠一转开了口:“臣妾听说,太后娘娘的生辰快到了?” 傅凛知莫名看了她一眼:“你还挺爱管闲事。” 虞甜没觉出他的不高兴,有些羞涩地低头:“臣妾毕竟是陛下的妻子,自然要为陛下分忧。” 他蓦地笑了一下,虞甜茫然地抬头:“你继续。” 她一头雾水,不过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并点名主题:“陛下已立皇后,那这执掌六宫的大权再握在太后娘娘手里,多少有些不合适。” 傅凛知听出了言外之意,饶有兴致望着她:“你想掌凤印?” 虞甜被点出来有些脸热,轻轻拽住他的衣袖,抬起微颤的眼睫望过来,眼尾微微上翘,带点欲说还休的风情:“陛下觉得可吗?” 她要的就是傅凛知的一个态度,确切的说是要他给她撑腰。 虞甜并非没有底气。 据她观察,这母子二人分明面不和心也不和。 若能分了太后的权,傅凛知该喜闻乐见才是。 然而这会儿迎着他兴味的目光,虞甜却有些拿不准了。 傅凛知眼眸微垂,定在拽着自己的那双柔荑上,白嫩柔软,一折就断。 他眼底闪过晦暗的情绪,抬起头来,语气别有意味:“你想做便去,朕不会为你提供便利,出了事自己担着。” 虞甜眼眸微亮,有你这句话就行! 至于别的,她嘴角抿起一抹笑。 “多谢陛下。” 傅凛知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尽收眼底,唇角斜了斜:“朕的东西呢?” 虞甜身形微微一僵,眼神讪讪:“臣妾还在琢磨。” 他幽幽哼了一声,眸微敛,淡淡警告:“朕耐心有限。” 虞甜暗暗翻了个白眼,乖巧称是。 出乎意料,傅凛知并未让她留宿,让李有福把她送回坤宁宫。 第33章 似乎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给她挂个铃铛。 坐在轿撵上,虞甜弯腰碰了碰脚踝,神色莫名。 算了,暴君的心思你别猜。 …… “人送回去了?” “回陛下,已送到。” 傅凛知脸上的神色淡了下去,眸光涌动着冷冽:“去给太后那边吹吹风,想办法让她搞点事。” 他眼神平静望着窗外的海棠,唇角勾起冷漠的弧度。 朕倒要看看,这回你又会怎么选。 千万,别让朕失望才是。 …… 第32章 登月碰瓷 虞甜安然无恙地从乾清宫出来,拂月和惊蛰还有些惊讶,毕竟陛下之前那阴沉暴戾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这么重拿轻放,不符合他的风格啊。 她本人倒是一无所觉,兴冲冲琢磨着去找太后的茬。 虽说傅凛知说了不会给她提供便利,可他的名头就是最大的便利啊! 虞甜已经想好怎么拿他的名号作威作福了。 太后正懒洋洋倚在美人榻上听曲,容嬷嬷一脸惊慌失色地小跑进殿里:“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那脸色仿佛青天白日见了鬼,看来是上次虞甜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太严重。 太后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没好气瞪她一眼:“慌什么?哀家还怕她不成!” 她慢吞吞直起身子,扶了扶歪倒的云鬓,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眯起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哀家还打算去找她呢,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她有心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施施然站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裙摆:“让她在外面等着。” 容嬷嬷眼睛一亮,摩拳擦掌:“是,奴婢这就去!” 顶着炎炎烈日,正常人早就汗流浃背,虞甜却难得一身清爽,听了容嬷嬷趾高气扬的回话,她也只是神色温和地点点头。 “既然母后还在梳洗,那本宫等着便是。” 容嬷嬷对她的识趣挺满意,正要回去回禀,却见那娇花似的皇后娘娘身形骤然一晃。 拂月和惊蛰眼疾手快将人给扶住,面色担忧:“娘娘!” 收到虞甜给的暗示,拂月愣了两秒,惊蛰眼珠一转,倒是极快反应过来,扯着嗓子惊呼:“娘娘,您怎么了?!” 容嬷嬷被这阵仗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瞧着眼前这幕:这是……碰瓷? 虞甜扶着胸口,神色虚弱,却还故作坚强:“无碍,想来是日头大,中了暑。”她水润的眸哀哀切切望了眼容嬷嬷的方向,嘴角抿起一抹笑,“嬷嬷放心,本宫能撑住的。” 说罢,身子又晃了晃,似乎下一秒就会跌倒。 “娘娘!”拂月和惊蛰演技浮夸,眼里挂着的泪摇摇欲坠。 容嬷嬷:……这他娘的属于是登月碰瓷吧?! 统共站了不到一炷香时间,那太阳还被檐角遮了压根儿没照在她身上,这都能中暑? 唬谁呢?! 容嬷嬷有心想骂两句不要脸,惊蛰眨了眨眼睛,可怜兮兮说:“娘娘,要不还是让陛下召太医来瞧瞧吧?您身子还未大好呢,再受了暑气可怎么办啊!” “无妨,本宫还撑得住……”虞甜敬职敬业艹着自强不息人设。 容嬷嬷面皮子都僵了,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娘娘稍等,奴婢去请示太后娘娘。” 少顷后。 虞甜坐在太后宫里,容嬷嬷面色僵硬给她端上了热茶:“皇后娘娘慢用。” 虞甜接过茶水,面色惭愧地叹了口气:“都怪臣妾身子不争气,让母后担心了。” 太后坐在主位,细看脸色铁青,闻言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皇后说的哪里话?你若好端端的在哀家宫里出了事,外面的人还不一定怎么编排哀家呢!” 她心里堵着一口气。 本来是想给这死丫头一个下马威,谁知反被对方将了一军? 太后满心不痛快,瞧着虞甜那矫揉造作的模样更是觉得闹心,早知如此,当初她还不如选虞瑶那丫头进宫,至少听话懂事。 哪里像面前这个狐媚子,心思弯弯绕绕,跟马蜂窝似的! 摒退了左右,太后瞅了眼虞甜那没事人一样的模样,顿时一阵来气:“哀家上次交代给皇后的任务,皇后可是搞砸了?” 她眼尾上挑,带出几分锋利来。 虞甜原本垂着眸,听到这话微微抬起眼睫,眼里露出几分无辜:“母后此话何意?臣妾将您的教导记在心上,那荷包也是贴身带着,谁承想太子殿下会偷偷摸摸将其换掉?” 她抿了抿嘴,眼眶微微红了,有几分赌气地别过头去:“臣妾身上的疹子现在还未褪呢,母后说这话,不是在诛臣妾的心么?” 太后本就就只是有些怀疑,所以故意出言试探,见虞甜这副女儿家撒泼赌气的作态,顿时怀疑消了大半。 就这脑子,谅她也生不出背叛之心! 眼里不着痕迹划过一抹鄙夷,太后面上温和了神色:“好了,哀家也只是提醒你一句,怎的还气上了?” 不愧是小地方出来的,一身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一想到傅凛知就娶了这么个玩意儿,太后心里堵着的那口气顿时舒了出来。 虞甜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咬着唇点头:“母后知道臣妾的心思就好,臣妾初来乍到,在宫里也只能指望您了。” 第34章 她眼尾微垂,姿态可怜又无辜,对着男人是无往不利,太后瞧了只觉得她婊气冲天,嘴角的弧度都有些僵硬。 “哀家自然是信你的。” 虞甜松了口气,羞涩地垂下头去:“其实臣妾今日前来,还有一事想与母后商讨。” 太后懒得看她一副白莲花作态,别开脸眼不见心不烦,却碍于不好撕破脸只能温和着语气:“何事?” 虞甜眼睛亮亮的,透着期盼:“听说母后生辰快到了,操办一事便由臣妾来准备如何?” 太后琢磨一番,明白了过来,皇后初登后位,难免有人不服,急着做出一番成绩证明自己也不奇怪。 她唇角翘了翘,眼神意味深长:“你倒是有心。” 这件事倒也不是不可行。 操办生辰宴并不是什么轻松省事的活计,相反费心费力,还容易吃力不讨好。 有人愿意主动揽过这烫手山芋,太后开心还来不及。 贵妃是个刺头,不和她对着干就不错了,思来想去,竟然只有皇后最合适。 太后略一思索,有了答案,面容含着亲切笑意:“你有这孝心,哀家自然不会拒绝。” “臣妾谢过母后。”虞甜唇角克制地一抿,像是喜不自禁,红着脸羞怯地道,“那母后何时将凤印给臣妾呢?” ??? 太后脸色倏地一僵,险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他妈再说一遍? 把啥玩意儿给你?! 第33章 提神醒脑 太后眯了眯眼,心里攒了怒火,没看出来啊,死丫头胆子不大,胃口不小,不怕撑死么? 她语气冷了下来:“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想要凤印? 她一个冲喜的皇后也配? 虞甜不慌不忙,睁大了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睛:“没有凤印,宫里那些人如何会听臣妾的?” 太后冷笑一声:“哀家自会打招呼。” 虞甜咬了咬唇,委委屈屈地开口:“可这是陛下的意思。” 太后神色一顿,语气狐疑:“陛下的意思?” 虞甜撒起谎来脸都不带红一下的,她神情带着一丝忐忑,小心翼翼道:“陛下说,太后从前代掌凤印是因为六宫无主,如今,如今有了皇后,若是再不放权,恐落人口舌……” “哼!”太后重重一拍案,眼里已然带了怒火,“皇帝就是这样看哀家的?” 虞甜受惊地瞪大了眼,咬了咬唇缩在一边不敢吭声。 李嬷嬷察言观色,眼珠转了转,主动上前附在太后耳边道:“娘娘,依奴婢看,这未尝不是一个表态的好机会,您后宫独大,早惹得朝堂心生不满,倒不如借此放权,堵了他们的口!更何况……” 她望了眼娇娇怯怯的虞甜,暗示意味十足,“何况这虞家听命于太后您,凤印便是给了这位又如何?和握在您手里有什么区别?” 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太后听了她的话,眼里的怒意渐退,闪过思量。 朝堂各方势力盘根交错,不乏有和她对着干的,御史大夫那个老匹夫更是多次上书指责她外戚干政! 太后固然心中恼火,却没有办法,那些都是两朝老臣,在朝中颇有声望,就连她哥哥都讨不到好。 她冷眼瞧着虞甜那副作态,眼底划过一抹不屑,一个被家族放弃的小丫头而已,她自信能够拿捏对方。 没了家族的支撑,她若想在这宫里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所能仰仗的还不是自己? 思索一番,太后朝李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得了令,转身进了内殿,没一会儿,捧了个锦盒出来。 太后唤虞甜到跟前来,做出一副慈爱姿态,由上而下打量她片刻:“你呢,进宫也有些时日,哀家看着,是个老实本分的。” 这个“老实本分”,她似乎说的很不情愿,眉头还稍皱了皱。 虞甜恍若未觉,仰着头一脸温顺地听着,还赞同地点点头。 太后:“……” 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 她胸口一滞,神色自若地转移话题:“这凤印呢,哀家可以交给你,但是……” 她眼神睨过来,下巴轻轻一抬,意味不明地道,“你得让哀家,看到你的诚意。” 虞甜微微睁大了眼,似乎有些疑惑。 太后染着艳红蔻丹的指尖轻轻搭着锦盒,支了支下巴:“打开看看。” 虞甜视线下垂,落在锦盒上面,眉梢轻挑,抬手缓缓打开。 里面安静躺着一个小玉瓶。 她拿起那个玉瓶仔细打量,太后的话在耳边响起:“里面的药,是哀家花了大力气弄来的,你只需要在哀家生辰当日,把它下到皇帝的饮食里。” 这还真是一心一意想弄死对方呢。 虞甜听到自己害怕的声音问:“那万一别人查到臣妾头上……” 太后的神情隐隐不耐:“哀家保证,不会查到你头上,到时候谁还顾得上你?” 这是还有后招。 虞甜将剔透的玉瓶握在手里,唇角一点点翘起:“臣妾定不负母后所托。” 太后盯着她,缓缓笑开:“但愿不要让哀家失望。” —— 虞甜将玉瓶贴身藏好,离开了太后宫里。 “娘娘。”惊蛰和拂月迎上来,眼神担忧。 她摇摇头,神色从容自若:“放心,无碍。” 第35章 她身后,一名宫女捧着凤印:“皇后娘娘,这是太后娘娘吩咐奴婢转交给您的,让您好生保管。” 虞甜咬了下唇若有所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是一点后路都不给她留啊。 惊蛰眼里闪过一阵惊讶:太后竟然还真放权了? 拂月惊讶过后更多的是喜悦,这下还有谁敢说她家娘娘名不正言不顺! 虞甜示意拂月将东西接过,唇边消息信息:“替本宫谢过母后好意。” 这笔账姑奶奶记下了。 要来了凤印,却又惹上了一桩麻烦差事,怎么看都是她亏了。 虞甜很难开心起来,就连贵妃等一众酸鸡大队言不由衷的恭喜都让她兴致缺缺。 贵妃没想到竟然真让她从太后手里讨来了凤印,二人还没撕破脸,她看热闹的心思没得到满足,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失落。 “这操办生辰宴可不是件容易事,娘娘可要费些心神了。” 虞甜将她眼底的幸灾乐祸看在眼里,温温柔柔地笑了:“这不是还有贵妃妹妹帮忙么?” 贵妃脸一下子黑了,嘴角的弧度也有些僵硬:“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虞甜情真意切地握住她的手,一脸诚恳:“本宫初来乍到,好多章程尚不清楚,比不得贵妃妹妹入宫多年有经验,是以这事,少不了让妹妹多指点。” 贵妃顿觉毛骨悚然,努力想抽回自己的手,脸上的笑摇摇欲坠:“指点就算了,臣妾不敢当……” “当得起当得起!”虞甜感受到她的僵硬,眼里的笑意愈发深。 贵妃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然而多年的贵女修养让她做不出撕破脸皮的事,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如同打翻了颜料盘,十分精彩。 当然,也有没看出这两人的机锋,单蠢以为她们在炫耀的。 比如丽嫔。 她心里别提有多酸了,尤其是看到贵妃居然还在推辞。 丽嫔咬了咬唇,心想皇后娘娘可真是眼瞎!论经验,她不比贵妃那个只知道看戏吃瓜的懒货强吗! 她不甘寂寞地挤上前,在虞甜略显迷惑的眼神中,矜持羞涩地垂着眼,努力凸显自己的优势:“臣妾善歌舞,或许能帮皇后娘娘分忧解难。” 众人眼神复杂地盯着这只行走的花孔雀,脑子里划过同一个念头: 疲乏的时候乍一看到这么个玩意儿,是挺提神醒脑的! 第34章 二姑娘求见 “娘娘。”拂月眉心微蹙,行色匆匆走过来看了眼虞甜,犹豫片刻低声道,“二姑娘求见。” 虞甜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二姑娘说的是谁,顿时唇角勾起一抹兴味: 虞瑶来了? 无论是印象里,还是从旁人嘴里听到的消息,她这位二姐姐可都不是个简单角色。 拂月声音虽然小,可离得近的却依旧能听到,贵妃热闹没瞧着反而受了一肚子气,原本打算走人,听到这话,抬起一半的屁股顿时落了回去。 有好戏不看白不看。 她掩着唇笑得风情万种,朝虞甜眨眼睛:“呀,虞二姑娘进宫了?臣妾也许久没有瞧见她了,正好叙叙旧。” 其他人也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 贵妃这话,听上去倒像是与那虞二姑娘有渊源似的。 不过仔细一想也不奇怪,这京中凡是有点名头的,都和贵妃娘娘结过梁子。 没人敢质疑贵妃娘娘寻衅滋事的能力。 虞甜好奇虞瑶此次进宫的目的,看了眼贵妃说了句自便,便让拂月把人请进来。 没一会儿,一道款款而来的身影映入眼帘。 来人一身雨过天青色裙衫,莲步轻移,举止端庄大方,随着她行走的动作,那裙摆轻轻撒开,阳光铺陈在上面,衬得那绣着的莲花像是活了过来。 视线上移,一张秀美温婉的脸蛋落入众人眼底。 众人望着这位京中有名的才女,不由暗暗和上首的皇后娘娘做对比。 气质身段皆不输,唯独容色稍稍逊色了些。 这两姐妹……生得似乎并不怎么像。 虞瑶见了这么多人在略微有些惊讶,倒也不怵,大大方方俯身行礼。 虞甜不着痕迹打量她片刻,心中有了计较,笑吟吟让人起来。 “拂月,给二姐姐添茶。”她朝拂月使了个眼色,转而看向虞瑶,唇角含笑,“二姐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虞瑶闻言稍抬眼睫,认真瞧了瞧她这位三妹妹,眸光微深了几许: 看来这宫里的风水果真养人,她这位三妹妹性情似乎有些转变呢。 她垂下眼睫恭敬道:“父亲担心娘娘初入宫闱不适应,便让臣女进宫探望一番,若娘娘有什么需求,也可代为转达。” 这话说的是滴水不漏。 一旁的贵妃突然插口:“皇后娘娘能有什么不适应的?虞二姑娘这话说的,莫非宫里还能短了娘娘吃穿不成?” 这找茬的意味未免过于明显,虞瑶不禁抬眼看过去,对上贵妃那张明艳的脸庞,眸光稍黯。 她唇角轻轻抿起,脾气很好的模样,温温柔柔地答:“回贵妃娘娘,家父也是爱女心切,是以思虑重了些。”她话音顿了顿,轻笑一下,“娘娘风华正茂,不知其中缘故也情有可原。” “你……!”贵妃眯了眯眼,冷哼一声,“二姑娘倒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 第36章 明面上夸她风华正茂,实际上暗讽她进宫多年却无所出,好一个虞瑶! 鲜少有人能让贵妃娘娘吃瘪,其他嫔妃的眼神微微变了。 这位二姑娘可不简单。 “二姐姐。”虞瑶顺着声音望过去,但见虞甜唇红齿白,弯起的眼睛含着笑意,似是打趣,“咱们贵妃娘娘气性大,又得宠,你若是得罪了她,即便是本宫,怕也不好偏袒呀。” 虞瑶眸光稍敛,唇角的弧度慢慢落下去。 贵妃颇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虞甜,眼神暗自警惕:这女人自家姐妹不帮,竟然帮她说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转而一想,乐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贵妃懒洋洋翘着新涂的指甲放在眼前打量,撇了撇嘴:“本宫可不敢与未来的祁王妃置气,要不怎么说二姑娘聪慧呢?这么好的姻缘,放在整个盛京怕也是找不出几个,还是二姑娘运道好啊!” 夺了自家亲妹的婚事,还把对方推进火坑,现下还要来装模作样实则耀武扬威,可真够恶心人的! 虞甜险些笑出声,贵妃这阴阳怪气的本事可是一绝,宫里就没几个能招架得住的。 她这二姐姐看上去是要脸面的,要脸面就有所顾忌,哪能是贵妃的对手? 果然,虞瑶面色微僵,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住了。 察觉到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心下屈辱不已,袖中的手缓缓攥紧。 虞甜。 她的三妹妹,果真好本事啊! 这么快便笼络了贵妃! 虞瑶勉强稳住心神,眼睫轻颤两下:“贵妃娘娘这话叫臣女好生惶恐,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 瞧她摆出这副委屈的姿态,贵妃心中说不出的膈应。 做姑娘的时候虞瑶这朵黑心莲就没少用类似的手段恶心她,偏偏她每次还都落下风! 她不耐和她做戏,扫了眼丽嫔那只花孔雀。 平时不是挺能拍马屁的吗?怎么关键时刻连个屁都不放? 丽嫔正处于状况外,收到贵妃的白眼时表情有点懵。 瞪她干嘛? 又不是她怼的! 丽嫔思索片刻,福至心灵,清了清嗓子:“哎呀,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嫔妾记得皇后娘娘好似与祁王有过婚约来着?这正常人都知道要避嫌呢,可王爷偏偏不,这若不是早就与二姑娘暗通曲……啊不是,心意相通,怎会非二姑娘不娶呢?” 她说着,十分刻意地捂住嘴笑了笑,看向虞瑶的眼神暗示意味十足,“二姑娘是个有本事的,可就别谦虚了!” 贵妃险些拍案叫绝! 她头一次觉得丽嫔这张嘴还是有些用处。 这蠢货说话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委婉含蓄,而且用词十分的低俗粗鄙,不似寻常贵女,骂个人都得绕个山路十八弯。 但是这种骂人的方式,偶尔却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比如现在,虞瑶一张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脸色俨然十分难看。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憋着,乃至于神色有些古怪。 虞甜看够了热闹,这才慢吞吞出来和稀泥:“丽嫔,我二姐姐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好歹注意下言辞!” 说得很好,下次继续。 第35章 身中奇毒 贵妃此番可谓是扬眉吐气,走的时候连腰杆都挺得笔直,还贱兮兮地邀请虞瑶以后常来玩儿。 虞瑶不敢推拒,只能屈辱地忍了。 等到众嫔妃们都撤光,虞瑶扭头,眸光发冷:“三妹妹好本事,姐姐我今日算是受教了!” 虞甜正低头喝茶,闻言抬起头来,捏着茶盏把玩,挑了下眉故作疑惑:“二姐姐此话何意?” 虞瑶冷笑一声,脸上的温婉柔顺不复:“你少与我在这里装模作样,若不是得了你的允许,她们何故如此针对于我?!” 虞甜有些受伤地垂下眼睫,抿了抿唇:“二姐姐这是怀疑我了?” 她神色凄婉,苦笑一声,“我哪里有这个本事?自打入宫,我便日日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几次在陛下跟前伺候更是险些丢了性命!” 虞甜眼尾微微红了,眼里泪光闪闪,露出脖颈上的红痕:“姐姐你可知我在宫里过得是什么日子?我还以为你与父亲会理解我,没有想到……” 说到这儿,她已是泪盈于睫,不堪承受似的垂下头去。 虞瑶神色有些狐疑,瞧见虞甜这番模样又犹豫了,莫非她真不是故意的? 也是,她那三妹妹是个什么性子,她还不清楚?怎么可能说变就变。 不过…… 她眼神微冷,这丫头心确实被养大了,忘了自己的身份! 虞瑶神色微缓:“不过说你两句,至于吗?我信你便是。” 虞甜还在嘤嘤地抹眼泪。 虞瑶眼神略有不耐,直接切入正题:“好了,我此次进宫,是替主子传话,提醒你莫要一朝飞上枝头,便忘了自己进宫的目的。” 虞甜动作一顿:主子? 什么情况? “三日后的晚上,会有一场针对狗皇帝的刺杀,届时你想办法留在他身边,试探他的腿究竟是真废了,还是装的。”虞瑶眼里闪过一抹冷意。 虞甜慢慢直起了身子,眼神复杂。 她以为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炮灰来着。 第37章 没想到原主还是个多面间谍! 藏的挺深啊! “你有没有在听?”虞瑶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皱了皱眉有些恼火。 虞甜眨了眨眼睛:“狗皇帝腿疾不是人尽皆知么?为何还要大费周章试探一番?” 虞瑶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你懂什么?傅凛知此人城府极深,且手腕狠戾,这样的人会轻而易举的就废了?谁信?” 虞甜抿了抿唇,连忙拍马屁:“主子果然深谋远虑!” 虞瑶递了个“那还用你说”的眼神,神色缓和了些:“好生为主子办事,主子自然不会亏待你。这个月的解药十五那天会有人给你,也奉劝你一句,最好别生出旁的心思!” 解药?! 熟读小说的虞甜心头一凛,她被下了毒! 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虞甜神色淡定,白了她一眼:“这是自然,我对主子的忠心日月可鉴!” 虞瑶:“……” —— 送走了虞瑶,虞甜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她咬了咬唇,在屋里来回踱步,半晌吐出两个字: “卑鄙!” 什么狗屁主子,居然拿药控制她? 如若不是虞瑶走这一趟,她恐怕等到毒发之时都不知道她中了毒! 很好,她第一次想刀一个人的心这么的强烈! 虞甜微眯了眯眼,眼底划过一抹冷意。 这笔账先记着! “娘娘,您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刚进屋的拂月看见这一幕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虞甜。 虞甜下意识想说没事,眼珠一转,顺势倚着她:“不知怎么,头忽然有些晕。” 拂月顿时脸色一变:“奴婢这就去叫太医!” 她捏了捏她的手:“先把惊蛰叫过来。” 惊蛰一脸凝重地给虞甜把脉,眼里的神色逐渐转为疑惑。 她收回了手,虞甜抬眸:“如何?” 惊蛰摇摇头:“娘娘除了略有些体虚,并无其他不妥。”她挠了挠后脑勺,“也有可能是奴婢才疏学浅,看不出来。” 虞甜并不意外,如果这么容易被人看出来,那其他人早就起疑了。 “没事,也有可能只是本宫思虑过重。” 惊蛰想了想,认真道:“身体的事马虎不得,保险起见,娘娘还是请太医来看过再说吧。” 虞甜点点头。 拂月领着太医回来,不是上次的老太医,这回来的是个医女。 许是瞧见虞甜的眼神,医女主动道:“奴婢是才进宫的。” 原来陛下不日前下了令,召了一批医女进太医署,徐清漓便是其中之一。 可能是听说了皇后娘娘的事迹,徐清漓的态度很恭敬,却又不过分谄媚。 她仔细为虞甜诊脉,眉头微蹙:“娘娘这脉象有些奇异。” 虞甜眉心跳了跳:“何意?” 徐清漓摇摇头,眼神惭愧:“说不上来,与寻常人不大相同。” 虞甜稳住心绪,让她继续。 徐清漓眼神微微有些变化,问了个问题:“娘娘可是常年缠绵病榻?” 惊蛰有些不高兴,瞪着眼睛:“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虞甜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仔细思索一番:“本宫有先天不足之症,身子确实比寻常人弱些,所以常年养在江南。”她顿了顿,“可是有何不妥?” 徐清漓摇头:“娘娘的身子如今很是康健,比寻常人还好上一些。” 虞甜和拂月对视一眼,眼神颇有些惊色。 徐清漓犹豫片刻,慢慢道:“我之所以问娘娘是否常年缠绵于病榻,并无冒犯之意,而是闻到娘娘身上有一股药香。” 虞甜听罢,抬起胳膊闻了闻,并没有闻到什么,眉头微皱。 拂月和惊蛰凑近,拂月眼神茫然:“是挺香,可没闻到药味啊。” 惊蛰眼神微动,她闻到了,很浅的一股味道,她平时也并没有留意到,若非常年与药材打交道,她也闻不出来。 徐清漓道:“我原先以为是娘娘常年喝药,所以染上了味道,不过如今想来并不一定,药浴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她看向虞甜,眼里恍然,“想来正是因为这药浴,娘娘的身子才能如此康健。” 第36章 本宫想争宠 徐清漓年轻尚轻,能看出这些已经很了不得,虞甜的情况闻所未闻,她说自己学艺不精,回去要翻阅医书才好下定论。 送走了她,虞甜的心更沉重了。 本来无所挂念,她行事也全凭自己心意,如果她体内真的藏有某种致命的毒,少不得要投鼠忌器。 受制于人的滋味不好受,虞甜第二次对那所谓的主子生出了杀心。 拂月并非从一开始就跟着原主,知道的信息极为有限,而不知为何,虞甜关于江南的记忆很是模糊,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她微眯了眯眼,本以为原主只是个寻常的闺阁少女,如今看来,倒不像这么一回事了。 虞甜思虑重重,拂月见了很是担心:“娘娘可还要请别的太医瞧瞧,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可马虎不得!” 虞甜无心打草惊蛇,频繁请太医会引起他人注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谁知这宫里还有没有别的那人的眼线? 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许是本宫大惊小怪了,入了夏难免觉着乏闷,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第38章 拂月像是信了,念叨着要找去多讨些冰来,惊蛰眨了眨眼,暗地里把消息送了回去。 …… “请了医女,却没瞧出毛病?”傅凛知慢吞吞重复了一遍,眼微狭,神色颇有些耐人寻味,“好端端的,她请医女作甚?” 李有福斟酌着回答:“听说是那位虞二姑娘走了后请的,莫非她做了什么手脚不成?” “虞二姑娘?”傅凛知语调微扬。 李有福赶紧道:“就是祁王的未婚妻,皇后娘娘的姐姐。”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一句,“依奴才看,这位二姑娘也是个不简单的。” 正常人,哪里会惦记自家亲妹的未婚夫? 傅凛知脑子里隐约浮现出一张人脸,唇角轻扯了扯:“盯紧她。” 眉梢轻抬,他眼底浮动着明灭的冷光,“坤宁宫那边,也盯好了。” 李有福有些纳闷,摸不准自家陛下的态度。 若是真怀疑,照陛下的性子,直接将人给除了便是,为何还如此费尽心思? 既放不下警惕,又舍不得将人给伤了,倒像是……真上了心的模样。 李有福为自己脑子里迅速划过的猜测感到心惊,毕竟这么些年来,除了摘星楼那位不可言说的,他就没见陛下对哪位女子上过心。 别说上心了,宫里头有哪些娘娘他都未必清楚。 如果真是这样……李有福琢磨着,他或许得对坤宁宫改变一下态度了。 * 很快便到了三日后。 虞甜从一大早就开始心不在焉。 无他,虞瑶让她想办法就在暴君身边刺探他是否真残,可她连暴君的人都见不到。 自从那日以后,傅凛知就没召过她侍寝了,当然,没召她也没有召别人。 这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已经是天大的荣宠了。 虞甜本人却知道,仅有的一次召寝,因为发生了乌龙,对方也没碰过她。 他对她或许是有些特别,又称不上多特别。 仿佛心血来潮逗弄的玩意儿,起了兴致便来逗逗,反之都不会想起有这么个人。 暴君生性多疑,她这个皇后是在他意识不清醒之际被人给推上来的,因此,他心里一定抱有诸多警惕。 虞甜思索片刻,决定主动出击。 她寻来惊蛰,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陛下有什么喜好么?” 惊蛰听清了她的问题,眼睛微微瞪大,眼里划过一抹诧异。 虞甜撑着下巴,不自然别开眼睛:“怎么,本宫想争宠了不行么?” 惊蛰张了张嘴,眼睛亮了亮:“娘娘英明!”她略有些羞涩地垂下头,“不过……奴婢也不清楚陛下的喜好,宫里鲜少有人敢打听,不若娘娘去问问李公公?” 如果到时候陛下真追究起来,倒霉的也不是她! 虞甜望着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好吧。” 还是得从李有福下手啊。 她有点不太想和对方打交道呢。 总觉得这位李公公,是个厉害人物。 —— 青天白日,李有福打了个喷嚏! 他呸了一声:“谁又在说公公我坏话呢!” 旁边的小太监凑上来笑嘻嘻道:“干爹,肯定是有人又在夸您老人家了,这后宫谁不知道李公公心善呐!” 李有福笑骂了句:“小崽子,就知道拍马屁,今儿是什么日子,把你的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可给我仔细了!” 他正了正色,神情有些严肃。 小福子连忙称是,小心翼翼望了眼殿内,压低了声音:“陛下今晚……又要去摘星楼过夜啊?” 李有福斜他一眼:“陛下的行踪也是你小子能打听的?” 小福子讨好地笑:“这不是整个后宫都知道的吗?”他实在是按捺不住心头的好奇,犹豫着开口,“干爹,我进宫晚,却也听说过一些那位的传闻,可是好歹过了这么些年,陛下怎的还是没走出来?” 六年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得向前看吧? 李有福眼神飘忽,叹了口气:“有些事,有些人,岂能是说走出来,就能走出来的?” 有些伤在心里成了旧疾,早已药石难医。 他摇了摇头,但听旁边传来一声低呼:“呀,那是不是皇后娘娘?” 李有福一个激灵,定睛看去:“嘿,还真是!皇后娘娘怎么来了?” 他眼珠转了转,笑眯眯迎上去,神色殷切:“今儿个是什么风,怎么把娘娘给吹来了?” 小福子吓了一跳,干爹今日是怎么了? 瞧着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 虞甜也颇有些意外,她脚步顿了顿,停在原地认真打量了下。 不错,还是那个李公公。 往日虽然也和善,不过总感觉跟戴了一副面具似的,像个假人。 而今天这么热情,甚至称得上讨好? 那就只能是,今天吃错药了? 她满心狐疑,面容却没露出端倪:“李公公。” 李有福心神一动:“娘娘可是来寻陛下的?奴才这就通禀……” “不用了。”虞甜下意识道,话落面颊微红,像三月桃花,她明眸皓齿,一字一顿,“不用麻烦,本宫是来找公公您的。” “……?” 李有福脸上的笑蓦地一僵,忽觉后背有些发凉。 第39章 第37章 摘星楼 小福子盯着自家干爹那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心虚的背影,眯了眯眼睛,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事实上,李有福也确实很心虚。 皇后娘娘好不容易来乾清宫一趟,却不是为了见陛下,而是为了见他…… 这很难不让人想歪咳咳。 “娘娘有事,尽管吩咐奴才便是,何须这么客气?”李有福措辞谨慎,脊背僵硬,和虞甜中间的距离还能站两个人,力图自证清白。 虞甜有些疑惑,却也没多想,弯着一双笑眼:“早就听闻公公入宫多年,深得陛下器重,是陛下跟前的红人……” 李有福一颗心逐渐提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僵硬,头一次觉得被人夸是这么的心虚。 皇后娘娘该不会,真是…… 虞甜话音蓦地一转:“公公伺候陛下这么多年,想必也定了解陛下的喜好了?” 李有福:……咦? 他眨了眨眼,语气试探:“娘娘是想……” 虞甜神情似有些赧然,微垂下眼:“是这样的,公公也知道,本宫在宫里的地位有些尴尬,陛下似乎并不待见本宫,太后那边也已经得罪了。”她话音顿了顿,眼里却难得的坦然,“本宫想着,如果能讨得陛下喜欢,便也多了几分活下去的资本,是以这才斗胆求公公行个方便。” 她想过了,李有福这样的人,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些年,早已成了人精。 在他面前耍心眼没必要,她也没有当猴的爱好,还不如就这样坦坦荡荡,把自己的心思摆出来。 李有福认真打量了下面前的女子,瞧着温柔可亲,仙姿玉貌,应是性子温吞的人,然而骨子里却有一股韧劲儿。 皇后娘娘,像个做大事的人。 从前也不是没有试图从他下手的人,可那些人不是藏着掖着就是另有所图,他看久了也就那样。 如今嘛…… 他心里本就有了权衡,当下便轻轻笑了声,语气恭敬:“娘娘真是折煞奴才了。您有这份心,陛下自然会领情,奴才也愿意做个顺水人情。” 要知道帝王的喜好从来不轻易示人,怕的就是有心人利用这些生了不该有的心思,防不胜防。 不过如果是面前这位,李有福笑了下,心想陛下应该会乐见其成。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低声交代。 虞甜离开后,李有福静静瞧了会儿她的背影,转身去当值了。 这或许是个契机。 陛下能不能从当年那场意外里走出来,就看皇后娘娘的本事了。 —— 虞甜回了宫后,便一头扎进了小厨房。 拂月和惊蛰要帮忙,都被她给撵了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 拂月暗自咋舌:“娘娘这是真打算争宠啊?” 惊蛰偏头笑眯眯道:“那不是很好吗?娘娘有上进心,咱们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拂月瘪了瘪嘴,小小声:“可陛下也太吓人了,这谁受得了啊……” 惊蛰噗嗤一声,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娘娘乃真勇士也!” —— 摘星楼,原本是皇宫最繁华的地方,后来发生了一桩意外,渐渐荒芜,成了人们心照不宣的禁地。 “听说当年那位准皇后行刺陛下失败之后,见行事败露,便从摘星楼上跳了下来,陛下发了好大的火,当夜,所有见证此事的人皆被灭口。” “你说那位怎么这么想不开?孩子都生了,有什么是不能忍的?” “哎谁知道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次从这儿走过,总觉得阴森森的。” “真晦气!快别说了怪吓人的!” 两个小宫女相携快步走开,却在小道上撞见一群人,霎时脸色惨白,两腿一软跪在地上。 …… “陛下。”李有福小心翼翼望着自家陛下的脸色。 傅凛知的轮廓被黑夜遮蔽,只能瞧见一个干净利落的下巴,线条锋利。 他轻呵一声,嗓音漠然:“舌头留着无用,便割了吧。” “陛下饶命!”宫女终于反应过来,跪地求饶。 李有福无声叹气,比了个手势:“拖下去。” 没一会儿,黑影落在地上,两个宫女一脸惊恐被堵了嘴,片刻消失在视野里。 傅凛知望了眼眼前的高楼,眼里流淌着莫名的情绪。 李有福敏锐地察觉到主子的情绪不佳,伺候起来愈发谨慎。 他倏地扯了扯唇,没头脑来了句:“竟有六年了。” 李有福喘气声也轻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傅凛知已然驱动轮椅迈了进去,声音冷淡: “不必跟着。” 李有福只好守在门口,瞥了眼侍卫,憋出一句:“好生看守!” “是!” —— 摘星楼虽无人敢来,却一直有人打扫,瞧着还是一尘不染的模样。 傅凛知眉眼微垂,来到书架前,抬手在右侧第三排一本书上轻轻一按,博古架缓缓转动,一扇暗门出现在视野里。 他定睛片刻,手下用了些力,轮椅吱呀转动。 扑面而来的冷意让人浑身发颤,宛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然而傅凛知却好似没有知觉。 他沿着漆黑狭窄的甬道往里走,来到一处密室。 冰雕的密室寒气逼人,室内摆放着一张冰床,上面安静躺着一道身影。 第40章 女子一袭红衣,双手交叠置于腹前,乌发半垂,面色苍白近乎透明,唇瓣乌青。 她生了一张绝世容颜,温婉可亲,如果有人来看,必定要大吃一惊,只因这人竟与虞甜生的几乎一模一样! 傅凛知指尖轻轻抚了抚女子冰冷的眉眼,哑声道: “阿虞,我来看你了。” 室内寂静无声。 傅凛知嘲讽地勾了勾唇:“你可真狠,这么些年,竟连入梦也不曾。” “当真恨我至此?” 女子容颜恬静,那双灵动的眼睛永远不会再睁开。 他瞧着,眼里蓦地划过一抹偏执: “无妨,恨就恨罢,总比遗忘来的好。” “她很像你,太像了。”傅凛知眉眼低垂,含着冰冷笑意,慢条斯理,“你说,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像到哪怕明知是陷阱,他也甘愿往下跳。 他眼眸一寸寸冰凉。 “这剖心噬骨的滋味,真想让你也尝尝才好。” …… 第38章 你好大的胆子 “公公,有人朝着这边来了,看上去像是皇后娘娘,可要让属下将人给赶走?” 侍卫的话让李有福眯了眯眼,这位皇后娘娘还真是个雷厉风行的。 他思忖片刻,摇头:“当做没看见便是。” “这……”侍卫明显有些犹豫。 李有福睨他一眼:“放心,陛下不会责怪的,有本公公担着呢。” 侍卫顿时心安,道了声是,恭敬退下。 虞甜穿了身红色衣裙,束起的腰身衬得她腰肢不盈一握,款款而来的模样,如同月下翩跹的仙子。 她今日的妆比往日惹眼,雪肤花貌,乌发红唇,眉间一点花钿好似梅花花瓣,烙在白净的肌肤上,为她纯净的气质增添了一股勾魂夺魄的魅。 李有福第一眼瞧见的时候,怔了一怔。 他没有见过那位传闻中的先皇后,只是偶然一次误入摘星楼,瞧见过她的画像。 画中女子惊鸿一瞥,给他留下极深的印象。 而如今,他仿佛瞧见画中人走出来了。 李有福眼神恍惚。 事实上,他也只是提点了皇后娘娘一句,陛下喜爱穿红衣的女子。 更确切地说,是那位喜欢。 前几年的时候,这个消息不知如何走漏出去,有一段时间,宫里人人效仿。 直至有一位贵人因冲撞了陛下,被下令处死。 事情的经过也很简单,那位贵人投其所好穿了一身红裙,特意在陛下下朝经过的路上跳舞。 舞姿是极美的,也有几分姿色。 李有福记得,当时陛下眸色冷淡瞥了眼,眼里的情绪忽地极为阴沉,甚至称得上憎恶。 他唇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 “朕是喜欢女子着红衣,但更爱看她们痛苦地死去。” 那贵人吓得崴了脚,脸色惨白地跌在地上。 从此,再没人敢犯这个忌讳。 李有福从回忆里抽身,收敛了眼底复杂的情绪,朝着明姝行了一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虞甜展颜一笑,客气地点头:“李公公请起。”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食盒,眼睫微颤,“本宫亲手做了些吃食,不知陛下这会儿可方便见本宫?” 她其实没抱什么希望,也做好了两手准备。 毕竟据她所打听来的消息,今夜是个特殊的日子,每年的这一天,傅凛知都会宿在摘星楼。 而摘星楼,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禁地,没有傅凛知的允许,无人敢靠近半步。 虞甜来的这一路也做好了被拦下的准备,哪知走到了这里,都没有人过来拦她,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她并没有把握自己会是那个例外,因此她还留了一手,大不了待会儿装晕,她进不去,让傅凛知出来不就得了? 李有福望着虞甜进退有度的模样,心里添了几分好感,他微微侧开身子,含笑望着她:“陛下就在里面,娘娘请自便。” 这副态度倒是搞得虞甜结结实实一愣。 这么容易就进去了? 虞甜眼里掠过一抹迷惑,她试探地往前迈了一小步:“那本宫就,进去了?” 李有福见状不由失笑:“娘娘请。” 虞甜踏进摘星楼的那一刻面色仍有些恍然,来的路上做的心理建设仿佛做了个寂寞。 她抿了抿唇,捏着食盒的手紧了紧,打量着四周,谨慎地迈出步子。 本来以为要找上一会儿工夫,却在看到窗边的人时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开口: “陛……陛下。” 傅凛知早在有人踏入这座楼时便察觉到了,他眼底浮现过戾气,心头涌动着的暴躁一触即发,他安静等待着这胆大包天的人自投罗网,却在看到来人的时候险些失态。 女子红衣灵动,举手投足顾盼神飞,小心地四处探头探脑,正是他魂牵梦萦的模样。 她对上他的眼神的时候似乎惊了一下,很快强作镇定:“陛,陛下。” 傅凛知眼神一下子黯淡下来,她不会这样叫他。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肆无忌惮的。 叫他阿凛的时候也是漫不经心,又带着点娇纵意味。 乃至于把匕首刺入他胸口时,也是温柔又多情。 她冲着他笑,满眼都是泪。 第41章 “对不起呀,阿凛。” …… 他蓦地回神,浑身发冷,眼底一点点爬满猩红的怒意:“谁让你穿这身的?!” 虞甜脸上有片刻的空白,她睁大了眼,眼神略有些茫然,喉咙忽地干涩:“陛下,不喜欢么?” 她抿了抿唇,纤长的眼睫慢慢垂下去,神情仿佛有些低落的样子,很轻地道,“那我下次不穿了。” 傅凛知攥紧了拳头,忍耐濒临极限。 虞甜重新抬起头来,脸上的情绪已经敛的干干净净,弯着唇开口:“陛下情绪不佳,那臣妾便不打扰了,这就告退。” 她转过身,神色垮了下来。 真的只能装晕了么? 有点考验演技诶,万一摔倒的姿势不好看怎么办? 一步,两步…… 虞甜还没考虑好怎么个晕法,只觉腰间一紧,身子一个天翻地转。 一声低呼从唇间溢出,她跌坐在傅凛知腿上,惊慌的眸撞入他冰冷含怒的视线,一字一句仿佛要将她拆吞入腹: “朕、让、你、走、了、么?” 虞甜目光发直,对这莫名其妙的展开还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 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这会儿二人的姿势很是暧昧。 因为事发突然,她的双臂无意识攀在他的肩膀上,仰着白生生的脖颈,眼尾上翘,眼神无辜又茫然。 嫣红的红唇蓦地被主人轻轻一咬,那双含情妙目正瞪着他,娇软的嗓音含了点恼怒:“那陛下是什么意思?故意摆脸色,不就是想赶臣妾走么?如今又这番作态,天底下哪有这样欺负人的!” 少女的音色天生就适合撒娇,更别说她生了双宜嗔宜喜的眼睛,独得上天眷顾。 合该捧她想要的都捧在她脚边,任她挑选才是。 “朕欺负你?” 红唇被粗粝指腹重重揉搓过,殷红似血,少女偏过头,眼神羞恼不已。 傅凛知的眼眸深不见底,墨色翻涌,他唇间溢出一声凉薄的笑,声音明明很轻,却像是砸在人的心尖,烙下一片滚烫。 “虞甜,你好大的胆子。” 第39章 你爱慕朕? …… 在傅凛知说完那话后,气氛安静了片刻。 “臣妾是胆子大。”虞甜眉尖轻蹙,神情隐忍,微仰着下巴重重抿唇,“明知陛下不喜欢臣妾,还要跑来自取其辱。” 她眼眶微微红了,眼底水光潋滟,隐忍不发的模样我见犹怜。 她太清楚自己的优势,每一个动作都精心设计过,再如何铁石心肠的人见了,怕是都要忍不住心软。 傅凛知冷眼瞧着,眼底情绪莫辩,哪怕温香软玉在怀,面容依旧冷硬如刀,没有半分软化。 那冰凉的目光悠悠打量着她,好整以暇,像是在看戏折子一般。 虞甜腰都快僵了,不由暗骂一句,这狗男人也太难搞。 掐了掐掌心,她抬起眼睫对上他饱含压迫性的视线,睫毛轻轻颤动,轻声慢语:“正妻的位置应该留给心爱之人,臣妾是在陛下不知情的的情况下被推上来的,陛下不喜欢臣妾也合情合理。” 尽管极力维持平静,她的嗓音还是抑制不住地泄出一丝委屈,眼底也慢慢蓄起了水雾。 她眼神稍稍一定,好似下了某种决心,将唇瓣咬的发白,留下鲜红的齿印,嗓音细细的颤: “若是陛下不愿见到臣妾,不如,不如废了臣妾,臣妾自愿被打入冷宫,绝不碍着陛下的眼!” 傅凛知漫不经心地想,无论过了多少年,这副皮囊还是一如既往地能蛊惑人心。 倒也不怪他年少无知。 “你爱慕朕?”他挑唇,眼神透着居高临下的玩味。 啊……哈? 突如其来的发问,令虞甜眼神闪过一丝茫然,倔强隐忍的表情险些崩裂。 狗皇帝,脸还挺大。 她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沉默了几秒,谨慎措辞:“陛下是臣妾的夫君,除了爱上陛下,臣妾别无选择。” 她到底存了小心思,说她爱他爱的死去活来,她自己都不信,更别说对方了。 男人都不喜欢太上赶着的,有挑战性才能激起他们的兴致。 我也不想讨好你,可我又没别的选择。 很好,坚强不屈的少女人设立住了! “好一个别无选择。”他蓦地俯身,掐住她的下巴端详着她脸上的情绪,忽而扯唇一笑,眼眸深深地看她,“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虞甜眼神微怔,心中有些异样的情绪滋生。 可说完这话他便松开了她,敛眉不耐:“还不从朕身上起来?” “噢……噢。”虞甜脸微热,难得有些尴尬,说得好像她故意贴上去的一样! 她打量着傅凛知的表情,眼底的冰冷戾气已经敛了个干净,所以,她这算是,勉强糊弄过去了? 傅凛知整理着衣摆,觑她一眼:“李有福放你进来的?” 虞甜心神一凛,莫不是要秋后算账? 她怕连累了李有福,到底是个挺有用的工具人,还得循环利用呢。 “陛下莫怪,是臣妾求了李公公,李公公被迫无奈才答应的。” 傅凛知轻轻呵了一声。 心道他若没有心放你进来,你便是站一晚上,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第42章 李有福那个狗东西,倒是会自作主张。 “来这里做什么?” 虞甜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去找食盒,脸色讪讪。 方才傅凛知突如其来的动作,她受到惊吓,那食盒便滚落在地,无人问津。 虞甜揣着心虚将食盒扶起来,揭开看了看,还好,东西没弄脏,应当……还能吃? 反正又不是她吃。 她拾起一副笑脸,有些羞涩地道:“臣妾做了些糕点,惦记着陛下熬夜处理政务辛劳,便特意送来。” 她说着,将一盘盘点心摆出来。 傅凛知目光落在上面,神情几不可察一僵。 虞甜没等到他的回应,疑惑抬眸:“陛下?” 傅凛知回神,情绪淡淡:“你自己做的?” 虞甜点头:“对呀,臣妾亲自下的厨,陛下尝尝?” 不知是不是错觉,傅凛知的脸色更复杂了,他迟疑着没动,神情透着一丝凝重。 虞甜福至心灵,撇了撇嘴:“没毒的,陛下也太谨慎了。” 她说着,径自拾起一块塞嘴里,表情忽地一凝。 艰难将糕点咽下去,沉默片刻,她缓缓开口:“陛下还是别吃了吧,臣妾让李公公吩咐人再送……” 她话音一滞,眼睁睁看着傅凛知面不改色塞了一块,微微张大嘴。 他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虞甜语气试探:“陛下觉得,如何?” 傅凛知缓慢咀嚼,心道难怪她一脸做贼心虚。 齁咸。 不过也是意料之中。 能把食物做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效果的,除了她,世间当没有第二人。 他不知该笑还是该恨。 傅凛知面色平静:“尚可。” 说着,伸手又拿了一块。 虞甜眼睛微微瞪圆:! 她惊疑不定,心思百转,莫非暴君口味异于常人? 只剩这个可能了! 不然他干嘛要委屈自己? 虞甜没忍住灌了一口茶,压压口中的味道,怀着愧疚的心思,顺带也给他倒了一杯。 “陛下还是别吃太多吧,夜间积食恐会身体不适。” 眼看一盘点心即将见底,虞甜忍不住出声劝道。 这要是真吃出什么毛病,太医问起缘故,那她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傅凛知动作一顿,看了她一眼,挑了挑唇:“无妨,朕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这么合口味的点心了。” 虞甜:“……” 大暴君,还挺可怜的。 要不她还是对他稍微好点? 傅凛知足足用完了一盘点心,才停了手。 他静坐了一会儿,虞甜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神色:“陛下可觉得哪里不适?” 要不要她回避一下,给他吐的空间? 傅凛知眉眼掠过一丝意味深长:“朕应该哪里不适?” 虞甜:“……臣妾怕陛下胃中积食难受。” 不想吐就好,不然还挺打击人的。 傅凛知扔下一句去沐浴,便离开了。 虞甜长长松了口气,望着那个空盘子的眼神微微怔忪。 那么难吃,他是怎么吃下去的? 她脑子里突然划过一个猜测。 大暴君不会是,怕伤了她的自尊心吧? 心底某处被轻轻撞了一下。 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虞甜忽地有些烦躁。 第40章 欲擒故纵 虞甜逐渐开始焦灼,时不时望一眼窗外,夜色依旧宁静,半点看不出风雨欲来的样子。 她甚至怀疑虞瑶莫不是诓她,实际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刺杀。 更何况皇宫是何种地方? 想要刺杀暴君,怕也没那么容易吧? 窗户半开,灯影被风吹的摇曳,灯花迸发出“啪嚓”的火花,有人进来了。 虞甜的脊背绷得笔直,不动声色望过去,来人是李有福,她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怎么。 李有福站在门口,并未踏进来,似乎有意在回避什么,他笑吟吟望着她:“娘娘。” 眼神颇有几分求助的意思。 明姝见他手里捧着类似衣物的东西,心神微动,起身迎上去:“李公公,何事?” 李有福目光下垂,落在手里捧着的衣物上,迟疑片刻:“这是陛下的换洗衣物,可否劳烦娘娘帮忙送过去?” 虞甜眼里闪过一丝吃惊:“你是说本宫?” 傅凛知正在沐浴,她怎么好过去? 李有福看出她的顾虑,面上浮起一抹为难:“娘娘有所不知,陛下向来不喜外人踏入这里,若是瞧见了奴才,还不知要发多大的火呢。” 虞甜心说,那我是怎么进来的? 可李有福的态度实在是让人不忍拒绝:“娘娘,算奴才求您了。” 到底是刚利用过的工具人,过河拆桥的事情不能现在就做,虞甜挣扎片刻,咬了咬牙:“那就交给本宫吧。” 李有福眉开眼笑:“多谢娘娘,以后有用得着奴才的地方,娘娘尽管吩咐。” 虞甜掌心捧着柔软的衣物,心里隐约有些后悔一时心软接下这么个苦差事。 搞得好像她图谋不轨一样。 她脚步停在门口,听着隐隐约约的水声,深吸口气: 她只是送个衣服,送完了就出来,大不了中途目不斜视。 第43章 况且,大暴君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被看一眼怎么了? 做好了心理建设,虞甜心下略松,抬手在门上轻轻扣了扣。 里面的人似乎有些意外,过了片刻才淡淡道:“进。” 虞甜抬手推开门,一眼便望见屏风后模糊的身影,她眉心微跳,没敢多看便垂了眼。 “李公公托臣妾来给陛下送换洗衣物。” 傅凛知似乎是“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虞甜迟疑片刻,踏步进了屋。 屋内热气蒸腾,难免有些热。 她小心地抬眸望了望,房间里很是空旷,并未瞧见可以放置衣物的地方。 想起傅凛知不太方便的腿脚,她抿了抿唇,轻声问:“陛下,放在哪儿?” 屏风后人影晃了晃。 “进来。” 虞甜身子僵了僵,咬了咬唇。 他都不介意,那她怕什么? 脚尖一转,她抬步朝屏风后走去。 即便有心想要忽略,可一些画面还是不可避免地收入眼底。 傅凛知背对着她坐在洗浴池里,双手搭在池子边沿,略有些放松的姿态,朦胧的水雾氤氲在他周身,弱化了他身上的戾气,增添了几分平和。 她不小心瞥见他背后纵横交错的疤痕,触目惊心,大多是旧伤,也有几道新添的。 虞甜这才恍惚想起,这位可是真刀实枪上过战场的,甚至于,他这双腿就是在战场上落下的伤。 她心中恍惚飘过一个念头。 若是傅凛知的腿没有残,又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心里腾起若有若无的惋惜,她收起不该有的情绪,目光一定,走向木施。 那木施的距离较远,且正对着傅凛知,她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努力中途目不斜视。 背后的目光存在感十分强烈,好似被狩猎者盯上的感觉,虞甜脊背有些僵硬,踮脚将衣物挂在木施上,挂了几次才成功,她不着痕迹松口气。 饶是暗示自己尽量平静一些,可转身的一霎那,猝不及防对上傅凛知那双漆黑幽沉的眸,她还是怔在了原地。 他平日里看上去并不属于健硕的身材,而且因为那张苍白病态的脸,总给人一种过分羸弱的感觉。 然而她这会儿才恍然大悟,雄狮到底是雄狮。 他有肌肉,并不过分夸张,却尽显男性的力量美,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她的视线停顿片刻,被他胸口的一处旧伤吸引。 那处伤口十分靠近心脏,目测伤势极重,再偏上几分,甚至能要了他的性命。 瞧着不像是箭伤,倒像是,匕首之类的利刃。 毫无疑问,傅凛知是个谨慎的人,寻常人近不得他的身。 她有种莫名的直觉,在他心口留下这伤的人,对他来说,一定很特别。 不知为何,心脏蓦地抽痛了一下。 她眸光微怔,尚来不及捕捉这一瞬间的情绪。 “看够了?”傅凛知瞧着她,面色波澜不惊,眼神似是玩味。 虞甜倏地回神,耳根烫了烫,她极力维持面色平静:“陛下若没有别的吩咐,臣妾这就出去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再待下去会发生一些她不愿看到的事。 “不急。”傅凛知似乎没看出来她的局促,懒洋洋阖上眸,“倒杯水来,朕渴了。” 虞甜眼睛微睁,眼神不敢置信:真把她当丫鬟使了? 她有心想撂担子走人,然而没那个胆。 憋着气,扔下硬邦邦的“陛下稍等”,虞甜扭身出去给他倒水。 片刻功夫,她端着茶水回来,脚步踩的有些重,像刻意宣泄不满似的。 “陛下,水来了。” 听出她语气中的隐忍,傅凛知挑了挑眉,缓慢睁开眼。 虞甜满心都是怨念,不自在什么的早就被她抛到脑后,动作也没了一开始的顾忌。 乃至于,她没看见前方的一摊水迹,毫无知觉踩了上去,然后,脚底一滑。 虞甜踉跄着朝池子里扑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噗通”一声溅起的水花浇了傅凛知一脸,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水滴从他深邃的眉眼缓缓滑落,他脸色阴沉地瞧着面前的人。 虞甜手脚并用在水里扑腾着,落水突然,她不慎呛了两口,这会儿正脸红脖子粗的撕心裂肺地咳着。 她脑子里先后划过两个念头—— 这他妈的可是傅凛知的洗澡水啊啊啊!! 等等……这狗男人不会觉得她是故意的吧? 她缓缓扭头,对上傅凛知阴郁的眉眼。 “呵。” 第41章 虞甜受伤 通常情况下来讲,“呵”字表达的意思有很多。 但在傅凛知这里,他只有一种意思。 嘲讽。 还是毫不委婉,简单直白的嘲讽。 虞甜头一次觉得,这个字的杀伤力是如此之大。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神色淡定:“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陛下信吗?” 她这会儿浑身湿透,本就单薄的衣裳沾了水,湿漉漉贴在身上,显露出姣好的身段。 她本人却不自知,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眼巴巴望着他,狼狈又可怜。 傅凛知盯着她红的滴血的耳尖,微眯眼笑了一声,略一颔首:“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脚滑,刚好摔进来,是么?” 第44章 虞甜:“……” 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说什么? 就你长了张嘴是吧? 她破罐子破摔,面色平静:“陛下果然圣明。” 下巴被捏住,傅凛知突然凑上来,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细小的绒毛颤栗,他温温柔柔地垂眼看她,语气缠绵: “朕瞧着像傻子么?” 虞甜:……我看挺像的。 她眼神藏了点羞恼,甚至想脱口而出“要不你报警抓我吧”,傅凛知却突然眉头微蹙,神色一凛,看向窗外。 “砰——” 几道黑影破窗而入,手里持着刀,来者不善,嚷嚷着老套的台词—— “狗皇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虞甜心里一跳,该来的还是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瞧见傅凛知眼神迅速掠向她,那一眼裹挟着无数情绪—— 恍然、失望、怒意、冰冷…… 紧接着化为无尽的寒意。 虞甜尚来不及品味这情绪是冲着那些黑衣人还是冲着她而来,傅凛知已经率先挪开了视线。 他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眼神冰凉而讥诮:“就凭你们?” 短短几个字,轻蔑尽显无疑。 仿佛面前的人不过是一群蝼蚁。 这副态度显然激怒了黑衣人,他们对视一眼,簇拥着扑上来,紧绷的气氛一触即发! 傅凛知随手捞起旁边换下的衣裳,在水里沾湿,然后朝着扑上来的黑衣人甩去。 那水珠在他手下仿佛锋利的冰刃,被溅到的人无不面色痛苦,狼狈避让。 虞甜双臂环胸缩在浴池一侧,一边担心这些人殃及池鱼,一边又害怕傅凛知会受伤。 不想让他受伤,这几乎是潜意识里冒出来的念头,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 虞甜把它归结于,自己目前还要仰仗大暴君才能活下来。 他若是死了,她体内的毒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解。 她抿了抿唇,眼睛紧紧盯着战况。 黑衣人的目标不是她,所以压根儿没人管她,傅凛知看似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应付黑衣人上面,实则一直留了一分在她身上。 怀着说不清的态度,他对她始终抱有一丝警惕。 她会伤害他,这是植根于骨子里的念头。 傅凛知唇角勾起一抹嘲讽,既是如此,便让他看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吧! 尽管傅凛知双腿不便,可黑衣人却在他手里讨不了好,这让虞甜微微松了口气。 她眉头紧蹙,脑子里划过一抹狐疑,李有福不是守在外面么,怎么还不来? 这里的动静那么大,没道理会听不见。 何况,这些人进来的也太容易了…… 然而来不及细想,她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黑衣人拿出暗器,默默对准了傅凛知,锋利的暗器透着寒芒,疾驰而来! “陛下小心!”虞甜脑子里还在犹疑不决要不要假意做出担心的姿态,动作却比脑子更快一步,她整个人扑了上去。 傅凛知眼底的冷戾倏然转为错愕,不敢置信地垂眸。 怀里的人身子一僵,发出一声闷哼。 昭示着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替他挡了暗器。 他心中更多的是错愕,然后茫然。 眼前的情况是他始料未及的。 那暗器,就算虞甜不扑上来,他也能躲过,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她的心思。 然而看到结果时,却出乎意料的,大脑一片空白。 锋利的暗器刺入虞甜的肩膀,她疼的眉头紧蹙,下意识泄出一丝低吟。 相比起身体的疼痛,虞甜觉得,她更应该看的是脑子。 她绝对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扑上来给大暴君挡暗器! 不然没法解释,她一个如此贪生怕死的人,怎么会如此舍己为人。 身下的人像是灵魂出窍似的,僵着一动不动,虞甜痛到麻木之际,有气无力在心里咒骂:这波简直血亏!狗男人居然连点表示都没有! 她的肩膀浸出大片深色,血滴在水中,晕开一片片血花,红的刺眼。 思绪一点点收拢,傅凛知瞧见这一幕,眼底酝酿着可怖的风暴,他搂住虞甜下滑的身子,抬眼看向黑衣人,眼底乍现暴虐的猩红。 “朕改主意了。” 他勾唇,一字一顿,“死,太便宜你们了。” 话音刚落,李有福率着侍卫冲进来,看到里面的情况面色一变,扬声道: “拿下!” 众侍卫行动力很强,迅速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李有福面色担忧,眼角余光瞥了眼已经昏过去的虞甜:“陛下?” 架子上的衣裳无风而起,将虞甜裹得严严实实,傅凛知面色阴沉极了,几乎是咬着牙: “传太医!” 李有福心神一凛。 陛下这是发怒了。 —— 深夜,乾清宫上下灯火通明。 宫人屏息静气,无不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慎被迁怒。 一盆血水被端了出来,衬得气氛更加凝肃紧张。 徐清漓额角沁出细密冷汗,对背后射来的阴冷视线如坐针毡,在同龄人里,她一贯心智坚定冷静,这会儿却也坐立不安,手有些抖: “这暗器入的深,皇后娘娘恐要吃些苦头。陛下最好让人往娘娘嘴里塞张帕子咬着,以免伤了舌头。” 第45章 焦灼不安的拂月闻言,正欲上前。 却见气息阴沉的陛下先一步,撬开自家娘娘的唇,竟将自己的手堵了上去。 众人见状,皆是一惊。 徐清漓也愣了一下。 下一秒,喜怒无常的陛下阴鸷的目光扫过来,不耐警告: “还愣着做什么?动作利落些!” 第42章 开心了么 虞甜趴在榻上,大半个脊背裸露在外,肌肤白净细腻似上好的羊脂玉,突起的肩胛骨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 唯独左侧肩处横亘着血淋淋的伤口,生生破坏了这份美感。 徐清漓捏着镊子的手有点抖,一时半会儿竟有些不忍落下去,然而她深知拖不得,更何况对面的皇帝正眸光深谙盯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手慢慢落下去。 那枚暗器小巧而精致,陷入皮肉极难取出,她只能先用匕首将伤口周围的皮肤划开一些。 拂月眼眶一红,不忍地别开眼去。 陷入昏迷的虞甜身子剧烈地颤了一下被按住,眉尖紧蹙,嘴里无意识地发出痛苦地低吟。 她疼得厉害,下意识想咬住什么,恰巧唇边余着一抹温热,她想也不想,张嘴咬下去。 力道之大,连两颊的肌肉都微微鼓起。 被咬的人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面色平静。 徐清漓心中惊骇,不敢多瞧。 “唔……”痛苦的呻吟自虞甜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她的脊背蓦地弓起,紧绷的弧度像极了蝴蝶振翅,漂亮中透着几分凄惨。 徐清漓抓住时机,镊子夹住皮肉之中的暗器,迅速将其挑了出来扔在托盘上。 这个过程中虞甜的脸色已然惨白,额角渗着细密冷汗,看上去好不凄惨。 她唇角隐约渗出一缕鲜红,却不是她自己的血。 暗器被取出,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徐清漓早就做好了一系列准备。 止血,上药,包扎,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待到所有任务完毕,她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垮,擦了擦额角的汗:“好在这暗器上没抹毒,娘娘这伤需静养些时日,切勿剧烈动作,微臣再开张药方,配合着药喝下去,月余左右应能痊愈。” 她想到什么,眉头微蹙,“至于会不会留疤……微臣听闻宫中有白玉生肌膏,如果涂抹此物,应是没有大问题。” 傅凛知正钳着虞甜的下巴令她松口,他将那鲜血淋漓的手抽出来时,众人骇了一跳! 虎口处残留着两个鲜明的牙印,足以看出主人用了多大的力道。 徐清漓迟疑片刻:“陛下的伤,可要让臣处理?” “不必。”傅凛知神色疏淡,启唇唤道,“李有福,把人带下去。” 他眼眸觑了眼那牙印,眸色莫名扫了眼皱眉昏睡的虞甜,面容一哂,捞起刚才徐清漓为她止血的药往伤口一洒,粗略地包扎了下。 专业的徐清漓见此一幕眉头微蹙,恨不得重新处理一遍,然而她不敢。 好在李有福这时进来,笑吟吟把她请了出去,又问了些禁忌,然后带着她去煎药。 拂月眸光担忧,忍着恐惧出声:“陛下,要不还是奴婢来伺候娘娘吧?” 傅凛知头也没回:“退下。” 拂月抿了抿唇,到底不敢反驳,恭敬称“是”,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顷刻间,殿内又重新变得安安静静。 傅凛知眉眼低垂,敛目打量着榻上的人。 她睡得不安稳,眉头始终紧蹙着,偶尔发出模糊的呓语。 他抬起指尖,抚上她眉心,然后用力一点点将那皱褶抚平,眼底情绪捉摸不定。 “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想到什么,低嘲地一掀唇。 “是一次不够,还想再骗我一次?” 沉默良久。 眸中浮掠过幽暗深晦的光,他眼底闪过疯狂之色。 “我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 * 虞甜做了个梦。 她置身于浓重的黑暗里,掌心传来黏腻的触感,低头凑近了一看,手上全是血。 她手里握着一把匕首,上面沾的触目惊心的红深深灼痛了她的眼,惊得她下意识想要将匕首扔出去。 这时,耳畔传来一声幽幽的笑。 虞甜来不及惊恐,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温柔却不容拒绝地,握着她将那匕首捅得更深,濡湿的触感令她浑身颤栗,身子都在发抖。 那人附在她耳边,轻笑了一声,温柔地问:“阿虞,开心了么?” 温柔之下,藏着令人心惊的疯狂执拗。 她什么都看不见,却出奇的难过,绝望铺天盖地犹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整个人吞没。 虞甜张了张嘴,一个字也发不出,窒息感包如同绵密的网,裹住心脏,黑暗里身处无数双手,拖住她往下拽。 她觉得她快死了。 或许就这样死了也不错。 眼皮骤然一轻,耳畔响起拂月担忧的呼唤:“娘娘,娘娘您醒醒!” “快来人,娘娘醒了!” 虞甜茫然地睁着眼,满面泪痕。 她竟,哭了么? 耳畔始终萦绕着那句话,如同魔鬼的低吟—— 阿虞,开心了么? 心脏处传来阵阵抽痛,痛的快要喘不上气,虞甜只能抬手捂住。 第46章 不开心。 很难过。 前所未有的难过。 怎么可以,这么难过。 那人唤她阿虞,印象里,从未有人这么唤她。 他是谁? 那,真的是一个梦么? 虞甜迷茫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可为何会如此的真实,真实的就好像,发生过一样。 “娘娘!”匆忙回来的拂月吓了一跳。 紧跟而来的徐清漓也惊了一惊,她不敢怠慢,迅速上前把脉,蹙眉温声询问。 “娘娘可是觉得哪里不适?” 虞甜的神色已经平静了很多,她不是个喜欢情绪外露的人。 “心口疼。” “伤口疼痛很正常,待微臣给娘娘开些止疼的药……”徐清漓正要宽慰,话音蓦地一梗,“咦?可娘娘伤到的是肩膀,为何心口会疼?” 虞甜摇摇头,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又咽回去,轻描淡写带过: “许是做了个噩梦。” 徐清漓眼神恍然,看她的眼神添了几分怜悯。 昨日陛下被刺杀的事已传遍整个朝野,皇后娘娘当时在场,还被刺客所伤,养在闺阁的少女,没见过这种场面,被吓着了也正常。 她语气温柔了些:“娘娘且放宽心,莫要思虑太过,不利于养伤。陛下还是很在意娘娘的。” 虞甜下意识忽略了她意味深长的后半句,脑子里隐约回忆起一些画面,微微蹙眉:“陛下可有受伤?” 第43章 置什么气 徐清漓愣了一下,瞥见虞甜不自觉皱起的眉,自觉明白了什么,心下微微叹息:“娘娘大可放心,陛下并无大碍。” 虞甜被褥里的拳头微微攥紧,轻轻垂下眼睫,遮掩住眼底的怒意,事到如今她哪里还反应不过来? 她就说,御林军把摘星楼围得跟铁桶似的,那群黑衣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闯进来? 还有事发之后,李有福也迟迟没有来救驾,御前当差如此松懈,他的脑袋怕早就不知被砍了多少次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设的一场局。 傅凛知在故意试探她。 肩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自己当时有多愚蠢。 依照傅凛知的本事,即便当时她不为他挡,他自己恐怕也能躲过去。 虞甜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当时的自己仿佛鬼迷心窍一般,她皱了皱眉,生出一丝迷惑,却怎么也找不回当时的感受。 不过,受了这伤也不是完全没好处,傅凛知总能对她放松些警惕吧? 徐清漓见她神色隐晦,以为她心里挂念不下,出声宽慰:“娘娘昨夜里昏迷不醒,也是陛下一直守着,直到上早朝方离开,这会儿想来也该下朝,陛下应该会过来一趟。” “娘娘若是担心,不妨亲自瞧瞧?” 虞甜眸色一怔:他守了她一个晚上? 她觉得难以置信,这种事会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大暴君能干出来的? 怎么想怎么违和。 正值这时,外面传来宫女惊讶的声音—— “参见陛下。” 虞甜眉心一跳,下意识想闭眼装睡,她心里总觉得别扭,一时半会儿竟不想见到他。 可这会儿装睡难免有些刻意。 脚步声渐近,徐清漓已经站起身子恭敬地退到一旁:“见过陛下。” “嗯。”傅凛知目不斜视路过,在对上榻上虞甜的眼睛时微顿了顿,“醒了?” 虞甜抿了下唇,挣扎着要起身行礼,他眉头一皱呵止了她的动作:“乱动什么?不要命了?” 凶什么凶? 她心下不爽,刚好也不想动,顺势躺回去,睁着一双明净的眼睛,声音轻柔道:“臣妾身子不适,不便行礼,请陛下恕罪。” 语气平淡,既没有邀功讨赏,也没有殷勤示弱。 傅凛知冷冽的目光落在她微抿的唇上,停了一秒,扭头问徐清漓:“如何?” 徐清漓听懂了他的意思,福了福身:“回陛下,娘娘身子已无大碍。”她瞧了眼现下的情况,自知不适合多待,找了个煎药的借口,溜了。 拂月也跟着退了下去。 傅凛知这才重新看向虞甜,眸色晦暗:“与朕置什么气?” 虞甜眼眸微动,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极浅的血腥气,她眼风扫了下傅凛知,他穿着黑色朝服,袍摆处浸了几点不太明显的深色,像是水渍。 更像是,人血。 他眼尾尚未完全褪去的锋利凛冽,印证了虞甜的猜测。 他去审昨晚的刺客了? 虞甜心紧了紧,那些蠢货,该不会把她供出来吧? 她不敢赌,毕竟暴君的手段无人不知,那群刺客落在他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面上神色柔了些许,虞甜轻轻垂眼:“臣妾不敢。” 傅凛知端详着她的模样,蓦地挑了挑唇,语气意味不明:“你不敢?你敢的事情多了。” 虞甜心里一跳,暗忖莫非事情败露,他知道了她的身份? 那她这会儿不应该好端端躺在床上才对。 正思绪乱飞,身前的人倏地俯身凑近,二人之间的距离拉的极近,虞甜能清晰地看到他挺拔的鼻梁,根根可数的睫毛,以及淡色薄唇。 纤长浓密的睫毛在他鼻梁处拓下阴影,衬得他眸光幽深晦暗,一不小心便能陷进去。 虞甜的心跳漏了一拍。 第47章 “为何要替朕挡那一箭?” 他睨着她,神色喜怒莫辨。 这不像是对待救命恩人应有的态度。 虞甜暗暗警惕起来,神色却坦荡极了,她蹙眉想了想,片刻后轻声道:“当时来不及想太多,那样想了,便也那样做了。” 她漆黑透亮的眼眸清澈宛如一汪湖泊,倒映着他的面容,从里面看不到丝毫杂质。 傅凛知突然抬手,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明明是温柔至极的姿态,虞甜却觉得汗毛倒竖,身形几不可察僵了僵。 “陛下?”她睁大了眼,神情显然有些疑惑。 他眼睫轻抬,摄人心魄的目光透过眼帘掠了过来,眼尾微挑,秾丽的容颜仿佛食人精魄的海妖。 “别骗我。” 他在她耳边低叹,姿态缱绻,虞甜却听出了一丝莫名的意味,好似无可奈何。 这样的情绪不该出现在暴君身上。 她怔了一下。 思绪收敛,虞甜抬眼:“我不会骗陛下。” 她眼型偏圆,眸色黑白分明,眼尾微微上翘,带点天真而不自知的诱惑,看人的时候总是温柔专注,让人有种被她放在心上的错觉。 傅凛知扬唇笑了一下:“好啊。” 他摸了摸她的眼尾,指腹揉搓蹭出一抹薄红,意味不明地道,“骗我就把你锁进笼子里。” 虞甜觉得他说这话的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 大抵是什么装有猛兽的笼子。 暴君果然是暴君,竟如此狠毒! 她心思一转,眼里慢慢蓄起了水雾,委屈地望着他:“陛下是不相信我么?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留着臣妾?” 他睨着她,眸色寡淡,兴不起半点波澜,无意透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虞甜因为伤口疼痛心下烦躁,还要忍着与他周旋,瞧着他这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一个念头忽地从脑海里滋生。 想把他拉下神坛。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便有如野草般疯长。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只见虞甜蓦地抬手环住傅凛知的脖颈,在对方略微诧异的目光中,扬起优美的颈项不管不顾撞上他的唇。 她不经意地想,他这个人是冷的,唇却是温热。 她报复性的,张嘴重重一咬。 四目相对,虞甜眼底流露出几分得逞的快意。 傅凛知眸色骤然一深。 然而就在这时。 外面响起惊蛰惊讶的声音—— “太子殿下,您不能进去!” 傅明礼气呼呼的声音藏着急切怒意,哒哒的脚步声已然到了内殿:“有什么是孤见不得的……” 他说到一半,话音蓦地一滞。 “……” 还真见不得。 第44章 你为何亲他 少女穿着雪白中衣,身段柔软,一头乌发垂落在肩,攀着男子脖颈的皓腕皎白如月,仰起修长优美的脖颈,虔诚的好像献祭,眼里的情绪却是鲜活肆意的。 而相比之下,男子姿态则要漫不经心许多,他眸光散漫慵懒,透着无声的放纵,看似被动,只能堪堪从那上挑的眼尾处窥出几分危险锋芒。 一场力与美的较量。 寻常人撞到这一幕怕是要羞愤而逃。 而傅明礼瞪大了眼,明亮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涌上心头:“你们在做什么!” 他年纪尚小,没有人教过他这些,可看到虞甜和自家父皇如此亲密的姿态,本能的生出一丝愤怒。 她都没有亲过他! 还说最喜欢他,骗子! 惊蛰和拂月惊慌失措地跪在外边:“没能拦住太子殿下,奴婢该死!” 榻上,虞甜还维持勾着傅凛知脖子的姿势,原本得意的笑在看到傅明礼的时候迅速僵在脸上,她的脸一瞬间红到脖子根,下意识推开面前的人。 “那个,殿下……你听我解释” 莫名有种抓奸在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傅凛知眉压了下来,略一偏头,幽暗的眸光掠过不耐,嗓音沉沉:“谁教你的规矩?滚出去!” 换作平时傅明礼是决计不敢和他父皇叫板,可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哪顾得了这么多,当即挺直了腰板嘲讽:“儿臣是不如父皇规矩,青天白日的就堂而皇之强迫一个伤患做这种……这种事!” 他说到后面脸有些红,却极力维持镇定。 傅凛知本来有些不悦,听到后面,微眯了下眼,扫了眼一脸心虚的虞甜,抬手抹了抹被咬破的唇角,似笑非笑:“是不该强迫。” 虞甜:“……” 总觉得这父子俩合起伙来内涵她! 她咬了咬唇强装镇定,看了眼气呼呼还要反驳的傅明礼,忙声道:“殿下是来看我的吧?怎的也不让人先通禀一声?” 放任这两人吵下去,不出意外肯定是傅明礼吃亏,她只能出来打圆场,二来也是为了缓解尴尬。 饶是她脸皮厚,被一个孩子撞见这么丢脸的一幕,面皮也忍不住发烫。 傅凛知瞧出她的心思,慢慢挺直了腰背,居高临下睨她一眼,迎上虞甜略带恳求的目光,他勉强哼了一声:“好好养伤,朕还有事,不留了。” 冷淡的视线掠过愤怒的小人,他眸光冷了冷。 傅明礼顶着那压迫性的目光,唇角绷紧,只得不情不愿行了个礼:“儿臣恭送父皇。” 第48章 傅凛知掀唇,眉眼带着嘲讽:“还不算无可救药。” 说罢不再看他,轻飘飘出了门。 傅明礼:“……” 待人远去,他攥了攥拳头,小跑到虞甜跟前,瞥见她这会儿的模样,脚步又硬生生僵在原地,留了一些距离,别开眼不看她,欲言又止。 “你,你没事吧?” 语气硬邦邦的,显然还在气头上。 虞甜望着他微乱的袍摆,心知他应该是匆忙赶过来的,眸光缓了缓,唇角勾起笑意:“有劳殿下关心,已无大碍。” 傅明礼咬了咬唇,闷着声问:“你喜欢我父皇?” 虞甜猝不及防呛了呛,压下眼底的震惊,语气犹疑:“殿下何出此言?” 傅明礼臭着一张脸:“若非如此,为何要帮他挡箭?” 天知道听到虞甜遇刺昏迷的时候,他那一瞬间的反应竟然是心慌! 他明明,不喜欢她的。 傅明礼纠结不已。 “陛下是我的夫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思忖片刻,虞甜如是道。 跟一个六岁小孩儿说这些,总感觉怪怪的。 傅明礼眼神疑惑望向她,透着一丝质疑:“那你刚才为何亲他?” 他一脸“我都看见了别想骗我”的表情,虞甜面色僵了僵。 被一个小屁孩揭老底,她面颊微红,垂下眸清了清嗓子,想糊弄过去:“殿下以后成了亲就知道了。” 傅明礼眉头一皱,板着脸:“孤不会成亲。” 他知道成亲是娶妻的意思,可他不想娶妻。 虞甜眼神讶异:“为何?” 她诧异于他一个稚童提起成亲的时候竟如此的平静。 傅明礼脸色微沉,微抿着唇眸光黯淡:“如果肩负不起做父母做丈夫的责任,那还不如不成亲。” 她沉默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恨你的父皇么?” 顿了顿,她语调更轻,像是怕惊了什么,“或者说,殿下更恨你的母亲?” 她话一出口,殿内的气氛静了静。 傅明礼背着光,小脸笼在阴影里,整个人透出一种与年纪不符的阴郁低沉。 良久,他轻声自嘲: “我不该恨她么?” 带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却没让他享受到一天母亲的爱。 自懂事来,他所经历的,只有冷淡,忽视,嘲讽,轻慢…… 好似整个世界都不欢迎他的到来。 那为什么还要生下他呢? 她觉得他的出生是她的耻辱,所以才以那么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早两年的时候,傅明礼还会怨愤,委屈,如今他已经可以平静地接受这个现实。 没有谁规定,母亲必须爱自己的孩子。 没什么好委屈的。 有那么一瞬间,心口辗转蔓延出一丝疼,虞甜想抱抱他。 她思索许久,突然开口:“我听闻,殿下的小字,叫阿昭?” 傅明礼怔了怔。 他都快忘了他还有个小字,据说还是那个女人起的。 不过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他。 虞甜注视着他,清澈的眸光蕴藏着温柔:“殿下可知,‘昭’,日明也,寓意光明,美好。” 傅明礼望着她,眼神浮现一抹怔色。 他听到她温柔的嗓音不紧不慢道: “我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好做评判。可我知道,一个母亲,给自己的孩子取这个字,一定是爱极了他。” 我的孩子,千万要像太阳一样,光明美好。 她早已把满腔爱意尽藏于此。 原来,那个女人,是这个意思么? 傅明礼神色怔忪,倏然泪下,有些恍惚,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她竟然,是爱他的么? 第45章 线人出现 “陛下,那些刺客身上的火焰图腾有了些眉目,皆是出自一个名叫圣焰教的杀手组织。据暗部查到的消息,这个组织是近两年突然崛起的,一开始只出没在岭南一带,这两年逐渐潜伏进盛京。” 祁云伏在地上,神色有些凝重。 “奇怪的是,无论暗部怎么查,都查不到关于这个邪教教主的信息,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没有丝毫头绪,就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 傅凛知眉眼抬起,凝着一丝冰冷,薄唇微吐:“废物。” 祁云头低了低,满面惭愧:“请陛下降罪。” 傅凛知捻动着腕间血色玉珠,眼眸幽暗,面上浮起一抹讥讽:“能让人悄无声息潜入盛京两年,却没有丝毫察觉,暗部的人脖子上的玩意儿是太安生了?” 祁云大气不敢出,额角滑落一滴冷汗。 “自行去召狱领罚。”上首传来漫不经心的嗓音,“再查,雁过留痕,对方既然是蓄谋已久,总会留下些没处理干净的尾巴。” 祁云恭敬低头:“是。”他顿了顿,想起一事,“对了,陛下之前让属下盯着虞家二小姐,昨日探子来信,说前些日子,此女曾频繁出入醉仙楼,且行迹鬼祟。” “叮——” 玉珠蓦然相撞,发出清脆地一声响。 屋内气氛陡然凝结。 祁云听见自家陛下慢腾腾笑了,莫名让人不寒而栗。 “虞瑶前脚进宫去见了皇后,皇后后脚便请了太医,紧接着又是摘星楼的刺客。” 第49章 傅凛知眼睫稍抬,眼底是深晦难明的暗潮涌动,他唇角弯起,眸光寸寸冰凉: “真有意思。” 祁云一愣,反应过来,眼底划过一抹错愕。 难道说,摘星楼的刺客,和皇后娘娘有关? 那皇后娘娘受伤,岂不是故意设计? 祁云窥见陛下的神色,心凉了半截。 …… * 虞甜负伤,各宫的嫔妃于情于理都要来探望一番。 有人是真同情,有人是幸灾乐祸,但大家至少表面还是要装装样子,除了…… 丽嫔眉间的喜意几乎要遮挡不住,掐着嗓子矫揉造作地感叹:“呀,皇后娘娘这伤可真不是时候,少说得养一两个月吧?这离太后娘娘的寿辰眼看只剩下两个半月,这可怎么是好?” 虞甜望着她温温柔柔地笑:“那依丽嫔的意思?” 丽嫔的嘴角快要翘到天上,故作矜持地垂眼娇羞:“如果娘娘信任臣妾,不如交给臣妾……” 众人眼神复杂地望过去。 如此蠢笨的人,是怎么在宫里活这么久的? 就算皇后娘娘受伤,那不还有贵妃娘娘,再不济还有端妃静妃,怎么就轮到你丽嫔了? 合着就你脸大呗? 没见过吃相这么难看的。 虞甜轻轻勾了勾唇:“丽嫔果真思虑周全。” 贵妃一言难尽地看向她,丽嫔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就听虞甜慢条斯理道:“既然丽嫔这么有心,本宫倒也不好拂了你的心意。 听拂月说院子里的花闹虫闹的厉害,丽嫔闲着也是闲着,就去帮本宫把虫子给挑了吧。” 丽嫔脸上笑意一僵,不敢置信瞪大了眼:“挑虫?!” 虞甜眼风扫过去:“怎么,丽嫔不愿意?” 丽嫔张了张嘴:“臣妾……” “不是你说,要替本宫分忧么?”她睫毛轻颤,纯澈的眼睛里带了几分不解。 丽嫔:…… 那也不是这么个分忧啊! 那恶心吧啦的虫子,谁愿意碰啊! 贵妃嘴角慢慢勾起,煽风点火:“丽嫔有这份心是好事,皇后娘娘定会记着的,去吧。” 虞甜看了她一眼,贵妃挪开视线。 她只是爱看热闹而已。 拂月笑吟吟道:“那请丽嫔娘娘随奴婢来吧。” 丽嫔下不来台,只能顶着一张五颜六色的脸跟拂月走了,看那背影怨气十足。 贵妃站起身来:“皇后娘娘放宽心,左右还有两个多月呢,赶得上。” 她是来找茬的,可看着虞甜那副弱不胜衣的模样,也提不起什么兴致,没留多久便走了。 其他人也紧跟着动作。 静妃握着虞甜的手神神叨叨:“娘娘可要保重身体,只盼经此一遭,小人邪祟都离娘娘远些!” 虞甜忍不住笑了。 这静妃虽然瞧着像个神棍,不过心还是好的。 “本宫知晓。” 一抹身影怯怯地过来,虞甜看过去,贞贵人害羞地缩了缩脖子,露出微红的脸颊。 她递上来一颗糖果。 “吃药很苦的,娘娘把它含在嘴里,就不怕苦了!” 虞甜抬手接过,眉眼略弯:“你有心了。” 贞贵人羞涩地笑笑,转身跑开。 人都走光,虞甜把玩着那颗糖果,正要随手放到一边不打算吃,外人的东西,她向来存了几分谨慎,更别提入口的。 手里的触感有些奇怪,虞甜微微一愣,将糖果的纸拆开,她将那糖果捏在手里,想了想,用力一捏。 “啪擦”一声,外壳碎裂,露出里面的东西。 一颗黑色药丸,和一张纸条。 虞甜眸光一凛,不动声色将东西拢入掌心。 脑海里回忆起贞贵人那张腼腆娇憨的脸,她唇线轻抿,半晌笑了。 她倒还真没怀疑过这位贞贵人,藏的够深。 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三个字—— 醉仙楼。 虞甜压下心里隐约的躁意。 那人,是约她在这个叫醉仙楼的地方见面? 开什么玩笑,她一个皇后,是说出宫就能出宫的吗? 脑子怕不是被驴踢了吧! —— “醉仙楼是什么地方?” 拂月惊讶自家娘娘的问题,很快又想起,娘娘常年在江南,对盛京的情况不了解也正常。 “醉仙楼,是盛京最大的酒楼,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酒楼啊…… 虞甜托着下巴,舔了舔唇瓣:“吃惯了宫里的御膳,近日有些馋了。” 拂月眼珠转了转,福至心灵:“奴婢倒有个法子。过几日便是乞巧节,宫里的主子都会登城楼看焰火,届时娘娘不妨求求陛下,让陛下带娘娘出宫?” 虞甜眼睛一亮:“乞巧节?” 她蓦地直起身子,掐了掐拂月的脸蛋,“我的好丫头,你可真聪明!” 拂月脸颊微红。 第46章 拉拢人心 虞甜看着一件件往屋里抬的东西,挑了挑眉:“这是?” 李有福笑容满脸,拂尘搭在臂弯里,跟个弥勒佛似的:“这些都是陛下亲口下令给娘娘送过来的。” 赏赐? 虞甜进宫这么久,还是头一回收到乾清宫的赏赐。 看来这伤没白受,她唇角抿起点笑意,吩咐拂月给李有福包了厚厚的赏银。 第50章 李有福哪敢要她的,这架势,莫说虞甜觉得稀奇,他也觉得稀奇呢! 陛下给人赏赐,从来都是白绫、鸩酒等玩意儿,何时赐过这些珠宝了? 他存了心思,推脱再三没敢要。 “往后奴才还要仰仗娘娘呢。” 拂月听了这话愣了一愣,紧接着一喜。 旁人说的话或许不管用,可这位是陛下跟前的御前总管! 虞甜倒是神色平平,含笑送走了李有福,她唇角便落了下来。 “娘娘,这些东西放哪儿?”拂月询问。 她托着下巴思忖片刻:“锁库房里吧。” 御赐之物,又不敢卖了换钱,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还不如真金白银来的实在。 拂月唇角弯起一抹笑:“陛下对咱们娘娘的恩宠,可是宫里独一份呢!” 虞甜轻笑一声:“这就叫恩宠了?” 元气大伤就换来这么些玩意儿,怎么看都有点亏。 她心里略沉了沉,不动声色问:“那夜的歹人好是凶残,竟能随意出入皇宫,可见本事不小!可审出些什么了?” 拂月提起这个也是心有余悸,脸色白了白:“据说是被关进了召狱,进了那种地方,嘴再硬也撑不住吧?这几日风声松了不少,想来应是有眉目了。” 虞甜敛目:“那就好。” 但愿虞瑶和她背后那主子不是个蠢的,自己倒霉也就罢了,可别把她拖下水。 她眼珠一转,想起什么:“我伤口有些疼,你去把徐医女请来。” 拂月闻言不敢耽搁,立即去请人。 不一会儿徐清漓便来了,她请了安,神色关切:“听说娘娘伤口发疼?” 虞甜倚在靠枕上,病恹恹的:“是有些。” 她使了个眼色,拂月立即将殿内伺候的宫女带了下去,掩上殿门。 徐清漓也觉出些不对了,身子微微坐直了些。 虞甜那双明眸笑盈盈望着她:“徐医女年纪尚轻,却能进太医署,想必将来前途无量啊。” 徐清漓心头一凛,一边揣测着虞甜的目的,面色恭敬地答:“娘娘言重了,微臣才疏学浅,还要仰仗娘娘。” 不知为何,面前这位虽然看着好说话,她却一直不敢轻视怠慢。 如今,倒有种心中落定的感觉。 虞甜知道她是聪明人,也不拐弯抹角:“听说徐医女家中有个幼弟,常年缠绵病榻?” 若非如此,寻常人家的女儿怎会想着往宫里这个火坑跳? 徐清漓心中一跳,面上的镇定不复:“娘娘!” 少女面色白皙,眉目盈盈,淡色唇瓣隐约透着一股苍白,眼神却清棱棱,如同初春刚化开的溪水。 她忽而笑了,千万枝梨花同时绽放,有种含蓄清贵的美:“你放心,本宫无意当什么恶人。只是体谅你养家艰难,想伸以援手罢了。” 徐清漓喉咙里好似堵了东西,艰难出声:“娘娘的条件是什么?” 她知道她别无选择。 虞甜莞尔,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 “本宫在宫里尚无根基,孤木难支,是以,想请医女相助。” 宫里的太医都是傅凛知的人,她并不信任。 惊蛰略通医术,可来历成谜,她也不敢放下警惕。 徐清漓也是经过一些日子观察,才被她纳入考虑范围。 此人清正,财帛恐怕难以打动她,若不是她有个身体不好的弟弟,虞甜还真没把握。 良久,徐清漓闭了闭眼:“但凭娘娘差遣。” 家中无父母,还有刻薄的舅母虎视眈眈,企图拿捏她的婚事,她并不只甘心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医女。 她想往上爬,皇后娘娘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二人观念一拍即合,虞甜唇角缓缓勾起。 她拿出一个锦盒递过去:“这里面的东西,烦请清漓替我瞧瞧。” 注意到她称呼的变化,徐清漓暗叹一声,皇后娘娘果然是个人物。 她停顿片刻,将锦盒揭过打开,里面安静躺着一颗药丸。 虞甜眼眸幽深。 这药丸正是贞贵人那日塞给她的,她并未轻易服用,召太医来看未免打草惊蛇,这才急于拉拢徐清漓。 若是徐清漓能制出一样的药,她也不必受制于人。 徐清漓凑近闻了闻,眉头微皱:“有几味熟悉的药材,还有一些,微臣暂且闻不出来。” “可否容微臣带回去仔细研究一番?” 虞甜也不意外,抿唇一笑:“那你可要快些。” 她并不知道何时毒发,不过想来也快了。 瞧她神色微凛,徐清漓郑重应了。 —— 送走了徐清漓,拂月和惊蛰进来。 惊蛰提着一个篮子,腮帮子鼓鼓的,关切地望着虞甜:“奴婢刚瞧见徐医女离开,娘娘身子不适?” 虞甜懒洋洋舒展着腰肢:“肩上有些疼,请她过来瞧瞧。”她望着惊蛰篮子里的东西,“你提的什么,怪香的。” 惊蛰圆脸上露出娇憨笑意:“是奴婢从御膳房领回来的鲜花饼,娘娘可要尝尝?” “鲜花饼?”虞甜眼神透着疑惑。 惊蛰便主动解释:“过几日不是乞巧节么,御膳房每年都会做些鲜花饼,宫里头的主子们也爱吃。” 虞甜来了几分兴致,拿起一个咬了一口,确实不错,口感微糯,满齿留香。 第51章 她眸子轻轻一转:“往年的乞巧节,陛下都是如何过的?” 惊蛰想了想,轻轻撇嘴:“陛下向来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宫里会准备晚宴,可陛下从不去,至于看焰火什么的,更是不曾了,约摸是和折子一起过吧。” 她眼睛微亮,笑嘻嘻道:“没准儿今年会不同呢?毕竟有了皇后娘娘!” 虞甜和拂月笑作一团。 “打趣到娘娘头上了,该罚!” 拂月拾起一块鲜花饼堵她的嘴,惊蛰连忙笑着讨饶。 第47章 你和折子过吧! 养了两日,终于能下地的虞甜来到养心殿。 她望着篮子里的鲜花饼,唇角轻轻一翘。 李有福本来有些愁眉苦脸,见了她眼里闪过惊讶,旋即笑着迎过来,压低了声:“娘娘是来看陛下的?” 虞甜见状也放轻了声音,看了眼里头,福至心灵:“可是不方便?” 李有福叹了口气:“工部、户部尚书两位大人在里头,陛下正发着火呢!” 她暗道,那她来的还真不是时候,暴君不发火都已经吓死个人了,发起火来又是何种模样? 她可不愿触这个霉头。 正欲提出辞行,李有福道:“奴才领您去偏殿吧。” “这……”虞甜欲言又止。 李有福面色讨好,“一会儿您也能劝着些。” 等坐在偏殿的椅子上虞甜都没能想明白,李有福怎么就这么看得起她? 她劝暴君? 她有几个脑袋够劝? “砰——” 东西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骤然拉回虞甜的思绪,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 她屏息静气,侧耳听着。 傅凛知的嗓音含着冰冷怒意。 “那么大一批银子还能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竟还敢隐瞒不报,你们是有几个脑袋够朕砍?” “陛下……陛下息怒!” 傅凛知隐约冷笑了一声,嗓音沉的像冬日湖里的冰垛子,透着慢条斯理的狠意:“限期七日,再也找不到那批银子的下落,你们就拿自己的项上人头让朕息怒吧!” “滚。” 对面安静了下来,虞甜无意识揪紧衣袖,皱眉沉思。 银子? 什么银子? 她只隐约听了几句,信息还是太少了。 “什么时候过来的?”冷不丁身后响起一道懒倦嗓音,她心下一惊,抬眸望去。 傅凛知不知何时过来的,玄色朝服衬得他面容如玉,轮廓深邃,更添几分不近人情的冰冷,尤其那眼角眉梢还挂着未褪的冷戾。 他漆眸掠过来,漫不经心的,明明是坐着,却给人一种睥睨苍生的桀骜不驯。 虞甜能感觉到他情绪不佳,站起身来,眉眼一弯,唇角堆出柔软笑意:“臣妾也才到没多久,一进门便听到陛下在训人。” 她走到他身边,温软的眉眼轻轻上挑,含了几分狡黠,抓住他衣袖一角,语调幽幽地道:“陛下好凶呀。” 嗓音软绵绵的,像是在撒娇。 傅凛知目光下垂,落在她柔软白嫩的指节上,定了两秒,慢腾腾抬眼:“你胆子倒是愈发大了。” 他眉目间的冷戾褪去几分,神色也微缓,依旧冷淡,却没有方才那般吓人,虞甜松了口气,推着他来到案前,语调轻快:“那也是陛下纵的。” 傅凛知眸光一深,扯了扯唇:“伤好了?这就出来作?” 虞甜有些不高兴,将篮子推到他跟前,气呼呼坐下:“陛下这是不乐意见到臣妾么?” 她抿着唇,眉尖蹙着,别开脸不看他,脚尖无意识踢着地面,一副耍小性子的模样。 这般娇气,还敢给他甩脸色? 刻薄的话滚到舌尖,咽了回去,傅凛知眉头微皱,视线落到篮子里,不动声色转题话题:“这是什么?” 虞甜眼角余光瞥着他,唇角小幅度翘了翘,不情不愿吭声:“鲜花饼。” 傅凛知脸色一言难尽,眼神复杂:“又是你做的?” 虞甜下意识道:“御膳房做的。” 等瞥见他松了口气的模样,她后知后觉过来,瞪圆了眼睛:“什么叫又是我做的?陛下的意思是,臣妾做的东西很难吃么?”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幽怨,傅凛知默了片刻,违心道:“朕是怕你伤了手,养御膳房的人做什么的?” 虞甜听出他的言不由衷,瘪了瘪嘴。 嫌她做的难吃,之前还吃完了! 傅凛知不喜欢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可瞧出她不高兴,还是主动捻了一块放进嘴里。 虞甜眸光微动:“好吃么?” 他犹豫片刻:“尚可。” 话音刚落就见她垮了脸。 “果然,陛下还是嫌弃臣妾……” 傅凛知眉心跳了跳,眼神警告:“适可而止。” 虞甜登时换了一副嘴脸,笑眯眯凑上去道:“陛下可觉得心里没那么堵了?” 他望着她生动活泼的笑脸,指腹抵着她的眉心往后推,面无表情:“不,更堵了。” 虞甜撇撇嘴,口是心非。 她起身绕到他身后,指尖搭在他太阳穴上,身下的人微微一僵,她轻笑一声:“臣妾按摩的功夫不错,今日就便宜陛下了。” 袖中紧握成拳的手渐渐松开,傅凛知缓缓阖上眼。 第52章 虞甜手法娴熟,她自己都惊了一惊,就好像,给谁按过一样? 她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察觉到他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虞甜挑了挑眉:“陛下忙于朝政,可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这样的话她之前定不会说,可瞥见他眉间的倦色,不知怎么就开了口。 傅凛知默了片刻,嗓音淡淡:“朕有分寸。” 虞甜扯了扯唇,不说话了。 气氛陷入短暂的沉默。 少顷,傅凛知开口:“今日倒挺乖觉。” 虞甜眼神一阵心虚,手腕倏地被扣住,她动作一顿,被他拉着腕子拽到跟前,那双幽深仿若能洞察人心的眸正瞧着她,语气懒洋洋的:“说罢,想做什么?” 她眼眸瞪了瞪,震惊于他的敏锐,她唇角弯起,蹲下身子,任由裙裾堆在脚边:“陛下果然圣明!” 傅凛知睨着她,看着她小意讨好的模样,轻轻呵了一声。 虞甜摸了摸鼻子,明湛湛的眸轻轻转动,潋滟生辉:“陛下乞巧节那日可有什么安排?” 傅凛知抬了抬眉:“有,批折子。” 虞甜:“……” “还有呢?”她眨了眨眼睛,努力暗示。 傅凛知见状沉思片刻,眼神恍然。 “批一宿的折子。” “……” 你和折子过去吧! 虞甜气恼地在他手上轻轻一拍:“除此之外,便没别的了?” 傅凛知端详着她的神色,眸光微动:“你想说什么?” 她咬着唇,面颊染上一抹红:“这样的日子,陛下不打算邀约臣妾一起过么?” 傅凛知神色微凝,眼神古怪:“你想让朕邀请你一起批折子?” 虞甜眼神涣散,呆在原地:“……” 第48章 陛下驾到 虞甜盯着面前神情隐约透着一丝困惑的男人,终于意识到,他可能有点直。 她沉默片刻,决定不再兜圈子。 “听说宫外有游街赏花灯,很是热闹。” 傅凛知眸光微动,眼神深了几许:“你想出宫?” 虞甜抿着唇矜持地点点头,期盼的眸子瞧着他:“可以吗?” 他注视着她,漆黑的眸里拓着浓稠的暗影,如同蛰伏的猛兽,他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忽而唇角一翘:“如果朕说不可以呢?” 虞甜眼神一下子失落下来,眼里的光也黯淡许多,不甘地咬咬唇:“为什么不可以?” 傅凛知别开视线,眸色有些凉:“没空。” 她葱白的手指搭上来,拽住他的袖摆晃了晃,眼眸盈着期盼:“那臣妾自己去……” “不许。”他薄唇微吐,面色冷淡。 虞甜的手慢慢滑下去,抿紧了唇。 她心知面前的人是铁了心,咬咬唇不再逗留,很快提出辞行。 盯着她的背影,傅凛知眸色渐深,搭在膝上的指节一点点攥紧。 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李有福轻轻叹了口气:“陛下当日也会出宫,为何不带上娘娘?娘娘方才,好似很是伤心。” 傅凛知冷冽的眸扫过去,李有福顿时垂下了头,讪讪道:“奴才知错。” “那日人多眼杂,没人顾得上她。”他漆眸覆着一层冷光,薄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另外朕也想看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 —— 出了乾清宫,虞甜面上的低落一收,微眯了眯眼,眼神若有所思。 傅凛知不同意她出宫,她倒也不是很惊讶,只是到底有些惋惜。 偷溜出宫乃是下下策,可如今看来,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并非她执意要在暴君雷区上蹦跶,可她体内的毒一日不解,她就一日受制于人。 如今敌在暗她在明,这种感觉实在是让人,很不爽。 虞甜眸光微闪,快步离开。 “什么?娘娘打算偷溜出宫?!”拂月闻言神色一惊。 虞甜乜她一眼:“你小声点,整个皇宫都该知道了。” 拂月连忙捂住嘴,眼里的吃惊却难以掩饰。 虞甜想溜出宫,身边的人肯定是瞒不了的,毕竟她还需要有人留在宫里接应。 拂月心细,就很合适。 然而这胆子,委实小了点儿。 她有些急地拽住虞甜的衣袖,压低了声:“娘娘,偷溜出宫被抓住了,可是死罪!” 虞甜翻了个白眼,安抚地拍她手背:“瞧你说的,你家娘娘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溜出去玩一会儿,不被发现不就得了?” 拂月眉头微蹙,并没有被安慰到。 “可万一要是陛下来了怎么办?” 陛下那性子,若是发现娘娘不在宫里…… 拂月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虞甜唇角一提,语气难免阴阳怪气:“怕他作甚?陛下可是说了,要批一夜的折子。” 她拍了拍拂月的肩:“若是陛下真来了,你就装睡。” “那其他娘娘呢?” 虞甜挑了挑唇:“就说本宫伤势未愈身子乏累,不便见客。” * 乞巧节当日。 天还未黑,宫里的灯笼便已挂上,随处可见忙碌的宫婢。 晚膳摆在琼华阁。 虞甜身为皇后,少不了要去露面。 曲水流觞,六角宫灯渐次亮起,映在微皱的水面,波光潋滟,好似银河迢递。 第53章 她来的算早,到的时候只有静妃和乐常在两人在场。 见她来了,正在谈笑的两人起身连忙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虞甜含笑让人起来:“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 乐常在掩唇笑道:“还不是贞贵人,说是昨夜贪嘴喝多了绿豆汤,如今闹肚子呢,刚遣人来说今晚的宴会就不来了,让嫔妾给她带点爱吃的糕点。” “这么不巧?”虞甜眼眸微闪,直觉有些不对劲。 得知贞贵人是内应后,她就不自觉开始留意起此人。 平日也就罢了,今天这日子她却没出席,难免有些巧合。 静妃撇了撇嘴,倒是不怎么意外:“这小丫头平日里就爱贪吃,是她能干出来的事。” “那还真是可惜。”虞甜叹了口气,神色自若道,“待会儿本宫叫拂月给她送一些吃食过去,省得她惦记。” 闻言,静妃和乐常在都笑了。 “还是皇后娘娘心善。” 虞甜但笑不语。 没过一会儿,其余的人也逐渐到场。 宴会开始。 贵妃瞧了眼虞甜的方向,唇角一松:“没想到今年的乞巧节陛下还是没来,本来以为今年有皇后娘娘,情况或许会有所不同呢。” 原本还算热闹的场面霎时静了静。 贵妃掩唇轻轻笑了。 这才对嘛,后宫不就是用来宫斗的,一个个的装什么姐妹情深呢? 丽嫔上次在虞甜这里受了气,这会儿抓住了机会,也跟着出言嘲讽:“看来咱们皇后娘娘的面子也不够大呀,白高兴一场了。” 虞甜抬眸淡淡扫她一眼,倏地莞尔:“丽嫔既然如此期待陛下大驾光临,不如亲自去请一请?” 她眼眸弯着笑,眸子却有些凉,“丽嫔今日打扮的如此别出心裁,说不定陛下瞧见了,兴许会改变主意呢?” 话音一落,众人忍不住低低嗤笑。 这丽嫔继承了她以往的风格,偏爱亮色,今日穿了一身荧光绿,白日也就罢了,如今天色将黑,她杵在那儿,如同一个行走的灯笼。 丽嫔听出虞甜的嘲讽,面色一红,有些恼怒。 然而她到底不敢和虞甜光明正大对着干,瘪了瘪嘴,轻哼一声:“嫔妾是比不得皇后娘娘花容月貌,可娘娘如此美貌,到了陛下那里,不还是一样吗?” 纵使她再不愿承认,虞甜的容貌也的确是顶顶出挑,可架不住陛下是个瞎的啊! 丽嫔有些得意,指不定陛下就喜欢她这一款呢? 若不是她没有机会见到陛下…… “朕倒不知,这后宫中竟有人比朕自己还了解朕。” 猝然响起的冷淡嗓音令在座的人无不震惊。 虞甜拢在袖中的手微微一松,抬起眼睫看过去。 傅凛知坐在月洞门下,宫灯的余晖映在他深邃俊美的侧脸,落下一片起伏的阴影。 他眉目如画,唇角勾着一抹凉薄讥讽。 宫人的唱喏紧跟而来:“陛下驾到——” 第49章 替她出气 贵妃不慎打翻了旁边的酒盏。 丽嫔面色惨白,如坠冰窟。 其余人则第一时间起身行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傅凛知的衣袍轻轻掠过,他谁也没看,目不斜视来到虞甜面前。 见她状若恭敬垂着头,实则压根儿没看他一眼,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透了几分嫌弃,他略一扯唇:“还在生朕的气?” 众人暗暗吃惊,竖起了耳朵。 虞甜眉心微蹙,抬眼看他。 傅凛知眉眼懒怠,折射在琉璃盏的灯光遥映在他脸上,有一瞬间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 “不就是来晚了些么?等久了?” 他递出一只手来,伸在虞甜面前。 她愣着没动,精致的眉眼难得有些傻气。 虞甜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莫不是听了丽嫔的话,故意替她出气? 可暴君会这么细心么? 这个想法太荒谬了,但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其余的借口。 见他眼里似有几分不耐,虞甜微一抿唇,缓缓抬起手,搁在他掌心。 他的手有些凉,包裹上来的时候,像握着一块冷玉。 虞甜的心尖烫了一下,竟有些局促地别开眼。 “臣妾哪敢生陛下的气?” 她轻轻哼了一声,算是给了他台阶。 那不自觉透着娇嗔的语气,令众人心紧了一紧,纷纷去看陛下的脸色。 傅凛知垂着眼,似乎是觉得掌心的柔软有些新奇,好整以暇把玩着她的手指。 他神色透着慵懒,姿态也是漫不经心,瞧不出动怒的模样,反倒还勾唇笑了下,与以往的冷笑讥笑不同。 这笑,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 贵妃愣了愣,看向虞甜的眼神添了几分复杂。 她入宫多年,从未见过陛下露出这样的神情。 “娇气。”傅凛知淡淡评价,虞甜眼睛一瞪,气的正要把手抽回来,被他轻轻握紧,挣脱未果,她索性作罢。 傅凛知似乎终于响起还有其他人,纡尊降贵抬了抬眼,眸光定在异常显眼的丽嫔身上,语气漫不经心。 “这位是?” …… 众人有些想笑,丽嫔更是一脸不敢置信,水汪汪的眸委屈地望着他:“陛下,臣妾是丽嫔啊!这封号,还是您亲自赐的呢!” 第54章 傅凛知挑了挑眉,神色淡淡:“是么?” 他隐约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 给妃嫔赐封号这件事傅凛知向来随心所欲,记得当初初见丽嫔,直觉此女委实过分花里胡哨,便给了个“丽”字,意为嘲讽。 稍有些脑子的想来都该明白他的意思,可眼前这位,似乎还打算贯彻到底了。 他眼眸倏地凉下来,语气也没有丝毫温度:“是谁给你的胆子,敢顶撞皇后?” 丽嫔没防备他突然变脸,吓了一跳:“陛……陛下” 傅凛知眉眼凝着冷意,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冰冷不近人情,他一字一顿:“李有福,以下犯上,按照宫规该如何处置?” 在场的人无不变色。 李有福上前一步,朝着面无人色的丽嫔笑眯眯道:“回陛下,视情节而定,以下犯上,最轻的当掌嘴五十。” 丽嫔两腿一软跌坐在地,这么一瞧还真有几分花容失色的模样。 傅凛知挑了挑唇,把问题抛给了虞甜:“皇后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他似笑非笑看过来,眼里噙着戏谑,丝毫不掩饰自己看好戏的心思。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看过来,虞甜面色不变,温温柔柔地开口:“回陛下,依臣妾看,掌嘴五十是否过于苛刻了些?况且今日日子特殊,大家高高兴兴聚在一起,也不容易。” 丽嫔眼睛一亮,看向虞甜的眼神,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傅凛知托着下巴好整以暇盯着她瞧,眼神兴味:“那依皇后的意思?” 虞甜的目光掠过众人的眼神,最终落在丽嫔身上,轻声开口:“依本宫看,二十足以。” 丽嫔这个蠢货,坏的不够彻底,却总爱膈应人,她应付的也有些厌烦。 不如给她个教训,让她好生长长记性。 傅凛知倏地低低笑起来,眉眼好似透着愉悦,对她的答案并不意外。 虞甜一脸莫名地看他一眼,他敛了笑,淡淡扫向李有福:“还不照皇后说的做?” 李有福恭敬颔首:“奴才遵命。”他走向丽嫔,神色客气而惋惜,“丽嫔娘娘,奴才得罪了。” 丽嫔脸色煞白,咬了咬唇看向傅凛知,却只看到他冷漠的侧脸,不由心一凉。 傅凛知的暴戾历历在目,她连挣扎都不敢,咬着牙被架了下去,没一会儿,不远处响起清脆的掌掴,和女子隐约的呜咽。 虞甜眼角余光瞥见傅凛知上翘的嘴角,他颇有些愉悦径自拿起她面前的酒盏喝了起来,她动了动唇,到底没吭声。 反正她也没碰过。 丽嫔行完刑便没出现过,想来脸上有碍瞻观。 虞甜能感觉到众人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不过她也没太在意,她本就不是什么善人。 一颗剥好的葡萄递了过来,她神色一怔,抬眸看过去。 傅凛知懒洋洋递了递:“朕亲自剥的。” 虞甜心说就是因为你亲自剥的才不敢吃,她嘴上客气。 “臣妾怎敢劳烦陛下……唔!” 她咬着葡萄,眼睛因震惊而瞪得滚圆。 傅凛知笑起来,眉眼恣意:“甜吗?” 众人轻轻吸气,装聋作哑地垂下头。 虞甜慢吞吞将葡萄嚼碎,汁水盈满唇齿,她挤出一个笑:“甜的。” 傅凛知点点头,将一碟葡萄推到她跟前,语气理所当然:“那换你给朕剥了。” 虞甜:“……” 你是真的狗啊! 因为傅凛知的到来,一场晚宴众人吃的是心不在焉提心吊胆。 好在他并未待多久,便借口处理政务离开了。 虞甜肉眼可见松了口气,也没了待下去的兴致,推脱伤口疼中途离席,众人起身相送。 她临走前没忘吩咐宫女去贞贵人所在的宫里走一趟。 回了宫,虞甜看着匆匆迎上来的拂月,眉眼一松:“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拂月心有戚戚点点头:“娘娘,要不咱还是算了。” 第50章 好刺激哦 “算了?为什么要算了?”虞甜见拂月垮着一张脸,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放心啦,本宫去去就回,保证在宫门落钥之前回来,嗯?” 她心意已决,拂月自知无法阻拦,也不再劝,只反复叮嘱:“娘娘一定要小心,路上注意安全……” 虞甜朝她眨眨眼睛,对迎面走来的惊蛰笑吟吟道:“惊蛰,快别忙活了,你随本宫去个地方。” 惊蛰一脸茫然地瞪大了眼。 虞甜打算带上惊蛰一起,她若是溜出宫,定然瞒不过惊蛰。 不放心的人,干脆放在眼皮子底下好了。 虞甜回屋换了件低调的衣裳,一炷香后,两人衬着夜色离开坤宁宫。 —— “殿下不是说散散步,怎么散到坤宁宫来了?”小六子望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宫殿,纳闷儿地抓了抓脑袋,他回过头来,瞧见自家殿下怔在原地,神情犹豫,顿时恍然大悟。 “殿下是想去探望皇后娘娘吧?” 傅明礼被戳破心事脸颊一红,恼羞成怒瞪他一眼:“多嘴!” 小六子嘻嘻笑道:“殿下别不好意思,想去就去啊,说不定皇后娘娘见了您也高兴呢!” 傅明礼被他说的有些动摇,犹豫再三正欲抬脚,突然听闻小六子惊奇地“咦”了一声:“那是皇后娘娘吧?这大晚上的是要去哪里,瞧着也不像乾清宫的方向啊!” 第55章 傅明礼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夜色里两道人影,行色匆匆,瞧上去有些鬼祟的模样。 虞甜走在前面,脸上戴了一张面纱,旁边跟着一个眼熟的宫女。 傅明礼眸光微动,脸色有些凝重:“跟上去看看!” 小六子噤了声,连忙追在自家殿下后面,两人偷偷摸摸跟上去。 只见宫道上悄无声息停着一辆马车,虞甜朝着那太监说了什么,太监乐滋滋接了赏钱,神色恭敬地退到一边,没一会儿功夫,两人弯腰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见马车一路驶向宫门,惊蛰茫然的神色逐渐转变为惊讶,明亮的眸子望向虞甜:“娘娘这是要出宫吗?” 虞甜神色淡定极了:“准确地说,是要偷溜出宫。” 惊蛰瞪大了眼,面色有片刻的空白。 缓了缓,她沉思片刻,眼睛亮亮的:“好刺激哦。” 虞甜生生将“你要告发也晚了”给咽了回去,眼神复杂瞧了她一眼:“你倒是胆子大,不怕本宫连累你?” 惊蛰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道:“奴婢本就是娘娘的人,何来连累之说?” 她脸颊悄悄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奴婢也有好久没有出宫了呢。” 虞甜神色淡淡,可有可无“嗯”了一声。 惊蛰却跟个话篓子似的,没完没了起来:“娘娘出宫没有带拂月,却带上了奴婢,这是不是证明娘娘更信任奴婢?” 她眼眸期盼地望着虞甜,在等待一个答案。 虞甜沉吟片刻:“倒也没有。” 她抬眸认真地打量了惊蛰一眼,“只是你看上去比拂月抗揍。” 惊蛰:“……” 她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个答案,眼神饱含幽怨:“娘娘有时候也不必这么诚实。” 她当然能感觉到虞甜对她的防备,有什么重要的事从来都是交给拂月去做。 惊蛰不解,明明她表现的都已经这么无害了。 整个影部,谁见了她不赞一声扮猪吃老虎! 虞甜瞧见她委屈的模样,弯了弯唇:“你要是现在告发本宫呢,还来得及。” 惊蛰眨眨眼:“奴婢是向着娘娘的。” 虞甜对此不置可否。 她不确定惊蛰是谁的人,可是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马车很快行驶到正午门,当值的御前侍卫不出意外将马车给拦了下来,车身稍稍一沉,虞甜没太在意。 “什么人?” 惊蛰不慌不忙撩开帘子,拿出一块令牌:“奉皇后娘娘的命,出宫采买。” 这个时辰出去? 侍卫心下有些迟疑,可看到令牌,还有月色下惊蛰那张有些眼熟的脸,还是恭恭敬敬放了行:“姑娘请。” 虞甜看了眼惊蛰,这丫头能耐似乎比她想象中大。 看来这趟带着她是个明智的决定。 出了正午门,再行驶了一段路程,周遭明显热闹起来。 街上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嬉笑声,带着街边糖炒栗子的香气,一股脑涌了过来。 虞甜吩咐惊蛰:“让车夫找个偏僻的角落停下就好。” 马车走在路上未免过于招摇。 惊蛰点点头,倾身撩开帘子,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虞甜眸光微动,掀了帘子看过去。 原本的车夫换成了小六子,他神色讪讪地望了过来,挤出一个笑:“娘娘好啊。” 旁边,傅明礼板着小脸,仰头无辜地盯着她,眼里带了谴责:“出宫玩为什么不带上孤?” 虞甜面色僵硬:“……” 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街边一出角落里。 虞甜弯着腰,试图和傅明礼讲道理:“街上那么多人,咱们又没带侍卫,不安全,殿下先回去好不好?” 傅明礼瘪瘪嘴:“不好,你就是想丢下我自己去玩!” “……”虞甜叹了口气,“我是怕殿下遇到危险。” 他抿着唇,看了眼旁边的人:“这不是还有小六子呢?” 虞甜闻言有些惊讶:“小六子会武?” 傅明礼神色一本正经:“不会,但他抗揍。” 惊蛰:“……”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小六子冲虞甜羞涩一笑:“娘娘放心,遇到危险您带着殿下先跑,奴才殿后!” 他的神色间甚至瞧不出一丝一毫的委屈,想来这种事已经得心应手。 虞甜:“……” 她看了眼拉着她袖子的傅明礼,默默想。 这小子好像也没看上去那么傻白甜啊。 事已至此,虞甜不可能将人丢在这里,只好一起带上。 她再三嘱咐傅明礼要紧紧跟在她身边,不能离开半步,否则会有拐子将他拐跑。 傅明礼眼睛微闪,心想他才不是三岁小孩儿呢。 “这里这么多人,你可要将孤看紧了。” 她盯着他,妥协地叹了口气,牵住小孩的手:“现在可以了?” 第51章 阿昭很可爱 周遭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只有身旁的人的存在,是真实的。 傅明礼感受着掌心温热的触感,小心翼翼抬眸瞥了眼虞甜,她戴着面纱,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顾盼流转,好似满天星河都碎在里面。 她牵着他谨慎地避开人群,似有所感,垂眸望过来:“怎么了?” 第56章 傅明礼耳根微红,抿着唇摇摇头,故作淡定额额别开了视线。 虞甜盯着他扑朔的睫毛若有所思,忽而把他拉到一出摊前,笑吟吟道:“老板,来两串糖葫芦。” 她想了想,偏头问惊蛰和小六子。 小六子一脸受宠若惊地摇摇头。 惊蛰倒十分坦荡,眼睛亮亮的:“要!” 小六子:“……”她是怎么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 虞甜改口要了四串,卖糖葫芦的老板笑眯眯递给了她:“小夫人您拿好。” 他见虞甜牵着傅明礼,气质不俗,便下意识以为是哪家的主母带着儿子逛街。 虞甜从钱袋子里摸出事先准备好的银子付了钱,将糖葫芦分给几人:“今晚看上什么开口就是,本……本夫人心情好。” 糖葫芦被塞到手里的时候傅明礼还有些愣,他呆呆地望着手里晶莹剔透的玩意儿,眼神透着一丝困惑,抿了抿唇:“这,这是何物?” 虞甜惊讶地瞪大了眼,想到什么,眼神微暗,摸了摸他的头,俯身替他将糖纸拆开,笑吟吟望着他:“喏,咬一口。” 傅明礼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又抵抗不了面前的诱惑,板着小脸神色郑重地低头咬了一口。 甜腻的糖衣下,酸涩的山楂在舌尖迸发出奇异的口感,口舌生津。 傅明礼惊讶地瞪大了眼,看上去有点呆萌。 虞甜顿时母爱泛滥,重重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吃吗?” 傅明礼舔了舔唇,矜持地点点下巴:“尚可。” 虞甜搂着他笑得前仰后合:“阿昭怎么这么可爱?” 他脸红了红,有些羞恼地瞪着她。 这女人,好生不矜持! 旁边的小孩儿又哭又闹缠着自家娘亲:“娘,我也要吃那个!” 妇人看了一眼,皱着眉头安抚:“哎呀,吃什么吃,那玩意儿吃多了牙疼!” “那为什么他可以吃!不嘛,我就要……” “小兔崽子,再哭老娘抽你信不!” 傅明礼:“……” 他看了眼虞甜,心情复杂。 原来她是想甜死他么? 接下来的一路,享受到了投喂乐趣的虞甜不停地买买买。 几乎是看到什么买什么,傅明礼怀里很快就抱了一堆东西,什么糖炒栗子,龙须糖,马蹄糕…… 就连后面的惊蛰和小六子手里都不可避免地提着大包小包。 傅明礼哪里塞得了那么多东西,没一会儿就撑的不行,可他又舍不得扔。 虞甜回过头来就看见他一脸纠结的模样:“怎么了?” 她瞥见他怀里抱着的一堆东西,恍然大悟,唇角勾起笑意:“吃不下你怎么不早说啊?扔了不就行了?” 傅明礼皱了皱眉:“不可浪费。” 虞甜见他这副小古板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小六子,过来帮少爷拿着。” 小六子乐颠颠上前,对上自家殿下警告的眼神:“不许偷吃。” 小六子:“……”殿下你变了,以前咱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傅明礼皱眉:“听到了没?” 他还真想偷吃? 小六子怏怏应道:“奴才知道了。” “哎,那边好热闹啊!”惊蛰看向河边,眼睛一亮。 虞甜也颇感兴趣的模样:“过去看看。” 几人随着人潮往河边行去,人群拥挤,虞甜被人撞了一下,身子一歪,腰被一只手扶住: “姑娘小心。” 虞甜抬眸,愣了一下。 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男子,他一身白衣,温文尔雅,面上戴着一张狐狸面具,露出一双温润含笑的眼睛,正注视着她。 虞甜神色有些恍惚,心里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放开你的手。” 手臂被拉了一下,她回过神来垂眸看去,只见傅明礼小小的身子挡在她跟前,眼神不善地瞧着那白衣男子。 男子似乎愣了一下,紧接着笑了,这一笑颇有些如沐春风的味道,他收回手,端正地行了一礼,眼神歉疚:“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姑娘见谅。” 虞甜眸光微动,摇了摇头:“无碍,方才多谢公子。” 那人点点头,没有多留的意思,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人群里。 她眉间微微蹙着,久久没有回神。 为何那人会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还看?”傅明礼气呼呼的声音传来,她回神看向他,有些好笑。 “你这是怎么了?” 傅明礼叉着腰瞪她,眉头紧蹙,脸色凝重:“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嫁了人的?如此痴迷地盯着一个外男看,把我父……父亲放在哪里?” 虞甜颇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勾着他的下巴神色调侃:“你不是不喜欢我与你父亲亲近?这样不是正好?” 傅明礼涨红了脸,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也不是你红杏出墙的理由!” 虞甜:“……” 她眼神幽幽:“公子懂得倒是不少,还知道红杏出墙呢。” 傅明礼耳根红的滴血:“这是重点吗!” 虞甜含笑偏头:“放心,目前呢,还没这个打算。” 傅明礼:“……”意思是以后说不一定吗? 惊蛰眼神纠结:……这她要不要如实禀告呢? 河面上漂着无数画舫,有姑娘相携在河边放河灯,场面热闹唯美。 第57章 路过一处卖河灯的摊贩,老妪叫住她:“姑娘要买一盏花灯么?求姻缘很准的哦。” 虞甜意识到是在叫她,回过头来,竟还认真地看了起来。 傅明礼不满地朝着那老妪道:“她已经嫁人了。” 虞甜叹了口气,感觉带了个小电灯泡。 老妪神色诧异一瞬,转而笑开:“那也没关系,可以求别的嘛,比如夫妻恩爱,夫婿高升什么的。” 虞甜挑了挑眉,傅凛知还能往哪儿升? 不过她倒还真看中了一个花灯,刚伸出了手,还未摁在花灯上,一只手抢先拿了起来。 “这灯不错,我要了。” 第52章 有惊无险 虞甜抬眸看见近在咫尺的脸,心想,这不是巧了吗? 虞瑶手里拿着花灯,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来,旁边还站着祁王傅珏。 掐指一算,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她无意纠缠,扭头想走。 “……三妹妹?”即便她脸上戴了面纱,可虞瑶还是一眼将她认了出来,眸光微闪,神色不可谓不吃惊。 毕竟这时候的虞甜应该在宫里,而不应该出现在大街上。 傅珏也下意识皱了皱眉头,眸光复杂:“你怎么在这儿?” 见两人这副模样,虞甜反倒不急着走了,她好整以暇理了理衣袖,缓缓笑开,露在外面的眼睛微微弯起:“我为何不能这里?莫非只有二位才能来?” 傅明礼冷眼瞧着面前的人,眼神透着厌恶。 他不喜欢这两个人,尤其是这个祁王,他名义上的皇叔。 “有谁规定了她不能来吗?” 冷不丁插进一道稚嫩的嗓音,虞瑶愣了一下,目光向下看去,神情一暗,她眼神有些变了:“这是……太?” 她心里隐约透着不敢置信,虽说傅明礼这个太子在宫里向来没什么地位,可这小孩儿脾气向来古怪,很难讨好。 虞甜是使了什么手段,让对方竟出言维护她? 傅明礼脸色不耐,口吻讥诮:“看来虞二姑娘的礼数也不怎么样嘛,见到本公子也不知道行礼?” 虞甜有些诧异地望了他一眼,眼神透着新奇。 难得看到这小孩儿这么不客气地怼人,他和虞瑶有仇? 虞瑶脸色有些难看,脂粉都掩饰不住的青白,她下意识看了眼傅珏,眼神带着求助。 傅珏清了清嗓子,脸色沉下去:“阿礼,这是你未来皇嫂,不得无礼。” 傅明礼眼神嘲讽,刚要开口,虞甜拉着他的手摇了摇,笑吟吟出声:“瞧王爷这话说的,莫说我二姐姐,如今还未过门,便是她过了门,见了太子殿下,难道不该行礼吗?” 虞瑶和傅珏的脸色皆有些难看,就听她轻飘飘地继续,语调温温柔柔:“该有的礼数自然不能少,尤其是王爷更应该避嫌才是,不然要是落到有心人眼里,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呢。” 她轻轻笑了一声,头顶簪花微微晃动,一双眸子清棱棱的,笑意盈盈。 傅珏却感觉心尖莫名刺痛一下,仓促垂下眸,拢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 虞瑶脸色变化莫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虞甜,最终还是膝盖半弯,憋屈地行了个礼:“给娘娘、殿下请安。” 虞甜眉眼一弯:“二姐姐快起来吧,自家姐妹,何须这么客气?” 虞瑶:“……” 傅珏望着涌动的人潮,沉吟片刻主动邀约:“这里不方便谈话,本王与瑶瑶正欲前往醉仙楼,听说今晚有名的唐家班会在那里登台唱戏,不知娘娘可愿同行?” 虞甜正欲脱口而出拒绝的话,在听到“醉仙楼”三个字时顿了顿,她眸光微动,在虞瑶满脸不情愿的注视下缓缓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有劳王爷了。” 傅明礼仰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狐疑。 这女人,还真敢答应? 对方一看就没安好心! 好歹是前任未婚夫,她就不知道避避嫌吗? 他气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虞甜神色莫名,摸摸他的脑袋:“带你去吃好吃的。” 傅明礼:“……” 吃不下了。 他盯着傅珏的背影,凭心而论,哪里都不如他的父皇! 贼眉鼠眼,薄情寡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傅明礼攥了攥小拳头,勉为其难决定替他那父皇看住这个女人,绝对不能给她红杏出墙的机会! 惊蛰两眼放光:这场面,后热闹啊!再来个陛下就齐活了! 一行人前往盛京最大的酒楼,醉仙楼。 —— 与此同时,皇宫这边。 拂月打从虞甜一出宫后便开始焦灼难安。 她隔一会儿便看一眼门口,暗暗期待着自家娘娘能够出现,然而只有茫茫的夜色。 “怎么还不回来?”拂月心中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说什么也得拦着娘娘,这万一要是在宫外出了什么事儿,她可怎么交代! 窗外响起一声更漏,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传来,拂月惊了一惊,连忙跑到窗户口扒着窗朝外望。 明黄的仪仗映入眼帘,拂月最后的庆幸也没了,一颗心直直坠往谷底。 陛下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 不是说要批一宿折子吗! 拂月深深地感觉自己被娘娘忽悠了。 她抖着手连忙退回屋里,慌乱之下踮着脚尖迅速跑上榻,掀被子,躺好,盖被子,动作一气呵成。 第58章 她将脸面朝着墙壁,想了想,有把头发披散下来,一股脑盖住半边脸。 拂月紧闭着眼瑟瑟发抖地等待着危险的降临。 阿弥陀佛,佛祖在上,别进来,保佑陛下千万别进来! 脚步声渐渐近了,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响起,拂月整个人都紧绷住了。 她死死咬紧了唇,生怕泄露了自己的呼吸,额角不自觉渗出了汗都不知道。 声音渐近,很快到了内室,拂月感觉到一束存在感十分强烈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 傅凛知盯着床上拱起,几不可察在抖的一坨,眉梢轻轻挑了挑。 他唇角一松,慢悠悠地问:“睡着了?” 那坨被子十分僵硬,时光仿若静止。 他慢悠悠伸出手,准备掀开被子。 拂月没忍住将眼睛眯开一条缝,这刚一睁开就看到了令她几欲魂飞魄散的一幕。 烛光落在墙壁上,上面映着一道影子,影子缓缓伸出了手,是一个准备掀被子的动作。 短短的几秒里,拂月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大齐律法。 在意识到欺君之罪,满门抄斩的时候,她眼里逐渐露出绝望之色,有一瞬间甚至想掀开被子主动认罪。 希望陛下看在她认错态度诚恳的份上,能饶过她一家老小的性命。 那只手忽地一顿,缓缓收了回去。 傅凛知笑了一声,语调凉凉:“既已睡下,那便算了。” 车轱辘声逐渐远去。 拂月迟缓地动了动僵住的身子,确认人是真的离开了。 一股强烈的劫后余生从心头涌起。 ……诶? 有惊无险? 第53章 针锋相对 傅凛知离开了坤宁宫,李有福哒哒跑上前来,偷瞄着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陛下,那边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在戌时便出了宫,噢对了,太子殿下也跟着一起溜了出去。” 瞧见陛下阴沉的神色,他喉咙紧了紧,硬着头皮谨慎地补充一句,“如今人在醉仙楼,据说还遇到了祁王殿下和虞二姑娘。” 傅凛知坐在廊下,月光透过飞起的檐角,将淡淡阴影拓在他脸颊轮廓,衬得他神色愈发隐晦不明。 良久,他慢条斯理扯了一下唇,露出一个像是冷笑的表情,眉眼却温和极了。 “好得很。” 李有福头埋的更低了,在心里默默为皇后娘娘掬了一把同情泪。 私自出宫也就算了,居然还和祁王搅合在了一起,这不是踩在陛下的雷区蹦跶吗? 娘娘还是自求多福吧。 傅凛知顷刻间便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走,出宫。” 他倒是要瞧瞧,她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夜色下,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驶出了城门。 车里,傅凛知敛目,冷淡捻动着腕间珠子,漫不经心想: 等逮到了人,他要怎么惩罚她好呢? * 虞甜莫名打了个喷嚏。 她矜持地掩住唇,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大半夜的,哪个缺德的骂她呢? 眼珠一转,旁边的虞瑶神色关切凑上前来:“三妹妹怎么了?夜里风大,可要仔细些身子。” 虞甜也温温柔柔地笑:“没什么大碍,许是伤势未愈,落了病根。” 她神色淡定地提起遇刺的事,虞瑶眉心跳了跳,抬眼对上她平静的目光,心下暗自警惕。 傅珏自然也听说了宫里发生的事,神色颇有些复杂地望着虞甜,突然不冷不热地来了一句:“娘娘对陛下倒是用情至深。” 这话怎么听都有股酸味。 他脱口而出闻便察觉到气氛的凝滞,后知后觉有些不妥,可是话已经说出来了,他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地移开视线。 虞瑶传来掌心微微刺痛,脸上的平和有些维持不住。 她的未婚夫当着她的面和另一个女人眉目传情,把她的颜面置于何地? 更何况对象还是她看不上的虞甜。 她极力隐忍,这才好悬维持住面上的平静。 傅明礼看热闹不嫌事大,视线在几人身上来回打量,慢悠悠地来了一句:“皇叔这话说的好像没道理,她不对我父皇用情至深,难不成对你啊?” “小孩儿不许乱插嘴!”虞甜抿唇轻笑,捏了捏傅明礼肉肉的脸蛋,后者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傅珏脸色难看,心里生出一丝窒闷,他瞥了眼虞甜毫不在意的模样,眼前突然浮现过很久以前的一幅画面—— 那时虞甜初到京城,还是他的未婚妻。 梨花树下,她听到声音受惊地看过来,见到他的一霎那,眼眸微瞪,脸颊浮起红霞,故作矜持地行了一礼。 “祁……祁王殿下。” 当时他并未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这幅画面,心中居然莫名有股酸涩流淌。 惊蛰眼珠微转,这祁王看上去真讨打,要不找个机会教训他一顿? 上了楼,虞瑶捏了捏手帕稳住心神,朝虞甜递了个眼色:“三妹妹,我腹中有些不舒服,可否陪我移步说话?” 虞甜了然,她这是有话想对她单独说。 “当然可以。” 傅珏终于敛神,眉头微蹙,语气关切:“瑶瑶,你身体不舒服为何不早说?那我们就不逛了。” 虞瑶摇摇头,神色羞赧地垂眼:“殿下放心,无碍的,只是……小日子来了。” 第59章 她压低了声音,眉眼透着几分羞意。 傅珏回神,神色也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那你们早去早回。” 虞瑶和虞甜并肩而行,等到了无人的地方,她脸上的温和便再也维持不住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虞瑶眼神不善地瞧着对面的人,神色透着质疑。 她心里有些怀疑,虞甜一个皇后,怎么说出宫就出宫了,而且还那么巧的撞上了她和王爷,如果说不是蓄谋已久…… 虞甜任由她打量,神色坦荡:“二姐姐多虑了,我可没有盯着你,是主子约我来此一见,谁知那么巧,便碰上了二姐姐和未婚夫,联络感情。” 她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虽说大齐民风开放,对女子的拘束并没有那么严格。 可虞瑶一个未出阁的少女,与男子私会,连个婢女都不带,传出去多少有些折损颜面。 正儿八经的贵族少女是绝对干不出这种事的。 果不其然,虞瑶面色变了变,却是没追究这个,眸光一凝:“你说主子约了你?” 虞甜眉心微动,看来虞瑶也不知道这件事? 她倒是对那个所谓的主子越发的好奇了。 “对啊,怎么,二姐姐不知道吗?”她眼神疑惑。 看来,那人似乎也不是很看重她嘛? 虞瑶想必也知道了这一点,脸色铁青,她冷冷哼一声:“主子八成是要责怪于你!你且说说,那日的行刺你为何要替暴君挡箭?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疾言厉色,神情颇有几分狠厉,丝毫不像一个养在闺阁的贵族小姐。 虞甜并没有她这副模样给吓唬到,神色十分淡定:“我这样做自有我这样做的道理,若是想要长期待在皇帝身边,取得他的信任,自然要适时的付出一些代价。” 她妙目微抬,不赞同地看向虞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相信主子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于我的,倒是二姐姐,手伸的未免太长了些。” 虞瑶神色一僵,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在教训我?!” 虞甜微微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是教训,是提醒。我见二姐姐如此耽于儿女情长,恐会误了主子的大计,所以才好意提醒。” 虞瑶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红,一时之间煞是精彩,半晌才憋出一句: “你知道什么?用的着你提醒我吗?管好你自己吧,可别生出什么不该的心思,自掘坟墓!” 她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扭头就走。 第54章 醉仙楼 傅明礼从走廊尽头行来,小六子瞥见他,愣了愣,上前两步小声道:“殿下,您不是去寻皇后娘娘了吗?没找着人?” 傅明礼眼里闪过一抹晦暗,脸色有点白,他抿了抿唇语气冷淡:“不用了。” “啊?”小六子不明所以,就瞧见皇后娘娘和那虞二姑娘一前一后回来,他张了张嘴,心里虽然纳闷儿,却也没有继续追问。 虞甜没察觉出来气氛不对,径直望向虞瑶和傅珏:“既是王爷和二姐姐有约在前,那本宫便不叨扰了,我另订了厢房,你们请便。” 傅珏眼神有些惊讶,微皱了皱眉:“你不跟我们一道?” 虞甜笑了笑,看了眼虞瑶,后者脸色僵硬,忍着不情不愿开口:“王爷,皇后娘娘到底身份不便,恐惹人闲话。” 傅珏抿了抿唇,到底不好多说什么,目送几人离开。 虞甜还有别的事要做,自然不可能跟他们待在一起,她寻思着,待会儿也要把傅明礼他们支开才行。 这一垂头,发现傅明礼正闷闷不乐,她眉梢挑了挑,手搭在他肩上:“怎么,不太高兴啊?” 傅明礼身子几不可察僵了僵,他板着小脸,情绪莫名:“没有。” 这个女人,她是怎么做到如此自然在她面前演戏的? 他想起自己刚才无意间听到的话,眸色瞬间阴了下去。 他本来还以为,她是真心待他,却没有想到,竟是另有目的…… 那她之前对他的好,莫不是也是逢场作戏? 他缓缓攥紧了拳头。 小孩儿沉默的有些异常,心里装着事儿的虞甜没太在意,可能是头次出门,不太能适应这里的热闹。 使者领着他们去厢房的路上,虞甜抬眸观察着四周。 醉仙楼不愧是盛京最大的酒楼,人流量特别大,来往的客人无一不是非富即贵。 据说如果不是提前预定根本进不来,说来她还是沾了傅珏的光。 虞甜唇角微勾,丝毫没有利用完就扔的愧疚。 “天字号包厢到了,夫人您请。”小厮停在一间厢房外,恭敬地弯弯腰。 虞甜一行人进去,顿时有些惊为天人。 这包厢极大,且半边露空,可以纵览整座楼的情形,不过挂着一道帘子,里面的人可以看清外面,但是外面的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隐私性极强。 里面的装饰也处处透着精致,不是那种暴发户式的财大气粗,而是含蓄内敛的。 虞甜瞧了眼屋里的檀香,惊蛰察言观色,凑上去闻了闻,笑眯眯朝着虞甜摇摇头:“娘娘放心,没有问题。” 她惊讶于这丫头的细心,看上去性子跳脱,没想到心细如发,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 一声锣鼓敲响,戏台之上,戏幕缓缓拉开,下面的气氛也变得喧闹起来。 第60章 “哟,这是戏要开场了!”小六子眼神兴奋地望着这一幕,也不怪他,基本一年到头几乎待在宫里,几时有机会能瞧见这么热闹的场面? 他兴致勃勃看的目不转睛,旁边传来温柔的声音:“要嗑瓜子吗?” “啊,还有这好事儿?”小六子脱口而出完,后知后觉僵硬地回头,对上虞甜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脸色一垮,苦着一张脸:“娘娘,奴才错了,奴才一时嘴快。” 见他脸都涨红了,虞甜轻笑起来:“怕什么?本宫又不会罚你。” 她将一碟瓜子推过去,“喏,坐下吃吧,出门在外,不必太拘束。”她又扭头看向惊蛰,“你也一起坐下吧。” 小六子整个一受宠若惊的状态,面色惊喜又带着几分惶恐:“啊这这,这不好吧,奴才不敢……” 虞甜轻哼一声:“本宫让你坐下你就坐下,废什么话?” 小六子一屁股墩子坐下,神色喜不自禁,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把瓜子,正在这时,旁边飞过来一道冷飕飕的目光。 小六子一抬头,正好对上自家殿下冰冷的眼神。 “……” 傅明礼心头很是恼火,一边恼怒虞甜,这么轻而易举的就把他身边的人收买了,一边又埋怨小六子这个吃里扒外的墙头草。 他以为他瞪这一眼,小六子多少会有些收敛,可没想到对方只是惶恐了一瞬,便十分小心且缓慢的将身子挪了挪,背对着他,愉快地嗑起了瓜子。 傅明礼:??? 这狗奴才不要也罢! 戏幕开场,咿咿呀呀的戏曲时而高亢时而婉转,虞甜这个不大爱听曲的人,也正儿八经听了一会儿。 的确精彩。 半折戏过去,她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目的,眼神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 其余的几人都沉浸在这幕戏里。 虞甜朝惊蛰低声吩咐了句,起身悄无声息离开了包厢。 在她走后,原本正沉浸在戏里的傅明礼抬起头来缓缓地看了一眼她离去的方向,眼里涌动着复杂的光。 …… —— 出了包厢,没了遮挡物,各种声音一股脑涌了过来,难免嘈杂,虞甜皱了皱眉,目光有意无意留意着四周的动向,穿梭在走廊过道里。 那留纸条的人并未告诉虞甜详细的见面地址,谁没有告诉她任何联络方式,她怀疑他们之间可能有联络方式,只是虞甜不知道,她也不敢泄露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虞甜望着一楼拥挤的人潮,眸光闪烁,那人约她见面,想来是不会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所以,二楼的雅间是最有可能的,谈话也隐蔽。 有了目标,虞甜不再迟疑,小幅度观察了起来每间厢房的人员出入。 来往的有很多大肚便便的商人,也有文质彬彬的求生,更有锦衣华服的夫人小姐。 虞甜将一些雅间排除范围,只余下几间,门窗紧闭,既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进去,很是可疑。 她目光闪了闪,缓缓靠近。 虞甜正想偷听一下动静,身后突然响起小厮疑惑的声音:“咦,这位夫人是……?” 虞甜心紧了一紧,神色平静地回头,是个脸生的小厮,她眸光微动,心下登时有了想法。 第55章 自投罗网 “是这样的。”虞甜露在外面的眼睛微微一弯,眼里攒着清浅笑意,温和从容,让人不自觉便心生好感,“我刚才出来的时候迷了路,现下找不到原来的包厢了,不知道小哥可否帮帮我?” 她停顿片刻,笑了一下,“包厢的主人是我夫君,气质不俗,容貌上佳,瞧着颇有距离感,总之,让人见了一眼难忘。” 她并不知道那位主子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可之前浅浅的试探了一番虞瑶,她心里大概有了些猜测。 虞瑶看起来很是敬畏这位主子,且尊敬之中,夹杂着几分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仰慕。 所以当时在虞甜说主子要见她的时候,虞瑶的第一反应是,嫉妒。 是的,可能虞瑶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她那尖酸刻薄的语气下掩藏的是,嫉妒。 虞瑶身为盛京第一才女,仰慕她的人不在少数,她的眼界颇高,一般的男子肯定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至少绝不输于傅珏。 所以她才编了个大概的形象。 这里面的小厮都是有眼力劲的,若真有这么个人的存在,那么一定不会轻易忘记。 小厮并未怀疑虞甜说的话,面前的这位小夫人虽然戴着面纱,可隐约能窥见那面纱之下惊人的美貌。 再加上她举手投足温和有度,身上隐约透露着一股贵气,一看便是出自高门。 小厮八面玲珑,知道这样的主定然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因此态度越发殷勤了些。 他仔细想了想虞甜描述的情况,脑海里还真冒出来一个人,那个让他无意间瞥了一眼便忍不住心生怯意的男子。 要说醉仙楼里多的是权贵,小厮也并非那没有见识的人,可今晚见到的那男子,绝对是他平生之最所见,令他危机感最强烈的人。 只是美玉微瑕,那人…… 小厮心下有了计较,看向虞甜的目光隐约透了几分同情,他面上不显,笑吟吟地道:“小夫人说的贵人我正好有印象,那位爷刚来不久呢,小的正要去送茶,不如一道?” 第61章 虞甜没想到还真成了,唇角忍不住微微一翘:“那便有劳小哥了。” 被这么一位美人温柔客气地对待,小厮脸不自觉红了红,嘴上的话也不自觉多了起来:“小夫人的夫君真是人中龙凤啊!那气质瞧着可唬人了,从前倒是不曾见过。” 虞甜听他嘴里描述着,又忍不住想:那位主子竟然真敢以真面目示人吗?莫非他的身份另有玄机,所以才不怕被揪出来? 她心中越发好奇。 “就是客人脾气古怪了些,说是要个僻静点的地方。”小厮意犹未尽地住了嘴,带着虞甜来到她之前怀疑过的一间厢房外停下,“就是这里了。” 他正欲敲门,虞甜压低了声音拦下:“哎小哥,既然已经到了,那你手里的茶点便由我帮你送进去吧。”她笑了下,眼神有些无奈,“你是不知道,我这夫君呀,性情古怪,不喜见外人,脾气不大好,我怕到时候会连累小哥。” 联想到那位贵人冰冷可怕的眼神,小厮打了个激灵,原本还有些犹豫,这会儿也一扫而空。 他迫不及待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虞甜,语气十分感激:“那就谢过小夫人了,您真是个善人。” 目的达成,虞甜瞧了眼手里的托盘,轻轻勾唇,语调轻快:“不必客气。” 她这样做不是没有原因的。 如果任由这小厮跟她一同进去,那么待会儿十有八九会露馅。 她自己一个人进去,伪装成送茶点的,如果情况不对劲,也还有借口可以溜之大吉。 虞甜目送小厮离去,转身盯着面前的这扇门,轻轻抬手扣了扣。 “客人,奴家是来送茶水的。” 里面静了片刻,隐约传来一道声音,听不太清,大概是让进的意思。 虞甜抬手将门给推开。 秉承着不要乱看的原则,她低着头反手将门关上,步履轻盈慢慢走进去。 屏风后,有两道模糊的身影,瞧着是男子。 虞甜心下微疑,怎么还有别人在? 她按捺住心头疑惑,转身绕过了屏风,微垂着头,语气恭敬。 “这是您的茶水。” …… 傅凛知正听着面前的人嘴里聒噪个没完,跟点了火的炮仗似的。 “表哥,你都不知道我此行查到了些什么!这群狗官,竟敢跟外邦蕃子搅和到一块儿,瞒天过海私吞运河修缮银,简直胆大包天!看小爷不把他们的狗脑袋拧下来挂城门口!” 说话的人生了张俊秀的娃娃脸,瞧上去明明是可爱一挂的,奈何一张嘴便毁了个干净。 这人正是安阳侯季明轩,人称季小侯爷,乃京中一霸,在外人看来文不成武不就,走鸡斗狗是样样都沾,也是傅凛知嫡亲的表弟。 季明轩像是丝毫不知疲倦似的停下来喝了一口水,又滔滔不绝地继续:“表哥你是不知道我这一路舟车劳顿,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就是为了赶回来看这一出戏!” 即便傅凛知压根儿不搭腔,也阻止不了他的兴致,边说边乐,傅凛知眉眼间隐有几分不耐,动了把这人扔出去的念头。 季明轩意犹未尽说完,又想起一茬儿,眼里冒出点儿兴奋的神色来。 “我离京这一趟京中可发生了不少事啊,听说表哥你娶了个皇后?难得啊,没想到表哥你也有成家的一天!” 他越说越兴奋,不自觉身子前倾,唾沫横飞,“怎么样怎么样?我那表嫂性情如何,家世如何?嗨,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相貌如何?” 他搓了搓手,眼里不言而喻的期待。 傅凛知冷眼瞧着他,半晌轻轻勾唇,慢条斯理:“你想死么?” 季明轩:“……” 他乖乖坐了回去,安静如鹌鹑,瘪了瘪嘴:“哎呀,不乐意说就不说嘛,真是的,人家也只是关心你嘛。”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紧接着是熟悉的声音。 “客人,奴家是来送茶水的。” 听到这道声音,傅凛知手中的玉珠蓦地磕在案几上。 季明轩眼睁睁看着自家表哥扯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呵,自投罗网来了。” 第56章 留下来伺候 “我记得,之前进来的不是你。” 过分熟悉的男声蓦地响起,虞甜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她瞪大了眼,动作缓慢且僵硬地抬起了头。 傅凛知那张脸映入眼帘,打破了她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虞甜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对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冽,充满冰冷的审视,这让虞甜僵硬的身体里注入一丝丝生机。 对了! 她戴了面纱,衣裳也是从未穿过的,傅凛知不一定就能认出她! 咬了咬唇,她脑子迅速活络了起来,连忙将头垂低了些,做出一副恭敬惶恐的模样,还刻意掐着嗓子娇滴滴地道: “贵人不知,奴家是临时被叫过来的,方才的小哥脱不开身。” 她硬着头皮往前迈了两步,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些,弯着腰小心翼翼将托盘放在傅凛知面前的案几上。 虞甜刻意不和傅凛知目光对上,无意间侧头,却猝不及防对上了另一道饶有兴味的目光。 这人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很是无害,又隐约透着一股吊儿郎当的气质,他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虞甜,透着一股奇异的期待。 第62章 嗯……怎么说呢? 虞甜有一瞬间感觉自己像那动物园里的猴。 这人是谁?没见过。 怎么会跟傅凛知待在一起? 而且二人看上去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等等……今天是乞巧节,傅凛知骗她说没空要处理奏折,结果偷偷跑来跟一个男人? 他好这一口??? 虞甜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难怪她屡次引诱傅凛知都丝毫不为所动,合着人家压根儿就不喜欢女的! 她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收拾好脸上的表情,极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奴家就先退下了。” 踏马的这电灯泡谁爱当谁当去吧! 她正想遁逃,傅凛知懒洋洋地开口:“让你走了吗?” 虞甜迈到一半的腿僵在原地,心瞬间拔凉。 完了。 这别是认出她了吧? 傅凛知垂下头,神色淡淡:“既然来了,就留在这儿伺候吧。” 虞甜猝然抬头,美眸含着隐约的怒火。 什么意思?? 跟别人约会还要拉着正宫作陪?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厮这么不要脸呢! 然而纵使满心怨气,为了不露出端倪,她还是只能忍着气,站到了一边。 见她杵的远远的,傅凛知眉头微蹙,有些不耐:“过来。” 虞甜沉默片刻,僵着身子慢吞吞地朝前迈了几步,就差没把不情愿写在脸上。 瞧她这副忍气吞声的模样,傅凛知眉梢几不可察轻轻一挑。 下一秒,虞甜只觉腕上一紧,她诧异地瞪大了眼,整个人身子一个旋转,跌坐进一个怀抱。 铺天盖地的冷香袭来,虞甜整个人都懵了,等意识到自己此时正坐在傅凛知的腿上,面前就是他那张冰块脸,下一秒,她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气的! “客人,这不合规矩……” 虞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挣扎着要起身,纤细的腰肢却被扣的很紧,压根儿挣脱不了。 “别动。”傅凛知冷淡扫了她一眼,漆黑的眸子宛如望不见底的深渊。 虞甜可耻的怂了,然而脸上还是写满了抗拒。 她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吐槽。 傅凛知他是不是有病! 和别的男人私会就算了,还要拉着自己的正宫,这也算了,踏马的还让她坐在他腿上?! 他不怕对面的小情人吃醋? “小情人”正撑着下巴兴致勃勃瞧着这一幕,眼神写满了八卦。 他越发肯定这女人的身份不一般。 没想到啊,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表哥主动亲近一个女子! 这放到以前,打死他都不肯信! 然而看表哥那张臭脸,就知道这会儿问他什么他都是不肯说的。 说不定还会冷脸开口让他滚。 为了能够留下来吃瓜看戏,话唠如季明轩,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八卦的本能。 然而即便是不说话,他的目光也十分具有存在感。 虞甜脸颊犹如火在烧。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傅凛知为什么搞这一出。 他平日里看着也不像是重色的人啊? 不清楚现象的情况,她只能僵着身子不动,和对面的季明轩大眼瞪小眼。 这个人也真是的。 他都不会生气吃醋的吗? 莫非大暴君积威已久? 这么一想,当暴君的情人,还真是有点可怜呢。 瞧见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傅凛知不动声色沉了眼,他情绪莫测瞧了眼季明轩,冷飕飕开口:“你没别的事做了?” 季明轩一听就知道他不乐意了,委屈地瘪了瘪嘴,表哥真小气啊,看一看都不行的吗? 他怏怏不乐地“噢”了一声,垂下头去。 这一幕落在虞甜眼里就不一样了。 她眼神微妙地有些同情起来。 这位小公子肯定不是自愿的,一定是被暴君所胁迫,连头发丝都透露着不情愿。 真惨啊。 这世上竟然有比她还惨的人。 虞甜顿时觉得心理平衡了许多。 也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正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季明轩和傅凛知对视一眼,二者眼里闪过心照不宣的情绪,片刻后,季明轩起了身。 虞甜看他绕过屏风去开门,门外响起了男子恭敬阿谀的声音。 “下官见过小侯爷。” “哈哈,让小侯爷久等了!” …… 小侯爷? 虞甜不由蹙了蹙眉。 那娃娃脸瞧上去那么年轻,竟然是个侯爷? 等等,这场面和她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啊。 很快,季明轩带着两个人进了屋。 隔着屏风,虞甜隐约能看出是两个中年男子,四十多岁的模样,听刚才的自称,好像还是朝廷命官。 她情不自禁将身子坐直了些,想要看得更仔细,傅凛知的手漫不经心在她腰上按了一下,虞甜只感觉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在他怀里。 他抬手将她的头按在肩上,看似亲昵,却警告地捏了捏她的手腕。 虞甜:!!! 这狗东西! 一定是认出她了! 第63章 早就认出了她,还跟她在这演这么久?! 第57章 嫉妒本侯 屏风外的人自然也发现了里面这一幕,顿时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季明轩笑的不拘小节,略一抬手:“两位大人请坐吧。” 三人并没有绕过屏风来到里面,而是选择坐到了外面。 虞甜有气无力地瞪了眼傅凛知,静静听了一会儿他们谈话的内容,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 听季明轩方才称呼,两位大人一个是张大人,一个人是李大人。 张大人率先开口,客套了几番,直接进入主题。 “实不相瞒,小侯爷,您前两日提出的办法,我和李大人商量了许久,觉得确实可行。” 他刻意望了眼屏风后的身影,虽然看不清楚脸,可是隐约却能觉出那人的气势非同一般,因此他再开口时语气越发恭敬了些。 “就是不知您所说的那位大人,是否愿意出手相助?” 季明轩倒了一杯酒推过去,哈哈笑了起来:“本侯既然说了帮你引荐,那位也愿意来这儿和你们一见,这桩生意自然有的做。只是嘛……”他刻意拖长了语调,语气透着意味深长,“端看你们的诚意了。” 两位大人见状,相视一眼,齐齐笑了起来:“哈哈哈,小侯爷说的这个,自是当然!” 三人干了一杯,酒意正酣酣还能缓和气氛,谈话也相对没那么拘束了些。 季明轩皱了皱眉,故作为难:“只是这次你们办的事情确实有些棘手了些。贪污朝廷公款,这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呀,更何况据我所知,那比修缮银数目可不小……” 虞甜眉心跳了跳。 贪污朝廷公款? 修缮银? 她脑子里飞快划过点什么,灵光一闪。 那日傅凛知在养心殿大发雷霆,好像就是因为这个! 她觉得自己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抬眼看向傅凛知。 原来他此趟出宫是为了公务? 对方手正搭在她肩上,指尖挑着一缕发丝轻轻把玩,见她看过来,眼尾微微挑起,姿态漫不经心。 虞甜识趣地闭了嘴,乖乖看戏。 李大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极力维持面上的镇定,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这事本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谁知道陛下会突然追究起来,如今还限令我们三日之内找回那笔修缮银的下落。” 他看向季明轩,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来,起身为他倒了一杯酒:“这不,还是要仰仗小侯爷和你身边的一个大人出手相助嘛?” 张大人也跟着笑眯眯地拍屁:“这放眼整个盛京,谁能比得上小侯爷您呐?年纪轻轻便承了爵,又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想必将来是前途无量啊!” 这俩人说起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谁不知道季小侯爷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干啥啥不行,游手好闲第一名! 然而此时昧着良心,也得把他夸出个花来! 季明轩白皙的面颊浮上一抹红,神色看上去颇为受用,他倨傲的一抬下巴,似笑非笑看了眼张大人,慢悠悠点着头:“本侯就喜欢跟你们这种爱说实话的人打交道!京中的人常说本侯是出了名的纨绔,要不是仗着有一个做皇帝的表哥,早就不知道在哪儿混了!他们根本就不懂,真正的天才是多么的寂寞。” “他们都是嫉妒本侯年轻有为,丰神俊朗,还招姑娘的喜欢!” 两人:“……” 虽然无语,可还是极力配合,气氛看上去更和谐了。 季明轩酒意正酣,眼神略有些迷蒙,索性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姿态吊儿郎当。 “咱们言归正传,忙呢是可以帮,可是银子呢还是要给到位,也不用太多。”他伸出手,比了个手势,“喏,那批官银,我们要七成!” “七成?!”张大人惊呼一声,和李大人面面相觑,神色隐约有些难看,却还是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小侯爷,这也太多了吧?” “多么?”季明轩挑了挑眉,颇有些混不吝的架势,瞧着二人慢悠悠地道,“两位大人要知道,如果陛下追究起来,那可就不是银子的问题了,而是赔上身家性命啊!” “这……”两人神色犹疑,几经变换。 季明轩也并不急,继续慢吞吞喝着酒,姿态悠闲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咬了咬牙:“小侯爷,此事容我等再商议商议。” 季明轩轻轻笑了下,酒盏搁在桌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张大人,李大人,本侯呢,是等得起,可你们猜猜,陛下等不等得起?” 两人面色一变。 虞甜抬眼观察着面前人的神色,唔,总感觉外面那两人要倒大霉! 殊不料傅凛知忽然垂眸,语气亲昵:“累了?” 哈? 虞甜茫然地瞪大了眼,她什么时候说她…… 外面突然安静下来,虞甜莫名有些尴尬,虽然她没看,她那几人定然竖起耳朵在听这里的动静。 耳根有些发烫,虞甜在傅凛知威逼的目光下,轻轻“嗯”了一声。 傅凛知眉眼有几分温柔:“累了我们就回去。” 外面的两人一听就坐不住了,连忙求助地看向季明轩:“这……?” 季明轩懒洋洋站起身来,耸了耸肩:“这本侯可没有办法。” “大人的意思呢,只给两位一个晚上的考虑时间。”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64章 “喏,门在那里。” 等两人满腹心事离开后,傅凛知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虞甜顺势从他怀里起来,理了理微乱的裙摆。 季明轩在屏风外轻轻哼了一声:“可真是两只老狐狸,这都不上钩!” 傅凛知眉眼掠过一抹冷意,漫不经心瞧了眼虞甜:“盯着他们,查查他们今晚都联系了哪些人。” 季明轩轻呵一声:“得令,这就去办。” 他从屏风外探出个脑袋,笑眯眯瞧着虞甜:“表嫂,认识一下,我叫季明轩,喏,你旁边那位是我表哥。” 虞甜诧异地扬眉。 既震惊他看穿了自己的身份,又震惊他的身份。 原来他和傅凛知,竟是表兄弟? 想到之前自己的猜测,虞甜有些心虚。 她尴尬地看了看傅凛知,挤出一个笑:“你好啊。” 第58章 怕她给他戴绿帽? 季明轩还欲再寒暄几句,抬头对上自家表哥凉飕飕的目光:“你很闲?” 季明轩:“……” 摸了摸鼻子,他神色讪讪地跟虞甜打了个招呼:“那表嫂,我就先走了,咱们下次见!” 说完,顶着傅凛知阴沉的目光笑嘻嘻地离开。 虞甜哑了声,有心想把季明轩给留住,毕竟对方留在这里,还能有个人一起面对面前的制冷机。 可季明轩实在溜得太快,虞甜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到那扇门“啪”的一声,在她面前无情地关上。 虞甜:“……” 小兔崽子走的可真快啊。 察觉到深沉的目光从背后传来,虞甜的脊背一下子僵直,她倒是想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可这样的感觉实在难捱。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虞甜猛地闭了闭眼,视死如归地转过了身,迎着傅凛知的目光,她摘下面纱,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陛下早就认出臣妾了啊?” 傅凛知一言不发打量着她,神情很淡,眸色却深邃晦暗,虞甜估摸不准他的态度,只觉内心有些忐忑。 “不解释解释?”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纡尊降贵开了口。 语气慢条斯理,给人一种正在优雅磨着刀的错觉。 然而虞甜却不着痕迹松了口气,至少愿意开口了不是? 她整理了一下表情,眼尾微垂,看上去小心翼翼的模样,拿眼风扫了眼傅凛知:“陛下这是生气了?” 傅凛知没吭声,垂眸捻动着手里的珠子,血色珠子错落在他白皙修长的指尖,有点像血,莫名添了几分欲色。 她抿着唇,衬着他不注意,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却因为用力过猛,脸色稍稍有些扭曲。 不过一瞬,虞甜便收敛好了面上的痛苦,她眼眶慢慢洇红,好似雨后的胭脂海棠,瞧上去可怜兮兮的模样,嗓音颇有些委屈: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乞巧节,臣妾在闺中时便听闻,在这一日,每家每户的郎君会带着自己的夫人上街放花灯,游湖赏花,以示夫妻恩爱。” 这开头听着不像是认错的架势。 指尖动作几不可察一顿,傅凛知眉心动了动,慢悠悠抬眼瞧向她。 “臣妾暗暗期待了许久,甚至还放下女子的矜持主动暗示,可陛下没有半分反应不说,还拒绝了臣妾的请求。”她说着说着,眼里泛起湿润的水雾,模样看上去好不可怜,她咬了咬唇,明明委屈极了,却还是装作大度的模样。 “陛下公务繁忙,臣妾自是能够理解的,可是又不愿意错过这日的热闹。从前臣妾体弱,养在江南,极少能见到这样的盛况,是以便想来凑凑热闹。可是陛下又不许,这才出此下策,偷偷摸摸地溜出宫。” 她的声音渐弱了下去,话都说到了这里,傅凛知以为,她总算是要承认自己的错误了,谁料虞甜却满是哀怨凄楚地瞪了他一眼,“谁知道到了这里,却无意间发现,本应该在养心殿批奏折的陛下。” 她捏着帕子拭了拭眼角,肌肤娇嫩,她又稍稍用力了些,那眼尾处便瞧着更红了许多,眉心微蹙,垂着头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原来陛下不是没空,只是没空陪臣妾罢了。陛下大可以直说的,臣妾也不是那等无理取闹之人……” 嘶哈,刚刚掐的那一下实在是太狠了,现在腿都有点疼,回头铁定得青。 傅凛知听着她表面上服软实际上埋怨控诉的话,原本面无表情的脸逐渐变得有些古怪。 他情绪莫测瞧着虞甜低声啜泣的模样,沉默片刻,语义难明:“所以错在朕?” 虞甜抽泣的动作一顿,委屈地咬住唇:“陛下怎么会有错呢?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不识大体,不知分寸。” 她嗓音本就娇软,这会儿刻意放轻了声音,娇气中夹杂着几分委屈,竟也不惹人厌烦。 虞甜这会儿其实有些忐忑,这茶里茶气的她自己都有些听不下去,可据说男人最吃这套。 不过大暴君并非寻常男子,她也不确定她这一番闹腾会不会适得其反。 富贵险中求,只能赌一把了! 傅凛知不清楚虞甜心里的想法,可不代表他猜不透她的小心思,怕被他责罚,所以先倒打一耙? 倒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但是被这么折腾一番,他原本的怒火也不自觉消退了几分,尤其是瞥见他眼底晶莹的泪花,没来由的心情有些烦躁。 第65章 “行了,见好就收。” 他嗓音淡淡,漆黑的眸扫了她一眼。 不像是还生气? 虞甜偷瞄一眼,暗暗揣摩他的心思,眼泪倒是说收就收,十分乖巧听话的样子。 “那陛下不生气了?”她试探地出声,弯唇轻轻弯起一抹弧度,被水洗过的眼睛一片明净,里头映着细碎的光。 让人恨不起来。 大有得到他的肯定便得寸进尺的架势。 傅凛知失语片刻,却不想那么轻易放过她,不咸不淡地开口:“听说你遇到了祁王,还相谈甚欢?”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像是随口的一提,虞甜没察觉到不对劲,注意到他话里的内容,疑惑地皱了皱眉,下意识脱口而出:“相谈甚欢?谁和他相谈甚欢?没打起来就算不错了!” 傅凛知眉头隐约松了松,周深的气息也没那么凛然。 虞甜觑着他的神色,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眼珠子转了一转,唇角轻轻翘起:“臣妾与祁王殿下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过倒是教了他几句规矩,想来殿下必定铭感于心。” 她眼里闪过一抹狡黠之色,清了清嗓子,更像是刻意说给某人听。 “况且殿下是与我二姐姐一同来的,臣妾想着自是不好打扰他二人培养感情,来到了这里,便与殿下和二姐姐分开了。话都没有聊上几句,何来的相谈甚欢呀?” 哟呵,狗皇帝别是吃醋了吧,怕她给他戴绿帽子? 她抿着笑抬起头,对上傅凛知耐人寻味的视线,瞬间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岂有此理!究竟是何人添油加醋胡说八道,这不是成心要坏臣妾的名声吗!” 第59章 酒楼命案 傅凛知懒得揭穿她,面色恢复了懒怠:“把面纱戴上,跟在朕身边。” 虞甜正疑惑,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是混乱的嘈杂声。 “啊啊啊!” “这是怎么回事?!啊啊死人了!”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听得人心惊胆颤,虞甜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按照傅凛知说的,迅速戴好面纱。 “陛下?”因为未知的恐惧,她嗓音不自觉带了些颤。 傅凛知看上去淡定极了,轻描淡写扫她一眼:“慌什么?” 只是这么一句,却极具安抚力,虞甜不自觉也跟着镇定下来。 傅凛知抬了抬下巴:“开门。” 虞甜没有犹豫,上前将门打开。 她推着傅凛知往外走,这也看清了如今场面的混乱。 一群身穿甲胄的官兵气势汹汹闯了进来,面色冷厉:“朝廷捉拿逃犯,闲人退避!” 很快,两具尸体被抬了出来,用白布盖着,众人见状,无不尖叫着,惊恐的退避三舍,路过虞甜的时候,她没忍住,好奇望了一眼。 白布滑落一角,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正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她倏然瞪大了眼,是刚才的那个张大人! 按理说只是隔着屏风模糊地望了一眼,虞甜应该记不清楚才对。 可这位张大人长相很有特色,嘴角的地方有一颗极大的痦子,因此虞甜一眼便记住了。 一盏茶之前还谈笑风生的人,如今竟然死了?! 那旁边的那具倒霉鬼,八成是李大人没跑了。 傅凛知让人动的手? 虞甜下意识去看他的脸色,却见他眼神冰冷,隐约透着一股戾气,立即将这个猜测给排除了。 不,不会是傅凛知动的手。 听刚才他们的谈话,分明是想从这二人嘴里得到那批银子的下落,银子还没找着,也就没道理杀人。 更何况他是皇帝,想处置这两个贪官污吏,有的是名正言顺的法子,让这两人就这么死了,未免太便宜了他们。 虞甜想的认真,突然一个晴天霹雳: 完了,傅明礼他们呢?! 虞甜脸色一变,连忙就要去找人,傅凛知攥住她的手腕,眉头微蹙:“怎么了?” 虞甜脸色难看,焦急地解释:“臣妾出宫时也带上了太子殿下,如今发生了这种事,他们还在包厢里呢,不行我得去找他们!” 傅凛知幽幽地扫了她一眼,神色淡定:“慌什么?自有人保护。” “啊?”虞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陛下已经派了人过去?” 他轻嗤一声,语气嘲讽:“不然等你那记性想起来?” 虞甜:“……” 她脸色涨红,不过这的确是她的疏忽,没什么好辩驳的。 那小崽子是她带出来的,如果真的出了事,她难辞其咎。 惊恐慌乱的人群很快被官兵强行控制了下来,这些人个个都是大富大贵,贪生怕死的很,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突然发生了命案,自然是比谁都要惊恐。 醉仙楼的掌柜更是两眼一黑,险些当场没晕过去,在他的酒楼里发生了命案,以后的生意必定一落千丈,因此作为客栈掌柜的他也被控制了起来。 两具尸体周围被官兵严格把守着,空出了一圈,无人敢靠近。 仵作上来验尸,揭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围在远处的众人见状又是一阵惊呼。 只因那两句尸体的死状实在是过于凄惨。 面色青黑,七窍渗着黑血,一双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满是金孔和不甘,这架势别提有多吓人了。 第66章 胆子小的贵女夫人们甚至尖叫着捂着眼睛不敢看,当然也不乏猎奇者,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瞧。 “这是被人给下了毒吧,得罪了什么人啊?下这么狠的手!”人群里传来好奇的嘀咕。 “就是啊,瞧着可真吓人,听说还是朝廷命官呢!” 意识到人群里可能藏着一个手段残忍的杀人犯,刚平息下去的惊恐又蔓延开来,有人忍不住道。 “官爷,你们可一定要把凶手给救出来呀,不然这多吓人啊!” “是啊,是啊,竟有如此歹毒之人,简直是丧心病狂!”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极力声讨着那个杀人犯,似乎这样就能克服心理的恐惧。 然而一群人吵了起来,动静实在是不小,官兵没了耐心,冷着脸呵斥:“都给我安静!大理寺办案呢插什么嘴?当心把你们给抓起来!” 这么一吓唬果然管用,众人虽然脸色不情愿,不过到底安静了下来。 那个仵作用银针验过了尸体,满是褶子的脸上却流露出了一丝困惑:“这二人不是死于中毒,而是活生生被吓死的!” “啊什么?被吓死的!”这话一出便掀起了一阵不平静。 为首的侍卫统领皱着眉:“老周,你确定验仔细了?可他们这副模样明明就是中毒啊!” 活生生被吓死这个答案未免也太引人恐慌了。 仵作被质疑,有些不高兴的皱起了眉:“老头我从事这行五六十年了,从来没有失手的时候!这两人是死后才被人灌入的毒药,以此来掩人耳目罢了。不信咱们可以剖腹验尸,这会儿那毒药还没进入五脏六腑呢!” 顾忌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膛剖腹有些影响不好,统领没再说什么。 转身朝着身后的人吩咐了句什么,紧接着官兵便把整座楼给围了起来。 “现在要搜寻杀人凶手,还望大家多多配合官府办案。” 虞甜惊讶地瞪大了眼,隔着一些距离观察那两具尸体,心中惊起一阵波澜。 居然是被吓死的? 这究竟是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情,才会被活生生给吓死。 虞甜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这下手的人未免也太过于歹毒了些,简直是虐杀。 虞甜忽地觉得一道极为强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她产生强烈的危机。 她下意识抬头循着方向看过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栏杆,一无所获。 难道是她的错觉吗? 与此同时,对面的楼梯上,一抹白色衣角轻轻扬起,很快隐入人群。 第60章 心爱的女子 虞甜正皱眉沉思,身后突然传来惊蛰的声音:“夫人!” 她回过头,瞧见季明轩领着傅明礼等人从走廊尽头赶来。 惊蛰的表情在看到虞甜旁边的傅凛知时,恰到好处露出一丝惊讶和恐惧:“陛……” 她匆匆忙忙将话给咽了回去,受了惊似的缩到一边,不敢动了。 小六子的反应就要更夸张了。 他两眼一瞪,下意识地就要腿一软跪在地上,还好及时意识到这是外面刹了下来,饶是这样神色也跟见了鬼似的,煞白煞白。 傅明礼眼底划过一抹诧异,抿了抿唇,在傅凛知平静的目光下垂着脑袋走过去,小小声:“父皇,儿臣知错。” 虞甜偷偷观察了一下傅凛知的表情,见他讥讽地一扯唇,就知道他嘴里憋不出什么好话,连忙抢在他前面扯过傅明礼,拉着他仔细打量,神色关切:“刚刚没吓着吧?” 她这一打岔,傅凛知还没说出口的话自然也不好再说,知道她的小心思,傅凛知略一抬眉,幽幽扫了她一眼,倒是没有再追究的意思,扭头去和季明轩说话。 本来都做好被责骂一顿的傅明礼抬起头,对上虞甜的目光,她嘴角抿着笑,朝他眨了眨眼睛,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灵动俏皮。 傅明礼嘴角勉强撑起笑来,眼神却有些复杂。 “这就是让你盯的人?”对上季明轩,傅凛知可没什么好脸色,眼神沉的厉害,眉眼下压愈发衬得冷淡锋利。 饶是季明轩性子跳脱都有些怵他这副模样,他这会儿也不敢再耍宝,老老实实埋着头:“我去的时候晚了一步,人已经死了,当时隐约看到了一道身影,但是没追上。” 傅凛知眉心微蹙,幽沉的眸没什么情绪瞅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评价:“废物。” 季明轩:“……” 废物就废物吧,也不是第一次被骂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傅凛知却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季明轩的武功并不低,连他都没有追上,可见那人的武功还要在他之上。 傅凛知的神色有些阴郁。 此次的计划本是想钓出背后的大鱼,凭着张、李二人的本事,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瞒天过海,悄无声息私吞十万两修缮银,这背后定然有一股更大的势力。 没想到还没顺藤摸瓜查下去,最重要的鱼饵就被弄死了。 敢在天子脚下堂而皇之动手,那人无疑是在藐视皇威,向他宣战。 傅凛知神色愈发冷厉,一直偷偷观察着他的季明轩又忍不住开口:“表哥,依我看这背后的人简直无法无天,咱们一定要早日把他揪出来就地正法!” 第67章 他说的慷慨激昂,傅凛知凉凉地睨向他:“那你去?” 季明轩:“……这个嘛,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他有点后悔自己嘴贱了。 傅凛知缓缓勾唇,面色缓和下来,季明轩见状却汗毛倒竖,心里顿时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而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只听傅凛知轻飘飘,慢条斯理地道:“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查不出丝毫线索,那朕就把你捆到你爹跟前。” 季明轩打了个激灵,惊恐地瞪大了眼:“表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可是你唯一的表弟啊!” 他爹如今年纪大了,成天就惦记着让他成家立业,最好三年抱俩! 季明轩觉得自己还年轻,风华正茂,正是大展拳脚闯出一番事业的时候,一点都不想这么早就被婚姻给捆绑住。 那些闺阁女子一个个娇娇弱弱的,有什么好的? 然而他爹不这么想啊,成天就知道琢磨着给他相看,三天两头来一回,搞得季明轩都不敢回家了,借着公务常常到处跑,一消失就是一两个月。 他爹气的不行,可又没办法,奈何不了他。 他发誓,如果表哥将他捆到他爹面前,他爹一定会压着他,第二天就成亲拜堂! 一想到那样的日子,季明轩就胆战心惊。 傅凛知轻轻扯了扯唇:“那你还在这杵着作甚?”他语调倏地一冷,“要朕教你吗?” “遵命!微臣这就消失!”季明轩挺直了腰杆行了一个礼,然后立马去找侍卫统领了解情况了。 “啊!这究竟是怎么了?” 虞甜听到熟悉的声音,慢慢直起身子,看了过去。 只见虞瑶和傅珏二人相携而来,虞瑶脸色有点白,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惊吓,而旁边的傅珏正在耐心安抚她。 两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神色变了变,迟疑片刻主动上前。 见了傅凛知,傅珏敛眸掩下眼底的诧异,面上倒是恭敬的很:“臣弟见过陛下。” 虞瑶面色微讶,也跟着施了礼,她腰肢纤细,这会儿脸色又有些难看,瞧起来柔弱可怜。 傅凛知面色毫无波澜,语气淡淡:“出门在外低调行事,不必太过见外。” 傅珏直起身,视线在虞甜身上停了片刻,复又看向傅凛知,试探地出声:“皇兄今夜怎么也来了?” 他语气略顿了顿,唇角含笑,“臣弟记得,皇兄往年好像不爱凑这些热闹?” 傅凛知眉眼稍抬,漆黑的眸在灯光映衬下潋滟生光,他很是散漫地扯了下唇,喉咙里滚出一声低笑:“瞧七弟说的,你都知道陪心爱的女子上街看花灯,怎的,朕就不能吗?” 心爱的女子? 这话说的怪让人容易误会的。 虞甜略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很快明白过来:他可能只是一时口误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难不成她还觉得自己是暴君心爱的女子? 心爱的直掐脖子吗? 她神色淡定下来,尽职尽责地站在一旁充当花瓶,视线却忍不住往虞瑶身上瞄。 一整晚她都未能和那个传说中的主子见上面,而楼中却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这真的是巧合吗? 虞瑶到底知不知情? 并非她有意针对,虞瑶面上的恐惧委实太过了些吧? 看个死人而已,至于吓成这样? 而听了傅凛知的话,其他人则是神色各异,心底颇惊。 心爱的女子? 第61章 挑一个 傅珏看向神色毫不意外的虞甜,一时之间心绪说不出的复杂。 这不过才几天,皇兄便对她上心至此了么? 傅凛知瞧着他失神的模样,眼底掠过一抹讥诮:“怎么,朕和皇后感情好,祁王殿下看上去似乎不太乐意?” 虞甜:瞧瞧现在的男人,针锋相对,还要拿她来当挡箭牌!行吧,您是皇帝,您说了算。 她配合地做出娇羞的模样,推了推傅凛知的肩:“陛下,这种事情怎好拿出来说?” 觑着她的模样,傅凛知挑了挑眉,哼笑一声,眼里的戾气倒是淡了许多。 “皇兄说的哪里话,臣弟只是好奇而已。”傅珏回神,艰难地动了动唇,挤出一抹笑,“帝后和睦,臣弟自是乐见其成。” 虞瑶神色不明觑了眼虞甜,眼神微暗了暗:她倒是小瞧了她。 眸光微闪,虞瑶瞧着人群的方向,神色好似惊惶:“三妹妹,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方才我与殿下在楼上听到动静,吓了一跳呢。” 虞甜打量着她的神情,面纱下的唇向下一扯:“死了两个人,二姐姐看不到吗?” 虞瑶哽了哽,咬住唇:“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虞甜悠悠叹了口气:“是啊,怎么就这么巧呢,真晦气啊。” 虞瑶:“……” 她怎么觉得这死丫头故意在跟她对着干? 没一会儿功夫,侍卫统领来到里人面前,看到傅凛知时神色有瞬间的惊诧,他很快收拾好表情,察觉到傅凛知没想暴露身份,恭敬地拱手一礼,压低了声音:“几位贵人,因着酒楼发生了命案,不确定杀人凶手有没有混在人群里,待会儿官差可能会过来例行公事询问一番,还望几位能够配合。” 借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让陛下和王爷配合啊! 第68章 可是在场有这么多人,如果单单给他们开后门,难免会惹的一些人心生不满,到时候场面闹的更难看。 虞甜理解他们的不易,因此主动开口:“大人放心,配合朝廷调查本就是分内之事,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傅凛知估计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没有开口。 统领多了眼说话的这位女子,心里多少有了几分猜测,态度愈发恭敬许多:“多谢贵人体谅。” 没过一会儿,果然有两个官兵过来询问,可能是得了上头吩咐,也没敢问太多,态度摆的也很恭敬,走了个流程就让他们走了。 这一晚上的折腾,众人从醉仙楼里出来的时候难免有些身心俱疲。 沉默片刻,傅珏和虞瑶率先开口提出辞行。 “今夜时候不早,臣弟就不叨扰陛下了,改日再进宫拜见。” 傅凛知神色淡淡应了,目送二人离去,片刻后,轻轻启唇:“查查祁王为何出现在醉仙楼,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虞甜有些懵地瞪大了眼睛,很快意识到他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因为风中传来极轻的一声应和。 应该是,传说中的暗卫? 虞甜挑了挑眉,他这么不避讳她的么? 调查祁王,难道他怀疑祁王和今晚这件事有关联? 不过说来也的确巧,今夜发生的一切都太过于巧合了,环环相扣,就像是有人精心设计好的一样。 虞甜皱眉沉思,没注意到傅凛知已经吩咐惊蛰和小六子带着傅明礼先回宫了。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只剩下她和傅凛知。 “在想什么?” 耳畔传来傅凛知平淡的嗓音。 虞甜惊觉回过神,舔了舔唇,如实问道:“陛下是怀疑祁王么?” 所谓后宫不得干政,暴君大概也不喜欢她插手朝廷的事,所以她问的只是今晚死人的事。 傅凛知讶异于她的坦诚,眉梢动了动,眼眸深晦难明,慢条斯理问:“朕不该怀疑么?” 虞甜想了想,点了点头:“陛下的疑虑也是在所难免,毕竟今晚的一切都过于巧合了些。” 她没有下意识维护祁王,这让傅凛知脸色好看了些,他敛着眸,不知道想到什么,忽地轻笑一声:“那朕的皇后你呢?” “出现在这里,也是巧合吗?”不知道是不是被夜风吹的,他的语调透着一股凉意。 虞甜的脊背一下子僵直,不过几秒,又放松下来,她转过身子,直视傅凛知的眼睛,撇着唇神色受伤:“陛下是在怀疑臣妾么?” 傅凛知不置可否,漆黑的眼睛平静注视着她,暗里涌动着深邃晦暗的情绪。 片刻后,虞甜无奈地弯唇:“陛下怀疑臣妾也是正常的,毕竟就连臣妾也解释不清为何会这么巧合地出现在这里。” 解释是能解释的,就是说了可能会死。 她这么年轻还不想死,能苟还是苟一苟吧! 傅凛知不发一言,虞甜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不过臣妾敢指天发誓,臣妾与此事绝无半点关联!而且事发的时候,臣妾是与陛下您待在一处的,这您也是知道的呀。” 天地良心,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悄无声息连杀两人! 她敢肯定傅凛知也能想到这一点,不过,他到底还是对她起疑了。 今晚的做法确实有些欠妥,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只能尽可能的打消他的疑心。 傅凛知敛了眸,模样看上去很是冷静,也不知信了没信。 气氛沉默,虞甜觉得有些煎熬,就在这时,他终于缓慢出声。 “行了,逗你的。” 虞甜:……? 她搁这儿紧张了半天,他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逗你的??? 虞甜气的胸口起伏,傅凛知却转了方向,扔下一句:“跟上。” 因为发生了命案,这会儿的街道已经被清空,街上只能看见几个行色匆匆的侍卫。 虞甜不明所以,思忖片刻,抬脚追上去。 “陛下,咱们要去哪里?不回宫吗?” 傅凛知不耐地皱眉:“闭嘴,让你跟着你就跟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虞甜盯着他的背影磨了磨牙,你这张嘴你是怎么娶到媳妇儿的? 她深呼吸两口暗示自己:不气不气,弑君毕竟是要掉脑袋的。 却见傅凛知领着她来到一处卖花灯的摊贩前,淡声道:“挑一个。” 虞甜:……哈? 第62章 放河灯 虞甜愣了好一会儿,眼神略有些呆地看向傅凛知:“这是……?” 傅凛知墨色眸子平静回望她,眉微微下压,薄唇微抿,语气不耐:“不是说想放花灯?” 她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想起自己当时为了脱身而找的借口。 不过是随口的一说罢了,他竟然……还真放在心上了? 虞甜心中涌动着莫名的复杂,可能还有些心虚愧疚,一时之间没动作。 傅凛知不悦地抿了抿唇,失去耐心,看向那正在收摊的老板:“这些都要了。” 老板险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望着剩余的花灯,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啊?” 下一秒,一枚银锭扔了过来。 那位冷着脸的男子锋利的眉眼微微上挑:“够么?” “够了够了!”老板掂量着手里的银锭,心说这是遇上财主了啊! 第69章 这足够把他整个摊子都买下来了! 老板咧着嘴喜不自禁:“两位稍等,小的这就给你们包起来。” 虞甜回过神来眼底划过一抹惊诧,连忙拉他:“这也太多了……” 许是今晚生意好,花灯卖出去了些,可饶是如此,摊子上也还剩了五六个。 傅凛知淡扫她一眼,语气镇定自若:“不是不好选么,那就都买下来。” 虞甜:…… 这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多来几次这老板怕不是能就此发家致富。 老板果然笑的牙不见眼,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含着一丝打趣:“这位小夫人,你夫君可真会疼人,这样的男子可不多了!” 虞甜:“……” 从哪看出来的? 就因为他包揽了你全部的生意,你就可以昧着良心说话吗? 这样的土财主是不多了。 她张了张嘴有心想反驳,却没那个胆子,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倒是傅凛知眉头微皱,轻嗤一声:“这就叫会疼人?浅薄无知。” 老板:“……” 虞甜:“……” “哈哈……”老板干笑两声,摸了摸鼻子,神色讪讪将花灯串在一起,打算递给傅凛知。 傅凛知没接,嫌弃的目光看向虞甜:“你的东西,还要我给你拿?” “……自然不会。”虞甜脸上挤出一个笑,抬手将那一串花灯接过来,猝不及防对上老板同情的眼神。 仿佛在说,小姑娘真惨,嫁的什么人啊这是! 好家伙还有两副面孔呢。 虞甜配合地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 顿时,老板的眼神更同情了几分。 傅凛知没留意到这一细节,催促着虞甜动作快点。 花灯拿在手里倒也不重,就是看上去有些笨重,也有些突兀。 本来还有些愧疚的虞甜在经历了路人频频投来的奇异目光后,心里那点儿愧疚早就被抛到脑后了,她甚至怀疑这厮是不是故意折腾她。 两人来到河岸边,这会儿的人已经不多。 湖面飘荡着几只孤零零的画舫,朦胧的灯光烛火碎在桨声灯影里,波光荡漾,像银河散落一地。 虞甜站在柳树的余荫下,手捧着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花灯,跟个傻子似的。 傅凛知支着下巴懒洋洋瞧她:“不去放吗?” 虞甜咬住唇,眼睛转了转:“陛下不一起吗?” 太多了她也放不完啊! 傅凛知随意地扯了扯唇:“朕不信这个。” 他想要的东西,会自己争取,用不着什么天命。 虞甜瞪了瞪眼睛暗自咬牙,不信还让她放! 偏偏傅凛知还一副要去就赶紧去,朕赶时间的不耐烦模样,她面无表情转身朝着河边走。 岸边的石桌上摆着笔墨供人取用,虞甜走上前拿起笔,犹豫片刻蘸了墨在灯上题字。 她握笔的姿势不甚熟练,写字也很慢,明灭的烛光和湖面晃动的潋滟波光照在她的侧脸,为她整个人增添了一分神秘美好。 夜色幽静,傅凛知坐在她身后的柳树下,隔了一段距离静静望着她,难得没有出声催促。 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的身上,脸颊,他眸光晦暗幽沉,好似眼里只装得下这么一个人,只是偶尔才能窥见那眼眸深处令人心惊的偏执。 虞甜绞尽脑汁,可算是勉勉强强在每个花灯上都提了一个愿望,她望着面前的一串灯笼,小幅度地皱皱眉,心道佛祖看了都得直呼牛逼。 人家是许愿,她搁这儿跟批发进货似的。 不管了,随便吧,反正她也不指望能实现,既然暴君爱看人放河灯,那就让他一次性看个够呗。 虞甜遥遥望了眼傅凛知,这个距离她看不太清他脸上的神色,但是能感觉到他正在看着自己,于是只能收回视线,朝河岸边行去。 微风拂面,河面倒映着她的身影,虞甜弯下腰,将一盏盏灯放到水里。 一套动作整整重复了七遍。 直到放完最后一盏灯,她居然诡异的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像完成了某种任务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目送一盏盏花灯远去,虞甜心中竟有种久违的宁静。 她兀自站了一会儿,这才惊觉岸上还有位祖宗在等着她,连忙敛神小跑回去,脸上露出讨好的笑:“陛下久等了吧?” 傅凛知眉轻抬,轻呵了一声,倒是没说什么,转身走上街道。 虞甜连忙追上去:“陛下,现在我们去哪儿呀?” 傅凛知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不是说还想逛街,不再逛逛?” 虞甜瞅了眼清冷的街道,心说这有啥好逛的? “还是算了吧,今儿也不早了……”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 河道的下游。 两道身影逐渐走近。 女子皱眉:“是这里吧?” 男子点点头,神色淡定:“应该没错,按照时辰是该飘到这里了。” “诶诶诶,快看这里是不是?快去捞起来啊!”盈星激动地指着飘过来的花灯,指挥着同伴去捞。 然而很快,她望着接连不断飘过来的一盏又一盏灯,结结实实愣住了: “什么情况啊这是?” “主子也没说有这么多啊!好家伙皇后娘娘还真敢求啊!” 第70章 男子眯了眯眼,神色也有些吃惊,半晌缓缓启唇,语气不太淡定: “许是……许是我们大惊小怪了,陛下就喜欢这样的呢?” 第63章 警惕身边人 虞甜偷偷溜回坤宁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刚钻进内殿,一抬头猝不及防就瞧见拂月坐在床沿处,瞪着大大的黑眼圈,两眼幽怨地瞪着她。 “嚯,你这是干嘛呢?也不出声的,吓死个人了!” 虞甜拍着胸口平息疯狂跳动的心脏。 拂月撇了撇嘴,小脸一垮,幽幽地开口:“娘娘可算是知道回来。” 虞甜整理衣服的动作一顿,狐疑地抬起头,这话怎么听着跟抓奸丈夫的妻子似的? 她迟疑片刻,走上前:“可是本宫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拂月从榻上下来,攀着虞甜的胳膊洗脸生无可恋:“还说呢,你要是再晚回来半步,奴婢这条小命都不知道还在不在。” “有这么夸张?”虞甜皱了皱眉,“有人发现了吗?” 拂月摇头,眼里透着一丝后怕:“就在您走后不久,陛下来了一趟,还差点掀了被子,奴婢差一点点就要露馅,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陛下来过?”虞甜闻言神色顿时恍然,难怪傅凛知在醉仙楼见到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惊讶,反倒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原来早就知道她出宫了。 这厮倒还真沉得住气。 “下次可得谨慎一些才是。”她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拂月闻言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惊呼道:“您还想着有下次呢?!” 见她神情透着一丝崩溃,眼下有淡淡的青色,虞甜心里难得腾起淡淡愧疚和心虚:“那个……怕什么啊,放心,今晚的事情,陛下已经知道了,他不是也没拿你家娘娘我怎么样嘛……” “什么?陛下都已经知道了?!”拂月瞪着眼睛不敢置信。 “对啊,惊蛰还没给你说吗?我们在宫外碰上了,本宫就是与陛下一道回宫的。” 拂月神色有些恍惚,喃喃自语:“那我这一晚上担惊受怕夜不能寐的,叫个什么事儿……” 虞甜:“……”咳咳。 好像是有点缺德。 * 小六子望着趴在窗户旁边的身影,不由得好奇出声。 “殿下,您怎么了?” 自打那天晚上从宫外回来,殿下的状态就好像有些不对,迟钝如他也感觉到了殿下此时的心不在焉。 傅明礼蔫蔫儿看他一眼,有气无力:“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小六子委屈地瘪了瘪嘴:“可是您不跟奴才说,奴才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您啊!” 傅明礼认真地瞧了他一会儿,突然摆正了身体,思索片刻,迟疑着出声:“你说如果有个人是抱着不可目告人的目的去接近你,想要伤害你身边的人,但是她又对你很好……你会选择怎么做?” 小六子也认真地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奴才这样的人,好像身上也没啥可图的吧?” 傅明礼额角青筋跳了跳:“如果!” 小六子一个激灵,下意识将腰杆挺直了些,语气试探:“这这……不能吧,如果对方真是目的不纯,那对我的好,也有可能是装的吧?” 傅明礼神色沉默了下来,忽而有些想笑。 连小六子都明白的道理,他却还想为她找借口。 他眼神蓦地冷下来,从窗台一跃而下,紧绷着一张小脸:“孤要去见父皇!” 小六子惊讶地瞪大了眼,连忙追出去:“殿下,殿下您等等奴才啊!” 傅明礼闷头直奔乾清宫,李有福见了他面上难掩惊讶,毕竟这位小主子可是稀客。 他笑眯眯地望着傅明礼:“殿下这是……?” 傅明礼抿着唇,语气还算恭敬:“李公公,劳烦你通报一声,孤要见父皇。” 见他神色郑重,李有福心里有了数,面色恭敬道:“那殿下稍等。” 傅明礼盯着面前的地板,袖中的手指无意识搅在一起,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李有福出来叫他:“殿下,陛下让您进去。” 傅明礼敛了神,点点头,抬步进殿。 傅凛知坐在案前,手里执着一本书册翻阅,听到动静眼睫未抬。 他迟疑片刻,走上前行礼:“父皇。” 傅凛知将手里的册子合上,这才抬眼好整以暇打量着他,神色从容自若:“不是说有事找朕?说吧。” 他瞥见傅明礼眉头紧皱,眼神若有所思,原本没有什么兴致,这会儿倒也有些好奇起来。 他这个儿子一向不怎么爱亲近他,情绪也极少有外露的时候,能让他露出这么一副表情…… 他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傅明礼深呼吸一口气:“儿臣是想提醒您,要提防身边的一些人。” 他终究还是没有直接的点出虞甜,傅明礼心头说不出的懊丧,可同时又松了口气。 “你是在暗示朕什么?”傅凛知眉梢动了动,盯着他的眼神讳莫如深。 傅明礼袖中的手微微攥紧,面色故作平静:“也没什么,只是有点被昨天晚上的事给吓到。您不觉得事情过于巧合了些吗?那两个大臣死的未免也太过蹊跷了些,背后的人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这才将人灭了口。” 第71章 “可是父皇您微服出宫这件事情,知道的人恐怕也不多吧?如若不是身边的人泄了密,那人怎会提前得知情况?” 他一口气将自己的分析说完,有些紧张地站在原地顶着傅凛知的打量。 傅凛知沉默的时间有些久。 他眼眸深邃地盯着面前的儿子,像是头一次认识他一般,良久,他收回目光,蓦地扯了扯唇:“阿昭,你长大了。” 傅明礼猛地抬头,眼神透露着不敢置信,仿佛出现了幻听。 印象里,父皇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更别说用这样平和的语气和他说话。 傅凛知垂着眸,若有所思片刻,指尖点了点桌:“从明日起,朕给你请个师傅吧。”他神色漫不经心,“毕竟是未来的储君,没点真本事怎么服众。” 他抬起头来,平静地望着他,眼里没有刻薄,没有嘲讽,有的是淡淡欣慰。 “至于你的话,放心,你能想到的,朕也能想到。” …… 第64章 他的身世 “哎,早知道办个寿辰这么麻烦,本宫就不揽下这个烂摊子了!” 虞甜看着厚厚的名单册子,手撑着下巴有些发愁,细细的眉皱在一起,神色纠结。 太后的寿辰不是小事,那天,文武百官也会写自己的家眷到场赴宴,所以各种章程马虎不得。 大大小小的事情加起来,也足够让她头疼了。 拂月绕到她身后,替她按着太阳穴,语气轻柔:“娘娘实在不想看,便休息一会儿吧,左右这些事情也不是一两日急得来的,咱们慢慢来嘛。” 虞甜闭着眼睛享受着她适中的力道,难得觉得有片刻的喘息功夫,轻轻哼了一声:“你说的也有道理。” “陛下都不急,咱们急什么?” 想到什么,她唇角轻轻翘起。 傅凛知对太后真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自从她接下了这个烂摊子,他连过问都没过问一声。 这对母子的关系塑料至此,也是绝了。 “哎,你去把惊蛰叫来。” 虞甜突然拍了拍拂月的手。 没一会儿拂月,领着惊蛰过来,后者一脸懵懂地瞪大了眼:“娘娘寻奴婢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 “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找你打听一些事儿,毕竟你在宫里的日子也算久。”虞甜她脸上笑眯眯的,招手示意她坐下,相处久了深知她是个什么脾性,惊蛰倒也不跟她客气。 她只落了半个屁股,没有坐实,仰起小脸笑嘻嘻道:“那娘娘可算是问对人了,奴婢别的不说,就爱听八卦,这宫里还鲜少有奴婢不知道的事呢!” 虞甜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身子微微前倾:“那陛下的事你也知道吗?” 惊蛰脸上的得意微微一僵,神色有些讪讪,声音慢慢弱了下去:“那倒也不能吧,陛下的事情谁敢打听呀?” “别担心,本宫不为难你。”虞甜垂眸笑了,语气慢悠悠地道,“本宫就是想知道,陛下和太后的关系如何?” 惊蛰眼神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 她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地开口:“这……明眼人应该都能看出来吧?” 这就是不如何了。 虞甜点点头:“这是当然,不过,本宫想知道原因。” 惊蛰想了想,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 她瞧了眼左右,拂月会意,立马去将门给关上。 惊蛰这才缓缓开口:“相信娘娘大概也知道,咱们陛下和当今太后娘娘,并不是亲生母子。” 傅凛知的母亲是陛下某次出巡时意外碰上的,当时便觉得惊为天人,色令智昏的先帝将人强纳进了宫,封为宸妃。 这位宸妃娘娘生得那叫一个倾国倾城,按理说只要脑子没问题,理应是个宠妃的配置,奈何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进宫的,因此一直郁郁寡欢,不愿争宠。 先帝兴许真动了心,简直要星星不给月亮,就盼着能换来美人一笑,但是很显然,美人并不领情。 没进宫多久,宸妃就有孕了,先帝一开始很是高兴,对宸妃的宠爱更到了一种惹人眼红的地步。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宫里流传着一个传闻,说宸妃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先帝的,因着宸妃之前还有个死掉的丈夫。 流言甚嚣尘上,先帝心里也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加上宸妃一副冷心冷情捂不热的模样,对此也懒得解释。 于是先帝大发雷霆,还怀着孕的宸妃被关进了冷宫。 冷宫里的宸妃也不安分,她认为这个孩子是她的耻辱,几次想要将其打掉,结果因为各种原因都失败了,甚至身边的嬷嬷将她看的更紧,不许她做出自残的事情。 傅凛知是在冷宫出生的,他的到来无人问津,甚至加重了宸妃的病情,她变得情绪极其易怒,且不稳定,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女人。 她对傅凛知非打即骂,将自己悲惨的命运归根于这个孩子,没有一日善待过他。 有一次,还是婴儿的傅凛知差点儿被她给亲手捂死,要不是嬷嬷及时赶到阻止了她,可能世界上都不会有这么个人。 父亲忽视,母亲憎恶,傅凛知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直到他五岁时宸妃因病逝世,他的日子才好过那么一点,也只是一点。 先帝并没有想起这个儿子,或许说是刻意忽视。 第72章 后来继后入宫,也就是如今的太后,这女人很是有些手腕,哄的先帝对她十分痴迷,更是没功夫想起冷宫里还有个儿子了。 只是,她是个不能生的,肚皮一直没什么动静。 先帝子嗣不丰,因为先前夭折了许多,加上傅凛知也才四个。 大皇子先皇后之子,是个游手好闲的废物,难当大用。 三皇子心思不正,心比天高。 五皇子也就是傅凛知,从出生起就待在冷宫,宫里都当没有这号人。 其中最出众的要数七皇子,也就是傅珏。 傅珏文韬武略样样都沾,母妃还是个不争不抢的,大家几乎把宝都压在了他身上。 可惜先帝疑心重,迟迟不肯放权,傅珏只好韬光养晦。 直到病危,最后傅凛知突然崛起,一声不吭以雷霆手段拿下了皇位时,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太后自己生不出儿子,本来是属意傅珏的,不过傅珏有母妃,她心里多少有点忌惮,便一直没有表态。 怎么料到突然杀出来个程咬金,雷厉风行登上皇位,这会儿再来拉拢也已经迟了,不过她是皇后,傅凛知再怎么不愿意也得尊她为太后。 加上她娘家在朝中颇有根基,傅凛知一时也奈何不了她,她行事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傅凛知刚登基的那几年,手段很是狠厉,一直忙于四处征伐,拓宽疆土,百姓称他为君残暴,杀伐之气太重,对此颇有怨言,这里面多少也有太后的手笔。 不过她到底还是忌惮,不敢做的太过分,直到此次傅凛知在战场上受了伤,还落了残疾。 众人心照不宣,一个残废,怎么能做他们大齐的皇帝呢? 苟延残喘之人,不足为惧。 第65章 傻白甜 听了惊蛰的话,虞甜沉思许久。 她倒确实没有想到,傅凛知的过去这么惨,按照这么凄惨的一个配置,怎么看也应该拿个男主剧本吧,没想到却是反派他爹。 她望着窗外浮动变幻的云朵,就这么静静坐了一会儿,心里隐隐有了决断。 傅凛知和太后的关系如此剑拔弩张,她要是太过讨好于太后,难免会惹得他不痛快。 虞甜深知这个世界没有鱼和熊掌兼得的法子,要想两头讨好,很有可能面对的就是里外都不是人的后果。 傅凛知和太后嘛,闭着眼睛她都知道该怎么选。 更何况那个老妖婆还时不时给她添堵,就冲这一点,她也不能让她的生辰宴也好过! 这个寿宴是要办的漂亮,毕竟是她打响名声的第一仗,可是却不能让太后太过于称心如意。 她明净的眸轻轻转动,心里忽地一动。 她好像知道,要送傅凛知什么大礼了! —— 午后用过了膳,虞甜打算去找贵妃唠唠嗑,按照这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八成很愿意加入的。 她并没有提前打招呼,来翊坤宫的时候有些突然,宫人见了她十分惊讶,连忙低声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虞甜挺随和地摆摆手:“不必多礼,本宫来找贵妃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脚往里走。 贵妃正躺在美人榻上,脸上敷着一片片黄瓜片,姿势相当豪迈地翘着腿,悠闲地晃荡。 这护肤法子也是她偶然听来的,没想到还挺管用,女人嘛,自然是都希望自己越美越好了,可是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是天生丽质啊? 贵妃摸了摸自己紧致的脸蛋,僵着脸得意地轻呵:“等着吧臭婆娘们,本宫要偷偷地变美,惊艳所有人!” 她正悠闲地抖腿,宫女忽然匆匆忙忙跑进来,脸色焦急:“不好了,不好了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贵妃抖腿的动作一顿,眼神不敢置信:“……你说谁?” 宫女见状愁眉苦脸:“人马上就要进来了!” “什么?!”贵妃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手忙脚乱地去摘脸上的黄瓜片,一边不忿地骂,“见鬼了真是,那女人怎么突然来了!莫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还有你个死丫头,怎么不早说啊!” 她一想起自己目前的这副尊容,脸也没洗头也没梳,衣服还乱糟糟的,一点都不精致,脸色隐约透着崩溃。 “贵妃妹妹,本宫来找你玩了。”门外传来虞甜温温柔柔的声音,贵妃脸色一变,端庄地坐直了身子,恢复了以往骄矜高傲的模样。 “哟,今儿个是吹的什么风,竟然把皇后娘娘给吹来了,真是让妹妹的翊坤宫蓬荜生辉呢!” 倒是贵妃一贯阴阳怪气的调调。 虞甜并没有多意外,走进来时,看到贵妃的时候愣了一愣。 旁边的宫女神色欲言又止,拼命眨眼睛,奈何自家主子压根儿没看她。 贵妃挑了挑唇,自以为气势十足,把对方给震住了。 过了一会儿,只见虞甜眼神复杂地开口:“贵妃妹妹,你脸上有东西。” 贵妃脸色霎时一僵,慢吞吞抬手摸了摸,取下一块黄瓜片。 贵妃:“……” 她面色沉默。 刚才她就是顶着这玩意儿跟这女人说话的??? 亏她还以为自己贼有架势,对方被她给震慑住了。 贵妃代入了一下虞甜的视角,瞬间心如死灰。 罢了,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第73章 她眼刀子频频往宫女身上剜,这死丫头,怎么早不提醒她! 宫女被瞪得头皮发麻,连忙找借口开溜:“奴婢去给皇后娘娘倒茶!” 虞甜见她好似有些尴尬,便主动出言缓和气氛:“原来妹妹平日里也喜欢倒腾这些玩意儿呀,难怪皮肤那么好呢。” 贵妃敏锐地捕捉到了“也”这个字,将信将疑:“皇后娘娘也喜欢吗?” 虞甜神色从容自若:“那是当然了,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将自己打扮的美美的?我那儿还有几个方子,回头也给妹妹瞧瞧,妹妹若是觉得好用,便拿去用便是。” 虽然知道不应该,可贵妃还是可耻的心动了。 尤其是瞧着虞甜那肤若凝脂的模样,又羡慕又嫉妒。 原来对方也有私底下偷偷摸摸用这些玩意儿保养。 她突然觉得心理平衡了许多。 贵妃矜持地抬了抬下巴:“皇后娘娘若是不介意,那臣妾自然也是没意见的。” 虞甜眼神讶异,脸上笑眯眯的:“这有什么可介意的?大家都是姐妹,好东西互相分享嘛。” 毕竟要拖你下水,打一棒再给一颗枣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贵妃突然觉得皇后这人挺傻,能处。 有好东西她是真给啊! 她在闺中时的那些塑料姐妹,若是得了什么好东西,必定偷偷摸摸捂严实了的,生怕别人知道似的。 当然,她自己也是这么个德行就对了。 这皇后还是个傻白甜。 这么一想,她神色略微缓和了些:“皇后娘娘今日来找臣妾,想必不是为了这件事吧?” 虞甜扶着椅子坐下,眉眼弯弯笑道:“妹妹果然聪慧,不仅貌美,还有智慧,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可不多得。” 贵妃眼睛微瞪,脸颊有些红。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式的。 拍马屁的话也能叫她说出真心赞美的意味。 没有一个女子能拒绝得了被同性夸奖,更别说对方也是个貌美的女子,这充分证明了自己的魅力。 贵妃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清了清嗓子,极力维持镇定,矜持开口:“行了,娘娘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别在这绕弯子了。” 虞甜唇角弯起笑,眉目盈盈:“那本宫便直说了,是这样的,操办太后生辰宴一事,本宫想邀请贵妃妹妹与本宫一道。” 本以为她有事相求,贵妃听罢不可置信瞪大了眼,好半晌眼神复杂看向她:“这样的好事儿娘娘为何不自己来,要拉着臣妾一起?” 她本以为那日她是说笑的。 这样既能出风头又能稳固自己地位的差事,没人愿意别人来分一杯羹吧? 第66章 拖人下水 虞甜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任谁见了都是一副人傻好骗的样子:“妹妹也知道,本宫肩上的伤还未痊愈,处理事情难免有些力不从心,是以还要劳烦妹妹搭把手。” 贵妃想到这件事,心里的怀疑没那么重了,可她到底不愿意松口。 她这个人最讨厌麻烦了!只喜欢坐享其成,让她费心费力操劳来讨好别人? 做梦! 更何况,她安安稳稳在这个位置坐这么久,又不是个傻的! 陛下明显不待见太后,这对塑料母子斗法,她向来是有多远滚多远,生怕自己给连累了,这是有多想不开要凑上去? 因此这别人看来兴许是天大的好事的差事,她却避之如洪水猛兽。 贵妃皱起了眉头,脸上做出为难之色:“臣妾天资愚钝,向来是对这些一窍不通的,恐会误了娘娘的事。”她眼珠一转,随手抓了俩替罪羊,“娘娘不妨过问下静妃和端妃妹妹,这两位八成是会乐意的!” 端妃是个掉钱眼儿里的,只要给钱什么都愿意做,特别好打发! 静妃嘛,除了不靠谱的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贵妃心里没有半点负罪感,一心只想把面前的人打发了,她还要睡美容觉呢! 虞甜看出她的敷衍,内心动了动,手帕掩着唇压低了声音,故作愁苦地皱起了眉,叹了口气:“这件事若真如贵妃妹妹所说这般简单,本宫倒不至于如此烦恼了。” 贵妃眼珠微动,瞥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话怎么说?” 说八卦那她可就不困了啊! 虞甜抿了抿唇,压抑住几欲上扬的唇角,眼睛微眨:“相信妹妹也知道,陛下对太后的态度并不亲近吧?” 贵妃揣着明白装糊涂,诧异地瞪大了眼:“竟有这种事?!” 装得好像第一次才知道似的。 虞甜面色不变,眼里流露出几分为难:“这事本宫也只与妹妹说,妹妹可千万别出去乱说啊!” 贵妃噌的一下就精神了,瞬间连背都挺直了许多! 独家八卦啊这是! 她竖起两根手指朝天,神色郑重开口:“姐姐大可放心,臣妾定不是那等碎嘴之人!臣妾生平也最痛恨这样的人!” 至于聊到兴起无意间说漏嘴,这哪里是她能控制得住的呢? 虞甜这才松了口气,将头凑近了些:“其实,陛下私底下吩咐本宫,务必要在这次太后的寿宴上,让太后出丑。” “啊……”贵妃惊得瞪大了眼,手里的扇子险些没握住。 她手忙脚乱将扇子给握紧,端起茶盏喝口茶压压惊,眼里的光却亮的吓人。 第74章 好家伙,她单单想听个八卦,没想到搞到这么刺激的? 这岂不是年度狗咬狗……哦不对,不能说陛下是狗。 啧,挺刺激啊! 说的她都想迫不及待看戏了! 贵妃调整好表情,尽量让自己吃瓜看戏的表情不要太刻意,她看向虞甜,语气试探:“那皇后娘娘是如何打算的?” 虞甜眨了眨眼睛,摆出一副掏心窝子促膝长谈的模样:“这也是本宫发愁的地方,陛下交代的肯定不能不办,可怎么办又是个问题。” “那确实。”贵妃感同身受地点点头,越发觉得皇帝干的简直不是人事儿,这样为难的事情交给一个刚上任,在宫里又没什么根基的皇后,这不是成心刁难么? 她一脸同情地往虞甜手里塞了串葡萄:“这事确实得从长计议,娘娘也别急,急不来的。” 说着,她刚咬了颗葡萄在嘴里,手一下子被虞甜给握住,惊疑不定地对上对方恳切的眼神:“贵妃妹妹可愿助本宫?” 贵妃咬着葡萄一脸懵逼:??? 这关她什么事儿啊? “使不得使不得!”回过神来,贵妃想都不想就要拒绝。 废话,能免费看戏她干嘛要想不开横插一脚? 万一回头太后把她记恨上……记恨就记恨,虽说她也不怕就是了,可到底是个麻烦。 虞甜并没有放弃,语气循循善诱:“妹妹难道就不心动吗?” “哈?”贵妃眼神困惑,她想看戏的心思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虞甜眼波流转,好似能蛊惑人心:“妹妹想想,太后平时那么招人恨,能收拾她的机会可不多……” 贵妃缓缓张大了嘴:啊这…… 这是能说的吗? “更何况这样的机会还是得到陛下首肯的,可谓是千载难逢啊。”虞甜还在继续游说,朝贵妃递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退一万步讲,就算到头来出了事,不也有陛下给咱们担着?这事咱们做的隐蔽一些,只要不给太后落下把柄,她就算是吃了这个闷亏,不也拿咱们没办法嘛?” 贵妃咬了咬唇,竟然有些可耻的心动! 她爹在朝中属于保皇派,没少被太后的母家针对打压,她进宫后,太后不是没想过要敲打她,不过都被她这张嘴给怼了回去,一来二去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太后是不敢明面上拿她怎么样,毕竟要顾忌她身后的母族,可对方身为长辈,天生占理,时不时敲打一番谁也挑不出错来。 这女人下作的手段层出不穷,贵妃还挺膈应的,也是心生怨怼已久。 最近她接到她爹递进宫的消息,太后的母家截胡了她兄长的一个差事,搞的全家乌烟瘴气的。 这也是虞甜说的话让她心动的原因之一。 虞甜看出她神色的动容,便知道这事成了。 她也不继续费口舌,慢悠悠坐着等待贵妃自己想通。 这事儿她找上贵妃不是没有理由,对方的家族和太后是两个立场,不会存在临阵倒戈的风险,相反还能起到一定的助力。 二来嘛,贵妃本人是个心性直爽磊落之人,看似娇蛮任性其实嫉恶如仇,更难得的是还有几分头脑。 虽然时不时总爱给她找些茬,不过手段也向来光明磊落,而不是背地里阴人。 虞甜还挺欣赏她这样的性情,比暗地里放冷箭的小人,可讨人喜欢多了。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想拖一个人下水。 太后的怒火可不能她一个人担啊! …… 第67章 好忽悠的傻缺 “最近怎么很少瞧见殿下?” 虞甜想起没见到傅明礼的时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这个奴婢知道!”惊蛰脸上笑眯眯的,眼神透着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据说陛下给太子殿下请了老师,殿下最近可忙着呢!别说抽空来咱们这儿了,就是休息的时间也少。” 虞甜闻言赞同地点点头,眼神若有所思:“殿下的年纪,是该接受教育了。”她顿了顿,眼里露出点迷惑,“可陛下怎么突然想起给太子请师傅了?” 傅凛知对这个儿子不是一向不怎么上心,采取放养政策么? 惊蛰但笑不语,心说这不得问您自己吗? 她听到盈星传来的八卦都吃了一惊,皇后娘娘果然是个狠人呐。 —— 与此同时,傅凛知垂眸敛目,盯着架子上摆放的几盏花灯,花灯中间的蜡烛已经燃尽,花灯上的字却依旧清晰,写字的人大抵极为敷衍,每只灯上只有寥寥几字,一心想着交差了事。 傅凛知一一扫过去。 一愿,变美变瘦。 二愿,一夜暴富。 他嗤之以鼻,如果说前两者是痴心妄想呢,后面的更像是在凑数。 三愿,夏天吃雪糕。 四愿,冬天吃火锅。 五愿,秋天吃螃蟹。 合着脑子里就只有吃了。 至于这个雪糕和火锅是何物……傅凛知心想,大概御膳房会知道,如果不知道,那也没留着他们的必要了。 六愿,身体康健。 七愿,阿昭平安喜乐。 傅凛知的目光定在最后一盏灯上,良久,蓦地凉凉扯唇。 七个愿望,愣是没一个和他沾边,除去前面拿吃的来凑数的,她甚至连那小崽子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他。 第75章 她对那小子,倒是比对他还上心。 * 虞甜不知道傅明礼正在经历的一切都是拜她所赐,听闻对方悲惨的遭遇后,她也只是表示了一下自己的同情,便投入到了热火朝天的准备中。 “诶,你们说,皇后娘娘特意叫咱们来,究竟是想做什么啊?”端妃眼珠子轻轻转动,脑海里闪过各种猜测。 丽嫔自打上次被教训之后便老实了许多,她这会儿抿了抿嘴,有心想嘲讽两句,可一想到之前自己的惨状,终究还是老老实实闭了嘴。 “总归不是什么坏事,都等着便是。”众人眼神惊讶地望过去,只因说这话的居然是向来和皇后娘娘不对付的贵妃娘娘! 贞贵人好奇地瞪大了眼,语气疑惑:“贵妃娘娘是知道什么内情么?” 贵妃扫了眼她,不冷不热地扶正指尖上精致的护甲,唇角勾起懒洋洋的笑:“贞贵人那么好奇,等皇后娘娘出来不就知道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嘛。” 贞贵人缩了缩脖子,小小声道:“贵妃娘娘说的是。” 没一会儿虞甜姗姗来迟,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她见人便笑,温柔亲和,让人如沐春风。 众人瞧在眼里,不由有着晃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日的皇后娘娘好像比往日更和善? 只有贵妃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女人笑得越殷勤,代表她即将要做的事儿越缺德。 不过嘛,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她也懒得揭穿了。 虞甜望了眼屋子里的人,都到齐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这下一个都别想跑掉。 她清了清嗓子,笑盈盈开口:“今天叫大家来呢,是有件事想和大家商量。” 竟然用到了商量这个词,众人颇有些受宠若惊。 乐常在捧着下巴满眼殷勤:“娘娘有什么用得到嫔妾的地方直说便是,何须这么客气?” 这可是唯一一个能欣赏得来她音乐的知音呐! 丽嫔面色垮了垮,暗暗瞪了眼乐常在,这马屁精应的倒快!她以为她能代表所有人的意见么?! 至少贵妃娘娘肯定不会同意。 丽嫔下意识望向贵妃,可往日必定要抬杠的贵妃这会儿却出奇的安静。 丽嫔:? 贵妃莫不是中了邪? 虞甜迎着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淡定开口:“太后的寿辰将至,本宫和贵妃思来想去,一致决定后宫出个节目,以此彰显对太后的孝心,各位意下如何?” 贵妃:? 臭婆娘,本宫何时与你一致决定的? 说谎连草稿都不打的? 虞甜无视贵妃刀子一般的眼神,仔细观察着众人的神色。 大家表现不一。 静妃很茫然,端妃眼珠迅速转动,似乎在琢磨有没有好处可捞。 丽嫔神色有一瞬间的欣喜,但被她极力掩饰住了,一副想笑又要强忍的模样。 贞贵人眼里疑惑,也有些惊讶,看上去像是在思虑虞甜的意图。 乐常在的反应则最为直白,眼睛亮亮的,一副恨不得立马毛遂自荐的模样。 虞甜心里有了数,慢悠悠开口:“看来诸位妹妹都没有意见了?” 静妃犹豫片刻,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娘娘,非是臣妾不愿配合,可熟知臣妾的人都知道,臣妾琴棋书画那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这……让臣妾算算命看看风水还行,若是让臣妾展示才艺,那简直是……” 惨不忍睹。 静妃对自己可谓是了如指掌,说难听点,就是有逼数。 她怕把事情搞砸。 丽嫔忍不住嘴角勾起嘲讽的笑,静妃那点本事确实难登大雅之堂。 让她跳舞,不如让她跳大神来的实在。 贵妃抬手掩唇,眼里闪过一抹幸灾乐祸。 她真以为这件事操作起来这么容易? 首先要说服全部的人就是一件难事,更别说这群人简直是参差不齐,脾性也大不相同,想要配合起来更是难如登天! 谁知虞甜却露出安抚的笑,神色温柔地望向静妃:“切莫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每个人也都是独一无二的。” 想膈应太后,静妃可是主力军! 她怎么容许这么个人才心生动摇? 静妃被她真诚的目光注视着,突然觉得一股动力注入身体,前所未有的感动包裹着全身。 静妃握紧了拳头,眼神慢慢坚定下来:“臣妾听娘娘的,娘娘让臣妾做什么,臣妾就做什么!” 那架势,估计虞甜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会试试。 贵妃:…… 这世间竟真有这样好忽悠的傻缺? 第68章 毛遂自荐 虞甜慢条斯理将册子摊开摆在桌上,对上众人疑惑茫然的目光,脸上笑眯眯的,慈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群送入虎口的羔羊:“现在,大家可以报上自己的才艺,然后本宫会根据诸位姐妹的才艺做出适当调整,以确保能照顾到每个妹妹。” 还有这种好事儿?! 大家吃惊地瞪大了眼,眼冒精光,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与否的东西,如果能根据自身特长做出调整,每个人只负责自己擅长的板块…… 乐常在冲在了最前面,恨不得将迫不及待刻脑门儿上:“娘娘,嫔妾擅长弹奏各种乐器!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嫔妾不会的!” 第76章 旁边的人闻言,顿时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眼神:你他妈是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擅长的?! 谁快来把这货叉出去? 虞甜闻言露出讶异的表情,她的眼神转为惊喜,由上而下认真打量着她:“没看出来,乐常在还有这样的本事呢!” 乐常在捂脸害羞,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其他人则吃惊地瞪着眼,堪称目瞪口呆: 这他妈都可以? 皇后娘娘的标准这么低的吗? 有人不舒服了,连乐常在这种水准的都行,她们为什么不行? 丽嫔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因着拉不下脸,脸色略微有些僵硬:“启禀娘娘,臣妾也会,臣妾琴棋书画每样都会一些。” 她略微垂下头,露出半边侧脸,神色矜持。 虞甜很给面子,并没有因为和她有过过节就存心刁难,同样也夸了几句,如此一番惹得其他人也蠢蠢欲动。 贞贵人将裙摆攥的发皱,一副想开口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她憋红了脸,半晌才道:“嫔妾别的都不会,就是吃比较厉害。” 虞甜摸着下巴:“唔……吃嘛,勉强也能算一个才艺。” 众人:??? 端妃眼神欲言又止:“臣妾这辈子爱好不多,爱财算一个,而且特别会赚钱,不知道这算不算?” 虞甜眼睛一亮,特别给面子地鼓起了掌:“真有你的啊!这绝活可不是谁都能够掌握的!” 静妃见状,心里稍稍松了口气,有这么这么多奇葩在前,那她也就不算特别突兀了。 “臣妾擅长算命,看风水,趋吉避凶,娘娘以后若是有需要可以来找臣妾,就是不知道这次太后寿宴能不能派上用场……” “能啊!”虞甜猛地一拊掌,“用场可大了!本宫需要的就是你们这种别具一格的人才!” 太普通的她还不要呢! 一群人被虞甜变着法儿夸了个遍,本来都没什么信心的,如今倒有些膨胀了。 说不定她们还真的能行? 虞甜把目光落到了一直旁观看戏的贵妃身上,露出无比慈爱的笑:“贵妃妹妹有没有什么特长呢?” 贵妃一瞧见她模样,就想起自己稀里糊涂被忽悠,踏上贼船的悲惨历程。 纵然是她心甘情愿入套,可是现在细细回想起来还是有些愤懑的。 她冷笑一声,下巴一抬,慢悠悠地开口:“有啊,臣妾最擅长阴阳怪气,骂人不带重复一句的,娘娘觉得如何?” 她倒要看看这女人打算怎么糊弄她! 虞甜眼睛一亮,神色隐约有些激动:“那可太好了!本宫就喜欢会骂人的!” 那岂不是能把太后怼的说不出话? 贵妃可真是个宝藏女孩! 贵妃:??? 有病。 —— 送走了被夸的飘飘然的嫔妃们,虞甜拢好册子,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指尖轻点桌面。 拂月给她添了一杯茶:“娘娘如此,可是心中有了打算?” 虞甜唔了一声:“目前只是有了初步想法,具体嘛,还要看她们肯不肯配合。” 拂月担忧地蹙起了眉:“娘娘就不怕太后娘娘知道了,回头追究起来么?” 虞甜缓缓坐直了身子,脸上绽开无辜的笑:“那本宫就给她秋后算账的机会,不就成了?” 她将册子交给拂月,想了想,嘱咐道:“抽空把宫里的乐师叫来一趟。” 拂月一头雾水应了。 虞甜站起身来,拍了拍手:“那现在,去看看小可怜吧。” 不然按照小孩小心眼的程度,又该不高兴了。 虞甜揉了揉腰,抬脚走出宫殿。 * “砰——” 傅明礼小小的身子腾空而起,狠狠跌在地上,他闷哼一声,痛苦地皱起眉,额角青筋隐忍地抽动。 临安侯世子收回脚,叉着腰大笑起来,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假惺惺地道:“哎呀太子殿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不过就是轻轻踹了一脚,太子殿下也太虚弱了点儿吧?” 他身边的跟班一脸谄媚跟着附和:“咱们太子殿下这么娇贵,就应该好好的待在屋子里,习什么武呀?可别磕着碰着才是!要不然陛下和皇后娘娘还不知道要怎么心疼呢!” 临安侯世子轻嗤一声,睨了眼那人,笑骂,故意放大了声音:“你胡说什么呢?陛下才不会在乎呢!一个没有娘的畜生而已……至于皇后娘娘嘛,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吧,又不是她亲生的,她干嘛要这么上心?” 傅明礼眼底掠过一抹冷戾,指甲深深嵌入地上的石板,脏污的青苔蹭在他利落的下颚,垂着的睫毛掩盖了他眼底的情绪。 如果不是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他哪里会三番五次容忍这个死胖子! 一股戾气从心头升起,前所未有的杀意笼罩他全身。 杀了他…… 杀了他! 小胖子还在继续嘲讽:“哟,咱们殿下这是爬不起来了呀,怎么跟没骨头似的?” “一定是世子您太厉害了!他哪里是您的对手嘛!”小跟班尽职尽责地拍马屁,两人一唱一和,十分聒噪。 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抹寒光,傅明礼眸光明灭莫测,他再清楚不过,如果把这银针扎进那人的身体里,他会死的悄无声息…… 第77章 危险的念头再次涌上脑海,一旦冒出便迅速生根发芽。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悠悠响起。 “呵,挺热闹的呀。” 傅明礼浑身一僵,眼里闪过一抹不敢置信。 第69章 藏拙 小胖子和他的跟班一脸惊恐地看过去,虞甜遥遥站在花枝下,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太监,她姿态很是漫不经心,明明唇角上翘是在笑,轻眯的眸子却藏有几分犀利。 明丽,又张扬。 一众人战战兢兢跪了下去,包括刚才还在看戏的夫子,这会儿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心里掂量着刚才那一幕皇后娘娘究竟看了多少,越想一颗心越发往下坠。 在一叠声的问安中,虞甜踩着轻慢的步子缓缓走近,目光扫视一圈,在身形狼狈的傅明礼身上微顿几秒,定在瑟瑟发抖的小胖子和他的跟班上,她眼尾轻轻上挑,语气含着笑:“哟,怎么本宫一来,一个个的便都成了哑巴?” 她抬了抬手,朝旁边一脸激动望着她的小六子道:“去,给本宫搬把椅子来,站着怪累的。” 小六子愣了愣,然后连忙转身跑开。 得到示意,拂月上前将傅明礼给扶了起来,在瞥见对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时,眼神由怜惜转变为愤怒。 简直太过分了! 虞甜自然也看到了,面色不变,她眼睫轻抬,绕了一圈缓缓出声:“倒是来个人说说,究竟怎么一回事啊,都杵着干嘛呢?” 小胖子站起身来,抿了抿唇,暗暗瞥了眼傅明礼那沉默隐忍的姿态,心里忽地来了些底气。 许是在虞甜手里吃过亏,他看向她的眼神夹杂着几分畏惧和警惕,语气故作镇定:“回皇后娘娘,咱们这是在和太子殿下切磋呢。比试切磋,受伤都是在所难免的嘛,不信您问夫子!” 他得意的眼神扫过去,透着警告。 那夫子脸色讪讪,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没错,的确是这样的,比武切磋途中磕磕碰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原来如此。”虞甜一脸恍然地点点头,瞧了眼傅明礼的方向,后者垂着头没看她,她轻笑一声,话音含着几分玩味,“这么说来,是太子自己学艺不精咯?” 傅明礼抿紧了唇,眼睫微颤两下,没有吭声。 见状,小胖子更得意了,他挺直了腰杆:“正是如此!皇后娘娘圣明!” 他可是太后娘娘亲自指定的太子伴读,和太子比武切磋也是经过首肯的,就算她是皇后,拿他也没有办法。 不是看不出来小胖子得意之下暗藏的挑衅,可虞甜愣是神色未变,表情甚至称得上温和,她微偏头,语调轻而缓:“看来临安侯果然会教养儿子。” 小胖子眼神迟疑,一时有些摸不准,她这话是真心夸赞还是暗藏讽刺。 虞甜却像是十分欣赏他似的“世子爷今年也不过十岁吧?才十岁而已,竟然能习得如此出众的武艺,太子殿下是该好好学学。” 小胖子听罢心下有些飘飘然,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娘娘谬赞了。” 拂月却脸色古怪,忍不住有些想笑。 这世子爷十岁,可太子爷今年不过六岁,他以大欺小,倒也挺理直气壮。 脸皮不可谓不厚。 傅明礼眼里闪过一抹复杂,却觉得心被针扎似的,没来由的有些委屈。 谁打不过那个死胖子了? 要不是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女人果然没安什么好心,见他被欺负,竟然还向着外人。 果然,他就不该信她! 然而小胖子是没听懂虞甜的言外之意,还以为对方是真心在夸他,越发得意忘形,不过虞甜也没指望他能听懂。 她思忖片刻,轻声提议:“本宫也很好奇,世子究竟有多厉害,不如再比试一次,也让本宫开开眼。” 小胖子愣住了,瞪大了眼睛,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啊?” 傅明礼也抬眼看向她,眼底掠过一抹难以置信。 她是想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他吗? “怎么,世子是怕输?”虞甜眼神疑惑。 “当然不是!”小胖子想也不想地反驳,他这个年纪哪里受得了刺激,正是争强好胜的时候。 他别有意味看了眼傅明礼,努了努嘴,语气似有或无的嘲讽:“蝉是怕伤了太子殿下,会惹得陛下和娘娘不高兴。” 虞甜轻轻理了理衣袖,唇角翘起,笑得漫不经心:“比试而已,各凭本事罢了,本宫不会插手。” 正巧,小六子搬来了凳子,她拂袖缓慢坐下,眸光流转过潋滟光华,带着几分翘首以盼:“开始吧。” 得了她的保证,小胖子眼神跃跃欲试,看向傅明礼的眼神充满挑衅:“那本世子可就多有得罪了。太子殿下,如果您现在认输呢,还来得及。” 连皇后都不帮他,那他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傅明礼心中涌动过无数念头,微抬首,平静的目光看向虞甜。 虞甜偏头冲他笑了一下,语气轻快,好似并不知道他会遭遇什么:“阿昭,可别丢本宫的脸呀。” 短暂的对视间,有什么东西从傅明礼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然而没等到细想,小胖子已经冲了上来,得意挑衅的笑脸迅速逼近:“得罪了啊殿下。” 傅明礼眼神一凛,仓促地躲开袭过来的拳头,脚下好似被绊了一下,跌跌撞撞躲向一边。 第78章 小胖子眼里全然是兴奋的快感,笑容恶劣:“殿下,可要站稳呀,被臣踩到了那可不妙。” 拂月急的手指头都搅在一起,嘴里不停地碎碎念:“怎么办呀娘娘,殿下瞧着处于下风啊!”她语气恨恨的,显然很是不平,“那小胖子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那么大块个头,万一撞到殿下什么的,那岂不是要撞出内伤?!” 见她越说越离谱,虞甜嘴角抽了抽,忍无可忍地瞪她一眼:“能不能闭嘴安静看戏?” 拂月委屈地瘪了瘪嘴,安静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开口:“娘娘,难道您就不担心吗?” 虞甜嘴角弯起,笑得胸有成竹:“本宫长了眼睛,自己会看。” 傅明礼那小崽子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她还能不知道? 一个小胖子而已,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小六子在旁边听了二人的对话,情不自禁露出惊叹的眼神: 皇后娘娘果然慧眼如炬! 第70章 骄兵必败 可能是许久都没能给傅明礼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原本自信满满的小胖子渐渐变得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傅明礼朝他一扯唇,眼神暗藏挑衅,似乎在说:你就这点本事? 小胖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显然没有料到他的手下败将竟然还敢如此挑衅他,他气得脸颊涨红,眸光一狠,脚下发力,下一秒,那胖嘟嘟的身子狠狠撞了过来。 因为抱了一击必中的决心,这一撞的力道十分大,眼见着傅明礼那瘦弱的身板即将被撞飞出去,众人神色各异。 拂月惊呼一声,眼里闪过一抹一抹担忧,心脏高高抛起。 虞甜抬眼,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看上去倒是并不怎么着急的样子,为了能观察仔细,她甚至换了个更惬意的姿势。 为了以防万一,小胖子还伸出一只脚企图将傅明礼给绊倒,他瞄准了傅明礼的腿,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 老子是个残废,如果小的也残废了,那才是好玩呢。 反正众目睽睽之下,切磋而已,磕磕碰碰也是很正常的事,谁都指责不了他。 眼看着计谋即将得逞,就在这一刹那,傅明礼突然身形诡异地一扭,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躲开了小胖子的攻击。 与此同时,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他纤细的手指搭上了小胖子的胳膊,用力一拧。 小胖子没料到他能躲开,诧异地瞪大了眼,脑子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听一声清脆的响,手腕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整个身子刹不住车,不受控制的向前倾,可他的脚又暂时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笨重的身子以一个诡异且不可挽回的姿势,重重摔在了地上。 “咔擦——” 众人静默之间,只听到一声骨节错位的响动,紧接着而来的是小胖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啊啊啊!!!” 跟随他而来的仆妇以及小跟班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反应过来的同时连忙扑上去:“世子爷!” 小胖子正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旁边的人惊恐万状,要去挪他,换来他恼怒至极的辱骂:“啊啊疼死本世子了!你个狗奴才瞎了眼了?!” 他的叫声实在是过于凄惨,骇得旁边的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扶还是不该扶的好。 小胖子一边哭一边骂:“你们一个个都是死的吗!眼睁睁看着本世子被人欺辱至此,还杵在旁边跟木头似的!回头本世子定让姑母治你们的罪!”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唯唯诺诺跪下去:“世子饶命!” 虞甜站起身来,慢悠悠走到人群跟前,围着小胖子悠悠转了一圈:“呀,这是怎么了?” 她扫了眼旁边的傅明礼,对方对上她的目光,下意识垂下了脑袋,又是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来地上躺着哭天喊地的小胖子是他的杰作。 小崽子,藏的够深啊。 虞甜的目光一触即收,又落回到小胖子身上,再怎么嚣张跋扈,也到底是个半大小子,这会儿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可怜。 只可惜他生得不如傅明礼精致可爱,满脸肥肉堆在一起,涕泗横流,让人生不出半点怜惜。 虞甜觉得挺辣眼睛,眼神有一瞬间的微妙,她遵从本心挪开了视线,并出于人道主义,对满脸绝望的小胖子进行安抚:“世子爷这是失误了呀?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吃一堑长一智嘛。” 听听,这像是安慰的话吗? 小胖子气的打了一个嗝,哭的越发伤心了。 他攥紧了拳头,艰难地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目光瞪向傅明礼,险些咬碎了一口牙:“你使诈!” 如果不是这样,他根本不可能赢过自己! 虞甜摇了摇头,看向傅明礼,没急着出声。 傅明礼咬了咬唇,满脸淤青的脸上神色倔强,他抬起眼睫,不卑不亢地看向小胖子:“孤得承认,孤的武艺的确不如你,如若不是你大意轻敌,露出破绽,孤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他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缺陷,后又指出小胖子的不足,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胜利便得意忘形,比小胖子那副盛气凌人的姿态不知好上多少。 虞甜嘴角勾起一抹赞赏的弧度,偏过头去看小胖子的脸色,果不其然,方才脸色就难看的小胖子这会儿更是黑如锅底。 第79章 偏偏他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出反驳的话。 这时,虞甜慢悠悠开口:“阿昭,虽然侥幸赢了一次,可你要记得,骄兵必败,赢一两次算不得什么,能笑到最后,那才是真的厉害,记住了吗?” 她偏头看过去,眼神意味深长。 傅明礼怀疑她话里有话,眼神闪过复杂的情绪,沉默片刻,他神色郑重点点头:“孤记住了。” 虞甜嘴角翘起:“真听话。” 这两人一唱一和,小胖子虽然听不太懂,可也清楚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他越想越气,那小畜生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他竟然还得自己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个脸,小胖子眼神阴鸷,牙齿咬的咯吱作响,正琢磨着怎么找回场子。 虞甜轻飘飘斜他一眼,指挥着众人:“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世子爷给扶起来?回头世子爷有什么闪失,太后娘娘追究起来你们难辞其咎呀。” 众人一听,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扶小胖子,争先恐后生怕晚一步世子爷就找他们算账。 可人多手杂,劲儿也没往一处使,你一推我一挤的,难免牵动小胖子的伤势,他本来就难看的脸色瞬间更扭曲了。 “哦吼吼,轻轻轻点!你们这群混账,一定是故意害本世子,本世子一定要姑母重重治你们的罪!” 虞甜语气轻快悠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世子爷给扶起来抬到太医署去看看?” 一想到小胖子身后的临安侯和太后娘娘,众人一个激灵,这位祖宗要是真出了什么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不一定遭殃,他们就不一定了! 于是大家也不管小胖子愿不愿意,手忙脚乱将他送去太医署。 第71章 不如打赌 小胖子骂骂咧咧被人抬走,这场闹剧也暂时落下帷幕。 教习的夫子还愣在原地,虞甜看过去的时候,他脸色煞白,腿都有些发软。 诚然,他是一个会察言观色的成年人,别人看不到的细节他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 刚才那一番闹剧,皇后娘娘看似什么都没做,可一直处于主导地位。 她分明就是有意为太子殿下出气,然而她最高明的地方在于不亲自出马,而是让两个孩子以自己的方式去解决矛盾。 这种温温和和的打脸,还是他生平第一次遇见,乃至于现在看到这张温柔无害的脸,他的脊背竟然有些发凉。 这位皇后娘娘,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 在虞甜温柔的注视下,夫子逐渐有些顶不住了,两腿一软跪在地上,面色惨白:“皇后娘娘……” 虞甜眼里划过一抹诧异:“夫子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怎么突然给本宫下跪了?” 夫子唇瓣微颤,说话磕磕绊绊:“微臣没有看好世子爷,让他伤了太子殿下,微臣知错。” 虞甜步履轻慢朝他走近,居高临下睨着他,轻轻扬起嘴角,明明没有特别盛气凌人的姿态,可莫名给人一种压迫。 “夫子何错之有啊?”虞甜轻轻笑了,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鬓边的海棠花,眉眼慵懒,“严师出高徒,就是闹到陛下面前,夫子也是占理的。” 她挑起唇角,眼神戏谑,“你不就是这么想的吗?” 夫子面色一僵,显然被戳中了心思。 傅明礼盯着虞甜的背影,突然有些看不懂她了。 刚才她没有选择站到自己这边,如今又是在为自己出气吗? “皇后娘娘这话,让微臣好生惶恐……臣万万不敢怠慢太子殿下!” “你是不敢。”虞甜轻嗤一声,眼神蓦地冷下来,“可有人敢,本宫说的对吗?” 夫子哑口无言,怔怔地望着虞甜,不知该如何辩驳。 他心中惊疑不定,皇后娘娘是如何知晓的? 他做的也没有那么明显吧…… 虞甜望着他一脸心虚的模样,微微冷哼,复又重新扬起笑脸:“不知夫子,对老师这一词如何定义?” 夫子没料到她话题突转,一时之间有些答不上来。 虞甜似乎也没想得到他的回答,自顾自的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夫子觉得,自己做到了哪样?” 她眼眸清澈明净,宛若能照见人心,越是这样,越能让人自惭形秽。 夫子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为自己辩驳,可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开口。 虞甜轻轻笑了,虽然是在笑,眼神却有些冷。 “本宫给夫子两个选择,一是主动向陛下承认错误,辞去太子老师一职。” “不可能!”夫子瞪大了眼,想也不想地开口,眼神愤懑为自己叫屈,“皇后娘娘,就算您是皇后娘娘,也不能如此仗势欺人!” 虞甜眼神不变,眼尾微微弯起,嗓音轻而软。 “这二嘛,身败名裂,命丧黄泉。” 夫子如遭雷击,猛地滞在原地。 …… “你刚刚为何要吓唬他?”忍了一路,傅明礼终究没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他抿了抿唇,神色闷闷不乐,“其实那人倒也有几分真本事,只是心术不正了些。” 父皇好不容易才答应给他请夫子教导,他不想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原因,让父皇失望。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一而再再而三容忍他吗?”虞甜回过头来,眼神平静注视着他。 “殿下是不想让陛下失望,所以才委曲求全吗?” 第80章 傅明礼被戳中心思,脸一红,咬唇反驳:“孤是男子汉,当忍常人所不能忍,如果这点委屈都忍不了,如何配为一国储君?” 小孩儿神色倔强,眼神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执拗,似乎急于证明自己。 虞甜望着他,不知道第几次叹气:“殿下应当知道,这世间做任何事的前提,都不应该以牺牲自己为代价。” 傅明礼睁着眼,眼神似懂非懂。 她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认真:“殿下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有些时候,大可以放肆一些,不必总是小心翼翼。” 傅明礼抿紧了唇,垂下头闷闷地道:“孤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 虞甜弯了弯唇角:“殿下认为,任由自己看不上的人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还是殿下觉得,忍气吞声挨那么多不必要的打,就能让陛下刮目相看?” 傅明礼猛地抬头,将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眶慢慢红了,他深吸一口气,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架势:“那孤还能如何?”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隐忍低调,因为父皇不喜欢他,而他又是父皇唯一的儿子,只有他看上去毫不起眼,才能平平安安长大。 他也很努力的想得到父皇的重视,可是结果呢? 对方并不在意他这个儿子,有或没有,都无所谓。 虞甜闭上眼,轻轻开口:“殿下不爱自己。” 傅明礼神色黯淡:“爱自己,有必要么?” “一个人倘若连自己都不爱自己,又怎么指望别人爱呢?”她轻叹一声,“有些事情,与其自己瞎猜测,不如亲口去问陛下。” 她睁开眼,笑盈盈盯着他:“殿下可愿和我打个赌?” “什么赌?”傅明礼疑惑地睁大了眼。 虞甜:“就赌殿下自作主张换掉陛下找的这个夫子,看看他会不会生气?” 傅明礼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叫孤自作主张!明明是你逼人家主动请辞……” 虞甜眨了眨眼睛,没有一点心虚:“他若是自己问心无愧,也没那么容易被我忽悠。” 忽悠? 傅明礼心说,你当时那表情,可一点不像是在忽悠人。 别说那夫子了,连他都有些被吓到。 傅明礼抿了抿唇:“可以,那赌注是什么?” 虞甜思忖片刻:“如果我赢了,那殿下答应我一个条件吧,反之亦然。” 傅明礼眼神有些犹豫:“什么条件?” 虞甜:“唔,暂时还没想到,想到再说。” …… 第72章 唢呐怎么样 李有福听完小太监的回话,挥了挥手:“行了,杂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他转身回到内殿,隔着一扇屏风,隐约能瞧见背后的人影,傅凛知正在泡药浴,白茫茫的雾气腾起,将他包裹其中。 李有福垂下头去,恭恭敬敬将小太监的陈述转述了一遍,沉寂片刻,但闻里面传来一声可有可无的应答。 “一个夫子而已,换就换吧。” 傅凛知的嗓音听上去很是散漫,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李有福恭声应了,停顿片刻,略有些迟疑地开口:“陛下恕奴才愚钝,您先前就知道那张夫子和太后颇有渊源,为何要挑选他作为太子殿下的夫子?” 影部里武功高强的人比比皆是,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够格做太子殿下的教习夫子。 可陛下偏偏挑中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一开始他也是震惊的,只以为陛下并没有真心想锻炼太子殿下。 可是如今又有些不确定了。 水雾氤氲了傅凛知的轮廓,他缓缓睁开眼,唇角挑起一抹讥讽:“朕的儿子,如果这点困难都应付不了,那还是趁早放弃继承皇位,寻个封地养老吧。” 李有福:“……” 这倒的确像是陛下的行事作风。 虽然但是,太子殿下今年才六岁,远没有达到养老的年纪。 傅凛知略一抬眉,口吻笃定:“本来还以为他要费上些时日才能解决这一麻烦,这次动手倒是利索。” 李有福忍不住为傅明礼辩驳:“瞧陛下说的,太子殿下也在成长嘛。” 用如此苛刻的标准来要求一个小孩子,恐怕也只有他家陛下能干得出来了。 他若有似无笑了一下,“朕的儿子朕最了解不过,这绝对不是他的主意。” 可能是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傅明礼更擅长隐忍蛰伏,他做一件事情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目的的。 如此雷厉风行,不像是他的行事作风。 李有福福至心灵:“那便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了。” 傅凛知唇角翘了翘,没有吭声。 李有福犹豫片刻:“那新的夫子,要从何处挑选?” “让月七去吧。”傅凛知沉默一会儿,淡声道。 李有福闻言有些诧异,只因月七可是影部数一数二的高手,陛下竟然让月七去教太子殿下,足以说明他的态度。 他心里不禁有些欣慰,这些年来虽然陛下不说,可是身边的人都能感觉得到,陛下对小太子,并没有普通父子对儿子的关爱,甚至还刻意疏离。 如今陛下的态度出现转变,这是不是能说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对了,奴才今晨接到游统领传回来的消息,说是找到那名神医的下落了,正带着那人赶回京!有神医出马,相信陛下的腿很快便能好起来!” 第81章 李有福眼里浮现出激动之色,相较于他,傅凛知倒是显得很淡定。 “一个江湖术士罢了,竟也能哄的你找不着北?” 他口吻轻嘲,神色漫不经心,李有福却心下一酸,回想起从前意气风发的陛下,忍住发涩的眼眶,垂下头笑了笑:“此人既然声名在外,想来定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陛下不妨一试。” 傅凛知没再说话,李有福心中酸涩不已,也小心地跳过这个话题。 “听说皇后娘娘最近频繁地召见各宫娘娘,好像在忙着准备什么?” 傅凛知眸光微动,神色淡了下来:“随她去吧,朕也好奇她究竟想做些什么。” 李有福瞧见他这副模样,在心里暗暗给自己一巴掌,瞧他这张嘴,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陛下因为那几盏破灯,正恼着皇后娘娘呢,可皇后娘娘那边倒好,愣是没察觉出来不对劲,一连几日都不曾过来看,惹得陛下越发恼。 他要不要委婉提醒一下呢? * 御花园里,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半晌后,惊叹声齐齐响起。 虞甜端坐着,笑容矜持:“怎么样?说说你们的看法。” 乐常在迫不及待地抢先开口,眼里满是激动和欣喜:“嫔妾从来没有听过曲调如此独特的曲子,想必在太后的寿辰宴上必定能一鸣惊人!” 贞贵人眼珠转了转,观察着众人的表情,语气迟疑:“嫔妾觉得这歌词挺好记。” 丽嫔本来想整点儿不一样的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可是抓破脑袋也没有想出什么高大上的形容词,最终只勉强挤出一句:“听着挺喜庆的,太后娘娘应该会开心吧?” 端妃捧着下巴,眼睛亮晶晶的:“这歌寓意挺好,臣妾挺喜欢的!” 静妃搜索了一下贫瘠的词汇量,张了张嘴:“嗯,好听!” 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可是说不上来,不过其他人都这样讲,那她也跟着附和一下好了,不然显得多不合群。 虞甜把期待的目光望向还没开口的贵妃身上:“贵妃妹妹觉得如何?” 贵妃神色有些微妙。 她自诩见多识广,眼界也绝非寻常人能比,可虞甜让她们听的这首歌,她从前从未听过。 这歌吧,说不上来,倒是不难听,甚至还有些诡异的……洗脑,至少现在她脑子里还回荡着那欢快喜庆的调子。 可她总有一种预感,事情没那么简单。 虞甜会让太后称心如意? 正因如此,越正常的事,反倒不那么正常了。 对上众人期待的眼神,她不得不勉为其难表态:“还不错。” 她倒要看看,这女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能从一向挑剔的贵妃嘴里听到一句“不错”,已经极为不易了。 虞甜满意地眯了眯眼睛:“那就定下这首歌了,本宫很期待能看到诸位姐妹们在太后娘娘寿辰宴上技惊四座。” 众嫔妃:“……” 听着不错,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乐常在很是积极,巴巴凑上去,眼神期待:“娘娘想让嫔妾做什么?弹箜篌,琵琶,还是别的什么?嫔妾都可以的!” 虞甜摸了摸下巴,认真思考一会儿:“你觉得唢呐怎么样?” 乐常在期待的表情逐渐转变为茫然:? 啥玩意儿??? 第73章 缺了一味药 自从虞甜说完那话,气氛一度十分诡异。 主要是虞甜提出的要求太过奇葩,没听说过哪家大家闺秀学唢呐的…… 过了好一会儿,乐常在云里雾里地开口:“嫔妾从前从未尝试过此类乐器。” 她看到虞甜明显失望的眼神,一股没来由的勇气注入心间,攥紧了拳头郑重开口:“可嫔妾愿意试试,按照嫔妾在乐器上的天赋,大抵没什么难的。” 众嫔妃:“……” 求求你有点逼数吧! 自己几斤几两没点儿数吗? 然而两个当事人丝毫不能体会她们的绝望。 虞甜表示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配合她的小可爱,瞧着乐常在那单纯娇憨的笑脸,她心里难得升起一点忽悠傻子的愧疚。 当然啦,也只是一点。 她握着乐常在的手,又胡乱吹了一通彩虹屁,直把人夸的耳根通红,恨不得连夜跑回去头悬梁锥刺股练习。 乐常在心情激动不已,久久不能平静。 一定是老天不忍心看她的天赋被埋没,所以才派皇后娘娘来拯救她! 皇后娘娘就是她的知音呐! 乐常在咬着手帕平复心情。 单单只有乐常在的魔音贯耳到底是不够的,虞甜眼珠一转,看向跃跃欲试又极力维持矜持的丽嫔,清了清嗓子:“本宫觉得,丽嫔在服装搭配上面很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她刚起了个头,贵妃就坐不住了,匪夷所思地暗暗瞪她一眼:这女人是不把太后气死不罢休了是吧? 其他人也很吃惊,一个乐常在还可以说是意外,如今又来个丽嫔,她们再傻也看出不对劲了。 皇后娘娘的眼光是真的奇葩啊! 丽嫔听了这话眼睛一亮,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她娇羞地红了脸,微微垂下头:“皇后娘娘过誉了。” 没想到这皇后竟还是个有眼光的,认可她审美的人可不多,就凭这点,丽嫔决定暂时放下对她的成见。 第82章 瞧见丽嫔这副模样,虞甜心下也在感叹。 方才丽嫔还瞧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如今态度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暴君的后宫这都是什么傻白甜,一个比一个好骗,搞的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情不自禁地想,要是暴君本人也有这么好骗,那就好了。 整个皇宫她岂不是横着走? “不如当日的服装搭配就交由丽嫔你来负责吧?” 丽嫔听了登时喜不自禁,眼里的光都要冒了出来:“娘娘此话当真?” 虞甜还没开口,贵妃幽幽的声音飘过来:“太后寿宴到底马虎不得,这么重要的事情,娘娘还是三思而后行的好。” 丽嫔嘴一撇,下意识想怼回去,交给她负责,怎么就要三思而后行了? 可是对方是贵妃,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于是她只能硬生生将委屈给咽了回去,拿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瞅着虞甜。 虞甜:“……”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才像是皇帝,傅凛知都没体会过的左右为难,倒是让她先体会了。 虞甜摸了摸鼻子,别有意味看了眼贵妃,故作茫然地眨眨眼:“瞧贵妃妹妹这话说的,这件事交给丽嫔来做,何尝不是本宫再三思虑过的?” 她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神色不一的脸,语气透着理所当然,“宫里的姐妹哪个不是顶顶出挑的?可是平日里到底少有机会能够展示自己,是以让各位妹妹的才华被掩盖,本宫是最见不得这种事情发生的。” 她笑得温柔可亲,任谁也看不出来这副容貌下藏着怎样的黑心肝,“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少不得要为各位妹妹争取争取。这人嘛,就活一辈子,应当及时行乐才是,想做什么就抓紧机会及时去做,有些事情做了不一定会后悔,但是不做一定会后悔。” 贵妃一时失语:“……” 别说,如果不是提前洞悉了她的意图,她自己也会被虞甜这番冠冕堂皇的话给忽悠。 她身上好似有一种奇异的力量,率性而为,不为任何东西所束缚。 贵妃不想承认,可她的确羡慕,她做不到虞甜这样洒脱。 她都尚且如此,就更别提其他人了。 众嫔妃们感动不已,并且为自己误会虞甜审美奇葩的行为愧疚难当。 原来皇后娘娘都是为了她们!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神仙姐妹! 众人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让皇后娘娘失望。 —— 打发走了众人,虞甜往椅子上一瘫,神色有些凝重。 拂月见状,以为是她良心发现有些愧疚,正要准备安慰两句,就听自家娘娘悠悠叹了口气: “没想到,本宫还有这种天赋呢。以后要是不当皇后了,去给人算命也不错。” “……” 拂月本应该唾弃自家娘娘这种行为,可她不知道是不是和虞甜待久被对方传染了,下意识脱口而出的竟然是—— “那不是抢静妃娘娘饭碗吗?” “……”虞甜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嘴角含笑,“你说的也有道理,所以本宫只是想想。” 目前来看,当皇后还是挺好的,她还没有下岗的想法。 两人没聊一会儿,惊蛰进来,笑眯眯地道:“娘娘,徐医女来给您请脉了。” 虞甜不自觉直起了身子:“快把人请进来。” 她差点儿忘了这茬,自打那日过后,徐清漓便许久没来,如今来找她,向来是对那药有些眉目了。 虞甜心里不自觉涌出几分期待。 就算解不了身体里的破毒,能研制出解药也是好的! 徐清漓迈步进来,拂月和惊蛰识趣地退了出去。 待对方行完礼,虞甜赐了座,眉眼含笑:“你今日来,可是带了好消息?” 徐清漓将上次虞甜交给她的锦盒放到桌上,里面装着那颗药丸,她犹豫片刻,压低了声音:“微臣大概清楚这药是由哪些东西构成,也有一定的把握能制出来,可是……” 她话音一转,眉头微蹙,神色有些凝重:“可是这里面缺了一位很关键的药材,这药名为赤莲草,很是稀缺,极难弄到,便是宫里也没有。” 虞甜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第74章 怕本宫捉奸? 虞甜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如果解药真有那么容易弄到手,原主也不必受制于人了。 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徐清漓见她眉尖轻蹙,很是失落的模样,认真想了想,迟疑开口:“这东西长在岭南一带,那地方地势险要,且多毒虫猛兽,没有当地人带路甚至容易迷路,所以采摘极为困难。但也不是丝毫没有法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娘娘或许可以一试。” 虞甜垂下眸思忖片刻:“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勿要声张。” 徐清漓知趣地点头:“娘娘放心,微臣一定守口如瓶。” 徐清漓离开之后,虞甜兀自坐了一会儿,她揉了揉额角,站起身的一霎那,胸口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仓促之下只能扶住桌子稳住身体。 密密麻麻宛如百蚁噬心的疼痛让她几乎不能喘息,不过瞬息功夫,她额角便渗出了细密冷汗。 虞甜重重一咬唇,勉强多了几分理智,她颤抖着手艰难去够桌上的锦盒,好不容易将盒子打开,捏住药丸咬牙往嘴里送。 第83章 药丸难以下咽,虞甜又端起冷掉的茶水灌了几口。 这药的效果倒是立竿见影,体内的痛楚渐渐平静下去,四肢依旧乏力,虞甜瘫在椅子里平息。 她眼尾曳着一抹红,眼里泛着潋滟水光,头发黏在脸颊上,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捞出来一般。 刚才的疼痛还令她心有余悸,这会儿身体都在发冷,虞甜眼里眯过一道狠意,再次坚定了要把那个罪魁祸首捉出来大卸八块的念头! 拂月推门进来,看见虞甜这副模样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娘娘,您怎么了?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虞甜有气无力抬头看她一眼,抿了抿唇,轻描淡写代过:“慌什么?伤口有些疼而已。” 这件事她不打算告诉拂月,至少现在不能。 拂月丝毫没怀疑,连忙道:“那要不要让徐医女再回来看看?这会儿人应该没走远……” “不用麻烦了。”虞甜阻止了她,恢复了点力气,将身子坐直些,“上次开的药还有,不用麻烦。” “对哦!奴婢这就去拿!”拂月闻言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连忙去翻箱倒柜了。 虞甜倒也没有拦她,作戏总得做全套不是。 接过拂月递上来的药,她没怎么犹豫吃了下去,小丫头在旁边皱眉叹息:“这种傻事儿,娘娘以后可别做了,多折腾人啊!陛下也不说心疼什么的,奴婢都替您不值呢!” 虞甜顿了顿,经过拂月这么一提醒,她才发现,好像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傅凛知了。 她抬头问:“陛下最近很忙么?” 拂月想了想,皱着眉头:“应该吧,不是说死了两个大臣吗?陛下最近忙着处理这事儿呢,再加上长公主回宫……” “长公主?”虞甜眉梢一挑,仔细回忆了一番,脑海里隐约有了点印象。 “长公主是不是有个女儿?” 拂月有些诧异:“您知道长乐郡主啊?” 虞甜意味深长地挑了挑唇:“那可太知道了。” * 虞甜慢悠悠晃到乾清宫,准备在暴君跟前刷刷存在感。 她刚上台阶,李有福那眼珠子就跟探测仪似的嗖嗖一亮,虞甜都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颠颠跑了过来:“哎呀,皇后娘娘您可算是来了!” 虞甜眼神有些茫然,小心翼翼地开口:“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李有福嘴角抽了抽,合着您还真不知道啊。 心可真大。 他默默为自家陛下同情一秒,面上不露端倪,笑眯眯拍起了马屁:“那不能,就是奴才许久没瞧见您来了,有些念的慌,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饶是经历过无数次,虞甜还是有些不适应他的热情,她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那陛下在里头吗?方便本宫进去吗?” 其实她也就是走个流程,压根没想过李有福会拦她。 却没有想到说完这话,李有福眼珠转了转,脸上露出为难和心虚:“这会儿……不太方便,要不您改日再来?” 虞甜眉梢轻扬,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端详着他的表情,语气试探:“陛下在里面接见大臣?” “也没有,就是……就是这会儿有些忙。”李有福吞吞吐吐,神色愈发紧张。 虞甜瞧他这幅模样,心里肯定里面有鬼,本来还没有非进去不可的念头,这会儿倒是成功被吊起了兴趣。 她嘴角勾起温婉的笑,十分体贴的模样:“没关系,本宫可以不出声的,大不了像上次一样,公公把本宫领到偏殿去,不会碍着陛下的。” “这,这,奴才可不敢擅作主张……诶,娘娘!娘娘您可不能进呐!” 他话还没说完,虞甜已经绕过他,转身快步朝宫门走去,李有福神之手嘴上喊的焦急,神色却没有半分急的意味。 他追了两步便停下步子,待虞甜进了门,慢悠悠将拂尘往臂弯里一搭,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可不得让您急上一急吗?不然半分危机感都没有,这怎么行?” 贸然擅闯,虞甜心里其实也有些心虚,直到她听到一道高傲的女声:“这两位女子,都是本宫在扬州寻来的官家女子,姿色才情俱是上佳,不知皇弟可还满意?” 虞甜脚步一顿,在心里轻轻呵了一声:难怪拦着不让她进,怕她捉奸怎么的? 人家都如此作态了,那她可就要好好演上一演了! 傅凛知冷眼瞧着地上跪着的两个娇弱无力的少女,眼底划过冷色,面上波澜不惊。 他正要出声嘲讽,就听门口传来一道直让人酥了骨头的娇嗔: “哎呀,臣妾倒是来的不巧了!” 他眼皮微动,眉心几不可察拧了拧,抬眼掠过去,虞甜娇娇柔柔立在那里,红唇微咬,盈盈眉眼俱是看负心汉的哀怨,伤心黯然的小脸分明写着俩字—— 找茬。 傅凛知定定看了她两秒,倏地一扬唇。 “皇后来的正是时候。” 虞甜:…… 狗东西,还挑衅上了? 第75章 长公主 本来还只是打算走个过场多虞甜,在傅凛知漫不经心的挑衅下,战斗力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昂首挺胸走进来,都忘了给旁边的长公主一个眼神,一双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傅凛知,唇角弯起意味深长的笑:“陛下原是在等着臣妾点头呢,瞧瞧您这话说的,莫非臣妾还敢不答应不成?” 第84章 她走到傅凛知身侧,甩了甩袖大摇大摆地坐下,无视对方如芒在背的眼神,轻慢的目光落在殿内跪着的两个女子身上,眼尾微挑起几分锋芒,扬了扬唇:“果然,相貌都是顶出挑的。” 她手抚上红唇,似嘲非嘲,“就是和本宫比还差了点儿,陛下觉得呢?” 她潋滟的眸光掠过去,眼里仿佛带了勾子,傅凛知眸色微深,尚未发话,从头到尾被忽视个彻底的长公主却是坐不住了。 于是虞甜只听到一道张扬跋扈的女声嘲讽道:“如此善妒,也配为一国之后?本宫在这坐了这么久,愣是没有看到,也不知道是皇后眼睛长在头顶,还是本宫今日穿的素了些,没入得您眼。” 啧,这阴阳怪气,和贵妃有得一拼啊! 虞甜眼睛亮了下,骨子里的挑事因子被激了起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只一眼,便能确定这长公主和傅凛知不是一母同胞。 傅凛知容貌昳丽,每一寸都精雕细琢,让人一眼便足以惊艳。 而这位长公主,漂亮是漂亮,也就是寻常姿色,大半还是靠身上的华服首饰堆起来的。 她颧骨突出,脸蛋偏长,看人的眼神又高傲,看上去有种刻薄之气,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虞甜打量着她的同时,长公主也在打量这位皇后。 对方无疑有一张极为优越的脸,美则美矣,更难得的是美的出众脱俗,气质也纯然,观之温柔可亲。 长公主却不这么觉得,女人最了解女人,光听对方刚才那三两句话,便能知道这女人不是什么善茬。 她眼里闪过一抹鄙夷之色,对这种依靠容貌的狐媚子很是瞧不上。 听说从小养在江南,果然没什么规矩。 之前听太后说这女人有点不听管教,长公主挺不以为然,一个没有家族支撑的女子,又活在宫里这种地方,想要拿捏那还不简单? 男人嘛,贪图美色也只是一时新鲜罢了,她特意从扬州挑了两个瘦马,身段容貌都是精挑细选,养在那种地方的玩意儿,床上功夫也定然厉害,尝了鲜她这皇帝自然也就不会惦记了。 这女人若是识趣点呢,就该知道讨好她才对。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女人对她露出温柔的笑,她心下越发鄙夷。 就听虞甜以一种十分矫揉造作的语气: “这位妹妹兴许是哪里有些误会,也不能什么都往衣服身上怪呀,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人长得素了点?”她后知后觉捂住了嘴,惊讶的十分刻意,“呀,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妹妹不要误会呀。” 长公主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难掩怒容:“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本宫丑?!还有谁是你妹妹,本宫可是陛下的亲姐!你是个什么……身份!” 她本来想说你是个什么东西,正欲脱口而出的话,在傅凛知看过来的眼神中硬生生改口。 虞甜一脸惊讶,往傅凛知旁边挨了挨:“原来是长公主啊,怎么跟陛下一点都不像。”她神色愧疚地咬咬唇,嗔了眼傅凛知,“陛下怎么都不提醒一下臣妾呀?” 傅凛知挑了下眉:还怪到他头上了? 他眉眼微敛,斜了她一眼:“你有给朕说话的机会吗?” 一上来小嘴叭叭个没完。 虞甜:“……” 吼,狗男人嫌她吵! 她撇了撇唇,小手推他胳膊:“都怪陛下啦,长公主都生气了,她肯定以为臣妾是故意针对她呢。” 长公主:……难道不是吗?这女人好茶! 傅凛知瞥了眼脸色扭曲的长公主,语气淡淡:“长公主大人有大量,不会跟你计较。” 长公主:??? 问过我的意见吗? 虞甜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臣妾想着也是如此,公主觉得呢?” 长公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颇有几分咬牙切齿:“本宫自然不会和皇后娘娘一般见识。” 虞甜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嘲讽,目光不怀好意地盯着长公主,突然掩唇一笑:“说来,公主说本宫方才没瞧见你?” 她慢悠悠捋着袖摆,眼睫微垂,“说起来,本宫来了这么久,公主还没向本宫行礼呢。” 长公主:??? 你敢再说一遍?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虞甜轻抬眼,神色理所当然:“虽说公主是陛下长姐,可到底君臣有别。长公主既然要向陛下行礼,那自然也应当向本宫行礼,怎么,公主贵为皇室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长公主脸都绿了。 让她向这个卑贱的冲喜皇后行礼? 做梦去吧! 偏偏虞甜还好死不死一句:“陛下觉得呢?公主好像不太服气的样子,是不是臣妾说错了什么?” 她咬着唇,神色小心翼翼,跟被谁欺负了似的。 长公主有生之年从来没见过此等不要脸的绿茶! 或者说,没人敢茶到她面前。 她气的肺都快炸了,杀气腾腾的眼神恶狠狠盯着虞甜。 虞甜吓得往后缩了缩,眼神怯怯:“陛下,公主她眼睛瞪得好大啊!都吓到臣妾了~” 长公主忍了忍,算了,去他娘的忍! 刚要破口大骂:“你个……” 傅凛知蓦地冷淡的眸光扫过来,不似之前的漫不经意,反倒夹杂着几分锐利,他薄唇微抿,嗓音沉沉:“安平,皇后说的没错,在外面待了几年,你是越发没规矩了。” 第85章 长公主难以置信抬眼:“陛下!” “依朕看,身为长公主,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皇室的颜面,你觉得呢?” 他话音转冷,眸光俨然沉了下来。 长公主哑口无言:…… 虞甜语气欢快:“臣妾觉得也是如此!” …… 第76章 陛下的隐私 饶是再不情愿,在傅凛知的威压下,长公主也不得不低下了尊贵的头颅。 “安平,参见皇后娘娘。” 虞甜好整以暇欣赏了一会儿,连头发丝都带着不情愿的长公主此时的作态,这才假模假样地抬手:“哎呀,快起来吧,都是一家人,怎么还客气上了呢?” 长公主:“……”他娘的,合着刚才逼着我行礼的不是你啊! 长公主似乎能理解太后提起这贱人时,为什么一脸复杂的表情了。 这搁谁受得了! 噢,还真有人受得了。 长公主暗搓搓瞅了眼神色淡定,似乎司空见惯的傅凛知,磨了磨牙,早知道他吃这一套,那她从前还费那么多心思! 直接给他找个作精加绿茶不就行了? 她心里不舒服,那别人自然也不能舒服! 长公主坐下后,眼珠转了转,掩着唇语气刻意:“皇后刚上任刚可能还不清楚,这一国之母啊,最重要的就是一个贤字!陛下登基这么些年,后宫嫔妃数目却不过十,这么些年来,也只诞下了太子一个子嗣。这要是传到外人嘴里,那些人要怎么想?” 她充满暗示的眼神,得意地望向虞甜。 七出之一有一条善妒,就凭这个,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她这个皇后之位就别想坐稳! 虞甜沉思片刻,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她的问题。 没过一会儿,她一脸惶恐地瞪大了眼,那惊讶的小眼神,在长公主和傅凛知之间来回打转,一脸欲言又止。 长公主得意洋洋地心想,这下可算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吧,晚了! 身为男子,最容忍不了的就是妻子善妒,更别说是帝王,她这皇弟脾性又怪,气性上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她呢! 长公主越想越幸灾乐祸,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看热闹了。 却听虞甜颤颤巍巍地开口:“这不……不能吧,那些人竟敢如此议论陛下的私事?简直胆大包天!目无王法!都没人管管的吗?” 她义愤填膺看向傅凛知,后者的脸一下子黑了,长公主则懵了。 这……她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议论陛下…… 虞甜还在煽风点火,撅着嘴语气不忿:“这生孩子的事,也不是陛下一个人的事啊!生不出孩子,怎么能怪到陛下头上呢!不信谣不传谣,那些人简直太过分了!” 长公主的嘴缓缓张成了“o”形。 她什么时候说怪陛下了? 不是你自个儿善妒不让纳妃么? 这女人完全就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长公主脸色气的涨红,二话不说想要和她理论:“本宫分明不是这个……!” “是吧,长公主也觉得这样的人很过分吧?听风就是雨的,完全没有脑子似的!”虞甜打断她的话,激动的神色好像找到了盟友一样,“公主下次若是再听到旁人这样议论,一定要把他抓起来,先打他个二十大板!” 长公主:“我……你!” 额角青筋跳了又跳,傅凛知终于忍无可忍,冷飕飕道:“闭嘴。” 长公主还没来得及发挥,目光恨的滴血,一脸不甘地咬住唇:“……” 虞甜舔了舔唇,意犹未尽偏过头:“陛下也觉得臣妾说的对吧?” 冰垛子似的眼神扫过来,让人在酷暑都能感觉到寒气袭人。 傅凛知凉凉地盯着她,上半身倾过来,勾起唇,一字一顿,阴恻恻地道:“再废话一个字,今晚朕就让你试试,朕能不能生!” 他话音压的极低,只有虞甜能够听到。 “……”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虞甜身子一僵,麻溜地闭上了嘴。 妈的,狗皇帝不会来真的吧? 不能够吧,她就是一时口嗨呀。 她身体慢吞吞地朝旁边挪,那拼命降低存在感的样子也是求生欲很强了。 傅凛知见状不由冷嗤一声,刚刚不是还演的挺起劲? 就这点胆量。 成功吓唬了面前这个不安分的,他冷眼扫向脸色青白交加的长公主,语气意味深长:“皇姐倒是说说,都有哪些人背地里议论?” 他冷着一张脸,这一副明显要算账的模样,长公主哪敢说实话,一双眼睛心虚地乱转,闪烁其词:“这个……其实,也是本宫道听途说,应当做,做不得数的。” 她不过随口一说,哪里想得到傅凛知还真要追根究底啊! 呵,刚刚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会儿来一句道听途说,谁信啊? 虞甜下意识想补几句刀,一想到自己刚刚贩的剑,算了算了,还是低调一点,狗命要紧。 傅凛知眸光泛着冷:“道听途说?皇姐身为一国公主,竟也信那些市井流言,还跟着以讹传讹?简直荒唐!” 他的语调一下子加重,眉眼也染上几分戾气,长公主肩膀一颤,吓得往后缩了缩,语无伦次:“我……我” 傅凛知却懒得听她解释,像是耐心告罄,眉峰微敛,薄唇抿成线,显得脸部轮廓深刻,且不近人情。 第86章 “够了,朕以后不想再听到这些毫无根据的话,身为公主,也要记得谨言慎行,不然这个位置也就不必坐了!” 这话不可谓不重,长公主的脸色一下子煞白,颤着唇半晌没敢出声。 良久,她才低垂着头喏喏地应了。 虞甜瞧够了热闹,心满意足,眸光不小心掠过地上跪着的两个女子,眉梢轻挑,眼珠微转,故意道:“陛下,那这两个妹妹要如何处置?” 说实话,她还真不在意这两个人的去留,宫里多两个人少两个人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 无非是祸害的对象多了两个。 别说,还有点期待。 可能是期盼的眼神有点没藏好,傅凛知瞧着她的目光凉了凉,幽幽问:“皇后觉得呢?” 虞甜睁圆了眼睛,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表情,这是在试探她呢还是…… 心思百转,虞甜凭着直觉作出决定:“臣妾是觉得,要选进宫的女子,必定得家世才华容貌样样过关才行,这两位妹妹嘛,不适合进宫。” 长公主抬眼瞪她:她精挑细选的人,怎么就不能进宫了! 傅凛知眸光微缓,不冷不淡:“哦?” 虞甜心道:赌对了! 狗皇帝的心思真难猜。 第77章 以牙还牙 迎着傅凛知似笑非笑的眼神,虞甜有些头皮发麻,不过呢,好在她的脸皮已经练了出来,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维持面不改色胡说八道的状态:“陛下身份尊贵,安全问题更是头等大事,这要是宫外随随便便的人都可以进来的话,少不了要给有心人钻空子的机会。”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刻意往旁边瞥了一眼,生怕某人不知道是在说她。 长公主气的眼睛都红了:…… 淦你娘!看我干嘛?! 虞甜视若无睹,笑眯眯看向傅凛知:“所以臣妾这都是为了陛下好,若是想充盈后宫,自然有大选的时候,何须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傅凛知盯了她一会儿,面无表情轻哼一声:“你倒是思虑周全。” 语气淡定,听不出来是在嘲讽还是怎么。 虞甜勉强就当做这话是在夸奖吧,得寸进尺地开口:“那陛下觉得臣妾的提议如何?” “依你说的做便是。”傅凛知不感兴趣地垂了眼,他本来对这两个女子就没什么想法,甚至还动了杀心,既然有些人乐意把这担子往自己身上揽,那他也不介意。 长公主咬了咬唇,仍旧有些不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眼神却有些扭曲:“可是本宫已经把人给买下了,这会儿也没有送回去的道理。 依照规矩,这样人家出身的,既然将人买下了,送回去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难道皇后就忍心看着两个年轻的生命惨死在眼皮子底下吗?” 这话就差没有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恶毒了。 显而易见,一个男子是不会喜欢一个心思歹毒的女子的。 这样的人更不配为皇后。 长公主扬起唇,眼里闪过一道嘲讽,这下看你怎么辩驳! 哟呵,居然还想道德绑架她?要是换作寻常人,这会儿早就被弄得下不来台了,捏着鼻子也要吃下这个闷亏。 只是可惜了,她向来没有道德这玩意儿。 虞甜瞥了眼长公主,心思一转,有了主意,故意清了清嗓子:“其实这事儿呢,也不是没有办法。” 傅凛知眼皮稍抬,眼神掠过来,直觉她又要作妖了。 长公主也忍不住提起了精神。 只见虞甜笑眯眯望着她,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听闻公主与驸马恩爱多年,驸马从未纳妾,还是民间的一桩美谈呢!” 长公主摸不清她到底想干什么,直觉这并不是单纯意义的夸赞,不冷不热地反问:“是又怎么样?皇后莫不是羡慕了?”她嘴角一提,别有意味,“可是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只能有一个妻子呢?皇后未免太过糊涂。” 虞甜压根不受她刺激,神色未变,嘴角勾着从容的笑,有些惊讶地道:“公主怎会这样想?本宫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驸马和公主虽然恩爱,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却也只生了一位小郡主,还怪让人着急的。”她语调慢悠悠的,气定神闲,很能气人。 长公主神色一冷:“皇后什么意思?” 虞甜神色温和,不露锋芒,像是寻常姐妹叙话似的:“本宫这是在替公主担忧啊,虽说陛下子嗣也不丰,可膝下到底还有一位皇子,公主就不一样了,一位郡主能顶什么事啊?” 她神色关切,认真又诚恳,“男子嘛,到底还是希望自己能有个儿子。虽然心里不说,可是日子久了难免会心生积怨,到时候这婚姻相处起来,可就没那么美满了。” 傅凛知闻言,眼底略过莫测的情绪,唇角弯起一抹嘲讽。 有了儿子就能万事大吉了? 无稽之谈。 虞甜也没功夫留意到他的小情绪,她欣赏着长公主五颜六色如同打翻了颜料盘似的脸,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也只有自家人才会体谅自家人,本宫到底心疼公主生孩子的苦,是以这两名女子就自作主张送给驸马抬了妾吧?” 忙活这么久,到头来却是给自己添堵,就是不知道你心里痛不痛快。 结果很显然,她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明显让长公主破大防。 第87章 对方登时脸色就变了,神情难掩愤怒:“管到别人内宅来了,皇后娘娘的手未免伸的也太长了些!” 虞甜的脸色一下子冷下去,不再是刚才的和风细雨,透着几分凛然,她眼尾轻轻一挑,那张温和的面容便显出几分凌厉:“原来长公主也知道自己手伸的太长了些! 陛下的后宫自然是由陛下做主,如今陛下身子还未大好,公主一声不吭就想往后宫塞两个人,知道的是担忧陛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居心不良呢!” “你!”她气急败坏,咬了咬唇,扭头看向傅凛知,“本宫也是关心陛下,本宫也是陛下的亲姐,难不成还会害陛下不成?” 这个女人简直巧言令色! “对呀,本宫也是关心公主呀。怎么,只是把公主做的事情回敬到公主身上,公主便受不了了吗?”她唇角含笑,眉眼透着泠泠冷意。 长公主涨红了脸,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她眼珠一转,委屈地瘪了瘪嘴:“皇后分明是在故意刁难本宫,本宫与驸马正是恩爱的时候,突然塞进来两个妾室,不是诚心破坏本宫与驸马的感情吗?” 虞甜简直想冷笑出声,这个女人当真是把双标演绎到了淋漓尽致。 她可以这样对别人,就不允许别人反过来这样对她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今天她就要教教她怎么做人。 “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虞甜皱起眉头,神色有几分委屈的样子,“不是公主自己说的为妻当贤吗?善妒可是大忌呀!” 她语调停了停,在对方难看的脸色下,慢悠悠地继续,“再说了,如果公主与驸马是真爱的话,必定不会因为其他人,就轻而易举的被挑拨了感情。难道公主也不确定,驸马是不是真心爱护公主吗?” “本宫……!”长公主噎了噎,哑口无言。 虞甜轻笑一声:“本宫是在帮公主试探驸马的真心呀。” 第78章 拭目以待 虞甜目送气的脸歪鼻子斜的长公主离去,回过头来看向傅凛知,眼珠微转,故意掐着嗓子娇娇怯怯地道:“臣妾自作主张把那两个美人送进了公主府,陛下不会生臣妾的气吧?若是陛下不高兴了,现在臣妾把人叫回来还来得及呢。” 傅凛知凉凉的目光睨着她:“好好说话。” 虞甜头皮一凉,立马见好就收。 她坐直了身子,没过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扭过头,语气试探:“臣妾看刚刚那两位妹妹长得也挺好看的,陛下当真就没有一点动心吗?” 温香软玉,活色生香,她看了都心痒痒,可见长公主的确是花了大本钱的,是个男人都不能坐怀不乱吧? 傅凛知唇角一松,喉尖轻轻滚动,蓦地压低了声音,慵懒的嗓音透着狎昵:“哪比得上皇后呢?” 虞甜猝不及防他这反应,结结实实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同时耳根微红。 她这是被调戏了吧,是吧? 虞甜心中暗恼,面上却故作淡定:“这世上美人数不胜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臣妾自是不敢夸大的。” 傅凛知唇微掀,语调慢悠悠的:“皇后谦虚了,朕就觉得,没人能比得了皇后。” 虞甜愈发肯定:她果然是被调戏了! 暴君今天别是吃错药了吧?居然会夸她哎,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难得没被怼,虞甜却怪不自在,总觉得有什么阴谋似的,坐立不安。 她眼神谨慎地打量起了傅凛知,不动声色地问:“陛下今天心情很好吗?” 傅凛知眉眼微垂,懒洋洋地勾唇:“还行,刚杀了两个人。” 虞甜:“……” 那就是不怎么好了。 虞甜屁股抬起来,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臣妾就不打扰……” “坐下。”她话还没说完,傅凛知淡淡的嗓音落下来。 于是虞甜刚抬到一半的屁股只能又落了回去。 傅凛知眼神扫过来,定定地看了她半秒,蓦地出声:“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朕交代的吗?” 虞甜懵了懵:“哈?交代,什么?” 她的语气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短短的几秒钟,甚至已经将自己近日做过的所有坏事都过了一遍。 太多了,他指的是哪件? 虞甜想了想,决定先稳一稳,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被炸出来。 傅凛知一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人家压根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 所以这两天他白气了,人家压根不知道。 心里说不出来是烦躁还是气闷,他脸色淡了下来,片刻后,薄唇微动:“还记得答应朕的事儿吗?” 虞甜精神一下子紧绷起来,果然,该来的总会来! 她轻咬唇,眼波微动,露出一个别有意味的笑:“臣妾当然记得陛下说过的话,只不过尚在准备当中,陛下且等着便是。” 傅凛知闻言略诧异地挑了下眉,没想到她竟然还真有所准备。 若有所思打量她片刻,他轻笑一声,语气慢条斯理:“行,那朕便拭目以待。皇后可不要让朕失望才是。” 第79章 刁蛮郡主 “喂,你撞了本郡主,还弄脏了本郡主的鞋子,想就这样走了?”身穿粉衣,扎着丸子头的小姑娘扬着下巴,眼里满是傲慢的怒意。 第88章 傅明礼停下脚步,转过身抬头看她,停顿片刻,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衣袖,抿着唇冷冷出声:“是你自己撞上来的,孤还没说你弄脏了孤的衣服呢。” 长宁郡主从出生到现在,无论是走到哪儿都是被人捧着的,何曾遭受过如此冷淡,登时脸色就不好看了。 “如果本郡主非要你道歉呢?” 她咬着唇,眼里攒了怒意。 旁边的嬷嬷拉了一下她,低声地提醒:“郡主,这位是太子殿下,莫要无礼。” 虽然是说着训斥的话,语气却没有什么呵斥的意味,谁不知道太子殿下不得陛下的重视,在宫里不过是个透明人罢了。 下人们惯会看菜下碟,因此并不是很将两个小孩的冲突放在眼里。 长宁轻嗤一声,原本娇憨的面容看上去娇蛮任性:“我管他什么太子?弄脏了我的鞋,就应该付出代价!” 傅明礼面无表情,略有些婴儿肥的脸蛋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他冷静地问:“你确定要孤道歉?” 长宁郡主抬了抬下巴,神色倨傲:“快点儿,本郡主赶时间呢,你要是跪下来给本群主磕个头,顺便把鞋子擦干净了,就让你走。” 长宁可不知道什么太子不太子的,她只知道这人弄脏了她的新鞋子,态度还很不好,那冷淡的眼神也很是不顺眼,让她下意识喜欢不起来。 她自认为她的条件已经很仁慈了,这人若是识相呢,这会儿就应该感恩戴德,给她跪下认错。 倒是她身边的嬷嬷,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傅明礼有点想笑,小胖子尚且不敢让自己给他下跪,这个不知道打哪来的野丫头,胆子大还真不小。 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中了他的雷点。 傅明礼抬起头来,眼里浮过明灭的冷光,他轻轻弯唇:“你配吗?” 长宁郡主愣了一下,然后不出意料地炸了! 她原本白皙的脸颊迅速染上一抹薄红,被气的。 她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怒视着傅明礼,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甩过来:“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来势凶猛的鞭子如同灵蛇一般,眼看着就要咬上傅明礼的脸,长宁郡主见状,嘴角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敢跟她作对,这就是代价。 然而想象中的惨叫并没有响起,只见他轻轻一偏头,抬手攥住鞭子。 长宁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她眉头紧拧,用力扯了扯鞭子,然而却纹丝不动。 几番挣扎无果,她火气嗖的一下上来:“松手!你好大的胆子!” 两人对视,只见傅明礼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下一秒,他蓦地松手,这头的长宁却来不及反应,那鞭子用力弹了回来,在她惊恐的眼神下,甩上她的侧脸。 “啊啊啊!” 长宁被抽倒地,捂着脸发出一阵剧烈的惨叫。 旁边的下人看到她下巴上一条血痕,吓得变了色,连忙围上去。 “啊!郡主,您的脸流血了!”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存在感十分鲜明,长宁低头看着指尖上沾染的鲜红,眼里闪过一抹难以置信,她眼泪哗的一下冒了出来,崩溃地尖叫:“都滚开呀,不许看!” 旁边的人被她这副模样,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又不敢上前。 长宁猛地抬头,泛着泪光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罪魁祸首,带着哭腔的嗓音却没什么气势:“你敢伤本郡主,我娘亲不会放过你的!你给本郡主等着!” 她这会儿形容狼狈,哪还有一开始的张牙舞爪,趾高气扬,倒是比之前顺眼多了。 傅明礼却无动于衷,轻嗤一声:又是个受了委屈只知道找靠山的。 合着都仗着他没有靠山呗? 傅明礼眼神冷漠,没关系,反正他也不在乎。 这么想着,傅明礼一抬头,这猝不及防,看到了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虞甜站在不远处的小道上,遥遥望着这边,神情像是在笑,透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傅明礼原本冷漠的表情霎时一僵,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心虚。 她在那里看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毕竟现在眼前这一幕,怎么看都像是他单方面在欺负人,她又会怎么想他?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表里不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单纯? 傅明礼袖中的手缓缓攥紧,将掌心掐出了印子也犹不自知,他一边说不出来的担忧,一边又自暴自弃地想:她对自己怎么看这重要吗? 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想是这么想的,可当虞甜朝着这边走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克制不住的,身子紧绷起来,甚至连眼神也都不敢落在她的脸上。 “皇后娘娘驾到——” 伴随着这一声唱喏,在场的人纷纷跪下行礼。 长宁郡主还在抽泣,也跟着一脸茫然地看过来。 她盯着虞甜,眼神怔了怔,连抽泣的动作都滞了一拍。 这就是皇后娘娘? 长得可真美……不对,她和那个臭小子是一边的! 长宁倔强地扬起了下巴,却被旁边的嬷嬷摁着跪下:“郡主,快给皇后娘娘行礼。” 凭什么要她行礼? 长宁挣了挣,没挣脱,十分憋屈地垂下了头。 第89章 虞甜的眼神掠过傅明礼,在其他人身上兜转了一圈,倒是没急着让人起来,步履慢悠悠地走到恨不得化身为一块石头的傅明礼面前,话音打趣:“呀,怎么每次都能这么巧,撞见殿下的好事呢?” 话里的幸灾乐祸不要太明显。 傅明礼没忍住,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虞甜倒也不意外,次数多了这种事情处理起来甚至有种得心应手的感觉。 她叹了口气,望着那边委委屈屈的小姑娘,唇边含着轻柔笑意:“都给本宫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瞧瞧这阵仗,成何体统?” 第80章 凭什么呢 虞甜打量着面前的小丫头,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看着还有些刁蛮娇纵,前期又坏又作,可是竟然在最后为了傅明礼舍身赴死。 没错,她之前听拂月提起长宁郡主这么大的反应,就是因为在书里,这是一位挺矛盾的女配,说好吧算不上,说坏又坏的不彻底。 她一开始处处和反派傅明礼作对,为对方的黑化事业贡献了不少,谁知到头来却戏剧性地爱上了傅明礼。 只可惜,虞甜望了眼面无表情的小崽子,这小子可是个铁石心肠的,一心只想着搞事业,人家为他死了,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长宁郡主十分倔强地扬起下巴:“你就是我舅舅娶的皇后?” 语气实在算不上恭敬,小丫头不太讨喜啊! 傅明礼眼神冷了冷,虞甜本人却不甚在意,笑眯眯地偏头望着她,语气称得上和蔼:“对呀。” 她态度这样好是长宁始料未及的,更何况生的还好看。 长宁抿了抿唇,态度不自觉软化几分,可是神色依旧透着倨傲:“既然是皇后娘娘,那总不能偏帮自家人吧?”她瞪了眼傅明礼的方向,语气又委屈又咬牙切齿,“他弄花了我的脸,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处置?” 说着,侧过了头,露出带着血痕的侧脸,白皙的脸颊上横亘着一道红痕,如同白玉微瑕,自是惹人怜惜的。 更何况男生对小女生动手,算什么本事? 可惜虞甜来得早,围观了整个过程。 她瞥了眼傅明礼,小崽子咬着唇,倔强地别过了头,单看这张脸,确实无法想象他下手这么狠。 脾气也犟的厉害。 即便是被人逼到这种份上,也不主动出声解释,宁愿被人家冤枉。 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 虞甜极轻地叹了口气:“本宫为什么要处置他呢?” 她清澈的眼眸看着长宁,语气透着自然而然的疑惑,如此认真的态度,有那么一瞬间长宁甚至没注意到她话里的内容。 直到她反应过来,一双眼睛因震惊而瞪的滚圆,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你不是皇后吗?皇后不应该大公无私的吗!” “你说的似乎有道理。”虞甜看着她拧起的眉头,唇角的弧度倏地落了下来,眼神平静,“可是小姑娘,你确定真的要我提醒你,是谁先动的手吗?” “我……!”长宁没防备她会这么说,脸颊突然涨红,她眼神透露不满,“可我又没伤到他!他还反过来打伤了我呢!” 可能是被人捧习惯了,她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唯我独尊的态度。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这脾气却不讨喜。 长公主就是这么教孩子的? 也是,那样的人指望她能带出什么样的孩子? 虞甜眉尖蹙起,耐着性子问她:“那你觉得他到底该怎样做呢?是一定要等到受伤了才能反抗吗?” 长宁哑口无言,张了张嘴:“那,他就不能不反抗吗?” 虞甜笑了,她的眼神透着一股悲悯和同情,这让长宁很不喜欢,本能的排斥。 似乎她是地上的脏东西一样。 “我可以理解为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对他动手,而他不可以做出反抗,只能乖乖承受,硬生生被你打的遍体鳞伤,对吗?” “可是,凭什么呢?” 虞甜问。 凭什么呢? 凭什么你动手在先,我却不能做出反抗呢? 因为我反抗了,没能如你的意称你的心,所以我就错了是吗? 狗屁歪理! 她这辈子最讨厌受害者有罪论! 她的眼神倏地冷下来,清棱棱的,不再温和,莫名给人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长宁有点被吓到,身子往后缩了缩,她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一时之间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 自她出生以来,身边的人都十分宠爱她,要什么给什么,久而久之,她就难免产生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她不会有错,错的都是别人。 从前她也用鞭子抽过不听话的人,还伤过许多贵女,可他们只能忍气吞声,因为她母亲是长公主,他们得罪不起。 这种行为是错的吗? 长宁或许知道答案,可她已经养成了这种思维模式,身边的人必须围着她转。 突然冒出个傅明礼这样的刺头,不但不怕她不讨好她,还反过来伤了她。 她心里极不痛快,更不能适应,原来世界不是围着她转的,原来打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原来不是所有人都会惯着她。 虞甜居高临下睨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色,走上前几步,伸出手来,长宁警惕地抬起头瞪着她,虞甜指尖虚虚地点着她的伤口,语气温柔:“这里疼吗?” 第90章 长宁到底是个小丫头,本来就觉得委屈,被人这么一问顿时瘪了瘪嘴,有些憋不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当然疼了!不信你来试试?” 只见面前的人对她展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明明是很温和的神色,话音却透着沁骨的凉:“疼就对了,记住这种感受,那些被你伤害过的人,也是这么疼过来的。” 长宁刚要脱口而出的泣音哽在喉咙里。 原来她不是来安慰她的?! 虞甜直起身子,在小姑娘呆滞的眼神中,拾起地上掉落的鞭子,银鞭染着一点血,被她一圈圈缠绕在指尖,落下一抹红痕。 她凝视着那抹红,轻声地说:“任何人做错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没有例外。” 指尖轻轻晃动,银鞭在阳光下闪过亮眼的色泽,也衬得冰冷鞭身上的那一抹血格外的刺眼。 这是它主人的血。 那么曾经被它伤害过的其他人呢? 上面的痕迹已经被洗去,这无迹可寻。 虞甜眼底掠过冰冷的厌恶,轻飘飘睨了眼长宁,语气温和:“这条鞭子,本宫给你没收了,染了血的玩意儿可不吉利。” 她晃了晃手里的银鞭,眉眼敛着温山软水,说出来的话却是暗藏机锋: “若是再有下次,本宫就要替长公主殿下,好好教教孩子了。” 长宁:“……” 她虞甜的眼神被吓哭了。 第81章 倒也不必如此器重 傅明礼盯着虞甜的背影,沉默片刻出声:“为什么你每次出现的都这么巧合?” 虞甜身形一顿,慢吞吞转过身来看向他,她湛黑的眸盯着他,拧着眉像是在认真思考,片刻后,唇角一弯绽出一抹笑:“也有可能,我感知到你遇到了危险,所以特意赶过来保护你呢?” 保护? 保护他? 这个陌生的字眼乍一出现,傅明礼明显神色一怔,他沉默好一会儿,突然扭头转身,硬邦邦的语气传来:“我不需要保护。” 他宁愿真刀实枪的伤害,也不想要有目的的接近,再给出致命一击,温柔的谎言就不是谎言,裹着蜜的毒药就不是毒药了吗? 他一声不吭拔腿就走。 虞甜诧异地挑了挑眉:“喂小孩,我刚刚帮了你,你就是这态度啊?” 傅明礼脚步一顿,微微偏过头来,嗓音沉闷:“我没有让你多管闲事。” 说完,扭头就走,那小短腿倒腾的倒还挺快,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视野里。 虞甜满心震惊愣在原地,有些气笑了,没忍住反问自己,语气咬牙切齿:“我多管闲事?” 她心里攒了点火,又说不上来的有些失望。 原来她这样的,叫多管闲事啊? 没事,要不是因为多管闲事,她怎么会来到这么个鬼地方,经历那么多本不该经历的事情? “行呗,以后不自作多情了。” 虞甜深呼吸几口,掉头就走,步子很快,像是在和谁较劲似的,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小道的尽头。 树丛后,傅明礼探出头来,望着空空如也的花园,手里的叶片被碾碎成汁。 他紧抿着唇,眼神交织着复杂的光。 —— 虞甜这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回到坤宁宫的时候就已经消的差不多了。 她好歹灵魂也是一个成年人,跟一个几岁的小屁孩计较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感觉他最近在躲着我呢?” 惊蛰听了一嘴,转过头来,不解地瞪大了眼:“娘娘在说谁呀?” 虞甜撇了撇嘴,语气怏怏不乐:“还能是谁?某个小鬼呗。” 惊蛰一下子心领神会。 “是太子殿下呀?不过好像确实是诶,自打那日出宫以后回来,殿下好像就不怎么来娘娘您这里了。” 出宫? 虞甜皱了皱眉,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那晚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仔细想想,出宫那晚,实在是遭遇了太多,她压根没空去留意一个小孩的心思。 难道小崽子被那晚的阵势吓着了? 也不应该啊,又不是什么纯情小白兔,这点阵仗还能吓到他? 虞甜左思右想无果,这段时间她也的确是忙的抽不开身,要不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再去找他谈谈心好了。 惊蛰见她思虑颇深,要忍不住开口劝慰:“殿下如今也是分身乏术,陛下为殿下好多课呢,可能是压力太大,太累了吧。” 那么小一个孩子,肩头的责任重大,也怪不容易的。 虞甜蹙了蹙眉头,有心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傅凛知定然有自己的考量,她身为一个后妈,这会儿插嘴的话,很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 傅明礼抬头望着夜色,今晚没有月亮,夜幕黑的像浓稠的墨,四下寂静无声,只有虫鸣,时不时从草丛里传来。 他手背在身后,神色深沉问旁边人:“听说过一句话吗?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小六子一只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去拍脖子上的蚊子,两条腿来回折腾,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猴。 他顶着一脸苦不堪言,眼神幽怨:“殿下,别放不放火的了,咱快回去吧,这里好多蚊子啊,忒毒了!奴才都被咬了四五个包了!” 傅明礼:“……” 第91章 破坏气氛真有一手啊你。 他恶狠狠瞪了眼这蠢货,下一秒,一只蚊子飞上来,傅明礼皱着眉一巴掌拍死,盯着掌心的死蚊子,他眼神嫌弃地在小六子身上擦了擦,脸上的淡定有些维持不住:“确实蚊子挺多的,换个地方吧。” “……” 小六子委委屈屈任由他擦手,张了张嘴,敢怒不敢言。 眼见着自家殿下越走越偏,小六子终于忍不住了,一脸惊恐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色,总觉得黑暗里蛰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殿下,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不会真要去放火吧?这奴才可不敢陪您疯啊,被抓住了可是掉脑袋的!奴才上有老,下有小,可没这个胆子……” 傅明礼脚步一停,扭过身来,面无表情盯着他:“你哪来的小?” 说着暗示意味十足地朝他身下看了看,眼里带着一丢丢困惑。 “不是说太监生不了孩子吗?” 小六子:大可不必这么扎心。 他咬了咬唇,眼神愈发委屈:“不能生,奴才还可以收个干儿子呀,宫里那些大太监们就喜欢到处收干儿子,等奴才混到了他们那样的位置,也要收几个过过瘾!” 傅明礼扯唇冷笑:“呵,别想了,就你这猪脑袋,这辈子都混不到那样的位置。” 小六子:“……” 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直到看到自家殿下带他来的地方,小六子两腿一软,在空中瑟瑟发抖:“殿,殿下,咱们为什么要来这儿啊?你一定只是单纯的想来看看星星对吗?” 这可是摘星楼啊! 传说中擅闯者死的皇宫禁地! 傅明礼朝他露出人畜无害的笑:“本殿下想偷溜进去。” 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您为什么可以说的那么坦然啊喂? “……”希望破灭,小六子脸木了。 他沉默半秒,暗搓搓后退了半步:“殿下,不是奴才不肯帮您,可这的确是帮不了啊,咱要不还是先回去洗洗睡了,您看这时间也不早了……诶诶诶殿下!” 傅明礼踩着他的裤脚,朝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你放心,你尽管回去睡觉。本殿下要是被抓了,第一时间就把你给供出来。” 小六子:“……不是,好歹主仆一场,您忍心吗?” 傅明礼眼神无辜:“的确不忍心,所以到了底下也要带着你一起啊。看,孤多器重你。” 小六子:“……” 倒也不必如此器重! 第82章 夜探摘星楼 “哎哟喂!没看出来呀,殿下,您个头不大,体重倒还不轻呢……”小六子扎着马步,用肩膀托着傅明礼的屁股,两条腿颤颤悠悠,因为用力脸都憋红了。 傅明礼正在艰难地往上爬,闻言脸色一黑,咬了咬牙,有心想踹这二愣子一脚,然而施展不开。 他翻了个白眼,手艰难地往上够,牙尖咬的咯吱作响:“蠢货,再拖高一点!” 小六子气沉丹田,臂上和腿部同时势力,一时间腿抖的更厉害了,苦哈哈地解释:“殿下,奴才实在是没力气了,最近吃太多了,没怎么动,都长膘了!” 傅明礼:“……”回去他就把他那些小零嘴给没收了! 一个不留神,身下的人突然使劲,傅明礼震惊地瞪大了眼,整个人被顶了上去,然后…… “啪!” 身上一轻,小六子一脸兴奋地站起身来活动着手脚:“殿下,成了哎!” “诶,殿下你人呢?”小六子抬头望着空无一人的窗户,眼神茫然。 刚刚好像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久久没有听到回应,小六子不由得有些慌了。 遭了!莫非殿下出事儿了?! 他心急如焚,踮着脚跳起来企图观望观望,奈何身高有限,压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压低了嗓子急切地吼: “殿下,您要是被人绑架了,您就吱个声!小六子这就去给您搬救兵!” “……” 鸦雀无声。 小六子脸色如丧考妣:“完了完了,我就说不该擅闯这鬼地方吧!这下可遭报应了!” 许久,傅明礼咬牙切齿的声音飘了出来:“蠢东西,给孤闭嘴!” “哎呀,原来殿下您没事儿啊?”小六子眼神噌噌亮起来,呲着一口大白牙笑得跟傻子似的。 傅明礼扒着窗口居高临下望着这傻缺,心里第无数次按捺下踹死他的念头,烦躁地皱起了眉:“动静小点,别被人发现了!” 小六子一脸后知后觉捂住嘴,张望一会儿,立马识趣地用手在嘴巴前划拉了一下,表示自己会安静。 傅明礼瞟了眼深沉的夜色,神色凝重了几分:“去,把门守好,有人来给孤暗号。” 小六子眼巴巴望着他:“殿下您可得动作快点儿啊!” 傅明礼敷衍地点点头,摸出火折子点燃了,小心翼翼地朝里面摸去。 有一会儿没听到动静,小六子只感觉度秒如年。 他不敢放松警惕,生怕自己的职业生涯就交代在这里,一脸焦急地左顾右盼,连蚊子也顾不上拍了,伸着脖子压低了声音朝里喊:“殿下,您可动作快一些!奴才可撑不了太久啊!” 里面传来傅明礼不耐的声音:“知道了,守好你的门。” 这里,傅明礼握着火折子举在面前,每走一步路都小心翼翼,黑暗中,他睁着一双眼睛,不肯错过分毫。 第92章 这是他从未踏足,也不敢踏足的领域。 虽然他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只言片语,从未见过他的母亲,可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会梦到那个画面。 女子决绝地从高楼一跃而下,鲜红的血溅满青石。 每每这时候,他都会从梦中惊醒,然后彻夜难眠。 能踏进这里,傅明礼也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他想去了解关于生母的一切。 为什么她抛弃自己的时候,能够那么决绝。 空旷的室内,一簇烛火幽微,灯火如豆,慢慢穿梭在书架中。 空中有股浅淡的冷香,像是某种檀香未消散的味道,傅明礼鼻尖轻嗅,思索片刻想起来,这香味他似乎在,父皇身上闻到过。 原来他之所以身上染上这种冷香,是因为在这里待了很久么? 傅明礼抬手摸了一下书架的角落,指尖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灰尘。 听说父皇从来不肯让人随意进出摘星楼,甚至连打扫都不许,可是这里依旧能够保持不染尘埃,想必是他亲手而为。 他那表面上看上去冷情冷心的父皇,竟也有如此痴情的一面么? 傅明礼心绪复杂,突然之间好像有点能明白这些年他为何对自己不冷不热了。 莫非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存在,所以让那女子产生不喜? 可是耳边分明又有一道声音若隐若现: “殿下可知,‘昭’,日明也,寓意光明,美好。” “我不知道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好做评判。可我知道,一个母亲,给自己的孩子取这个字,一定是爱极了他。” 傅明礼握紧了拳头,眼底的灯火晃动,眼神逐渐坚定下来。 母亲是爱他的。 或许,或许只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 他一定要查出她死亡的真相! 傅明礼继续朝前摸索,来到一处博古架前,正中摆放着一副卷起的画卷,似乎主人格外珍视爱护,所以要放到一眼就能看得到的地方。 他眸光一停,不知为何心跳的有点快。 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欲望驱使着傅明礼伸出手去,当然,他也照做了。 画卷染着冰凉的温度,却十分光滑,看得出是常常被人抚摸,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傅明礼踮着脚有些艰难地将东西拿下来,期间还要小心翼翼,以免不慎碰到其他的东西。 他手里还拿着火折子,不方便将画卷打开,犹豫片刻,他只好走到一边,用火折子将一根蜡烛点燃,然后熄灭火折子将火折子揣回怀里。 傅明礼垂眸盯着手里的画卷,缓慢地抬手将红带子给解开。 即将窥见庐山真面目的前一秒,他又有些迟疑了。 似乎打开了这画卷,就会发生一些很不好的事情,这样的感觉来的莫名其妙且强烈异常。 傅明礼告诉自己,他只是看一看,又没什么的。 兴许就是普通的山水画呢? 大声呼吸几口气做好了心理建设,动作谨慎地将画卷给摊开。 微弱的烛光照在画卷上,女子的裙摆缓缓展现出来。 原来只是一副仕女图。 他心里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 直到视线落在那女子的脸上,傅明礼呼吸滞了一拍,手里的画卷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 第83章 他的母亲 傅明礼呆站在原地半秒,回过神来,迅速弯腰捡起画,凑到光下重新打量起来。 画中的女子有着和虞甜一模一样的容貌,可又有些许的不同,画中的人正在荡秋千,曳了一地的裙摆飞扬,她唇边叼着一株红色山茶花,神情鲜活又恣意。 傅明礼目光颤抖的去看左下角的落款。 永宁三十四年桂月。 傅明礼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永宁,是先帝的年号。 无论是年纪还是身份,画上的女子都绝不可能是虞甜,永宁三十四年的时候,她大概才八九岁大。 能被放在这里,还被傅凛知如此珍藏的画像。 只能是他素未谋面的,母亲。 傅明礼呆呆地瞪大了眼,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来之前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可没有一种是关于眼前这一幕的。 他日思夜想的母亲,竟然和虞甜长得一模一样! 所以,父皇就是因为这个,才对她那么特殊的吗? 她自己又知道吗? 应该知道吧,本来就是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儿呢? 所以他们都知道,只有他一个人彻头彻尾的被蒙在鼓里! 傅明礼整个人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所笼罩,对傅凛知有,对虞甜也有。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如此一来,他的母亲又算什么呢?! 虽然从未见过她,可血脉的联系让他本能地为她鸣不平! 傅明礼死死地盯着画中的人,目光恨恨,似乎要将这幅画戳出一个洞来。 他既怒其不争,又哀其不幸。 所以你后悔了吗? 本该属于自己的夫君被别人霸占,本该属于自己的儿子被别人夺去…… 她会永远地替代你活下去。 你后悔了吗? 画中的女子笑容依旧明媚,身姿轻盈的像一阵风,美好又遥不可及。 第93章 她自是不可能给他答案的了。 傅明礼忽地眼眶一热,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他吸了吸鼻子,抬手重重地擦了擦眼泪,被水洗过的眸子明净发亮,声音闷在喉咙里: “虽然你从未尽过一天母亲的责任,可我却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傅明礼的眼神慢慢坚定下来,透着一股执拗和狠决:“我不会坐视不管的,我只有一个母亲,谁都别想替代!谁也不能替代!” 窗外传来隐约的动静,傅明礼回过神来,克制住自己的视线不再去看,他神色慎重地将画卷给卷起,踮着脚小心翼翼放回原来的位置。 然后熄灭蜡烛,迅速离开现场。 小六子正急的抓耳挠腮,见到人出来眼睛瞬间一亮,连忙迎上来接住他:“殿下您可算是出来了。您要是再不出来,奴才都想跑路了……诶,殿下,您眼睛怎么了?” 小六子留意到他不同于进去之前的神情,神情一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殿下眼睛有点红? 小六子脑海里冒出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该不会是里面太黑,殿下吓哭了又不好意思说吧?! 他正要开口,傅明礼的目光掠过来,透着一抹杀机:“孤怎么了?” 小六子哑了哑声,十分有眼力见:“没,殿下能怎么,是奴才看花了眼!” 他见傅明礼神色微缓,搓了搓肩膀,小心翼翼地试探:“所以,殿下有在里面发现什么吗?” 傅明礼微顿片刻,神色冷淡:“没有。” 小六子哪能看不出来他心里装着事儿? 可殿下不愿意说的事,他便是问破了天也问不出个什么来,他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那咱回去了?” 夜里起了风,燥热的气息被一扫而空。 隔了一会儿,傅明礼被风送过来:“不,先去一趟坤宁宫。” “啊……哈?!”小六子正打着哈欠昏昏欲睡,闻言猛地瞪大了眼,怀疑自己幻听了。 这个点,去坤宁宫?! 他观察着傅明礼的表情,语气委婉地提议:“这个点,皇后娘娘肯定早就歇息了,殿下若是有什么事,不妨明儿一早再过来?” 傅明礼神情平静:“没关系,孤就是去看一眼,不进去。” 小六子:!!! 您到底懂不懂潜台词啊! 这大半夜的您不睡觉,奴才我还想睡觉呢! 你说你要是有急事呢,还可以理解,又没急事,大半夜的跑去看什么看? 多吓人啊! 然而他内心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一脸苦逼地跟在后头。 来到坤宁宫门口,不出意外,灯已经全部熄灭,里面的人早就歇下了。 小六子一脸果不其然的表情,困的眼睛都睁不开:“殿下,看完了吧,咱可以回去了吗?” 他真的好想睡觉啊! 毫不夸张,现在给他一个枕头,他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 没有听到动静,小六子勉强将眼睛眯开一条缝望过去,黑暗里,自家殿下目眺坤宁宫,动作僵直,神色复杂,眼神变幻莫测。 过了许久,他似乎听到他说了一句: “住在那里的,本不该是她。” 小六子没反应过来,茫茫然瞪大了眼:“啊?” 傅明礼却没回应,眸色深沉注视着巍然矗立的宫殿。 没一会儿,若有若无的冰凉落在脸上,小六子仰起头仔细感受了一下,然后瞪大了眼有些惊讶:“殿下,下雨了!咱们快回去吧!” 傅明礼却纹丝不动,冰凉细密雨丝渐渐濡湿了他的头发,眉梢眼睫也缀着细小的雨珠,眼眸蕴着雾气,他神情毫无波澜。 小六子以为他没听清,冲上来朝他耳边喊:“殿下,咱快走吧,一会儿雨下大了就遭了!” 虽说这天气也不冷,可被雨淋湿了身子,没准儿也是要染上风寒的! 傅明礼抿着唇偏头看他,没头脑地问:“下大了不是更好吗?” 正好也让他更清醒些。 小六子听了一脸匪夷所思,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张大了嘴:“不会吧,也没发烧啊!” 傅明礼皱眉躲开他的手,又站了一会儿,他平静地敛了眸,眼睑处拓下淡淡阴影:“算了,回吧。” 小六子一脸大喜过望。 可算是能睡觉了! …… 第84章 替身竟是她自己 虞甜从床上醒来,乍一看到陌生的环境还有些发怔,她揉了揉眼睛,思维停滞两秒,回忆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这是乾清宫。 昨晚她因为宴会的一些问题来询问傅凛知,后来却被对方留下来,研了一晚上的磨! 想到这件事虞甜就忍不住咬牙切。 研磨! 美人在侧,却让她研了那么久的墨,恐怕也只有傅凛知这么丧心病狂的人才做得出来这种事。 手腕传来一阵酸痛,虞甜忍不住在心底骂娘,默默将傅凛知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记得她好像是因为太累所以不小心睡着了,如今却在床上醒来。 身上的衣裳还是昨晚的那套,虞甜撇了撇嘴,暗道算那狗东西有点良心,也没有饥不择食到这个地步。 她四处张望,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身,趿了鞋子站起身来。 拂月和惊蛰还没过来,无人梳妆,虞甜也不急着离开,她在寝宫里四处走了走,谨慎地没有乱碰东西。 第94章 虞甜忍不住回忆起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情景,那时候的她连命都差点儿没保住,哪有功夫仔细观察这里的陈设? 可能那时的她也没有想过,还有如今的这番情景。 现在回想起来,虞甜弯了弯唇角,果然是造化弄人。 其实,傅凛知也没那么不好相处嘛,虽然总是冷着一张脸爱吓唬人,可是除了刚来的时候掐她脖子那一次,也没有对她做出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虞甜暗暗心道,要是她体内的毒可以解的话,或许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能接受。 至少做皇后的好处很多,看谁不爽直接怼,她就喜欢别人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耀武扬威的感觉还不错,要是哪天不能仗势欺人了,她估计还会有一点小失望。 而且,别的不说,傅凛知的这张脸还是很对她胃口的,日日瞧着也赏心悦目,恐怕天底下也找不出几个人比得上他了。 最重要的是,无痛当妈,白捡一个儿子,这波不亏啊! 如同拨云见日一般,沉闷许久的心情豁然开朗,虞甜挑了挑唇,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朝殿外走。 这会儿傅凛知应该在养心殿处理政务,她正要绕过屏风,突然听闻外面一阵吵闹。 “父皇觉得这样真的公平吗?对我母亲公平吗?对虞甜公平吗?对儿臣又公平吗?” 这是小崽子的声音,听上去还十分激动。 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虞甜的脚步立时顿住。 她唇角的弧度慢慢落下,眉尖轻轻蹙起,神色狐疑。 什么对她公不公平的? 怎么还和她扯上关系了? 傅凛知的声音冷极,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便是她听了都忍不住一个激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好凶! 虞甜暗自咋舌,这两人又是怎么了? 傅明礼却没有退缩,扬起下巴冷笑一声:“儿臣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可父皇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放肆!”傅凛知冷斥道,他浓黑的眉压得极低,全身都是低气压,“你最近的胆子是越发的大了,规矩学到狗肚子里了?” 傅明礼抿紧了唇,笑容有些嘲讽:“父皇别拿规矩压我,如若您觉得儿臣说的不对,事后只管罚便是,儿臣也认了。” 他身形笔直站在那里,小小的身板却爆发着一股巨大的能量,诘问字字逼人。 “儿臣已经知道了,父皇之所以对虞甜特殊,是因为她长得和我母亲一模一样,对吗?” 本来还在纳闷,这父子二人为什么突然剑拔弩张的虞甜神色一怔。 什,什么? 她,长得和傅明礼的生母一模一样? 傅明礼的声音还在继续,“您是把她当我母后的替身了,对吗?” “你到底是听谁说的?”傅凛知眼微眯,很快反应过来,霍然起身,脸色冷戾,嗓音已然染了怒意,“你擅自去了摘星楼?!” 傅明礼无所畏惧,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一步,他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他默默挺直了腰杆,脸色倔强:“儿臣若不是去了摘星楼,也不会发现如此精彩的事实,父皇还想瞒儿臣多久呢?”他扯了扯唇,嘲讽意味居多,“不然儿臣换个说法,父皇还想自欺欺人多久呢?” 傅凛知神色阴沉盯着他,许久没出声,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狠了。 这反而给了傅明礼无限的勇气,以为自己是戳到他痛脚了,他再接再厉,鼓起勇气开口。 “虞甜即便长得和我母亲一模一样,她也不是我母亲!没有谁能够替代我母亲! 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儿臣都懂,父皇会不懂吗?若是等到她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她又该如何自处呢?父皇有考虑过吗?” 他言辞激昂,没有一刻是如此的愤怒,他崇敬自己的父皇,认为他是个大英雄。 从前的被忽视被冷待他都可以照单全收,可他无法容忍,有人试图在他生母身上大做文章。 那是他的底线。 即便这个人是他的父皇,他也不能够允许。 虞甜已经完完全全地愣住了,她又不傻,在这听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即便是猜,也应该能猜出来事情的大概。 从不敢置信,到满心麻木,虞甜想扯唇,然而脸部却僵硬的厉害,挤出一个笑也很艰难。 失落是有点儿,难过算不上,她又不是爱傅凛知爱的死去活来,充其量也是觉得这是一个勉强能够凑合过日子的对象。 想到不久之前自己天真的想法,如今她只觉得荒谬。 白月光替身文,从前也不是没看过,只是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多新鲜呐! 她居然成了别人的替身?还是那位传说中大暴君爱到死去活来的女人。 应该说是她的荣幸吗? 虞甜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变得平静。 “叮咚——” 腕间清脆的铃声惊动了殿内的父子二人,两人面色一变,齐齐扭头看过来。 虞甜面色平静站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也温和至极: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第85章 太子禁足 傅明礼愣住了,神色和大脑一起,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第95章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刚才的那些话她又听到了多少? 不知为何,傅明礼忽然有些不敢看虞甜的眼睛,尽管她面色平静,堪称波澜不惊。 傅凛知神色沉凝如水,眉头紧蹙:“谁让你过来的?” 他不悦的目光扫向李有福,责怪的意味不言而喻。 人醒了也不通传一声,这个办事不力的蠢货! 后者对上他犀利的眼神,下意识心虚地垂下了脑袋,暗暗叫苦: 他哪儿知道太子殿下会突然发难,皇后娘娘又刚好这时候闯过来,听了个正着呢! 他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这下可完了! 虞甜听出傅凛知语气里的责怪,险些气笑了,然而她生生克制住了冲动,唇角勾起一抹似嘲非嘲:“是臣妾的错,臣妾没有支会一声便擅自闯进来,还不小心听到了陛下和太子殿下的谈话,所以陛下要罚臣妾吗?” 傅明礼愣了一下,这似乎是她。头一次如此冷淡地称呼他为“太子殿下”。 他睁大了眼,眼睫慢慢垂下,心里说不出的空落落。 傅凛知的神色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唇动了动,半晌才出声,话音不甚自在:“朕不是这个意思。” 虞甜唇角弧度微扬,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既然陛下并没有打算惩罚臣妾,那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关于刚才听到的内容,她只字不提,似乎完全不在意,又好像没听到似的。 然而她的表情却并不是这么回事。 以往的虞甜神色也温和,然而却给人一种温柔好相处的感觉,这会儿的她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却多了几分疏离。 不待傅凛知开口,她福了福身,昂首挺胸,抬步朝门口行去。 路过傅明礼的时候,她目不斜视,分毫的眼神都没有给他。 傅明礼抬起眼睫,只来得及看到一片衣角从眼前划过,再然后就是虞甜沐浴着光逐渐远去的背影。 李有福还追在她屁股后头试图挽留:“诶诶诶,娘娘,您要不再留下来用早膳什么的?再坐一会儿也成啊,这马上御膳房的人就该送过来了,回去多麻烦呀……” 虞甜语气温柔,油盐不进:“本宫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多留了,公公请回吧,免得陛下待会儿又要说您失职了。” 说完,她不再看李有福那张皱巴巴的苦瓜脸,慢条斯理敛起袖子,阔步穿过长廊,任凭李有福在后头喊破了喉咙也没有回头。 李有福看了看她决绝的背影,又望了眼里头僵持的气氛,双手交叠重重拍了拍,眉毛纠结地皱在一起:“这这这,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殿内,气氛沉寂良久。 傅凛知居高临下打量着堪称缩小版的他,傅明礼一声不吭垂着头,挺直的脊背给人一种倔强执拗,垂在地上的影子却莫名透着几分孤寂。 他倏地敛眸轻呵一声:“朕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货。” 傅明礼抬眸望向他,抿了抿唇,握紧的拳头松开:“父皇当真不觉得自己有错吗?还是在您眼里,您永远都不可能有错,错的只能是别人?” 傅凛知眼神很淡,客官又挑剔地望着他:“不要以为自己看到了一点儿东西就沾沾自喜,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 “想要指责我,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再说吧。”他蓦地一拂袖,神色冷下来,一字一顿,“现在滚回你的地方自省,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半步。” * “娘娘?娘娘??!” 拂月的声音惊回虞甜的思绪,她撑着额角望过去,小丫头正一脸担忧地望着她:“娘娘,您到底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奴婢都叫了您好几声了!” 虞甜眼底淡淡的鸦青,她缓慢摇摇头,语气很淡:“没什么,在想一些事情。对了,刚才你说什么?” 拂月没有多想,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哎呀,瞧奴婢这记性!” 她瞪大了眼睛一脸懊恼,“奴婢方才听说,太子殿下不知怎么的触怒了陛下,被陛下禁了足!陛下也真是的,干嘛总是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啊?太子殿下才那么大点儿,从小又没了娘亲,已经够可怜了……” 她一脸忧心忡忡地说完,却发现自家娘娘并没有像以往一样附和她。 拂月疑惑地扭头望过去,发现虞甜似乎有些失神。 “从小没了娘亲……”虞甜喃喃自语,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她回想起傅明礼言词激烈的模样: “虞甜即便长得和我母亲一模一样,她也不是我母亲!没有谁能够替代我母亲!” 她哪里比得上人家的生母呢? 更何况,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比。 只是听到这些话,内心不可避免的,还是感觉到一阵失落。 扪心自问,她对傅明礼不好吗? 她已经竭尽全力用自己的方式关爱照顾这个小孩,避免他走上原著的命运。 可是现在想想,他真的需要这些吗? 或许她付出再多,在人家看来只会是别有居心吧。 活人怎么比得上一个死人呢? 还真是看得起她。 难怪傅明礼最近那么疏远她呢,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她长得像那个传说中的女人,是那个女人的替身,只有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第96章 一想到自己还厚着脸皮,总是上前搭话,换位思考一下,一个长得跟自己的生母一模一样的人,天天出现在自己面前晃悠,估计她也会膈应吧? 虞甜胸中堵着一口气,郁结在心。 “人家父子两人的事,你操什么心?” 拂月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虞甜神色恹恹,抬眸瞧了她一眼:“坤宁宫的事情还不够你忙的吗?又有功夫操这个心,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 她站起身来,朝里走去:“把贵妃她们都请过来,就说本宫找他们商议歌舞的事。” 拂月看着她的背影,一脸纳闷儿地摸了摸后脑勺:“娘娘这是怎么了?” 惊蛰幽幽地飘过来:“火大着呢,这两天做事小心些吧。” 第86章 各显神通 都说唢呐声起,非悲即喜。 但能把这玩意儿吹出魔音贯耳的效果的,乐贵人绝对是头一个。 院子里,众人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耐心好点的,譬如贞贵人,只是皱了皱眉头,有心想把耳朵堵上又不太好意思。 耐心不好的,譬如贵妃,她正一脸暴躁地低头满院子找趁手的武器,直到在角落里看到了一把扫帚,想也不想地冲过去抄起来,眼见着就要往罪魁祸首身上招呼。 得了吩咐的惊蛰连忙上前拦住她,笑眯眯抢走了她手里的“凶器”,眼神无辜:“哎呀,扫地这种事情奴婢来就好,怎么好麻烦贵妃娘娘呢?” 贵妃眼神杀气腾腾:“……” 扫你奶奶的地!看不出来本宫是想杀人吗? 惊蛰眨了眨眼睛:就是看出来了才更要拦啊!要打出去打,可别脏了坤宁宫的地儿! 一支磕磕绊绊的曲子勉强落下帷幕,乐贵人眼睛晶亮,带着期盼地望向虞甜,羞涩地抿了抿唇:“嫔妾练了好些时日,才达成这样的效果,娘娘觉得如何?” 众人:“……” 也亏得是练了好些时日,不然又是何等惊天动地的效果? 吹的怎么样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 能不能瞪大眼睛看看我们饱受摧残的脸? 众人摩拳擦掌,挤眉弄眼,暗示性十足地望向虞甜,大有她敢昧着良心说一个“好”字就会引起公愤的架势。 虞甜:“……” 啧,至于跟防贼似的防着她吗?她只是不愿意伤害人家脆弱的心灵,又不是没有欣赏水平! 她不动声色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和颜悦色地看向乐贵人,沉吟片刻启唇:“本宫倒觉得还……” 一个“不错”尚未来得及脱口而出,无数道眼刀子唰唰剜了过来,如有实质似的落在她身上,似乎她敢胡说八道一个字,就戳死她! 在这样的目光的沐浴下,虞甜哽了哽,倒是不好再偏袒了。 她生生将话咽了回去,认真措辞两秒,想了个比较中肯的回答: “本宫觉得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乐常在眼里的光一下子黯淡下来,怏怏地问:“是嫔妾吹的太糟糕了吗?” 其他人喜形于色,差点儿没当场附和起来:谢天谢地,你终于发现自己在此道上没有天赋了?! 她眼尾微垂,看上去可怜兮兮,跟只哈巴狗似的望着自己,似乎她的评价对她来说很重要一样。 虞甜突然能理解乐常在了,她并非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何,可她是真心热爱音乐,急需得到一个肯定,支撑她走下去罢了。 尽管周遭都是反对的声音,可只要有一个人支持,她就会充满无限动力。 如此赤诚的一颗心,她倒是不好辜负了。 “并非如此。”虞甜说完这话的下一秒,就感觉乐常在眼里的光重新亮了起来,她不禁有些好笑,语气也添了几分认真,“本宫的意思是,唔,你感情倒是有,就是……还缺了点技巧。”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委婉的评价了,她甚至不能昧着良心说出一句“有点东西,但是不多”。 乐常在却十分激动的样子,“那依娘娘之见,该当如何?” 虞甜语气保守:“勤加练习,可见效果。” 乐常在抱着怀里的唢呐激动地点头:“娘娘所言极是,嫔妾定不负娘娘厚望!” 说完,高高兴兴捧着怀里的东西蹲墙角继续扰民了。 嫔妃们:“……” 放眼整个后宫,再也找不出这样缺心眼儿的了。 哦不对,还有个丽嫔! 皇后娘娘一个人有八百个心眼,这俩蠢货加起来倒贴八百零一个心眼子! 贵妃撑着额角一脸无语,寻思着,这到底是有多蠢才能被这么忽悠,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同理,到底是有多丧尽天良才敢这么忽悠人? 她目光打量着虞甜那笑吟吟的脸蛋,心中暗生警惕:这女人这张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她和那群缺心眼儿蠢货可不一样。 “娘娘,臣妾思来想去,这舞嘛实在不是臣妾所擅长的,您看要不要换别人……”静妃纠结了好久,这才硬着头皮站出来。 她自幼时便喜欢钻研一些风水玄学,对寻常女子应该学习的琴棋书画提不起半点兴趣。 在家中没少被几个姐妹挤兑,就连爹娘也说她上不得台面,给家里人丢脸。 所以被充当弃子送进宫时,她并没有多大的怨念不满,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第97章 她知道皇后娘娘被这一重任交给她,并没有存心羞辱的意思,可到底当了那么多年的透明人,乍一被人重视,她心里更多的竟是惶恐。 怕再次看到失望的眼神。 虞甜认真看向她,思索片刻:“是本宫思虑不周,不如这样,你说说你会什么?” 静妃咬了咬唇:“看风水,算命,测吉凶,还都不是很准。” 众人:“……”好一个不是很准。 这是可以说的吗? 虞甜沉思片刻:“跳大神会吗?” “哈?”静妃懵了懵,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虞甜托着下巴眼神纠结:“本宫听说,跟你们这一行应该多少都会点这个吧,你不会吗?” “会!”涉及专业领域,静妃当即挺直了腰杆,一脸自信地拍了拍胸脯,“臣妾也学过这个!还是请人专门教导的呢!” “……”真的有人会教这玩意儿吗? 虞甜来了点兴趣,身子微微前倾:“那方便展示一下吗?” “那可太方便了!”见虞甜并没有面露排斥,静妃心里有些欣喜,恨不得使出十八般武艺! 她低头在身上摸了摸,嘴里念念有词,“时间匆忙来不及准备,皇后娘娘将就些看吧。” 在众人迷惑的眼神中,她从怀里摸出两串铃铛。 你以为这就完了? 不,众人只见她继续在怀里掏啊掏,然后掏出一串大蒜。 等等,大蒜??? 她平时就随身揣着这玩意儿? 尽管还没闻到味道,一向精致的贵妃娘娘还是捏着鼻子火速将凳子挪远了一点。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 第87章 群魔乱舞 贵妃拍着胸脯惊魂未定,手指颤颤指着静妃,堪称花容失色:“她她她……她平时就随身带着这玩意儿?!” 二臂吧这! 谁他娘的没事贴身带着一串大蒜的! 不嫌味儿大吗? 一想到她平时和静妃离那么近,精致到头发丝儿的贵妃顿时面色变了变,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 她偷偷瞥了眼左右,见没人注意到这里,这才谨慎地捻起袖口凑到鼻下闻了闻。 很好,还是香的! 不枉费她出门前沐浴焚香,细节到连手帕都是用花粉浸过的! 确认离得够远不至于误伤自己,贵妃可算是安下心来打算看戏了。 虞甜瞥见她就差没把嫌弃写到脸上的样子,嘴角抽了抽。 不过,随手掏出一串大蒜什么的,的确是有点过于奇葩。 虞甜看着神色从容镇定的静妃,笑容不变,眼神多少有点欲言又止: “这个……是有什么讲究吗?” 静妃没注意到旁边的人震惊且抗拒的眼神,大大咧咧将那串大蒜挂到了脖子上,笑容爽朗道:“大蒜辟邪嘛,我师傅说跳大神的时候挂一串大蒜在脖子上,避免鬼上身。” “鬼上身???” 这话一出,以她为圆心,周围三米之内瞬间空出。 嫔妃们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原本以为自己很安全的贵妃,扶着凳子神色迟疑,要不再往后挪点儿? 鬼上身什么的听起来还是挺吓人的,应该会挑离得近的上吧? 那可不能够! 短短几秒的功夫,静妃周围只剩下虞甜。 她眨眨眼,倒是不相信鬼上身什么的说辞,无他,社会主义接班人从来不信这些花里胡哨。 她神色淡定地眨眨眼,甚至主动问道:“那还需要点其他的什么东西吗?” 其他人看她的眼神,顿时添上了敬畏和复杂。 静妃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只是做个示范而已,又不是正式的驱魔。” 她没敢说的是,这方面她也不是很擅长,不过嘛,耍个花架子什么的,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静妃握了握拳头,在心里暗暗为自己打气。 虞甜朝旁边让了让,笑眯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开始吧。” 众人心里害怕又控制不住好奇,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瞧着这一幕。 静妃浑身的气势瞬间一变,眼神严肃起来,她拇指和中指相抵竖在胸前,闭起眼煞有介事地念起了咒。 她嗓音偏低沉,很有故事感,尤其是刻意压低的声音说话的样子,很能唬人。 众人不明觉厉,稍稍凑近了听: “无量天尊,功德无量!唵嘛呢叭咪吽……” 很好,除了前面两句话,后面的基本上都听不懂。 听上去倒是挺深奥的样子。 虞甜挑了挑眉,神色有些许微妙: 这咋佛教和道教还串台了呢? 可能,这就是民间艺术吧。 静妃表面稳如老狗,内心慌的一批。 这可咋搞,临到头忘了台词了! 师傅当年怎么教的来着?太久没练手艺都生疏了。 管他的呢,将就着念吧,应该没人听出来吧? 她很是心虚,不过越心虚,脸上反而倒越发的镇定。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丽嫔神色狐疑,掏了掏耳朵一脸嫌弃:“这念的啥玩意儿啊,不会要一直这么念下去吧?” 她一开口,大家瞬间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我一个人听不懂! “呔!”众人被这道声音一惊,惊疑不定地望过去。 第98章 只见静妃的姿势变了,她睁开了眼睛,一只手捏着铃铛高高举起,铃铛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静妃猛地跳了起来,眼神凌厉看一下某个方向,古怪的调子拖得很长,像是在唱戏一样:“妖怪,哪里逃!” 刚好位于她看的方向的丽嫔:“???” 你他娘的说谁是妖怪? 瞎啊你,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妖怪吗?! “妖怪!还不快快现形!”静妃又唱又跳地朝她奔来,众人看向丽嫔的眼神顿时带了几分讳莫如深。 丽嫔:“……” 她怀疑这女人是在公报私仇! 她憋红了脸:“静妃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您把话说清楚,谁是妖怪?怎么还含血喷人呢!” 静妃围着她大幅度地跳动,一边跳一边摇铃铛,嘴里还念念有词,丽嫔感觉自己像只猴。 角落里的乐常在看见这一幕,眼睛顿时一亮,宝贝似的捧着她的唢呐奔了过来,附和着静妃的节奏脸红脖子粗地吹奏起来。 丽嫔又惊又怒,看见这架势,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鬼上身。 又是噪音攻击,又是辣眼睛的,她不堪其扰的捂住耳朵尖叫起来。 一时间场面堪称鸡飞狗跳,群魔乱舞。 众人:“……”这群二臂魔怔了吧! 瞧着还怪有那么些渗人的。 贞贵人望着那边的场景,震撼半晌,想到什么,小心翼翼地开口:“这样的场面,要是真出现在太后娘娘的寿宴上……”她想象了一下那画面,默默闭上了嘴,一脸心有戚戚。 皇后娘娘是真的想为太后贺寿吗? 感觉更想送她走呢。 贵妃挑着唇,喜滋滋地接道:“那太后还不得开心死?” 反正两边总要死一个,那死的为什么不能是那个老妖婆呢? 气死她才好呢! 贞贵人无言以对:“……” 贵妃娘娘是不是对“开心”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无视其他人的惊骇和无语,静妃和乐常在显然配合的还挺有默契,甚至慢慢卡上了节拍。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之际,看的津津有味的虞甜忍不住拍起了巴掌:“好!精彩!太精彩了!” 嫔妃们:? 哪里精彩? 端妃下意识嘴一瓢:“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话一出口,她暗道糟糕,连忙捂住了嘴。 完了,接的太顺口了,没忍住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却见虞甜眸光一亮,朝她竖起大拇指:“可以呀,挺上道啊!这任务就交给你了啊!” 端妃:啊这。 她捂住脸,突然被夸,莫名有些羞涩呢。 贵妃:“……” 算了吧,这后宫没救了。 本来就疯,还以为皇后来了能够整治一下,没想到反而更疯了。 第88章 偷听 可以看出来,跳之前静妃还有些放不开,跳完之后她已经忘了自己是谁,就差没跟乐常在手挽手肩搂肩去探讨经验了。 好歹是留意到虞甜等人,她这才稍稍收敛,神情后知后觉带了一丝忐忑:“皇后娘娘,臣妾方才是不是太忘我了?还请娘娘勿怪,臣妾做事情是比较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无碍。”虞甜眉眼温柔款款,语气温和,“我倒觉得还不错,很有个人特色。” 静妃睁大了眼,神色有些呆滞:“真的吗?” 见她这副模样,虞甜忍俊不禁:“当然是真的。” 她看完整场表演只觉得稳了。 离气死太后又近了一步。 静妃这样的人才,那必须是要拉拢的啊! 静妃感动的眼泪汪汪,和乐常在对视一眼,似乎能明白她的感受了。 什么叫千金易得,知音难求。 这就是!!! “今天就先到这吧。”这差事还挺费心神,虞甜揉了揉额角,眉眼略显疲色,决定茶话会先开到这里。 嫔妃们纷纷起身行礼告退。 贵妃来到虞甜跟前,向来高傲的神色透着几分忸怩。 虞甜眉梢微挑:“妹妹这是?” 话在舌尖绕了几转,贵妃终于憋不住了,清了清嗓子,暗示意味十五:“皇后娘娘上次说的保养的方子……” 她暗搓搓等了好些日子,哪想到这女人竟然转身就给忘了! 虞甜恍然大悟,唇边勾起笑意,语气不疾不徐:“这些日子忙昏了头,妹妹稍等,稍后本宫便让人给你送过去。” 贵妃轻哼一声,勉强满意了,她矜持地行了一礼:“那臣妾便谢过皇后娘娘了。” 看在方子的面子上,勉为其难给她几分薄面。 虞甜心想:贵妃倒是还挺好哄。 她眼神若有所思,似乎找到拿捏她的办法了。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虞甜抬眼,看着面前的人,眸色深了深,笑容未变:“贞贵人是还有什么事吗?” 贞贵人脸颊微红,她年纪不大,笑容也娇憨,像个领家妹妹似的,让人很难升起防备之心,可虞甜却不敢小瞧她。 只见面前的人抬起眼睛,朝她走近了两步,歪着头瞧她,嗓音带着天真的疑惑:“娘娘真的是单纯地想为太后娘娘办寿宴么?” 虞甜眼睫微颤,瞥了眼左右,唇角的弧度稍敛,不答反问:“贞贵人觉得呢?” 第99章 对方眼睛微微瞪大了些,她眯着眼睛笑起来:“嫔妾觉得,娘娘似乎和太后娘娘关系不大好呢。” 虞甜眼神微微冷下来,神色却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她俯身,伸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旁边开的正艳的一株芍药,语调慢悠悠的:“贞贵人还真是关注本宫呢。” 说是关注,倒更像是监视。 这个贞贵人,看着不声不响的,手伸的倒是挺长。 许是听出她平静语气下掩藏的不悦,贞贵人眨了眨眼睛,神色诚恳:“娘娘误会了,嫔妾并没有想左右娘娘想法的意思。” 她抿起一抹害羞的笑,“事实上,只要不影响最终的目标,娘娘想对谁出手,想做什么,嫔妾都不会多说半个字。如果娘娘有用得着嫔妾的地方,嫔妾也愿意竭尽全力配合。” 虞甜动作一顿,手一滑,不慎将那朵花给折了下来,她抬眼认真地看了眼贞贵人,不紧不慢直起身子,把玩着手里的花,语气玩味:“听起来,贞贵人倒像是站在本宫这边的。” 贞贵人仰起脸,笑容腼腆羞涩:“娘娘不必怀疑嫔妾,嫔妾对娘娘并无恶意。” 虞甜琢磨着她这话的潜藏意思,不知信了还是没信,轻轻翘了一下唇角,上前两步,抬起手来。 贞贵人没有闪躲的意思,仰着头好奇地望着她。 虞甜挑了个角度,慢条斯理将那朵芍药簪在她的鬓间。 她打量着自己的杰作,语气柔柔,笑意盈盈:“这花呀,还是要长在枝头的时候最好看,被折了下来,到底失了几分韵致。” 她目光下移,对上贞贵人纯净的眸子,眉眼捎着浅淡的似笑非笑,“不过嘛,好在识趣。” 贞贵人愣了一瞬,摸了摸鬓间那朵花,也跟着娇憨的笑:“娘娘说的是。” 没脾气?还是挺能忍? 虞甜顿觉索然无味,眼神意味深长瞧了她一眼:“但愿贞贵人,说到做到吧。” 她退开两步,裙摆散开,金线绣着的花纹在光下闪烁着亮眼夺目的光,好似活了过来。 “行了,时辰不早,本宫也该回了,贵人也早点回去吧。” 贞贵人福了福身,温顺垂头:“恭送娘娘。” 待到虞甜的身影逐渐远去,她抬起眼睛,原本害羞的神色褪去,眼里掠过奇异的光,喃喃自语: “真像啊。” 世间真的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 待到贞贵人也离开,躲在暗处偷听的丽嫔揉了揉酸痛的脚站起身,皱了皱眉一脸狐疑:“这两人搁这儿打什么哑谜呢?” 她看到贞贵人单独留下,以为是皇后娘娘要给对方开小灶什么的,心里正忿忿不平。 难得长了个心眼,悄悄摸摸留在这儿偷听,哪想到一句都听不懂! 丽嫔挠了挠头发一脸烦躁,下意识觉得这二人有些不对劲,偷偷摸摸的一看就没干什么好事! 然而她又找不出证据。 丽嫔灵机一动,如果真的掌握了这两人私下往来的证据,那皇后岂不是任她拿捏,今后这后宫还不是任由她横着走?! 丽嫔越想越激动,甚至已经忍不住幻想起来她坐上皇后之为的场景。 到时候她第一个要惩治的就是平时拿鼻孔看人的贵妃! 意想到平时趾高气扬嚣张跋扈的贵妃娘娘,可怜巴巴地匍匐在她脚下,丽嫔一阵飘飘然。 呵,到时候皇后都得给她提鞋,更别说一个小小的贵妃! 等着瞧吧! 丽嫔搓了搓手,心里暗暗盘算起来。 刚才皇后和贞贵人,好像提到了太后娘娘? 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丽嫔想的入神,额头“啪”地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一手黏稠,脸色登时绿了: “哪只鸟这么没有公德心乱拉屎?!还有没有王法了!” 第89章 开枝散叶 轻浅的檀香从掐丝鎏金壶嘴里缓缓吐出,袅袅盘旋几圈复又散开,细腻的香气四散,似乎能安抚心神。 虞甜注视着这一幕,模样看似温顺,实则眼神放空在走神。 这龙涎香价值千金,她在乾清宫都没见着过,太后这老妖婆倒是会享受。 愣神之际,太后轻啜口茶,敛目扫她一眼,语气喜怒不辨: “皇后进宫也有些时日了?” 虞甜收敛了思绪,唇角绽开温婉的笑:“回太后,有两三个月了。” 她心里有些摸不准,太后突然把她叫过来,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闲得慌想被怼吧? 心里思绪纷杂,她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 太后觑她一眼,不轻不重搁下茶盏,慢悠悠道:“依哀家看皇后确实是个有福气的,进宫不过这么些时日,陛下的身子的确是有所好转,哀家瞧了也甚是欣慰。” 虞甜暗忖,这是在故意试探她吧? 这话可不能随便应。 眼珠转了转,虞甜状若羞涩地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嗫嚅着唇:“太后娘娘谬赞了,说来也惭愧,陛下的腿一直没有好转,臣妾心中也忐忑的很。” 太后噎了噎,淡淡瞥了她一眼,心说没有好转才对,不然还能留你到现在? 不过想归想,到底还是要装装样子。 她故意叹息一声,宽慰虞甜:“你也不要多虑,陛下这腿是战场上落下的伤,连太医都治不好,岂是那么容易好转的?” 第100章 虞甜眼睫微垂,叹息一声。 “知道哀家今天叫你过来的目的吗?”她突然话锋一转,虞甜暗自警惕起来,抬起眼睛面露疑惑。 “恕臣妾愚钝。” 太后眉尖微蹙,面色忧虑:“相信你进宫这么久,对宫里的大致情况也有了个了解。你也看到了,如今陛下就只有太子这么一个子嗣,到底单薄了些。” 虞甜恍然大悟,这是长公主那边不成,所以太后打算亲自出马了? 太后叹了口气,倒像是一副真心为傅凛知考虑的模样,“这两年皇帝都不怎么踏足后宫,乃至于嫔妃们的肚子没有半点动静,太子还是那个女人留下的种,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也不得皇帝喜欢。” 她提起傅明礼生母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轻鄙,似乎很瞧不上,虞甜心下有些微妙的不喜。 太后抬眼看向她,笑容瞬间亲切起来:“不是哀家说你,你还年轻,也不为自己留条后路?太子如今年岁也大了,再抱在膝下来养也亲近不起来,毕竟是后娘,哪里比得上自己的生母呢?!” 这话听上去似曾相识,没想到短时间内竟然能够听到两次。 虞甜唇角的弧度慢慢落下。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来提醒她,她比不上傅明礼的生母呢?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谁比,更不想成为谁的替身。 太后没察觉到她微妙的变化,自顾自的继续,对她来说甚至称得上是苦口婆心了:“这儿子呀,到底还是要从自己的肚子里出来才好,你也能在宫里多个倚仗不是?” 她掩着唇,眼里闪过一抹嘲讽,“哀家说句不好听的,依着陛下如今的身子状况,说不定哪天就……”她抬眼看向虞甜,状若关切,“到时候无依无靠的你又打算如何自处呢?” 虞甜抿了抿唇,神情多了几分犹豫,她眼神一定,语气迟疑,“可是……可是这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如果真的能想生就生的话,那这宫里岂不是人人都能生了?” 看似温和无害的话,像一颗软绵绵的刺,扎进了太后心里。 她脸色有瞬间的僵硬。 谁不知道她自己就是个不能生的,不然何至于扶持如今的皇帝登上帝位? 她有心怀疑虞甜是故意讥讽她,可对方的脸色看上去十分的自然,眼里满是忧虑,全然没有嘲讽的意思。 太后心想,莫不是她多虑了? 这女人只是单纯的蠢而已。 压下心底的那股不适,太后浅笑着开口:“只要有这个想法,自然就有把握。” 虞甜微微皱眉,眼神疑惑。 “太后娘娘这话的意思是?” 太后抿唇轻笑:“你尽管去试便是,身为皇后,有责任也有义务劝陛下开枝散叶,当然同时也别冷落了其他宫里,省得招来不满。” 虞甜心下略有思量:“可是谁来母后跟前说了什么?” 太后神色淡淡:“午前丽嫔来了一趟。看看,你不上心,自然有的是人上心!不过也不怪她急,丽嫔进宫这么多年,连见到皇帝的机会都没几次,再蹉跎个几年,有新人进了宫就更轮不到她了。” 原来是丽嫔,倒像是那个蠢货能做出来的事情。 虞甜心里有了计较,眼里若有所思。 太后担心她心有芥蒂,主动出声:“你也不要太过忧虑,你毕竟是皇后,谁也越不过你去,这些低位嫔妃嘛,即便是有了子嗣,你也大可以抱过来自己养。” 夺他人子嗣这种事情,在她看来是如此的理所应当,看来是没少做。 虞甜垂眸,掩下眼底的嘲讽,她可没有这样的癖好。 事实上,傅凛知乐意宠幸谁,她也不在意。 “臣妾谨遵母后教诲。” 虞甜不是傻子,太后这番话听起来句句都是为了她考虑,可世界上真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吗? 傅凛知如今腿有疾,从古至今,便没有残废当皇帝的例子,朝中也渐渐有了其他声音。 兴许一开始这些人以为他苟延残喘不了多久,却没想到本来只剩一口气的人,竟然又生龙活虎起来,重新执掌大权,所以坐不住了。 如何名正言顺的逼皇帝退位呢? 一个刚出生的幼帝,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太后未尝没有自己的野心,她想要垂帘听政,就需要一个傀儡皇帝任她拿捏。 傅明礼和她不对付,人也知事了,并不是最佳选择。 所以太后把主意打到了后宫,以及她身上。 太后大概搞错了一点,后宫至今只有傅明礼一个皇子的根本原因,是傅凛知不想留下子嗣。 只要他不乐意,其他人使尽浑身解数也没办法。 第90章 雨露均沾 傍晚时分,乾清宫。 李有福望了眼里头伏在案前隐约的剪影,眼里闪过一抹纠结,深呼吸几口气,他咬了咬牙,弓着身子小心翼翼迈进去。 傅凛知正在看折子,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他本就阴沉的脸色霎时更阴郁了些,眼里攒着怒火,猛地将奏折往地上一摔:“一群饭桶!平日里没少中饱私囊,遇到正事就只知互相推诿!” 折子恰好摔在李有福脚边,将他吓了一跳。 他本就忐忑的心情更忧愁了几分。 好死不死,还撞到陛下发怒的时候,他这时候上去找不痛快,可不就是找死么? 第101章 李有福有心想退出去,可一想到自己身上的担子,他咬了咬牙,不退反进,还未开口,脸上已露出谄媚的笑: “陛下消消火,先休息一下吧,折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看完的,别为那些不值当的蠢东西气坏了身子。” 傅凛知抬头扫他一眼,眼轻眯:“你今日怎的不躲得远远的了?” 李有福身形一僵,不禁惊诧于自家陛下的敏锐,原来他平时偷奸耍滑的行为都被陛下看在眼里? 他眼神透着心虚,讪讪笑了下:“瞧陛下这话说的,奴才平时不敢往上凑还不是怕惹您心烦嘛?奴才自个儿挨骂倒没什么,可若是累的您气坏身子,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 傅凛知冷眼旁观,唇角扯了扯,懒得揭穿他:“有什么事就说吧,少在这里拍马屁。” 见他看穿了自己的意图,李有福也不再藏着掖着,笑眯眯呈上东西:“果然,还是陛下英明神武,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傅凛知瞥了眼案上的东西,眉头微皱,抬了抬下巴:“不解释一下?” 李有福觑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开口:“您已经许久没去过后宫了……” 面前的人眼神微冷,唇角勾起似笑非笑:“谁给你的胆子,管到朕头上的?” 李有福也摸不准他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他苦着一张脸,态度越发谨慎:“冤枉啊!您就是借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干涉陛下您的决定啊!” 他顿了顿,眉头紧紧蹙着:“您也知道,如今风头正紧,太后和文武百官那边也盯得厉害,今儿皇后娘娘都找到奴才这里了,奴才可不得应承下来?” 傅凛知一顿,神色淡下来,喜怒不辨地问:“你是说,这是皇后的意思?” 李有福听出不对劲,连忙摇头:“也不能这样说,皇后娘娘估计也是被逼无奈,据说午后娘娘去了趟慈宁宫,想必这也是太后出的主意,和皇后娘娘没什么关系。” 他话音刚落下,傅凛知眼风扫了过来,语气不冷不热:“朕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替她急上了,这么积极,看来乾清宫是容不下你,不若收拾收拾去坤宁宫当差?” 李有福心里一惊,手里的拂尘差点儿没掉地上,手忙脚乱地跪下:“是奴才僭越了,还请陛下恕罪!” 陛下这哪里是没生气?分明是气狠了! 想必那天皇后娘娘一声不吭离开乾清宫,让陛下大为光火,更别说如今娘娘又主动让陛下去后宫。 傅凛知冷眼瞧他半晌,眸光变幻莫测,半晌冷哼一声:“既然是她提出来的主意,那今晚便让她侍寝。” 李有福心里一个咯噔,暗道完了,该来的迟早要来。 他垂着头,脸色发苦,许久没说话,傅凛知略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还愣着做什么?” 李有福视死如归抬起头来,神色忐忑:“回陛下,娘娘说了,您十次召寝有九次都是召她,难免会引起后宫主子们的不满。所以这段时间她就不侍寝了,另外,另外娘娘还劝您……” 傅凛知的脸色漆黑如锅底:“劝朕什么?你哑巴了?” 李有福闭了闭眼睛,一脸豁出去的模样:“娘娘劝您千万要雨露均沾,专宠什么的那是昏君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啪——” “放肆!”傅凛知重重一拍桌,胸口起伏不定,咬着牙问,“她是这么说的?!” 李有福苦着脸点头。 这话说的,他还敢说假话不成? 事实上,皇后娘娘说的话可比这些要直白多了,然而他不敢照实全说出来,皇后娘娘是不怕,可他一个做奴才的难免被迁怒,到头来倒霉的还是他。 李有福心下悲愤不已,为什么陛下和皇后娘娘闹矛盾,倒霉的总是他? 傅凛知眉眼阴沉,阴森森地瞅他,那眼神险些让李有福以为他是什么负心汉。 就在他忐忑不安以为皇后娘娘要倒大霉的时候,但听自家陛下冷哼一声:“行啊。” “她不愿意侍寝,自然有的是人愿意!” 李有福诧异地抬眸,只见傅凛知神色冷漠,随手翻了一块牌子,看都没看扔到他面前。 “就这个。” 李有福大着胆子瞄了眼那绿头牌,上面刻着“丽嫔”二字。 记性很好的李有福很快脑海里就浮现过一抹花枝招展的身影。 他记不大能记起丽嫔的模样,可嫔妃里打扮最花里胡哨最辣眼睛的那个,不用怀疑,一定是丽嫔。 李有福眼底掠过一抹迟疑。 陛下召丽嫔侍寝,真的没问题吗? 然而他观察了下傅凛知此时的表情,深知这会儿并不是个开口的好时机。 一而再再而三地触怒对方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李有福心想:也许丽嫔只是爱好独特了点,到了陛下跟前,应该会有所收敛吧? 也不期望她能表现多好,像个正常人就行。 这要求不过分吧? 李有福打发了个小太监去传话,他还特意提点对方一句“好生打扮”,这么明显的暗示总能听懂吧? 望着头顶逐渐变暗的天空,李有福深沉地叹了口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小福子殷勤地凑上来:“不如干爹退位,让儿子来伺候陛下,干爹也好颐享天年!” 李有福慢腾腾瞟他一眼,“怎么着,杂家还没死呢,这就惦记上了?” 第102章 小福子嘿嘿笑道:“这不是怕干爹累着……嗷!” 李有福揪着他的耳朵,语气恶狠狠:“就你还想伺候陛下,你有几个脑袋?” 第91章 五颜六色的大耗子 丽嫔没有料到好事会来的这么快。 小太监来传消息的时候,她激动的差点儿昏过去,好在宫女眼疾手快扶住她。 丽嫔握着宫女的手,瞪着眼睛,一副魂飞天外的模样:“真是本宫?!” 宫女连连点头。 丽嫔深吸一口气,仰着头险些要抽过去,宫女神色担忧,就差上手掐她的人中了,旁边的小太监也没见过这阵势,往外迈的腿蠢蠢欲动。 来之前也没说过这么吓人啊! 要是人出了什么问题,不会赖到他头上吧? 这……这可和他没关系啊! 好在丽嫔到底没真激动到撅过去,她面色通红,在宫女的搀扶下挺直了腰杆,极力维持平静,可疯狂上扬的嘴角昭示着她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她清了清嗓子,朝宫女使了个眼色,唇边遮掩不住的得意笑意:“白果,公公大老远来一趟多辛苦,给公公些茶钱。” 白果恍然大悟,有些为难地看了眼自家主子,主子平时没没给她钱呀。 可丽嫔愣是看不懂她的暗示一样,眼神暗含催促,白果只好咬了咬牙,取下自己的钱袋,依依不舍地递了过去:“多谢公公大老远来一趟,也是请您吃茶的。” 小全子笑眯眯接过来,不动声色掂量了一下份量,眼里的笑意不禁有些淡了下去。 就这点儿银子? 打发叫花子呢! 还以为能捞到不少油水呢,小全子不着痕迹撇了撇嘴,早知道就不接这差事了,去哪儿不必这强? 他脸上维持着假笑:“乾清宫还有差事,奴才还要赶回去当差呢,就不叨扰娘娘了。” 丽嫔没察觉出来他态度的敷衍,还沾沾自喜陛下召她侍寝,这乾清宫的小太监对她的态度也变得恭敬起来。 她心下飘飘然,目送小太监离去,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冲着宫女颐指气使:“还不快去备水,耽误了本宫沐浴梳洗,本宫要你们好看!” “对了,待会儿将本宫压箱底的衣裳全都取出来,本宫要一件件,仔细挑选!” 丽嫔得意地扬唇,暗自心想:今晚是她头一回侍寝,可马虎不得,一定要给陛下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论美貌,她哪里比不过皇后和贵妃了? 以前那是没机会见到陛下,如今她即将侍寝,还怕没有出头的机会? 丽嫔一想到自己很快就会得宠,到时候说不定连皇后都要给她三分薄面,她掩着唇,险些笑出了声。 宫女闻言一愣,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话憋了回去。 算了,主子要肯听劝早听了。 …… 陛下召丽嫔侍寝的消息没一会儿功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贵妃正躺在美人榻里嗑瓜子,闻言手里的瓜子掉了一地,不敢置信地坐直了身子:“谁?!丽嫔?” 宫女小心翼翼为她打着扇,闻言撇了撇嘴:“娘娘没听错,正是咱们偏殿住着的那位丽嫔,别说您,奴婢听了都很是吃惊呢!” 宫女不忿地皱着眉,“先前皇后娘娘专宠也就罢了,到底是皇后,可如今陛下好不容易要踏足后宫了,召的也该是娘娘您吧?那丽嫔算什么东西!” “您都不知道,萃华殿那边这会儿功夫可得意了!连看门的狗都满脸趾高气扬。” 贵妃正托腮若有所思,闻言颇为无语地觑了她一眼:“你和那等子玩意儿计较什么?你当你家娘娘我稀罕这侍寝啊?” 她眼珠转了转,神色狐疑,“我就是在想,怎么陛下就突然要召人侍寝了呢?皇后不太行啊!本宫还当她有多大的本事,没想到竟然让丽嫔那个蠢货捡了漏!” 这才是她最匪夷所思的地方。 陛下对皇后的态度明显和后宫其他人不一样,按照这个热乎程度,她还以为至少能维持个一年半载的,没想到这才几个月,新鲜感就没了? 贵妃顿感无趣,摇了摇头。 看来是她太看得起皇后了。 宫女瘪了瘪嘴:“可奴婢就是替娘娘不平嘛,按照资历,娘娘您进宫最早,陛下即便是召寝,也万万轮不到丽嫔才是,这不是把您的脸面放在脚底下踩么?” “更何况,丽嫔娘娘是什么德行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都张狂成这样,若她得了势,岂会把您放在眼里?” 贵妃唇角翘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若她得势?她也要有那个能耐才是!”她懒洋洋打了个呵欠,眼角眉梢透着玩味,“本宫把话放在这里,丽嫔要是能得势,本宫把头砍下来给她当球踢!” —— “丽嫔?”虞甜挑了挑眉,眼底掠过一抹玩味,“那还真是有意思。” 拂月跺了跺脚,一脸焦急围着她转圈:“有什么意思呀!娘娘,您怎么一点都不急啊!您是不知道宫里的那些人有多见风使舵,指不定明日您失宠的消息就传遍整个后宫了!” 虞甜看起来没受半点影响,反而抿唇笑起来:“你这话说的,本宫什么时候得过宠了?” 拂月张了张嘴,有些哑然:“这……” 虞甜眨了眨眼,神色淡然:“怕什么?放平心态,有些事情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也求不来。” 第103章 拂月抿了抿唇,敏锐察觉到自家娘娘的情绪不太对,她讷讷地点点头,语气迟疑:“那丽嫔……” 虞甜眼神意味深长:“别急,说不定有好戏看。” …… * 夜色里,一个五六颜色的玩意儿被抬进了乾清宫。 “阿嚏!” 一阵香风扑鼻,李有福打了个喷嚏,眼神惊疑不定,扭头问身边人:“刚才什么东西,嗖的一下窜过去了?” 不能吧? 五颜六色的耗子,还那么大只? 小福子眼神欲言又止,也犹带着惊恐:“好像是,丽嫔娘娘?” 李有福一脸震惊:“丽嫔?!” 他满眼恍惚,半晌才艰难发出声音:“我嘞个乖乖,她知道自己是来侍寝的,不是来唱戏的吗?” 小福子慢吞吞补充:“……应该,知道吧?” 李有福咬了咬牙:“不行,赶紧把这玩意儿抬出去,不然杂家和她之间,今晚必死一个!” 第92章 这都拿不下你? 小福子闻言吃了一惊:“这样不好吧?” 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自家干爹如此失态,高低里头还是个嫔呢! 李有福想也不想在他头上敲了一脑瓜崩:“不好?有什么不好?你干爹我掉脑袋就好了吗?!” 小福子委屈巴巴捂着脑袋:“干爹,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眼睛忽地一瞪,“干爹,完了完了!” 李有福皱起眉,叉着腰就要开骂:“这就开始咒杂家了,你小子挺行啊……” “不是干爹!陛下,陛下回来了!”小福子连忙扯着他的衣袖,示意他往某个方向看。 李有福闻言神色一变,朝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登时脸就绿了:“完了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他望了眼里头,又看了眼逐渐靠近的明黄仪仗,两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 小福子手忙脚乱扶住他,眼神担忧:“干爹,您没事吧?” 李有福有气无力地望了他一眼,一脸虚弱:“你看杂家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小福子张了张嘴,正要宽慰他,下一秒,李有福已经推开他站直了身子,笑眯眯有殷勤地奔向下轿撵的傅凛知:“哎呦喂,奴才给陛下请安,陛下今儿怎么这么早啊?” 小福子眼神呆滞地看着自家干爹的背影,神色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他恍然大悟:难怪他一直混不上大总管的位置呢,什么时候他也能有干爹这变脸堪比翻书的能力,何愁在宫里混不开?! 小福子深深受教,也跟着腆着脸凑上去请安。 傅凛知不冷不热斜了眼他,径直从他身旁掠过,凉凉的嗓音甩过来:“杵在这儿作甚?闲得慌?” 见他朝殿内行去,跟在身后的李有福脸色变了变,心里暗暗一个咯噔: 完了,瞧陛下这样子,该不会是把召人侍寝的事情给忘了吧? 他小碎步追上去,几次想出声提醒,奈何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傅凛知刚踏进宫门,就闻言一股奇异的香味,像是各种花的花香交织在一起,浓的令人作呕。 乾清宫常用的香不是这个味,虞甜身上的香也和这个不一样。 他神色瞬间一冷,嗓音也低了好几个度:“有谁来过?” 李有福正要迈进门的脚步一僵,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提口气还是松口气,他小心翼翼开口:“陛下您忘了么,您晚间召了丽嫔侍寝?” 傅凛知原本冷凝的神色一僵,李有福发誓,他在自家陛下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茫然。 傅凛知神色几经变化,在原地停了许久,这才重新恢复了冷漠,轻呵一声:“朕知道,用得着你提醒?” 李有福:“……” 呵,您刚刚那副模样,看上去可不像知道的样子。 如果不是我嘴快解释,就差没提刀将我给砍了! 鼻间的味道萦绕不散,李有福察言观色,连忙让小福子去把窗户都敞开,夜风灌进来,吹散了些味道,傅凛知的脸色这才好看些。 他抬眸看了眼内殿的方向,有心想掉头就走,可身后李有福一众人还杵在那儿看着,他白天才放完狠话,这时候自打嘴巴,威严何在? 最重要的是,某人恐怕会乐得睡不着觉。 傅凛知面无表情抿了抿唇,冷着脸开口:“备水,沐浴。” 见他没发火,李有福悄无声息松了口气:“是。” 榻上,被裹得跟粽子似的丽嫔竖直了耳朵,听到外面的动静眼神一亮! 她艰难地坐起身,摸了摸自己刻意打理过的头发,很好,发型没乱,妆容也没花! 四下看了看,丽嫔在床上扭成麻花,摆了好几个姿势都不太满意。 最终,她斜靠在榻前,屁股高高撅起,腰艰难地扭着,这个角度看过来,是最能凸显她蜂腰翘臀的! 丽嫔挽着衣袖得意地心想,这不得迷死陛下? 她听着若有若无的水声,心潮渐渐澎湃起来,咬着唇小脸通红: 也不知道陛下在床上粗不粗鲁?是不是还是平日里那样不近人情? 她可不像那些女人,白日里端着也就罢了,到了床上也还端着,哪个男人喜欢? 她来之前可是做足了功课的! 听说能把男人勾的下不来床的,都是祸国妖姬。 祸国妖姬这个词,那不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第104章 到时候后宫佳丽三千,陛下独宠她一人…… 嘻嘻嘻,到时候,这后宫还不是她丽嫔的天下? 看她们谁还敢看不起她! …… 平日里泡澡只需要一盏茶的时间,可傅凛知今夜却硬生生挨了半个多时辰,磨蹭了半天,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傅凛知瘫着一张脸披好衣服,心想: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他见惯了大风大浪,还能怕这个? 踏进内殿的那一刻,傅凛知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尽数崩塌。 浓郁的香气铺天盖地袭来,香味太过浓重,那就是臭了。 傅凛知胃里一阵不适。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受到冲击的远不仅仅是味觉。 他抬起头来,瞧见眼前的一幕,原本就冷的神色变得更冷了,细看眼神透着几分麻木。 床榻上,一只花里胡哨的大扑棱蛾子极力搔首弄姿,看得出来她很想凸显她胸前的二两肉和挺翘的臀部,噢,还有那刻意裸露在外的大白腿。 可她的衣裳实在太过繁琐,且抢眼。 傅凛知感觉眼睛受到了污染,他从来不知道有人的审美如此俗不可耐,可以将颜色搭配的如此辣眼睛! 有红有绿,有青有紫,粗略望过去,起码不下于六种颜色。 呵,她怎么不顺便把头发也染成五颜六色呢? 作画都不需要颜料了,直接让她上多好? 丽嫔将一缕头发咬在嘴里,眼神缠绵,嗓音极嗲:“陛下~” 这副模样可是她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的!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抵挡! 如果有的话,那绝对不是男人! 傅凛知生平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头皮发麻。 他的脸像是被冻过似的,僵硬且冰冷,嗓音沉的发冷:“现在立刻,从朕的床上滚下来。” 顿了顿,他补充道,“算了,抬着床一起滚吧。” 这床不要也罢! 第93章 爱妃辛苦 丽嫔原本妖娆的表情僵在脸上,不敢置信地抬眸,险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陛下?” 傅凛知冷眼扫过去,眸光发沉:“不下来,是等着朕让人连人带床把你丢出去吗?”他蓦地扬声,“李有福!” 一直候在门口的李有福心里一个咯噔,心道该来的总要来,他闭了闭眼,心一横推门进去:“奴才在,陛下有何吩咐?” 一抬头对上自家陛下的目光,就心里一跳,傅凛知看他的眼神冷极,充斥着未尽的戾气:“这就是你办的事?什么人都敢放进来?” 李有福张了张嘴,心说人来都来了,他还能拦不成? 丽嫔脸色倏地涨红,她跌跌撞撞地从榻上下来,委屈的眼睛都红了,仰着头咬唇不忿道:“难道不是陛下让臣妾来的吗?” 李有福:对啊!这难道不是您亲口答应的嘛? 傅凛知脸色更沉,看上去颇有些阴晴不定。 李有福下意识捂住了嘴退远了一些,丽嫔还在委屈地哭诉,模样伤心极了,不过她头上簪着的大红花伴随着她抽泣的动作抖动,看不出美感,有的只是滑稽。 “听说陛下召臣妾侍寝,臣妾心里好欢喜,花了好长的时间特意梳妆打扮一番,谁知陛下竟是如此态度……” 听到她说“花了好长的时间”梳妆打扮,两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顿感眼睛有被辣到。 见过往美里打扮的,倒是头一次见到把自己往丑里打扮的人。 她是怎么想出这么一言难尽的装扮的? 傅凛知眸光明灭起伏,就在李有福心惊胆颤以为他要发怒的时候,他忽地挑唇一笑,直笑得李有福毛骨悚然,恨不能遁地而逃。 每次陛下这么笑准没好事! 下一秒,傅凛知神色恢复了以往的漫不经心,眉眼懒倦:“你会什么?” 丽嫔怔了一怔,瞬间反应过来,下意识挺直了腰杆,娇羞垂头,语气却难掩得意:“琴棋书画,臣妾都会一些!不知陛下想看什么?” 傅凛知啧了一声,摇头:“太俗套。”他勾唇,眼里添了几分意味深长,“要看就看点不一样的。” 他骨相俱佳,眉眼更是生的风流蕴藉,平日里不笑时给人一种压迫感,如今笑起来只让人挪不开眼,甚至下意识忽略了他的残缺。 丽嫔不由看得呆了,她愣愣地盯着傅凛知,目不转睛地瞧,一时半会儿竟答不上话,直到对方眉尖蹙起,眼神明显变冷,她才堪堪回过神,咬着唇羞怯地开口:“那……陛下想看什么?” 傅凛知眼里闪过一抹不耐,眼尾微微挑起,语气玩味:“想看什么,爱妃都能满足么?” 丽嫔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脸霎时间更红了。 旁边的李有福却打了个寒颤:陛下很少叫人“爱妃”,一般被他这么叫过的,下场都很惨。 他默默朝丽嫔递了个同情的眼神:这倒霉孩子,还被蒙在鼓里,乐得跟傻子似的。 丽嫔脑子里脑补了各种十八岁以下孩子禁止观看的内容,红着脸含羞带怯地开口:“臣妾都听陛下的。” 傅凛知眉头微挑,眼里流露出几分意味深长。 …… 一炷香时间后,丽嫔一脸茫然的站在院子里,她抬头瞟了眼月黑风高的夜色,咬了咬唇神色欲言又止:“李公公,这真的能行么?” 第105章 李有福瞥了眼廊下的陛下,笑眯眯面不改色地忽悠:“娘娘放心,您身上涂了特制粉末,肯定能引来萤火虫的。” 只因傅凛知随口一句,他想看美人点灯。 一开始丽嫔吓了一跳,脸都白了,还以为是传说中的酷刑,点天灯。 直到傅凛知解释一番她才知道,他是想看夏夜萤火,被人抓来的还不行,得自己引过来。 李有福给了她一瓶粉末,让她涂抹在身上,这样就可以引来萤火,丽嫔一开始还觉得这个任务不算难。 直到她在这儿凹了半天造型,什么狗屁萤火虫没引来,反倒招来了一大堆蚊子。 丽嫔一边挠脖子,一边忍不住咬牙回头:“李公公……” “诶诶诶,娘娘,您可别乱动啊,不然那萤火虫哪敢靠过来?”李有福一脸郑重指挥着她,眨了眨眼睛,“陛下难得有这兴致,娘娘也不想打搅吧?” 于是丽嫔只能咬咬牙,硬生生僵着身子不敢动,她心里很是委屈,出来之前精心沐浴熏香,没想到居然跑来喂蚊子。 这谁顶得住? 傅凛知懒洋洋欣赏了一会儿,难得出声赞赏了一句:“不错,爱妃此举,让朕甚为感动。” 丽嫔得了夸赞,瞬间有了动力,娇软着嗓音:“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荣幸。” 他支着下颚偏头,话音疑惑:“可爱妃不累么?” 丽嫔逐渐在一声声爱妃中迷失自我,一时之间连身体上的疼痛也可以忽略了,她努力将胳膊伸展开,回过头娇羞一笑:“臣妾不累的,只要陛下开心就好。” 看看,她多体贴! 放眼整个后宫,有谁能做到她这个份上? 为了成为宠妃,小小的苦算什么? 傅凛知饶有兴致挑了挑唇,慢悠悠地道:“可是朕有些乏了。” 丽嫔眼睛一亮:“那臣妾伺候陛下就寝!” 他摇了摇头:“还没看到最美的风景呢。” 陛下夸她美!!! 丽嫔头重脚轻,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深情款款凝望着他,说出口的话也不经大脑思考:“那陛下先去歇息,等萤火虫引来了臣妾再唤陛下!” “如此甚好。可是……”傅凛知故作迟疑,“爱妃累着怎么办?” 丽嫔神色感动,完全忘记了自己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托了谁的福。 “臣妾不累的!为了陛下,臣妾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傅凛知演够了,慢吞吞收敛了目光,似笑非笑扔下一句:“那就辛苦爱妃了。” 他侧眸瞥了眼李有福,语气压的低:“守好门。” 意思就是别让人闯进来。 李有福心领神会,轻轻垂了头:“陛下放心,奴才知晓。” 他看了眼毫不知情的丽嫔,心想,只是要苦了丽嫔了,那招蚊的粉末,劲头可不小。 第94章 高兴惨了 “你说什么?”虞甜一颗葡萄呛在喉咙里,手忙脚乱咳了出来,她惊魂未定抚着胸口,明亮的眼睛因吃惊而瞪大,“被抬着回去我还能理解,怎么还哭着呢?” 虞甜不禁恶趣味地揣测,莫不是傅凛知那方面不行,没让人家满意? 惊蛰左右瞧了瞧,压低了声音,语气难掩幸灾乐祸:“奴婢看见那丽嫔满脸都是包,瞧上去可吓人了!” 虞甜托着下巴陷入沉思:在脖子上她还能理解,怎么还在脸上呢? 傅凛知是个狠人啊! 她一本正经地跟惊蛰和拂月科普:“这你们就不懂了吧!那玩意儿叫草莓。” 拂月瞪大了眼睛,一脸新奇:“草莓?那是什么东西?” 虞甜恍然,古代是没有草莓的,这玩意儿是二十世纪才传入我国。 她挠了挠头发,比划了半天:“就是一种水果,大概这么大点儿,红色的。” 拂月和惊蛰俱是茫然摇头:“没见过。” 虞甜含糊搪塞:“没见过也正常,本宫也是在书上看到过。” 惊蛰眨了眨眼睛:“可是娘娘,水果和丽嫔脸上的包有什么关系呀?她那是被蚊子咬的啊!” 虞甜脸上的表情缓缓僵住,眸光呆滞:“哈?被蚊子咬的?” 惊蛰点点头:“对呀,不然还能是被什么咬的?” 虞甜:…… 对上惊蛰纯洁的眼神,她话哽在喉咙里,为自己龌龊的思想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她张了张嘴,缓了好一会儿,开口时语气依旧有些难以置信:“乾清宫的蚊子这么毒的吗?” 不能吧? 她如果那么多次,当时也没感觉到啊。 “这娘娘您就有所不知了吧?”惊蛰神色神秘,悄悄凑过来,“听说,是丽嫔自个儿要求的,主动在园子里站了整整一个晚上呢!那蚊子不叮她叮谁?” 虞甜懵了半天,然后艰难憋出一句:“……她疯了吗?” 她越想越觉得此事颇有古怪,丽嫔是什么德性? 大好的侍寝机会,她甘心就这样白白错过了,还闲着没事跑院子里站着喂蚊子? 怎么听都不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这事儿十有八九和傅凛知有关。 虞甜的八卦之魂蠢蠢欲动,可这会儿她正和傅凛知冷战呢,即便是心里再好奇,也只能生生忍住八卦的心。 她犹豫片刻,心里有了决断:“待会儿拂月去一趟,带点儿赏赐过去,顺便再叫太医走一趟,无论如何,面子功夫总要做足,别给人留下话柄。” 第106章 当皇后就是这点不好啊,事事都要操心。 虞甜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拂月温顺点头,反倒是惊蛰,有些好奇,她犹豫片刻试探地出声:“娘娘就不吃醋吗?” 虞甜抬眼看她,眼眸半弯,似乎有些好笑:“吃醋?本宫为什么要吃醋?在园子里喂蚊子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吗?” 又不是什么香饽饽,谁稀罕呐? 惊蛰:“……” 她想了想,咬着唇纠结道:“可奴婢看寻常人家家里,郎君寻花问柳宠幸小妾,主母也会不高兴的。” 虞甜懒洋洋垂眼,帕子掩唇打了个哈欠:“你也说了那是寻常,人家陛下是天子,后宫佳丽三千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如果本宫真要吃醋,那岂不是醋不过来?更何况本宫身为皇后,被那么多双眼睛给盯着,更需要贤良大度。” 她唇角翘起一个弧度,笑眯眯地开口,“本宫如此贤良,是陛下的福气,陛下应该高兴才是。” “……” 惊蛰心想:陛下肯定高兴惨了。 身为妻子能够做到眼睁睁看着夫君宠幸别的女人,却无动于衷,还能有什么原因,无非是不爱罢了。 惊蛰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陛下任重而道远。 不过话说回来,她还挺欣赏皇后娘娘这种豁达乐观的态度。 谁说女子就要全心全意心系男子身上的?与其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倒不如自己活的痛快。 世间男子多薄幸。 甘心把自己困在情爱里的人,是最傻的。 —— “啊啊啊!毁了毁了毁了,本宫的脸全毁了!”宫殿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丽嫔捂着脸,眼神愤怒地将梳妆台上的脂粉首饰全部扫到地下。 噼里啪啦东西滚了一地。 宫女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娘娘息怒,这包很快就会消下去,娘娘依旧是最美的。” “那这几日要本宫如何见人?”丽嫔抓狂地扯着头发,越想脸色越扭曲,“那些个贱人看到本宫如此模样,一定会嘲笑本宫!” 宫女连声安慰:“娘娘您好歹还被陛下召了寝,这可是其他宫里的主子都没有过的待遇,谁还敢嘲笑娘娘您?” 采萤不愧是最了解丽嫔的人,这一句安慰下去比多少句都管用,丽嫔眼睛一亮,怒火勉强压下去些,她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你说的对,旁人想要这个机会还没有呢!陛下只召了本宫,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本宫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不一般吗?” 丽嫔勉强重拾信心,下一秒便听到外面传来宫女通报。 “娘娘,皇后娘娘命人送来了赏赐!” 拂月笑吟吟走进来:“奴婢见过丽嫔娘娘,皇后娘娘派奴婢来给您送些东西。” 她掀开红布,露出下面的东西,丽嫔下意识望过去。 拂月一一为她介绍:“这些东西可是皇后娘娘特意挑选的,一对红玛瑙耳环,一支白玉嵌珠翠玉簪,另外娘娘听说丽嫔娘娘您的脸上被蚊虫叮咬过,还特意吩咐奴婢带了一瓶止痒祛疤的膏药。” 丽嫔听到最后一句脸都绿了,在她看来,这不像是关心,反倒更像是落井下石来看热闹! 丽嫔僵着脸没动,拂月疑惑地挑了挑眉毛:“丽嫔娘娘?” 对方深呼吸一口气,艰难挤出一个笑:“还真是劳烦皇后娘娘惦记了!” 拂月笑吟吟道:“不麻烦,我家娘娘素来心善,还盼丽嫔娘娘早日好起来。” 丽嫔咬了咬牙,待到拂月走后,拿起首饰想摔,宫女大惊失色拦着她:“娘娘三思啊!” 第95章 太子病了 丽嫔气的胸口起伏:“三思?她都如此羞辱本宫了,你还要本宫三思?!” 采萤神色欲言又止:“这些东西都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万一以后皇后娘娘问起来,该如何是好?” 丽嫔正在气头上,哪管得了那么多,她高高抬起手欲砸,忽闻一道声音好整以暇传来,透着玩味十足:“哟,这是干嘛呢?好大的阵仗啊!本宫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啊?” 丽嫔惊诧地望过去,身穿华贵宫装的贵妃慢悠悠迈进宫门,似笑非笑瞧着她。 丽嫔看了看自己高高举起的手,再看了看贵妃毫不掩饰兴味的眼神,脸色一僵。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偏偏贵妃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她饶有兴致望了眼丽嫔手中的首饰,故作讶异:“这么好看的簪子,妹妹怎么还要摔呢?” 丽嫔暗暗咬牙,这女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来,故意的吧? 她十分生硬地将手腕翻转了个弧度,由抓改为托举,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娘娘误会了,臣妾是想好好欣赏一下这簪子,听说这玉要在光下才更显晶莹剔透……” 说着,还刻意走到门边,夸张地举着那白玉簪对着光,扭头冲贵妃笑道:“娘娘觉得好看吗?这可是皇后娘娘亲自赏赐的。” 贵妃心下有些纳闷儿:这蠢货今天怎么反应那么快?她都还没来得及发挥呢! 可惜了,好不容易脑子转得快一回,演技却委实浮夸了些,她都没眼看。 贵妃打量着那簪子,瞥了眼丽嫔得意洋洋的表情,语气懒懒:“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自然是不错的,可是对于丽嫔你来说是不是过于素了点儿,不符合你往日的风格啊?” 第107章 她还不了解这蠢货,竟喜欢一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越丑越好,正常人的审美在她这反而还嫌弃上了。 打蛇打七寸,果不其然,她这话一出,丽嫔的脸色微微有些僵硬。 丽嫔在心下暗恼:果然,皇后就是故意羞辱她,美名其曰赏赐,还竟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虞甜要是知道这蠢货心里这么想,一定连夜把那只上等和田玉打造的簪子给要回来! 野山猪吃不来细糠! 见她的表情贵妃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唇角勾起淡淡弧度,这蠢货不但不领情,恐怕还要在心里给皇后记上一笔!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就爱找茬儿,人生若是没有了热闹看,那岂不是无趣很多? 丽嫔强撑起一抹笑,神色颇有些不自然:“偶尔换换风格也挺好的……” “是么?”贵妃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这才留意到她今日扑了很厚的脂粉,可是饶是如此,也难掩皮肤上大大小小的红疙瘩。 啧,陛下折腾人的手段只增不减啊? 她神情故作讶异:“妹妹的脸怎么这么严重啊?” 胸口再次被插了一刀的丽嫔:“……” 贵妃这婆娘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讨喜! 她拼命克制住骂人的冲动,嘴角的笑摇摇欲坠:“没办法,只要陛下开心,臣妾做出一些小小的牺牲也没关系。” 她一边说话一边暗暗观察贵妃的脸色,企图从对方脸上看出恼怒的情绪。 丽嫔心里不是不得意。 皇后进宫之前,宫里最受宠,话语权最高的无非是贵妃,她家世好,陛下也乐意给她几分薄面,虽说侍寝的机会也少,可比起其他人,也是风光无限了。 可自打皇后进宫,陛下竟是一次都没召过贵妃,贵妃失宠的传言没少被宫人们四处传播。 如今陛下越过贵妃召了自己,何尝不是在打贵妃的脸? 贵妃的神色看不出丝毫不虞,她眉梢轻挑,笑容颇有深意:“看来丽嫔还挺乐在其中。” 丽嫔扬了扬下巴,故作矜持:“能帮陛下分忧,都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贵妃唇角翘起,目光在她脸上转悠一圈,轻声叹息:“虽说如此,可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瞧瞧妹妹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好得起来?” 丽嫔:“……” 能不能按照剧本走? 我在跟你炫耀呢你听不出来? 继虞甜之后,贵妃也留下了一瓶膏药,看够了丽嫔青白交加的脸色,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她跨出宫门,风情万种扶了扶云鬓,悠长地叹了口气:“果然呐,这人的快乐就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来这儿走一遭,本宫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多了!” 宫女暗自腹诽:您是觉得神清气爽,丽嫔可就不一定了。 身后传来阵阵瓷器摔碎的清脆响声印证了宫女的猜测。 贵妃回头瞥了一眼,嘲讽地勾唇:“就这智商,还想跟本宫炫耀?啧,先回娘胎把脑子给捡回来吧!” 丽嫔摔够了东西,心里的怒气总算是发泄出来了,她咬着牙瞪着虚空,恶狠狠道:“你们给我等着瞧,等本宫翻身了,有你们好看的!” 她目光落在一地的碎片上,顿时皱了皱眉,心疼坏了:“这得多少银子啊?刚才你们怎么不拦着本宫点?!” 身为一个嫔,宫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有规制的,少了哪样物件都得用自己的月俸来贴,是以丽嫔才这么后悔。 这满地碎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宫女太监:……无语,就很无语。 搁你刚才那撒泼程度,谁拦得住啊? …… 丽嫔侍寝一遭,非但没有引来各宫的羡慕嫉妒,反而还招来了各种各样的同情和慰问。 说出来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总而言之,还是比较惨的。 大家心照不宣:侍寝好像也不是个好差事啊? * “娘娘,听说太子殿下病倒了。”拂月忧心忡忡,瞥了好几眼自家娘娘,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虞甜正往池子里撒鱼食,闻言动作一顿,回过头来神色淡淡:“怎么病倒了?” 见她询问,拂月故意摇头叹息:“陛下禁了太子殿下的足,这孩子也是实诚,真就在地上跪了两天一夜,那小身板哪里受得住?” 虞甜懒洋洋转过头去,继续喂鱼:“病了该请太医才是,跟本宫说有什么用?” 第96章 白衣男子 拂月:“……” 她心下一沉。 不是吧,娘娘来真的啊?当真就不管太子殿下了? 她打量着虞甜的神色。 今日她穿的随意且轻盈,淡蓝色的衣裙被风扬起一角,同色披帛随着她抛鱼食的动作轻轻晃荡,她挽了个流云髻,步摇轻晃,眉间点了红色花钿,唇瓣不点而朱。 不像是庄重的皇后,倒像是哪家的贵族少女。 矜贵灵动。 虞甜眼神专注地望着池子里扑过来抢食的金鱼,唇角勾起笑意,似乎并未受到刚才拂月那番话的影响。 拂月神情踟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再开口。 她虽然同情太子殿下,看到真正的主子毕竟是娘娘,娘娘不愿做的事情,她自然不可能反复提起。 第108章 气氛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虞甜拍了拍手,挑眉看过来:“请过太医了吗?” 拂月愣了半拍,摇头:“应该是没有,没有陛下发话,谁敢擅自做主给太子殿下请太医啊?” “本宫敢。”虞甜轻描淡写,移开视线望向远处,“找个太医过去瞧瞧,有人问就说是本宫的意思。” 气归气,她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屁孩儿过不去。 拂月抿了抿唇,极力克制嘴角的上扬:“奴婢遵命!” 虞甜瞥了她一眼,忽地开口:“这么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儿子呢。” 拂月脸色一变,眼神惊恐忙不迭道:“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讲!是要掉脑袋的!” 虞甜笑弯了眼:“怕什么?本宫就调侃一句。” 拂月瘪了瘪嘴,“您倒是不怕,可奴婢怕呀!”她顿了顿,语气很认真地开口,“奴婢是真的觉得,小殿下挺可怜的。从一出生就没了母亲,父亲也是不管不问。” 她抬头瞧着虞甜,眼神透着光,“您可能没注意到,一开始的时候小殿下和人相处可谨慎了,看得出来他防备心很重,也是这段时日和娘娘已经接触下来,脸上才多了笑容,和其他人相处的时候,他可没像这样轻松。” 虞甜眼神若有所思,挑了挑唇淡淡道:“你观察的还挺仔细。” 拂月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奴婢家中有个弟弟,幼时也是奴婢在照顾,所以比较喜欢小孩子。” 虞甜还从未听她主动提起过家里的事,不禁多了一句嘴:“那进了宫你后悔吗?” 拂月讶异地睁大了眼:“这有什么可后悔的呀?” “唔,进宫以后相对来说没那么自由,见到家人的机会就更少了。”她语气透着惋惜。 拂月却以为她是想家了,笨拙地安慰:“虽说奴婢进了宫,可好在娘娘您心善,并未有过苛待,月俸也比原来高出不少呢,每个月还有闲钱寄回家里。比起其他的姐妹,奴婢已经很好了,这么好的差事别人还羡慕不来呢!” 给别人当奴婢有什么好羡慕的? 虞甜知道她是在宽慰自己,轻轻叹息。 “那娘娘呢?进了宫开心吗?”拂月望着她的神色,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虞甜愣了愣,好一会儿没答上话。 开心吗?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地方,过着不属于自己的人生,直到现在她都还有一种浑浑噩噩的不真实感,明明她只是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就来到了另一个时空。 何其荒诞。 可很奇怪,她心里并未感觉到强烈的排斥,甚至有一种诡异的宿命感。 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就连她自己也觉得疑惑。 她来到这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她眼神怔怔,许久没答话,拂月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被迫进宫,给传说中的暴君冲喜,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拂月咬了咬唇垂下头,神色愧疚:“是奴婢多嘴了。” “无碍。”虞甜从发散的思绪中抽离,神色平静摇了摇头。 不过她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恰逢一阵风吹过,湖面微微泛起了波澜。 虞甜腰间的手帕被风扬起,慢悠悠荡了起来,她下意识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手帕飘走,飞出好远,然后落在一人脚边。 直到一只白皙纤长,骨节分明的手将它拾了起来。 虞甜目光上移,猝不及防对上一道温润的目光。 男子身穿白衣,面如冠玉,眉眼落拓不羁,蕴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 他直起身子,身形挺拔如松,白袍被风吹的扬起,轻袍缓袖,虞甜突然能体会那句诗句——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心里忽地有种奇异的感觉。 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人? 脑海里突然划过一张戴着狐狸面具的笑眼,虞甜恍然大悟。 是他! 乞巧节那晚她在河边碰到的人。 男子拾起手帕,见到失主也并未贸然上前,而是十分守礼地站在原地。 拂月惊呼一句“怎么会有陌生外男?” 旋即小步跑了过去,隔得远,虞甜听不清他们谈话,只见拂月十分客气地说了句什么,男子随即双手将手帕奉还。 两人又聊了两句,拂月拿着帕子往回跑,而那男子则朝着虞甜的方向遥遥抱拳一礼,温润的眉眼舒展,洒脱惬意,也不待虞甜反应,他便转身缓步离去。 虞甜望着空无一人的小道,眼神若有所思。 拂月喘着气小跑回来,便听到自家娘娘好奇的声音:“那人是谁?本宫好像从未见过?” 拂月笑吟吟道:“娘娘可知十万运河修缮银失窃一事?” 虞甜自然是知道的,懒洋洋点点头。 “那可是整整十万银子!陛下为了这事发了好大火,运河修缮可不是小事,事关民生,一个不好可是要出大问题的!可国库空虚,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银子顶上,您猜怎么着?”拂月眨了眨眼卖了个关子。 虞甜瞟了她一眼,十分配合:“怎么?” “就是这位江南来的富商,献出十万白银,主动解了燃眉之急。” 虞甜的关注点很清奇:“富商?” 第109章 瞧着那气质,她还以为是个读书人,没想到居然是商人? 没有满身铜臭气,反而出落的仙气飘飘,倒是难得。 不过,这人出现的是不是太巧了点? 第97章 确实俊美 十万修缮银不翼而飞,这人这时候冒出来,就没想过风头太盛,反而会惹人怀疑吗? 这两种可能一是胸襟坦荡,无所畏惧。 二嘛,兵行险招。 虞甜很快意识到,这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她能想到的傅凛知就想不到吗? 他自会去查此人的底细。 拂月纠正她:“如今不是普通富商了,是皇商。” “嗯?”虞甜轻轻挑眉,随即意识到什么,“这是陛下的旨意?因为他捐了那十万两白银?” 拂月笑吟吟点头:“娘娘果然聪明。” 虞甜眼神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这马屁拍的没水准,不如惊蛰。” 拂月委屈地瘪了瘪嘴,不过很快又抛到脑后:“不过话说回来,奴婢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俊美的商人,瞧着不像是商贾,倒像是哪家的世家公子!” 大齐并不轻商,可是商人的地位依旧不高,大家对商贾的印象也很刻板,认为商人无非是奸诈狡猾,个个满脑肥肠大肚便便,毕竟无奸不商嘛。 虞甜赞同地点头:“确实俊美。” 她话音刚落,便见拂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疑惑发问,“怎么了?” 拂月鬼鬼祟祟瞟了眼左右,压低了声音提醒:“娘娘怎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夸其他男子好看呢?” 虞甜挑了挑眉,一脸理所当然:“可这不是实话吗?” 那人生的确实好看,很符合她的审美。 拂月见她理直气壮,“哎呀”一声拉了拉她的袖子,“这种话心里想想就好了,干嘛要说出来?万一被人听去了,传到陛下耳朵里,那可就糟糕了!” 虞甜看她一脸着急的模样,没忍住唇角勾起打趣的笑意:“怕什么?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宫行得正,坐得端,还怕别人说不成?” 她抬手挠了挠她的下巴,似笑非笑,“小丫头,看不出来啊,鬼精鬼精的!小脑袋瓜想的倒还挺多。” 虞甜想到什么,问她,“对了,刚才那人叫什么?” 拂月想了想,下意识答:“好像是叫……巫隐?” 因为这个名字挺特别,所以她印象比较深刻。 “巫隐?”虞甜喃喃自语,“这个姓氏倒是挺少见,别说,还挺好听的。” 拂月瞪圆了眼:“娘娘不会真对他感兴趣吧?这可不能啊!” 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那还不得翻了天啊? 她年纪轻轻,可还没活够呢! 虞甜戏谑睨着她:“你这丫头,脑子里都在想些啥呢?我就夸了一下人家的名字,你至于这么草木皆兵吗?小小年纪不学好噢……” 拂月懊丧地耷拉着嘴角:“讨厌,娘娘就知道逗奴婢!” 虞甜哈哈大笑起来。 * “殿下,您喝口水吧?”小六子捧着一碗热茶,神情担忧,望着床上的人。 傅明礼唇色苍白,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纤长浓密的睫毛有气无力地半垂着,他开口,嗓子沙哑虚弱:“拿走。” 小六子满眼心疼:“您还在病中,这样不吃不喝的身子怎么受得住?”他突然站起身来,眼神坚定,握着拳头,“奴才这就去给你找太医来!” 刚跑出两步,床上传来虚弱的声音:“回来!谁允许你去的?” 小六子脚步僵在原地,转过身一脸焦急:“殿下,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置气呢!您摸摸您那额头,烫的都可以在上面烙饼了!” 傅明礼:“……” 又是想把这个蠢奴才拖出去砍了的一天。 “孤说不准去。” 他浑身没劲,眼皮沉重的厉害,声音也闷闷的,软糯无力。 这会儿小六子压根就不怕他,十分叛逆地挺直了腰杆:“奴才就要去,不然放任你一个人躺在床上烧成傻子吗?” “……”傅明礼额角青筋隐忍地跳了跳。 这狗奴才是一天都留不得了。 “不准去求人!”他因为太过激动,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本来就红的脸蛋霎时间变得更红,眼里也染了几分水光,看上去好不可怜。 小六子连忙跑上前给他顺气:“殿下,您别激动!奴才也是担心您啊!” 他看着面前瘦弱的小身板,眼睛忍不住慢慢红了:“您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您让奴才怎么办呀?” 傅明礼平复了喘息,睁着眼睛望着他,忽然觉得这狗奴才还是有那么两分用处,至少忠心。 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嘛。 下一秒,就见小六子抹着眼泪,伤伤心心地抽泣起来: “您又是出了事,奴才上哪儿找比咱们宫里还清闲的差事?偷吃不会被骂,躲懒不会被打……” 傅明礼抿了抿唇,终是忍无可忍:“闭嘴!” 他收回刚才的话,他就不应该对这蠢才抱有希望! 小六子:“嘤。” 小六子眼睛忽地一亮,“奴才想到一个办法,不如奴才去太医署偷药!这总不算求人吧?” 他说着还自觉自己这个主意比较好,洋洋得意看向傅明礼,等待着他的回复。 傅明礼咬牙切齿,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他现在已经将小六子捅成筛子了:“……孤是让你不要求人,可也没说让你去丢人吧?” 第110章 小六子无辜地眨了眨眼:“奴才身手很好的,不被人发现就好了呀!成天都在跟着您干了那么多偷鸡摸狗的事情,不也没被别人发现……” “再多说一个字,你这个月,不,下个月的俸银也没了!” 这句话的威慑力果然很强,话一出口,小六子瞬间闭上了嘴,狗狗眼里流露出几分委屈。 不带这样的,怎么动不动就扣人月俸呢?他那点月钱能扣几次啊? 傅明礼实在乏的厉害,浑身难受,没心情和他扯皮,慢慢阖上眼睛。 小六子见他这幅模样,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他暗暗捏紧拳头,不行,他还是得去丢人……哦不,偷药! 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殿下烧成傻子吧? 他刚站起身,就听到外面传来仓促的脚步声:“殿下?殿下何在?” 小六子眼睛一瞪,心里一个咯噔:不能吧,他只是有这个打算,还没行动呢。 这就已经暴露了? 第98章 仁慈心善 小六子一脸心虚地跑到门口张望,只看着一名老太医颠颠儿跑来,见到他脸色一喜:“太子殿下呢?不是病着么,人呢?快让我瞧瞧!” 小六子眼神茫然:“不是,您怎么知道太子殿下病了,谁让你来的?”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些,闪一边去,别耽误我给殿下治病!”老太医一把推开他往里走。 “诶诶诶!”小六子连忙追上去。 老太医看到傅明礼蔫哒哒躺在床上,脸颊通红,意识不清,顿时一拍大腿,眉头一竖:“都这么严重了,怎么不早叫人过来?拖的严重了你小子担待的起吗!” 小六子苦着一张脸:“冤枉啊,是殿下不让奴才请太医,奴才也没办法呀!” 老太医皱着眉摸了摸傅明礼的额头,一手烫让他眉毛皱得更紧,毫不意外,小六子又被骂了。 小六子委屈地蹲在墙角种蘑菇。 等到太医把完脉,提着的一口气这才松了,瞥了眼蹲在墙角的小六子,吹胡子瞪眼的:“你小子,还蹲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捡药?” 小六子连忙跑过来,眼神难掩忧虑:“太医,我家殿下没事吧?” 老太医鼻子里发出重重的一声哼:“还成,没烧成傻子!再晚上一会儿功夫,那可就不一定了!” 小六子撇了撇嘴,怎么搞的好像是他让太子殿下病的? 不过瞥了眼傅明礼那苍白虚弱的脸蛋,小六子又忍不住心疼,他接过太医递过来的方子,想到什么,凑近了问:“是谁让您过来的呀?” 莫非陛下终是心软了? 也是,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总不至于不管不问吧? 老太医瞥了他一眼:“你觉得是谁?除了皇后娘娘,还有谁这么仁慈心善?” 小六子瞪大了眼:“皇后娘娘?” 他愣了一愣,那天他不在场,可多少有听说一些,加上皇后娘娘许久不来,自家殿下也一副讳莫如深的态度,小六子多少能猜出来,这两人应该是闹崩了才对。 可皇后娘娘听说殿下病了,还是让了太医过来…… 这是不是说明,娘娘还是关心殿下的? 这么一想,自家殿下好像确实有些不识好歹呀。 刚迈出门的小六子一个激灵,他怎么能说自家殿下的不是呢!他明明是殿下的人! 小六子心虚地摇了摇头,顶着日头跑去太医署抓药了。 …… 傅凛知这头也才得知虞甜叫了太医过去看傅明礼,他神色一顿,脸上倒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漫不经意问:“那小子还没醒?” 李有福摇了摇头,眼珠转了转,有心想把太子殿下说的可怜兮兮:“还昏迷着呢,据说是受了凉,现在发着热,也是,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跪上个一两天,怎么受得住?” 傅凛知眉眼一垂,轻呵一声:“到底还是操练少了,没用。” 李有福:“……” 他怎么会指望陛下心软? 太天真了。 他忍不住出声劝道:“陛下,太子殿下到底年幼,罚个几天也就算了,您大人有大量,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呢?” 傅凛知神色静默,许久没有出声。 半晌,他背过身去,平静的声音传来:“等他病好,解了他的禁足吧。” 李有福眼神难掩惊喜,陛下可是难得听他的劝啊!他本来都做好挨骂的准备了,没想到陛下竟然松了口? 李有福笑眯眯道:“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傅凛知扭过头看他一眼,轻嗤一声,语调凉凉:“少拍马屁,最近你的胆子是越发大了,说教到朕头上了,嗯?” 李有福头皮发麻,讪讪笑了下,一边往后退:“奴才,奴才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就先去忙了哈,不打扰陛下了……” 傅凛知看着他迅速开溜的背影,唇角扯了扯。 溜的倒挺快。 一道黑影突然掠了进来,跪在地上:“参见陛下。” 傅凛知抬了抬眼,指尖抵着眉心揉了揉:“说。” 暗卫抱拳恭敬道:“启禀陛下,不日前接到游统领传来的消息,他正带着神医在赶回京的路上,算算日子,这两日就快到了。” 傅凛知动作一顿,过了一会儿,神色淡淡:“朕知道了,让季明轩进宫一趟。” 第111章 “是!” …… * “娘娘不是说,不关心太子殿下的安危吗?”拂月手里执着宫灯,望着眼前荒芜的宫殿,笑眯眯看向旁边的人。 虞甜淡淡扫她一眼:“多嘴。” 拂月吐了吐舌头:“是是是,是奴婢多嘴了,该罚!” 说着该罚,她脸上倒没有多大的怯色。 虞甜摇了摇头:“看来本宫真是把你给宠坏了!” 惊蛰在一边笑嘻嘻补刀:“谁让娘娘您平时太温柔了,对下人也和颜悦色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虞甜无奈挑眉:“倒成了本宫的不是了?”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一左一右上前给她捶肩:“哪有?娘娘心善,是奴婢们的福气!” “行了。”虞甜抬了抬手,望了眼宫门,“去敲门。” 拂月得了吩咐上前扣门。 彼时小六子正在打瞌睡,他守了傅明礼一晚上也没见人醒,实在是困得不行了,脑袋一点一点的,听到敲门声下意识一惊,一头磕在床柱上。 小六子捂着头“哎呦”一声,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听着外面的敲门声,这才反应过来不是他的错觉,是真的有人在敲门,窗户外面一片漆黑,想来已经夜深,他不由咬牙咒骂:“谁呀?大半夜的敲门有没有公德心啊?你不睡觉别人还不睡了?” 抱怨归抱怨,小六子还是任劳任怨地去开门,没办法,谁让这整个宫里就只有他一个做苦力的呢? 穿好衣服骂骂咧咧去开院门,小六子正欲脱口而出的问候在看到门外的人时猛地一梗。 他呛了呛嗓子,顿时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将门拉开了一点,腆着笑脸,舌头都差点捋不直:“奴才……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这大晚上的娘娘您怎么过来了?” 第99章 好大儿 虞甜似笑非笑看着满脸殷勤的小六子,勾唇慢条斯理问:“刚才骂的什么?也骂给本宫听听?” 小六子顿时脸色一僵,有一瞬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要知道外头站的是皇后娘娘,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抱怨啊! 小六子最后一点睡意也没了,脑子里疯狂组织着措辞,神色小心又讨好:“娘娘,娘娘听岔了,奴才哪敢骂您啊?奴才刚刚是还没睡醒,在说梦话呢,啊对!梦话!” “是吗?”虞甜挑了挑唇,也懒得跟他计较,径直往里走。 小六子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一边追在后头一边谨慎地试探:“这大晚上的,您突然过来是?”说到一半,他眼睛霎时一亮,猛地一拍脑袋,“呀,瞧奴才这脑子,您是过来看太子殿下的吧,可是殿下这会儿还没醒呢!” 虞甜脚步一顿,淡声开口:“本宫是出来散步,不小心散到这里,顺便就进来看一看。” “得了吧,娘娘唬谁呢?坤宁宫到这里少说得小半个时辰,这散步散的有够远的……”小六子不禁思考的话脱口而出,说到一半,就见虞甜目光凉凉地望着自己。 她唇角弯出一个弧度,明明语气很是温和,却莫名给人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怎么,你有意见吗?” 小六子:“……” 他默默后退一步,将头摇成拨浪鼓:“没有没有,奴才完全没有意见!散步嘛,这很正常!” 虞甜轻呵一声,抬脚往里走。 小六子捂着胸口惊魂未定:皇后娘娘刚才的表情可真吓人!特别像是被戳中心思后恼羞成怒……不对,皇后娘娘怎么可能恼羞成怒?一定是他看错了! 一抬头,就瞥见惊蛰投来嘲讽的眼神:“哼,蠢货。” 小六子:“……不是,这位姐姐你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惊蛰扭头,将他的不忿抛在脑后。 屋里只燃着两盏灯,烛光昏暗,将事物照的有些朦胧。 如今是夏季,这屋子却潮的厉害,一进屋来更是有股霉味扑面而来,虞甜皱了皱眉:住在这样的地方,难怪会生病呢。 宫殿不大,虞甜一眼就看到床上隆起的小小身影。 她脚步一转,停顿片刻走上前。 床挺大,于是就显得傅明礼更加娇小瘦弱,他双目紧闭,眉头微微皱起,咬着唇躺在那里,浑身上下被被子盖的严严实实,脸颊晕开一片红,唇色白的厉害。 虞甜眉毛轻皱,来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小六子见了连忙跑过来要接:“这种事情怎么好劳烦娘娘几年亲自动手,让奴才来就是了,我来我来……” 他说到一半,见虞甜神色莫名地盯着他,讪讪笑了笑,手往回缩,“算了算了,奴才笨手笨脚的,还是娘娘您来吧,您来,您来!” 说完默默缩到一边降低存在感。 虞甜瞥了他一眼,端着茶回到床边,小心扶起傅明礼,往他身下塞了个引枕让他靠着:“殿下的药喂过了么?” 小六子意识到是在问自己,连忙点头:“喂了喂了!奴才谨遵太医的嘱咐,晚间喂过一次。” 虞甜掰开小孩儿的下巴,将茶杯往他唇边凑:“殿下中途有醒过吗?” 小六子摇摇头,神色忧虑:“这倒没有,不过太医说烧退了就没什么大碍。” 虞甜眸光一转,落在傅明礼的脸上,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有点烫,但应该属于正常范畴。 她敛了眉,将茶杯给放下,淡声道:“惊蛰,把东西拿过来。” 第112章 惊蛰眨了眨眼睛,从腰间取出一个小药瓶递过去:“娘娘,给。” 小六子不放心地凑过去,伸长了脑袋:“娘娘,这是?” 平时不靠谱归不靠谱,可是关键时刻他还是警惕性很高的,总不能什么不清不楚的东西都给殿下用。 即便那人是皇后娘娘。 虞甜自然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淡淡开口:“活血化瘀的膏药。” 小六子眼神茫然,还没搞懂皇后娘娘拿着活血化瘀的膏药干什么? 只见虞甜掀开被子,弯腰将傅明礼的裤脚一点点挽起。 小孩儿虽然瘦,可皮肤白,正因如此,膝盖上的淤青也尤其显眼。 虞甜眼神微微一暗。 她料想他跪了那么久膝盖定然会有淤青,却也没有想到竟然这么严重,都有些泛紫了。 惊蛰撞了撞明显一脸惊讶的小六子,语气嘲讽:“你就是这么伺候人的?殿下的膝盖都成这样了,你都没察觉?” 小六子张了张嘴,神情懵逼中夹杂着心虚。 他的确不知道。 殿下一向比较能忍,也没有表露过异常,就连发烧也是他察觉到脸色不对才发现的。 小六子并不是细心那一挂的,因此对方不说,他也真就没看出来。 这下小六子不吭声了,主子遭了如此大难,他这个做奴才的竟然丝毫不知情,的确是失职了。 虞甜看了那伤一会儿,打开手里的膏药,指尖沾了一点,往淤青上抹。 “这药每日涂三次好得快,记好了,涂的时候最好揉一揉,这样淤血散的快。” 虞甜顿了顿,轻轻偏头,“对了,别说本宫来过。” 她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人家明明不喜欢,还巴巴地往前凑,搞得好像她图谋不轨似的。 “这恐怕不行。”小六子眨了眨眼睛,在虞甜疑惑的目光中指了指她的身后,神色呆滞。 虞甜若有所感慢慢回头,就见傅明礼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盯着她瞧。 虞甜:“……” 不是说一直没醒吗?怎么她来了就醒了? 之前才放过狠话,如今她又不请自来,虞甜多少有些尴尬,收回了搭在她膝盖上的手:“那个……” 傅明礼忽地抓住她的衣角,红着眼睛望着她,嗓音软糯:“你终于肯来了?” 虞甜张了张嘴,神情僵硬。 怎么着,这是一直盼着她来? 然而傅明礼下一句便是: “母亲,是你吗?” 虞甜恍然:原来是把她认错了。 她唇角扯出一个甜美的弧度,伸手拍了拍傅明礼的脸蛋:“醒醒,姑奶奶年轻貌美,可没有这么大的好大儿。” …… 第100章 委屈上了 虽然说平白无故捡了个便宜儿子是挺赚的,可是被人认错就没那么值得让人开心了。 虞甜表示自己真的很心平气和,就是拍他脸蛋的时候没忍住,下手稍微重了那么一点点。 其他几人十分默契的缩在墙角,装不存在。 小六子更是忍不住替自家殿下鞠了一把同情泪。 傅明礼原本懵懂的眸子微微睁大,看上去是清醒了些,他看清面前的人是谁,抿了抿唇,神色复杂。 尤其是见到自己被撩上来的裤脚后。 虞甜耸了耸肩,神色十分淡定:“我可没有要占殿下便宜的意思。” 傅明礼坐直了身子,沉默片刻,启唇:“谢谢。” 他自然看到了她手里的膏药。 只是他想不通,那日她分明很生气,甚至接下来的一连几日都对他十分冷淡,怎么如今又趁他昏迷的时候来看望他? 如果要献殷勤,不是更应该等到他醒着的时候吗? 虞甜望着他半秒,唇角扯了扯:“看来殿下精神头还不错,时辰不早,那我就先走了。” 她站起身来,没有多留的意思。 傅明礼低低咳了咳,撑着身子要下床:“孤送你。” 虞甜转过身来,眉皱着,神色很是不虞,语气也有些冷:“逞什么强,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吗?” 傅明礼愣在原地,见她一派冷淡的模样,原本强忍的情绪瞬间瓦解,委屈地抿紧了唇,眸子泛起了雾。 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在是让人硬不起心肠。 小六子几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虞甜在原地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忍住抬步上前,居高临下睨着他:“还委屈上了?” 傅明礼垂着脑袋,摸了摸眼睛,闷声闷气:“没有。” “呵,还嘴硬?”虞甜笑了,她盯着他的发顶,“你告诉我,你委屈什么?” 如果是换在平日里,傅明礼不会这么情绪外露,可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的原因,这会儿他意外的敏感脆弱,尤其是在看到虞甜之后,这种情绪便如同洪水决堤一般抑制不住。 他仰起头望着她,吸了吸鼻子:“你都好久没来了……” 虞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个答案,她偏头沉思半秒,“殿下希望我来吗?” 傅明礼泛红的眼尾微垂,咬着唇一脸纠结。 过了一会儿,虞甜听到他很轻地“嗯”了一声。 她心想,生病的小崽子倒是比平时可爱。 哎,她果然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呢。 第113章 不过虞甜可并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她拖长了语调哦了一声,慢悠悠地问:“可殿下之前对陛下说的那番话,听上去似乎很讨厌我啊?” 傅明礼抿了抿唇,半晌出声:“没有讨厌,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茫然地睁大了眼,也说不上来。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对不起。”他抬起湿漉漉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是潜意识里觉得应该道歉。 那天他好像让她伤心了。 虞甜瞧他这幅模样,难免心下叹息:算了,欺负个小孩做什么? 她揉了一把狗头:“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傅明礼抽了抽鼻子,红着眼睛一本正经地反驳:“我还是个孩子,不是男子汉。” 虞甜:“……”虽然比平时傻了点儿,可还是不太好忽悠啊。 “那也是小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啊,不准哭了,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她揪了揪那软绵绵的小脸,看到傅明礼皱起眉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颇有些幸灾乐祸,“也不知道等你明天回想起来,会不会想把今晚的自己给埋了?” 毕竟这小崽子年纪不大,可要面子了。 傅明礼瘪了瘪嘴以示不满,虞甜戳了戳他鼓起的腮帮子,放柔了语调:“那么现在,乖乖去睡觉吧?” 小家伙垂着脑袋没有动,虞甜皱了皱眉毛,“怎么了?” 只见他慢吞吞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盯着她:“那你会陪着我吗?” 虞甜没忍住笑了:“小孩儿你还挺得寸进尺啊?这大晚上的,我不用睡觉啊?” 傅明礼抿了抿唇,眼睫微微颤动,看上去无辜又可怜,她轻轻叹了口气:“我看着你睡,等你睡着再走,总行了吧?” 他轻声哼了哼,勉强同意了,仰起下巴乌黑的眸子望着她:“那你说话算话……” 虞甜偏了偏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傅明礼默了默,皱眉纠正她:“可你是女子。” 言外之意,还是怕她说话不算话。 虞甜脸色一僵,温柔地笑了笑:“你睡不睡?” 傅明礼沉默半秒,动作迅速地往床上一躺,还顺带将被子给盖好,睁着眼睛望她,一派乖巧无辜的模样。 他一系列动作太过流畅,虞甜都愣了一愣。 不知为何,这一幕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一个操心的老母亲在收拾不省心的儿子。 明明她没有当过母亲,为什么这种事情做起来会这么熟练? 她打了个激灵,看向正眼巴巴望着她的傅明礼,勉强稳住神情,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鬼使神差开口:“还不错,值得表扬。” 这话一出口,果不其然傅明礼眼睛亮了亮。 她唇角不自觉轻轻翘起:“现在,闭上眼睛,睡觉吧。” 傅明礼眼珠轱辘地跟着她,虞甜想了想,在床边坐下,挑眉看他:“现在可以了吧?” 他缩在被子里小幅度地点头,然后乖乖闭上眼睛,一开始还有些不安,可他实在太累了,加上药物作用,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很沉。 小孩儿长相随了傅凛知,骨相很好,睫毛浓密卷翘,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只是年纪小尚未长开,更多的是精致可爱,将来恐怕也是为祸一方的美男子。 虞甜望着他恬静的睡颜,心里有种奇异的柔软。 夜已深,她站起身来,却发现衣角被一只小手拽住,她愣了愣,不禁失笑。 这小孩儿,还挺没安全感。 她垂下眸,轻轻将衣袖抽了出来,看了眼傅明礼,掩门离开。 第101章 太清闲了 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照到床上的傅明礼脸上,他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睛,头还有些疼痛,他下意识抬手捂住,慢慢坐直了身子。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傅明礼表情蓦地一僵,昨晚她来过? 他扭头目光四处搜寻起来,房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旁发出聒噪的声响。 “唔……烧鸡哪里跑!嘶溜!”小六子撑着下巴靠着床柱,张着嘴,口水流在地上,看上去很是埋汰。 傅明礼收回目光,心里涌过一阵失落:原来只是一场梦…… “嘿嘿嘿,鸡屁股!我的鸡屁股,殿下,奴才藏了一个鸡屁股,可不能让殿下给发现……” 谁稀罕他的鸡屁股? 傅明礼眼皮一跳,从床上爬起来,忍无可忍踹他一脚。 小六子被一脚踹倒在地,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谁?哪个狗贼害你六爷爷?!” 他睁着迷蒙的睡眼,定睛一看,自家殿下正阴恻恻瞅着他,小六子想到自己刚才狗胆包天说的话,顿时心里一个咯噔,手忙脚乱从地上爬起来,腆着一张笑脸:“太好了,殿下,您醒了啊?!” 傅明礼扯了扯唇,不冷不热瞧着他:“狗贼?你是说孤?” 求生欲上线,小六子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奴才是狗贼!奴才是!” 要命!他这说话不经大脑思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傅明礼对这蠢奴才的智商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对方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都不奇怪,他懒得追究,目光一转,状若不经意地开口:“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小六子茫然地瞪大了眼:“能发生什么事?没有啊,奴才整晚一直守着您……” 第114章 他瞥见傅明礼微微皱起的眉,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倒是有一件事……” 傅明礼立即看过来:“何事?” 小六子眼珠转了转,故意卖了个关子:“您昏迷不醒的时候,太医来过一趟。” “太医?”傅明礼皱了皱眉,不知为何有些失落,他扫了眼小六子,板着小脸语气不悦,“孤不是让你不准去请太医吗?” 小六子顿时冤枉地叫屈:“太医可不是奴才找来的!您吩咐过的事情,奴才哪敢阳奉阴违啊?” 他说完这话,眼睛里顿时闪过一阵心虚:虽然他的确是有这个想法,可不是还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吗? “不是你?”傅明礼诧异地瞪大了眼,神色狐疑,“那会是谁?” 他心里划过一个猜测,却不愿意承认。 小六子接下来的话却印证了他的猜测:“能这么关心殿下您的,当然是皇后娘娘啊!娘娘听说您生病了,可是二话不说就请了太医来呢!” 他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自家殿下的表情,心里有些想笑。 他毕竟伺候了傅明礼那么多年,对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他都了如指掌。 殿下分明就是很在意皇后娘娘嘛,干嘛还故意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虽说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可傅明礼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她不是不想理他了吗?怎么还为他请太医? 小六子又下一剂猛药:“昨晚皇后娘娘还来看过您呢!” “什么?她来过?”傅明礼不敢置信地抬头,神情有些恍惚。 这么说来,他脑子里的那些画面都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小六子生怕他刺激不够大,乐呵呵地在那儿补刀:“殿下您还拉着皇后娘娘不让她走呢,奴才还从来没见过您这副模样,没想到您也会黏人啊……”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傅明礼正以一种十分可怕的眼神瞅着他,大有一种,你再敢多说一个字就给爷死的架势。 小六子承认他怂了。 他默默闭了嘴缩到角落里。 傅明礼这会儿也没工夫跟他算账,他自个儿正陷入无尽的尴尬和后悔中,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起来。 他只是发烧,并不是失忆后昨晚的事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无地自容。 虞甜那句“也不知道等明天你醒了,会不会尴尬的找个坑把自己给埋起来”循环播放似的在他脑海里回荡,傅明礼顶着一脸生无可恋,自暴自弃地将自己往被窝里一埋。 如果真能失忆倒好了。 小六子担忧地瞪大了眼:“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傅明礼:“闭嘴,出去,孤现在不想看到你。” 小六子:“……” 嘤。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 “皇后娘娘,太后寿辰一事,您准备的怎么样了?”女子声音带点趾高气扬,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虞甜润了润唇放下茶盏,这才慢吞吞抬眼看过去,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语气不急不缓:“本宫自有安排,便不劳长公主殿下操心了。” 长公主眉头一竖,眼神带了点儿恼:“你……!” 她看着虞甜那副不疾不徐的模样,心里就觉得堵着一口气,阴阳怪气地嘲讽:“皇后娘娘心里有数就好,本宫也只是关心而已,太后娘娘的寿辰是何等的大事,万一要是出了点什么岔子,那皇后娘娘岂不是……” 她掩唇笑了一下,语气十分刻意,“本宫绝无诅咒的意思,只是嘛,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明天的事情,谁能料得准呢?” 虞甜挑眉望着她,神色颇有些波澜不惊,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弯唇笑了笑:“看来长公主殿下最近还是很清闲,怎么,内宅的两位妾室看样子很让长公主舒心呀?也是呢,毕竟驸马有了美娇娘照料,长公主是要清闲一些,这也难怪。” 她低头笑了笑,还特意一脸诚恳地补充一句,“呀,本宫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发自内心,替长公主高兴而已。” “你什么意思?!”长公主忍无可忍,蓦地拍桌而起,额角青筋跳了又跳,“你在嘲笑本宫!” 虞甜笑得温和无辜,平静的眼神却带着锋芒:“公主殿下怎么会这么想呢?本宫明明是在与公主闲话家常呀。” 第102章 愤怒的贵妃 虞甜深谙打蛇七寸的道理,不开口则已,一开口绝对是冲着让对方破防去的。 本来长公主要是不主动招惹她,她也懒得搭理,毕竟她又不是像对方一样闲得慌。 可谁让对方人菜瘾还大,总是主动来招惹她呢,明明她和着长公主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对方却好像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这时候的虞甜下意识忽略了她给对方塞了两个小妾这件事情。 长公主脸颊气的通红,胸口不停地起伏,瞪着虞甜的眼神,好像要把她生撕了一样。 虞甜没什么反应,倒是拂月不由自主挡在她面前,眼神警惕地望着长公主。 虞甜拍了拍她的手,拂月朝旁边挪了挪。 “长公主今日进宫,所谓何事?不会就只是想来看看本宫筹办寿宴的进度吧?” 长公主面色一僵,脸上的怒气忽然淡了下去,她重新拾起一副笑脸,坐了回去:“皇后娘娘果然聪慧,今日本宫进宫的确是有事相求,还请娘娘出手相助。” 第115章 虞甜听到她嘴里的夸赞,眉毛诧异地挑了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能让长公主暂且忍下这口气,那么说明她所求之事必定不小。 虞甜心下暗暗警惕起来,面上依旧笑吟吟的:“瞧长公主这话说的,有什么事情是母后都办不到,本宫就能办到的呢?你舍近求远,不去求母后反而来找本宫,这事恐怕有些棘手吧?” 见她不上钩,长公主心下暗恼,默默揪紧了手帕,她唇角绽开笑意:“这事儿啊,母后她不方便出手,还是皇后娘娘您比较名正言顺,这事儿也是经过了母后首肯的,不知道皇后意下如何?” 虞甜撑着下巴,没有急着应,慢悠悠道:“公主殿下还是先说来听听吧,万一本宫也办不到呢,本宫可不敢夸下这个海口。” 这女人果然心机深沉!不是个好糊弄的! 长公主咬了咬牙,勉强维持脸上的笑意:“是这样的,我夫君他呢,有一个弟弟,如今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于是最近便想在京中给他相看一位贵女,顺便指个婚,这点小事,还不是皇后娘娘您动动小指头便能成的吗?” 听上去倒是挺平常的事。 虞甜眼波微转,忽而开口:“那不知殿下中意哪家的贵女?” 长公主笑意堆上眉梢:“本宫问过了那小子的意见,他说是看上了丞相家的三小姐。” 相府三小姐? 那岂不是…… “啊,是贵妃娘娘的妹妹。”拂月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贵妃的妹妹? 难怪。 难怪要把这事儿推给她来办。 长公主明显是太后一派,而相府站的是傅凛知,两派水火不容。 她要是真指了这门婚事,那就是等于把相府拉到太后的阵营,如此一来,不但得罪了贵妃一家,还得罪了傅凛知。 难怪这事只能非她不可。 太后自然拉不下这个脸,也没胆直接得罪丞相府,唯有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后嘛…… 虞甜眼眸一深,逐渐蔓起冰凉,她深深看了眼长公主,弯唇笑道: “此事恐怕本宫不能应下。” “为什么?”长公主眉头一竖,眼神添了几分恼怒,正准备拿太后来压她,却听她语气为难。 “若公主的小叔子若是看上旁人也就罢了,可偏偏看上了相府三小姐。后宫皆知,本宫与贵妃向来不睦,这事儿要是由本宫开口,贵妃必定会强烈反对,所以还是要先问过她的意见,若是她本人同意呢,这事岂不是水到渠成?” 长公主被这么一长串的话绕得有些晕,顺着虞甜的思路,用她那不太聪明的脑瓜子想了想,觉得虞甜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毕竟是贵妃的亲妹妹,这事总不能瞒着她进行。 她心里的火勉强算是压了下来,抬头看着虞甜,见她脸色一派诚恳,挤出一个笑:“那这件事就要拜托皇后娘娘了,我那小叔子可是被相府三姑娘迷得神魂颠倒,非卿不娶,这桩婚事能不能成,还要看皇后娘娘了。” 虞甜听着她的言辞,心下有些厌恶,人家小姑娘平白无故卷进来多无辜,长公主也是个没脑子的,这样大大咧咧的说出来,不是坏人家的名声? 若是这张婚事没成,光凭她这张嘴四处宣扬,人姑娘的名声恐怕也毁了。 她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作风,面上笑吟吟的应了,心里却琢磨着搞点事情,人家把主意都打到她头上了,她要是不回敬一下,岂不是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 算计到她头上,总不会介意她拿点利息吧? …… 见过长公主后,虞甜去了翊坤宫。 贵妃见了她很是诧异,手忙脚乱抹着脸上虞甜给的泥膜:“你怎么又来了?!” 这个“又”字,用的就很妙。 虞甜无语片刻,没有心情打趣她:“本宫来找你有事商讨。” 贵妃朝天翻了个白眼,翘着兰花指扶了扶脸,转身进内室:“在这儿等着,我去洗个脸。” “……”挺好,看来适应的挺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穿过来的呢! 过了一炷香后—— “砰”地一声响,桌案上的花瓶都震了一下,贵妃收回因为用力而泛红的手,呲着牙有些没控制好表情,她很快被愤怒拉回了心神:“去他娘的!一家子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敢把主意打到本宫妹妹头上,姓唐的他也不看看他那个倒霉窝瓜样!那倒拐的城墙都没他家脸皮厚,街口擦鞋的王麻子都没他那张大饼脸丑! 便是整个上京城的男人死绝了也轮不到他肖想我妹妹!我要是他,生成那副衰样就索性找根绳子在城头吊死算了,还好意思祸害人家姑娘,哪儿来的脸?真是小刀划屁股给我开了眼,有些人不但丑,心还脏,果然是一丘之貉,长公主他娘的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丑人多作怪!” 贵妃噼里啪啦一顿输出,平时苦心经营的形象尽数崩塌。 一旁的人齐齐傻了眼,就连虞甜也看得一愣一愣的。 第103章 她是火 虞甜默默往旁边捎了捎,抱紧了胳膊回忆认真起来:她平日里好像也没怎么得罪过贵妃吧?咳咳,除了拉她下水这件事做的不厚道之外……等等,她应该不会秋后算账吧? 虞甜满心震惊,看着贵妃的眼神饱含敬畏:原来这位姑奶奶平日里还算收敛了,她要是不收敛的话,放眼整个后宫也没人是她的对手啊! 第116章 其他的先不提,光说这一连骂上小半盏茶不带歇口气的功夫,就远不是他们这等凡夫俗子可以比拟的! 一开始贵妃的贴身宫女盈星还打算劝说一下自家主子,毕竟皇后娘娘还在场呢,主子这样放飞自我,事后回忆起来必定肠子都得悔青。 可在她三番五次试图插话,都无果后,她终于放弃了,麻木着一张脸和拂月等人站在一起乖乖看戏。 惊蛰姑娘甚至还贴心地递给她一把瓜子,看着她的眼神充满同情,小小声道:“辛苦你了姐妹,平日里当差没少受苦吧?” 贵妃娘娘这张嘴可真能叭叭呀。 盈星笑容僵硬试图解释:“其实我家娘娘平日里不这样……” 下一秒,贵妃不由分说拉着看热闹的虞甜,脸色的激动溢于言表:“皇后你来评评理,有他们家这么不要脸的吗!是不是别人不发火就把别人当傻子啊?” 盈星:“……” 算了,她还是放弃挣扎吧,希望到娘娘清醒过来不要后悔,她已经尽力了。 虞甜张了张嘴,坚定附和:“……那确实太过分了!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呢!” 见有人附和自己,贵妃越发来劲儿,唾沫横飞倾诉着自己的愤怒和不满,虞甜看不下去,伸手给她倒了一杯水:“润润嗓子。” 贵妃百忙之中还抽空说了一声“谢谢”。 虞甜心想:还是挺有礼貌的,即便是快丧失理智了也不忘道谢。 在贵妃长达半个时辰的单方面输出中,众人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后来的一脸麻木,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脾气好如虞甜也终于忍不住了,出声打断她:“我觉得我们必须要想个办法。” 贵妃终于停下演讲,眼神询问地看向她,透着一抹狐疑:“你难道有什么好主意?” “办法自然是有的,就要看贵妃妹妹愿不愿意给对方一个恶狠狠的教训了。”虞甜唇角轻勾,一派从容淡定。 贵妃哪里不想给对方教训,她甚至都想送对方下地狱! 她的胞妹如此可爱善良,而那个唐越呢,五短身材,长相猥琐,游手好闲,还当街调戏过良家妇女! 总之就是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 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儿也不愿意嫁给这样的货色,更别说她堂堂丞相府的嫡女! 长公主想要促成这门婚事,其心可诛! 家里一向宠爱她这个妹妹,掌上明珠也不为过,被这样的玩意儿惦记上,想想都恶心! 贵妃向来是别人得罪她一分,她便回敬十分的性子,焉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可她冷静下来,望向虞甜的眸光充满审视:“皇后娘娘为何要帮我?” 虞甜并不意外,贵妃虽然冲动了些,可是却很有头脑,并不是任人拿捏的傻子,对她抱有警惕之心也很正常。 她站起身来,目光直视贵妃,神色坦荡:“本宫并非是帮贵妃,而是帮自己。聪明如贵妃想必也知道,如果这桩婚事真的成了,意味着什么?” 贵妃眸光一沉。 这才是她最恨的地方。 太后想借此把丞相府拉入他们的阵营,如若真的成了,势必将引起陛下的不满,失去皇帝的信任,她爹兢兢业业在朝堂上的作为也将功亏一篑。 整个丞相府都可能因此而遭难。 为了一己私欲而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不愧是太后的作风! 贵妃目光闪烁,想起了什么,显些恨的咬碎一口牙。 她自己已经深陷泥沼,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再重蹈覆辙! 虞甜见她目光清明,想必是清楚其中的关窍,这才慢悠悠地继续:“太后算计相府,甚至算计陛下,这也就算了……” 算了?这他妈能算了? 贵妃气的扭头不敢置信地望着她,虞甜依旧气定神闲,轻轻眯了眯眼,“可她最不该的是算计到本宫头上。本宫这辈子呢,最讨厌受制于人,任何想要胁迫本宫达成自己目的的人,我都会不惜一切,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虞甜忽地一顿,迟疑地皱了皱眉。 这番话几乎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其中从骨子里渗出的恨意,就好像是她亲身经历过一样。 可是怎么会呢? 回望她过去的人生,平淡且乏味,并未有过类似的经历呀。 虞甜拧了拧眉,没有深究。 她看向贵妃,抿了抿唇:“当然,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贵妃神色迟疑。 “令妹是女子。”虞甜说着令贵妃摸不着头脑的话,神色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冰冷又无奈,“女子在这世道生存本来就艰难,令妹还好,生在了丞相府,至少有坚实的靠山,有贵妃这样的姐姐,成像这样的父亲为她操劳奔波,绝不会草率地决定自己的命运。可如果今日,被看上的是某些没有家世背景的寻常女子呢,那么等待她们的命运又是如何?” 没有人会在乎她们的意愿。 无奈低头的,至多是个妾室,贞洁刚烈些的,恐怕会因此而命丧黄泉。 她从来都不低估女子的勇气和决心。 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如果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又是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她愿意伸手帮一把。 贵妃听后久久无言。 第117章 她眸光变幻莫测,良久后轻声开口,心服口服:“皇后娘娘深明大义,臣妾佩服。” 她本以为她是一朵娇弱的菟丝花,在这深宫里注定活不长久,一开始也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观望她的命运。 如今却发现,她哪里是什么花,她是火焰,只需一阵风,便可趁势燎原。 如果世间多一些像这样的人,那么女子的现状,会不会不一样呢? …… 第104章 花枝招展 虞甜说:“打蛇七寸,别人最在意什么,就越要摧毁什么,唯有此,才可灭灭他们的嚣张气焰。” 贵妃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抬头看她,皱了皱眉:“听不太懂,你能不能说得清楚点儿?别老是拐弯抹角的,这又没有外人!” 虞甜:“……” 她定了定神,唇边浮起一抹莫测笑意: “他们不是要相看吗?那就让他们看个够。” 贵妃眉头皱得更紧,冷哼一声:“本宫的妹妹,是他们那群狗东西想看就看的?” “……”你说的狗东西,还包含了长公主和太后。 算了,她也不在意。 “总之,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虞甜眼波微转,想到什么,神色意味深长,“这件事情,妹妹确定不知会一声陛下么?” 放着现成的靠山不用,岂不是傻? 贵妃听了她的话,眼神若有所思。 —— “属下幸不辱命,成功找到了神医,特来复命!” 殿内,一身劲装的男子抱拳单膝跪地,面容冷峻。 此人就是御前统领,游京。 季明轩摇着扇子,含笑打趣:“多月不见,游统领倒是越发英气逼人了啊?” 游京望了眼不着调的小侯爷,神色平静,凉凉呛声:“小侯爷过奖。几月不见,小侯爷也是依旧那么……花枝招展。” 一年四季都摇着他那把破扇子,也是有够骚包的! 季明轩嘴角一抽:“你小子怎么说话的,本侯这叫风流倜傥!” 游京别过头去,嘴角扯了扯,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 季明轩还想说话,被打断。 “行了,”傅凛知眉梢轻抬,神色放缓了些,“此行可还顺利?” 游京停顿片刻,“虽遇上一些小麻烦,不过整体还算顺利。” “哦?”他挑了挑眉,神色淡淡,“说来听听。” 游京眉头微拧,神情颇有几分凝重:“不知陛下可有听过圣焰教?” 傅凛知眸光微凝:“略有耳闻。” 季明轩眉头微皱:“这个圣焰教我在江南的时候也听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游统领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游京皱起眉头:“原本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我去岭南的一路,发现了不少圣焰教活动的痕迹,甚至他们所过之处,百姓的评价都很好,称他们为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群教众有组织有纪律,甚至还有意赚取民心,不得不让人深思这背后之人的目的!” 普通人兴许不会想那么多,可游京身为御前统领,眼界和见识本就不同于寻常人,敏锐地发觉这其中有猫腻。 “属下一边找神医的同时,也曾试图混入圣焰教内部,可是这群人的警惕性实在太高,而且联络方式也千奇百怪,实在诡异!” 季明轩神情逐渐凝重起来,游京的本事自然毋庸置疑,可是连他都混不进这么个小破教,足以证明这个圣焰教的不寻常。 傅凛知沉默半晌,神色阴郁:“之前朕也让祈云调查过这个圣焰教,发现他们的势力已经从岭南一带发展到了盛京,最重要的是……” 他语调沉下去,眼眸泛着冷,“朕怀疑,朝廷内部也混进了他们的势力。” “什么?!”季明轩和游京齐齐一惊!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展起来的小破教,竟然能在朝廷安插自己的眼线! 这说明什么? 那些人在一定程度上有了只手遮天的本事,朝廷官员升迁制度存在严重弊端,已经严重危害到了国祚! 吊儿郎当如季明轩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如此说来,他们的目的恐怕没那么简单!” 此前也不是没有过各种各样的野鸡教,可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实在闹的太过分,朝廷派兵镇压便一哄而散。 而这次明显性质不一样。 人家都悄无声息混到朝廷内部了,他们才开始重视起来。 游京眉头微皱:“祈云可查到更确切的信息?” 傅凛知眉眼愈渐的冷:“还在查。” 这已经不是暗部的水准,说明事情的确很棘手,祈云是暗部数一数二的好手,连他都查不出来的事…… 游京心里沉了沉,抱拳主动道:“还请陛下让属下一起参与彻查此事!” 季明轩瞪了瞪眼睛:“你才从外面回来,不休息休息?” 游京神色平静:“此事刻不容缓,再者,为陛下分忧是属下的份内之责!” 哪知傅凛知却一口回绝了他:“不急,朕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去查。” 游京一愣,抬起头来:“不知陛下所指是何事?” 但见傅凛知神色晦暗难明,缓慢启唇:“一桩六年前的旧事。” 听着这句话,游京和季明轩的脸色俱是一变,无他,“六年”这个时间节点实在太敏感了,在那一年间发生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事。 第118章 其中最不能提的就是,先皇后跳楼身亡。 虽说那位姑娘并没能当上皇后,可私底下他们都是这样称呼。 傅凛知冷声开口:“如你所想,朕要你查清楚她的所有人脉来往,曾经见过哪些人,与哪些人有交情,细枝末节都不能放过。” 游京不敢多问,拱手称是。 季明轩可没有什么眼力见,他犹豫片刻,还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开口询问:“为何过去这么多年,表哥会突然想到要查这些?要知道,六年时间过去,有些事情并不是那么好查的。” 曾经有一度,那女人在的时候,他正在漠北军营里历练,所以并未有过交集。 可他对那个女人的印象一向不怎么好,尤其是她做过的某些事更是让她忍不住怀疑对方接近表哥的动机,听闻噩耗后甚至还恶意揣测过,她是不是敌国派来的奸细。 可他知道,这个人在傅凛知面前,是提都不能提的存在,即使心里再不认可也不会主动找不痛快。 如今傅凛知主动提起,他下意识觉得不对,表哥做事从来不会无的放矢,难不成他发现了什么? 傅凛知沉默良久,神色寂灭:“朕怀疑她的死因,并非那么简单。” 季明轩和游京脸色微微一变。 第105章 一如既往的狗 “陛下,方才惊蛰来消息说,长公主今日进宫见了皇后娘娘。”李有福站在一旁恭敬道。 “呀,表哥在坤宁宫还有眼线呢?”季明轩闻言没忍住多了句嘴。 这么说来,表哥对他那个新上任的表嫂也没那么信任嘛。 虽然只见过一次面,可季明轩还挺喜欢虞甜的,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同情她一秒。 傅凛知凉凉的目光扫过来,他连忙捂住了嘴,讪讪笑了笑。 游京才回京便立即赶往乾清宫复命,还未见过这位皇后娘娘,不过对方能在陛下手底下相安无事这么久,想来也是有几分手段,他不禁心生好奇。 “说了些什么?”傅凛知淡淡问。 李有福将长公主的话重复了一遍,话音还未落下,季明轩已然骂骂咧咧起来:“真是有够不要脸的!算盘打的这么响,生怕别人听不见怎么的?他们怎么敢开的口?” 傅凛知额角微抽,忍无可忍:“朕让你进宫是专程听你碎嘴的?” 季明轩话音一滞,委屈巴巴地闭了嘴。 指间玉珠轻轻捻动,傅凛知神色晦暗难明:“皇后是怎么说的?” 李有福笑眯眯道:“皇后娘娘并未直接应承下来,只道自己和贵妃娘娘关系不好,这件事恐怕不好处理。待长公主走后便去了翊坤宫,和贵妃娘娘商议此事。” 季明轩嘴角抽了抽,眼神玩味:他这位表嫂还挺有意思,头一次见到后宫嫔妃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和谁谁谁关系不好的。 大家纵然私底下恨不得互扯头发,可明面上谁不是和和气气地做戏? 傅凛知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嘴角嘲讽地扯了扯:“关系不好?她倒是连找借口也敷衍。” 前不久还听说她送了贵妃几个什么变美的方子…… 季明轩摇了摇扇子,懒洋洋地偏头调笑:“表哥,那唐越可不是什么好货色,欺男霸女游手好闲,就是一人渣败类,这桩婚事真要成了,那不是霍霍人相府姑娘吗?嘁,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事实上大家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件事哪轮得到什么唐越,这就是太后一派和陛下之间的较量。 不对,是对方单方面的试探和挑衅! 无论怎么样,傅凛知都不可能坐视不管。 如果虞甜真傻乎乎的应承下来,那才是捅了天大的篓子呢! 傅凛知唇角一松,似笑非笑望着他:“论游手好闲,整个盛京有谁比得上季小侯爷您?” 他是怎么好意思说人家的? 虽说这个唐越的确不是什么好货色。 季明轩:“……” 这就扎心了啊。 “表哥!” 傅凛知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垂眸翻着折子:“那就看朕的皇后打算怎么处理吧。” 季明轩瞪大了眼,和游京面面相觑。 傅凛知要真想解决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可现在他竟然要作壁上观,把烂摊子扔给皇后? 季明轩暗暗咋舌:不愧是他认识的那个表哥,一如既往的狗。 傅凛知无视几人神色各异的目光,思忖片刻,慢悠悠开口:“那今晚便召贵妃侍寝吧。” * “陛下这是瞎凑什么热闹,本宫这会儿正烦着呢,谁有功夫和他玩什么侍寝?!”贵妃听闻噩耗时,有那么一瞬间想冲到乾清宫,把傅凛知给揍一顿。 然而她只是想想而已,并不敢付诸于行动。 丽嫔视若珍宝的侍寝,她却只觉得头疼。 烦,很烦! 恨不得撂杆子不干了,这倒霉贵妃谁爱当谁当吧,她是一天都做不下去了! 盈星眼珠转了转,绕到她背后给她捏肩:“奴婢倒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娘娘不正是要找陛下提及此事吗?倒省的再多跑一趟!” 贵妃紧蹙的眉头慢慢放松,眼神变得若有所思,她看了眼盈星:“你说的好像也有那么些道理啊?” 盈星笑盈盈的,眸光狡黠:“陛下对娘娘本就有诸多亏欠,到时候娘娘倒倒苦水,让陛下亲自出手解决这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第119章 “本宫怎么没想到呢!”贵妃猛地一拍大腿,一脸恍然大悟。 她还在烦恼究竟要怎么和傅凛知开这个口,没想到机会就递到了跟前,问题直接迎刃而解。 虽说今晚肯定免不了要受些苦头,不过嘛,为了自家亲妹,也算是值了! 盈星见她不再愁眉苦脸,也跟着眉开眼笑:“那可要奴婢伺候娘娘沐浴,说起来人家也有些日子没侍寝了,不如好生打扮一番?” 贵妃刚有些意动,可是突然想到什么,神色又瞬间垮了下去,蔫儿蔫儿地挥了挥手:“算了,瞎折腾那些做什么?反正最后还不是……” 她站起身来,叹了口气,“随便收拾收拾便行了,本宫又不是丽嫔那等子眼皮浅的蠢货!” 她想到什么,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待会儿出门的时候动静闹大些,也好让隔壁的那位长长见识,想骑到本宫头上作威作福,还是再回去修炼修炼吧!” 盈星捂着嘴笑起来:“奴婢办事,娘娘放心!” —— 丽嫔心里猫抓似的痒,饭也吃不下去,心浮气躁坐立难安。 这种状态从李有福亲自跑一趟来通知今晚贵妃侍寝持续到现在。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凭什么她侍寝的时候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而贵妃侍寝的时候就是李总管亲自跑一趟! 丽嫔心里极度不平衡,听着隔壁不断传来的动静,气的一把摔了筷子:“做的什么?这么难吃!御膳房就是这样糊弄本宫的?” 殿内的宫女太监一脸惶恐跪了一地:“娘娘息怒!” “息怒?”丽嫔冷笑一声,“人家都欺负到本宫头上来了!你们让本宫怎么息怒?” 她站起身来,隔着窗观望隔壁的动静,搭在窗边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木头。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她心里翻江倒海,咬了咬唇眼神不屑:“不就是侍个寝而已,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当上皇后了呢!” “娘娘慎言!”采萤一脸惶恐地提醒她。 第106章 贵妃打地铺 “本宫难道说错了吗?她这副样子做给谁看?”丽嫔余愤难消,那边的门却开了,贵妃被簇拥着走出来,一脸讶异地看向这边。 “哟,这不是丽嫔妹妹么?妹妹站在这儿做什么呢?” 精心梳妆过的贵妃连头发丝儿都透着精致,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矜贵更是让她宛如人群里最亮眼的星。 贵妃眉眼噙着意味不明的笑看过来,丽嫔心里的嫉妒达到了顶峰。 她直勾勾地盯着贵妃没有动作,贵妃黛眉微微一蹙,眼里划过一抹不满,还是旁边的采萤扯了扯她的袖子,丽嫔才回过神来。 她神色勉强挤出一抹僵硬的笑:“院子里花开的不错,臣妾是在这里看风景。” 看风景?谁信啊? 贵妃看破不说破,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些,她看向旁边花盆里的花,慢悠悠地伸手折下一枝:“世人都说,花无百日红,可本宫觉得,只要红过了就好,总比有些花,绽放了也无人问津,丽嫔妹妹觉得呢?” 丽嫔眼神有些茫然,这跟花红不红的又有什么关系?这女人就爱卖弄自己,好像全天下就她一个人有文化似的! 她敷衍地点点头:“臣妾觉得娘娘所言极是。” 贵妃眼神微妙:“……” 她知道自己是在嘲讽她么? 看着自信附和的样子,大抵是不知道的。 嘲讽傻子就是这点不好,都没什么成就感。 贵妃顿觉索然无味,捋了捋胸前的一缕碎发缠绕在指尖,抬了抬下巴:“妹妹继续看风景吧,本宫还要去乾清宫,就不陪你聊了。” 丽嫔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拳头慢慢攥紧:如果贵妃能够消失就好了。 还有皇后…… 如果这两个人都能消失…… * 和丽嫔掰扯了几句,贵妃来的稍晚,进乾清宫的时候傅凛知已经在那儿了。 她倒没有什么惶恐的意思,十分自然地行了个礼:“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 傅凛知淡淡“嗯”了一声,头也没抬:“免礼。” 说完也没再管她。 贵妃见他还在忙,倒也不拘束,自顾自的起了身,招呼着盈星大包小包往里扛:“东西抬进来就是。” 这进出动静不小,一开始傅凛知只是皱了皱眉,没有作声,可是一炷香时间过去了,里面的动静还没完,他终于忍不住推着轮椅走向内殿,一进去便被里面的阵势惊了下。 “你这是在做什么?”傅凛知。皱着眉瞧着眼前这一幕。 贵妃和盈星正撅着屁股费力巴巴地在地上铺着被褥。 贵妃闻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收敛了一下自己过于狂放的姿势,挑了挑眉:“陛下看不出来吗?臣妾在打地铺啊!” 没错,所谓的贵妃专宠,就是夜夜打地铺,天知道她从小娇生惯养,在家里都没受过这种委屈,谁知道进了宫以后倒是体验完了,那些女人居然还羡慕她。 贵妃表示:这样的福气,她实在消受不起。 打从她第一次侍寝的时候,傅凛知便跟她提了要求,他不喜与人同睡一榻,却碍于太后那边以及朝堂的压力,必须要装装样子。 于是贵妃便开始了她在乾清宫的打地铺生涯。 第120章 说多了都是泪。 贵妃甚至忍不住恶意揣测:说不定陛下有某方面的隐疾,或者其实有龙阳之癖!不然没道理和她这样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共处一室却心如止水! 虽然她也的确不稀罕侍寝,可身为女子的魅力受到挑衅,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满的。 不过好在贵妃不傻,也足够的识时务,傅凛知对她也算不错,好东西都会给翊坤宫留一份,这才有了贵妃受宠的假象。 傅凛知看了眼盈星旁边堆放着的熏香被褥以及毯子,面色平静:“乾清宫没有这些东西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贵妃眼神顿时幽怨:“陛下还好意思说呢,您宫里的棉絮被褥,又冷又硬,臣妾每次睡完起来都腰酸背疼,索性自己带过来了,喏,还是熏过香的,不信您闻闻?” 傅凛知一脸嫌弃地别开头,眼神不耐:“行了,赶紧收拾完过来,朕有话问你。” 贵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撇了撇嘴,转头不紧不慢,继续指挥着盈星:“底下再多垫两层,本宫细皮嫩肉的,可别硌着了!” 等到贵妃慢悠悠地出来,傅凛知已经等得有些不耐,他抬起头来瞥了她一眼:“今日皇后来找过你了?” 贵妃闻言脚步一顿,撅起了嘴:“陛下好过分哦,召臣妾来侍寝,却一口一个皇后娘娘,真是惹人伤心。” 傅凛知面无表情瞧着她:“好好说话。” 贵妃清了清嗓子,找凳子坐下,眨了眨眼睛望着他:“陛下想知道什么?臣妾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傅凛知挑了挑唇,挪开视线:“你倒是会偷换概念,怎么,难道不是你有事要求朕吗?” 贵妃面色僵了僵,片刻后神色如常,挑眉看他:“原来陛下已经知道了呀,那正好,省得臣妾再开口解释了。” “臣妾的父亲陛下最了解不过,他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不然也不会把臣妾送进宫来……”她神色微黯,抿唇笑起来,“太后妄想挑拨父亲与您的关系,陛下打算怎么办?” 若明若暗的烛光印在傅凛知的侧脸轮廓,衬得他容颜愈发俊美,却高不可攀。 他唇角弯出似笑非笑,“皇后不是给你提供了法子吗?” 贵妃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陛下是不打算出手吗?” 他眉眼兜着慵懒闲散,斜斜往后一靠,腕间玉珠碰撞出清脆声响:“你就照她说的去做。” 贵妃眉头微蹙,“那万一期间太后强来怎么办?” 真把那老妖婆给逼急了,一道懿旨下来,那她妹妹不就完了? “怕什么?”傅凛知眼微眯,喉咙里滚出一声冷笑,“她尽管试试看。” 听他这么一说,贵妃提着的心放了放。 虽说这狗皇帝偶尔不着调,可大多数时候还是很令人安心的。 第107章 废他一条腿 “好端端的,长公主为什么突然办宴会呀?” 有三五成群的贵女凑在一起低声议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是给她那不争气的小叔子相看。”知情人士轻轻打着扇,唇角勾着莫测笑意。 “小叔子?啊,那不就那个谁么?” “什么情况啊?你们在说谁呀?”有贵女一脸茫然,完全处于状况外。 一名黄衣女子站出来撇了撇嘴,眼神鄙夷:“这你都不知道,唐越啊!仗着长公主的身份没少在外面作威作福,欺男霸女!人家季小侯爷虽然也纨绔,可是人家长得好看啊!那唐越又矮又黑又丑,和小侯爷没有半点可比之处!” 这人显然是个小侯爷吹,看样子对季明轩格外青睐。 “既然是给他相看的话,那怎么还来了这么多贵女?我刚刚看到连丞相家的小姐也来了!” 摇扇的那名女子眉眼微动,笑着打趣:“这就是你们消息滞后了吧?” 有相识好友推了推她,眼眸含嗔:“阿嫣,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呀?好阿嫣,你可就别卖关子了,快给我们说说吧!” “是呀是呀,阿嫣,快与我们说说!” 在旁边人的催促下,名叫阿嫣的女子,终于慢腾腾开口:“单凭一个唐越,自然不可能引来这么多的贵女赴宴。但听说这次相看小宴,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也会驾临,大家都是冲着这两位来的。皇后娘娘亲临,试问有谁敢不给面子?” “什么,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也要来?!”旁边的人听罢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此次这么热闹。 对她们这些贵女来说,若是能够得到宫里娘娘的赏识,哪怕只是一句夸赞,日后商议亲事也是大有裨益。 更何况,这位皇后娘娘还从未在京中露过脸,众人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别说我们了,就连那边的那位未来的王妃娘娘,今日都难得露了脸。”阿嫣瞥了眼某个方向,眼神意味深长。 众人寻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人群里谈笑风生的虞瑶,她今日打扮得光彩照人,虽然还未真正嫁入皇室,但举手投足已经有了几分王妃娘娘的架势。 众人想到什么,眼神突然复杂起来。 有人八卦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你们说,咱们这位未来的王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关系到底好不好啊?不是听说,本来与王爷有婚约的是皇后……” 第121章 “哎呀,皇室的事情你都敢议论,不要脑袋啦?!” 说话那人吐了吐舌头,语气不怎么在意:“就咱们几个说说嘛,又不会传出去。我就是看着虞家二小姐在外人面前总是表现的一副与皇后娘娘姐妹情深的样子,怪虚伪的。” 抢了人家的未婚夫,还想与人家姐妹情深,膈应谁呀? 在座的贵女们身处高门宅院,从小便见惯了那些个肮脏龌龊的手段,究竟是个什么品行,有眼睛的自然会看。 阿嫣眼波微动,轻轻笑了:“不论如何,这些都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情。真想知道的话,待会儿不就可以见到了?” “说的也是,哎对了,阿嫣,前段时间不是听说你家在为你议亲吗?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呀?”说话的人与阿嫣关系不错,言语间打趣的意味也很明显。 阿嫣眼眸微闪,轻轻敛下眸子,状若娇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是听从家里的意见。” 旁边的人闻言顿时吃惊地瞪大了眼:“还真有眉目了,快说说是哪家的公子,能娶到我们貌美聪慧的阿嫣?” 阿嫣嗔她一眼,有些着恼:“姑娘家家,你知不知羞的?” 一群人哄笑起来。 没人注意到,阿嫣唇角微微翘起,她美眸闪过一抹幽深。 天下寻常男子,哪里配得上她? 她顾嫣要嫁,自然就要嫁这世间最尊贵的男子! “阿姐!我可算找到你了!”小胖墩气喘吁吁跑过来,埋怨地望着顾嫣,气鼓鼓的。 众人眼神惊讶望着他:“小世子也来了?” 顾长睿矜持地抬了抬下巴,眼神有些不耐烦,上前去拽顾嫣:“阿姐,我有话要跟你说!” 顾嫣眼里掠过一抹不悦,却还是一派温和从容的站起身,朝着其他贵女们点点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我去去就回。” 众人理解地点点头,家里有个混世魔王弟弟,就是头疼。 到了无人的角落,顾嫣放开顾长睿的手,理了理发皱的衣袖,眉尖紧蹙:“说吧,到底什么事?” 顾长睿不高兴地扬着下巴:“我刚刚打听到了,待会儿那个小畜生也会来,我要你帮我收拾他!” 顾嫣反应了一会儿他口中的“小畜生”是谁,顿时眉头皱的更紧,瞧了眼左右,压低了声音呵斥:“今日人多眼杂,你最好收敛一点,你口中的小畜生是当今太子!他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你以为陛下会放过我们顾府吗?你想让顾家为你一个人陪葬吗?!” 顾长睿却不在意地撇了撇嘴:“你少糊弄我,他又不受宠,算哪门子的太子?”他黑黢黢的眼珠转了转,闪过一抹狡黠,“再说了,阿姐你不是马上要嫁进皇宫了吗?到时候你要是生了儿子,还有那个小畜生什么事儿啊?难道阿姐你就不想提前除掉这个绊脚石吗?” 顾嫣眼神微闪,勉强被这话哄的脸色好看了些。 顾长睿虽然蠢,可有一句话却说对了。 她是要进宫的,如果生了儿子,那么她的儿子一定会是太子,现在的这个太子多少就有点碍眼了。 一个生母不详,又不得宠爱的太子,她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你想如何?” 顾长睿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抹恶毒:“上次因为他我的腿受了伤,我也要废他一条腿,才能出得了这口恶气!阿姐你最聪明了,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对上顾长睿期待的眼神,顾嫣眼里若有所思。 顾长睿的话倒是给她提供了思路。 试问身为一个废了腿的太子,还能坐稳储君之位吗? 第108章 不和 虞甜看向身后的尾巴,眼神颇有些无奈:“我是出去办事,不是去玩儿的。” 傅明礼抿了抿唇:“带上我,我又不会坏你的事。” “今日人多,容易出乱子,你跟着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父皇交代?”她眉眼盈着无奈。 他见虞甜无动于衷,上前两步路在对方迷惑的眼神中,咬了咬唇,伸手拽住她的衣袖。 虞甜:“……这招你还用上瘾了是吧?”她盯着傅明礼泛红的耳根,几不可察叹了口气,“行吧,跟在我旁边,出了什么事我可概不负责!” 他眼睛微微一亮,唇角抿住笑意,一本正经点点头:“放心,孤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虞甜扯了扯唇角,话不要说太早。 她到底还是松了口。 出宫路上遇到了贵妃,贵妃看到了傅明礼还有些诧异,笑眯眯打了个招呼:“太子殿下也去吗?” 傅明礼点点头:“贵妃娘娘金安。” 贵妃还有些惊讶这臭小子什么时候那么有礼貌了,平时见到她理都不带理一下的,看到旁边的虞甜时恍然大悟,眼神意味深长。 “既然碰上了,不如一道?” 虞甜深深看了她一眼:“妹妹还记得本宫说过什么吗?” 贵妃一顿,笑了起来:“娘娘放心,臣妾记着呢。” 做戏嘛,她最擅长啦。 …… 长公主府。 宾客齐聚,各家夫人们带着自己的女儿赴宴,谈笑宴饮,赏心悦目。 这么多赴宴,其中还不少三品以上的官员,无疑让长公主面上很是有光。 她看着院中情景,满意地点点头,想到什么,皱眉低声问旁边的丫鬟:“皇后她们还没到么?” 第122章 丫鬟摇摇头,小心翼翼地答:“应该是在路上了。” 长公主顿时心生不满,这虞甜怕不是有意下她的脸,这才故意姗姗来迟?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深呼吸一口气,一个贵妃已经够嚣张跋扈,如今又来个难搞的皇后! 一想到待会儿要应付这两人,她头都大了! 这时,外面传来小厮高声唱喏:“皇后娘娘驾到——” “贵妃娘娘到——” “太子殿下到——” 院中的交谈声瞬间一停,正迟疑着不知如何是好,长公主换上一副笑脸:“随本宫去门口相迎。” 众人自然恭敬应承:“是。” 行走间,有人低声道:“这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一起来的,看上去两人关系还不错呀?” 有贵妇笑容意味不明:“那就不一定了。皇后娘娘性情如何尚且不知,可那位贵妃娘娘是出了名的难相处,我看估计悬。” 一群人到了门口顿时敛声,凤驾的仪仗很是声势浩大,引得接触百姓都争相看过来。 众人正沉浸在震撼中,这时候,一道傲慢的女声悠悠传来:“本宫头有些晕,想来是受了暑气,就先进去了,皇后娘娘心善,想必一定不会和妹妹计较的吧?” 说完,一名貌美的华服女子被人搀扶着下了轿,竟然大摇大摆地绕过銮驾,率先朝门口走来。 那女子不是当朝贵妃又是谁? 众人微微一惊,眼里带了些看好戏的意味。 贵妃娘娘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嚣张跋扈,丝毫不懂得收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走在皇后娘娘前头,这不是明摆着打她脸么? 众人的眼神默默飘向身后的凤辇。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道温柔从容的声音:“贵妃妹妹身子向来娇弱,先行也无妨,本宫和太子殿下等等便是。” 语气虽然温和,却丝毫不显弱势,在站着的各位都是人精,哪里听不出来这温和下暗藏的嘲讽? 看来这两位娘娘关系果然不好。 众人心思各异,长公主看得还挺开心,她们二人关系不好她才高兴呢!要是这两个人关系好了,那她和母后才要头疼! 长公主笑吟吟站出来和稀泥:“都是公主府的贵客,谁先谁后都一样,不要伤了和气嘛。皇后娘娘请下轿吧。”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没想到皇后那么牙尖嘴利,也会在贵妃身上栽跟头! 轿帘晃动,面色沉稳的宫女上前伸出手,一个小小的身影猫着腰钻了出来。 小孩儿生的白嫩可爱,被锦衣拥簇,像一只汤圆。 他动作灵活地跳下了轿子,也学着旁边的宫女,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打算扶身后的人,奈何身高不够,吃力踮着脚的样子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拂月瞥了眼,嘴角用力憋着笑。 一只纤细柔软的手自轿中伸了出来,紧接着是一抹月白色衣袖,看着伸到面前的手,女子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整个容颜露了出来。 她相貌实在不俗,既不过分妖媚也不过分寡淡,说明艳又差了几分韵味。 秋水为神玉为骨,灵动可能更为确切。 虞甜诧异地望着傅明礼,小孩儿挺执着地伸着手,鼓着腮帮子一脸苦大仇深地望着她,似乎她不把手递给他就是多大的罪过一样。 她眸子霎时弯成了月牙,最终还是把手搭了上去。 “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太子殿下。”众人回过神来,行礼。 虞甜环视一圈,神色温和:“都免礼吧。” 她执着傅明礼的手朝门口走,看向长公主,神色带了几分歉意:“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本宫没有来晚吧?” 长公主见她这副模样,在心里暗暗嘲讽,装什么装? 她面上扯出一抹笑:“当然不晚,皇后娘娘来的正是时候。” 两人相视一眼,只有彼此才能看出对方的笑容有多假。 贵妃向来看不惯长公主,这会儿肯定是要找点事的,她轻轻皱眉,语气不满:“公主殿下眼里只有皇后娘娘,看不到本宫吗?本宫好歹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呢!” 长公主咬了咬牙,这作精又开始了是吗? 一想到自己还有求于她,长公主拼命给自己洗脑: 不气不气,等事成之后,有对方好看的! 她转过身来扬起笑脸:“怎么会呢,贵妃这话说的,本宫还会厚此薄彼不成?” 傅明礼眼珠一转,神情失落:“姑母眼里也看不到孤吗?” 长公主:“……” 第109章 里应外合 长公主险些咬碎一口银牙:这小兔崽子又来凑什么热闹! “瞧殿下这话说的,只是今日实在太忙……” 傅明礼欣赏够了她隐忍的表情,慢吞吞道:“孤开个玩笑而已,姑母不会当真了吧?” “……”长公主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上不来。 还是虞甜含笑揉了揉傅明礼的额头:“殿下又调皮了。” 这两人如今自然的相处姿态让众人心思各异。 都说后娘难为,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似乎相处的还不错? 顾嫣心里一沉,这世间真的会有人毫无芥蒂的,对别人的孩子好? 她抿紧了唇,盯着虞甜那张脸,危机感顿生。 她本来不觉得一个冲喜的皇后会成为她的阻碍,直到亲眼见到了对方。 第123章 入了座,皇后自然是坐在主位,可傅明礼非要跟着她,长公主无奈,只得在虞甜旁边添了一把椅子。 宴席开始,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虞甜瞥了眼旁边的傅明礼,偏头低声问:“你和长公主有仇?” 傅明礼扬起一个乖巧的笑脸:“我不喜欢她,她和那老妖婆是一伙的。” 虞甜掩唇遮住笑意,提醒了他一句:“说好的要安分噢。” 听她哄小孩儿的语气,傅明礼皱了皱鼻子:“别人不主动来招惹孤,孤自然也不会惹事情。” “殿下真棒呢。”虞甜毫不走心地夸着,奖励了他一颗剥好的荔枝。 傅明礼:“……” 看在还挺甜的份上,就不跟她计较了。 傅明礼无意间抬头,瞥见某个方向,顾长睿朝他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他皱了皱眉,按捺下心头的警惕。 虞甜想到今天的事情,抬头打量着人群,喃喃自语:“这么多人,哪位才是相府三小姐?” 贵妃离得近,听了一嘴,抬起头朝某个方向招了招手:“阿菱,过来。” 虞甜抬目看去,一位身穿绿色罗裙,面容娇俏的少女缓步而来,笑起来时颊边有个可爱的梨涡:“阿姐。” 她发觉有人在看她,好奇地偏过头来,对上虞甜的视线略吃了一惊,立即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虞甜顿时能理解贵妃护妹心切的理由了,这么可爱的妹妹,换做是她,也不乐意被一些腌臜玩意儿给盯上。 她语意含笑,看上去极好相处的模样:“不必多礼。” 舒菱不禁心生好感,暗道皇后娘娘人也挺好的嘛。 她腼腆地笑了下,凑到自家亲姐旁边,撅了撅嘴,不自觉露出小女儿家的姿态:“阿姐,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贵妃轻哼一声,有意瞥了眼虞甜的方向:“只顾着看别人,我还以为你眼里没有我这个姐姐呢!” 舒菱拉了拉她的衣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虞甜的方向:“哎呀阿姐,你说什么呀!” 面对亲妹妹,贵妃虽然依旧不改嘴毒的作风,可虞甜能看出来,她面色明显比平时柔和许多。 她也不想打扰人两姐妹叙话,识趣地不再开口。 谁知没过一会儿,一个人便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皇后娘娘。” 虞甜抬眼,看到虞瑶的时候不禁暗自感叹,她怎么把这位给忘了。 “二姐姐今日也来了。”她神色自若笑了笑,故意望了眼四周,“不知王爷今日来没来呢?” 虞瑶原本上扬的嘴角僵了僵,心里暗自警惕起来。 她打听王爷做什么?难道…… 还对王爷余情未了? 虞瑶收拾好表情,娇羞地垂眸:“王爷事务繁忙,今日许是没空过来。” “噢~”虞甜拖长了语调,掩唇笑了笑,“我见姐姐与王爷时常形影不离,还以为王爷今日也会来呢。” 虞瑶面色变了变,笑容有些勉强:“娘娘说笑了。” 虞甜但笑不语。 虞瑶心里很是窝火,一抬头对上一双黑湛湛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看着她,吓了一跳。 一看是傅明礼,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好奇地问:“太子殿下看臣女做什么?” 傅明礼眨了眨眼睛,一脸神秘莫测:“你的心是黑的。” 虞瑶脸色一变:“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傅明礼却不再说话,一旁的虞甜忍着笑,连忙解释:“二姐姐勿怪,太子殿下就是爱开玩笑,姐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她都这样说了,虞瑶还能说什么? 她当然只能隐忍地摇摇头。 指尖攥了攥,虞瑶忍不住开口,“皇后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虞甜挑了挑眉,意识到她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站起身来揉了揉傅明礼的头:“你在这里坐一会儿,别乱跑,我去去就回。” 傅明礼抿唇点点头,垂下眼睫遮掩住眼底的复杂。 虞甜跟随着虞瑶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虞瑶再没了脸上的恭敬,冷眼嘲讽:“三妹妹对太子倒是好,活像是自己的亲儿子似的,你讨好他,把他放亲儿子,焉知他会不会把你当亲娘?” 虞甜打量着她的神色,若有所思片刻,轻轻勾唇:“我自己尚且不急,二姐姐急什么?” 虞瑶冷哼一声:“我是觉得你傻,为他人做嫁衣,倒还挺乐在其中?他一日是太子,日后你便是有了孩子,也越不过他去!当然,你还不一定有那个机会。” 她嘲讽地勾唇,“狗皇帝还没碰你吧?” 虞甜嘴角的弧度稍稍敛了,这种事情即便是宫里的人也不清楚,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在宫里的眼线究竟有多少? 她不动声色试探:“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二姐姐,不过二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虞瑶唇角的弧度愈发上扬,眼神轻蔑:“这你就不用知道了,我自有我的途径。” 看来从她这儿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虞甜眼神一深,“那二姐姐找我来,总不会只是因为这个吧?” “当然不是。”虞瑶瞟了眼左右,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太后寿辰那日,会有一场针对狗皇帝的刺杀,主上让你里应外合,将这个下到皇帝的酒水里。” 第124章 她摊开手,掌心躺着一个青色小药瓶。 虞甜眼神微动:“这是什么?” 第110章 好戏 虞瑶将药瓶塞到她手里,眼神意味深长:“你只管去做便是。” 玉瓶触感微凉,虞甜缓缓握紧:“对了,上次主上约我在醉仙楼见面,可惜后来发生了意外,这场会面便无疾而终,主上没有说什么吗?” 因为发生了命案,红极一时的醉仙楼,如今生意冷清极了。 虞瑶撇了撇嘴,眼神不屑,“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主上说了,他要是想见你,自然会来找你。你自己在宫里行事小心些,可别暴露了身份,连累了主上。” 虞甜眸色微沉,对方倒还挺谨慎,莫非是起了疑心? 可她在醉仙楼那日,也没暴露什么吧。 “二姐姐,你对主上倒还真是忠心呢。”她唇边挂着清浅笑意,状若无心道,“你对主上如此忠心,可是主上许诺了你什么?” 虞瑶眼底闪过一抹崇拜之色:“主上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主上也就没有今天的我,效忠主上不是应该的吗?”她说到一半,眼里划过一抹警惕,看着虞甜的眼睛微微眯起,“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我警告你,最好别起什么别的心思!身家性命都握在主上手里,你最好掂量掂量后果!” 她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若不是主上大发慈悲,就凭你这病殃殃的身体,还能活到现在?我的好妹妹,过河拆桥的事情可不能做。” 虞甜心里微紧,从她的话里敏锐捕捉到一个十分关键的信息。 徐清漓曾经说过,她的身体原本十分虚弱,是长时间泡过药浴,所以才变得康健。 原来这竟是出自那位主上的手笔吗? 说着是救她,可之后又用药物来控制她,借此让原主为他卖命,看来这个主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看虞瑶一副对方的狂热粉的模样,抹黑这个所谓的主上恐怕是行不通了。 虞甜眼微闪,弯着眼睛笑起来:“怎么会呢?二姐姐实在多虑了,主上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背叛他呢?我之所以有此疑问,完全是在为二姐姐你考虑啊。” 虞瑶神色狐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我考虑?”她眼底掠过一抹质疑,“我需要考虑什么?” 虞甜故意叹了口气:“二姐姐还是太天真了,你仔细想想,你马上就要嫁给王爷,成为未来的王妃了。以陛下如今的形势,这帝位还能坐多久也说不准,王爷身为陛下的兄弟,继承大宝那还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到时候二姐姐你可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 形势需要,她诅咒起傅凛知来面不改色。 虞瑶原本还警惕的神色逐渐变得飘飘然,俨然被她画的饼给诱惑了。 毕竟天底下哪个女人都抵抗得了当皇后的诱惑呢? 虞甜看人极准,虞瑶这女人脑子不一定有多少,但是野心却不小。 她甚至都不需要怎么费力,只要抓准她心中所想,给她下套,对方便会乖乖往里跳。 虞瑶正沉浸在她描述的幻想里,却听虞甜叹息:“可惜啊……” 她猛地回过神来,皱了皱眉:“可惜什么?” 虞甜眨了眨眼,神色意味深长:“可是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皇位嘛也是主上的囊中之物,若是主上登上了皇位,那王爷的处境可就尴尬了!一个前朝皇帝的兄弟,如此大的祸患,主上岂会置之不理? 到时候二姐姐你又以什么身份自处呢?” 果不其然,虞瑶面色变了变。 虞甜眼里蔓开笑意。 虞瑶自诩忠心耿耿,可如果事关自己的利益呢,她真的还会如此忠心吗? 世人大多是自私的,她不信虞瑶可以为了那个主上,牺牲自己的利益甚至性命。 话说到这里,再说下去未免就显得刻意了。 虞甜似乎后知后觉自己失言,连忙转移话题:“当然啊,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二姐姐对主上如此忠心,想必主上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受制于人,替人卖命终究是低人一等,哪有自己翻身做主来的痛快。 就要看虞瑶怎么选了。 虞甜也不心急,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信任是一个极其脆弱的东西,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只需要等待一个时机,便可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她理了理裙摆:“咱们出来有一会儿了,长公主待会儿怕是要找我,是时候回去了。” 说着,她自顾自的扭腰离开。 虞瑶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变幻莫测。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和那女人有什么好聊的?”贵妃见到虞甜回来,提着的一颗心,这才稍稍放了下去。 咳咳,她还以为虞甜不想帮她,偷偷摸摸找机会溜走了。 虞甜看出她的心思,眸光似笑非笑:“只是许久没见,我这二姐姐非要拉着本宫闲话家常,这才聊得久了点。” 贵妃料想她口中的“闲话家常”也没那么简单,虞瑶什么人她又不是不知道,不过既然对方不想说,她也没有追问的意思。 傅明礼埋头吃东西,没有说话。 贵妃抬了抬下巴,看着某个方向,眼神颇有点冷:“这张公主好歹也是出身皇室,作出的些事情如此上不得台面,本宫都替她丢人。” 虞甜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内室屏风后似乎有人影晃动。 第125章 她眉头微皱,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贵妃嘲讽地继续:“今日来了这么多女眷,他竟然堂而皇之的把外男给放进来,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虞甜这才反应过来,那里头的应当就是那个唐越,今日这么多女眷在场,长公主居然把人带进来了? 她眉头蹙的越紧,心里有些厌恶。 贵妃说的没错,但凡是有点规矩的人家,都不至于干出这么没品的事,更遑论一国公主。 这长公主脑子还真是拎不清。 贵妃瞧了几眼,深深觉得脏了她的眼睛,恹恹收回视线:“皇后娘娘说的好戏,到底什么时候才开场?臣妾可是等不及了。”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多一秒她都觉得恶心。 虞甜看了看时辰,朝拂月使了个眼色:“不急,好戏嘛,总是值得等一等的。” 第111章 赔礼道歉 虞甜突然站起身来,众人不明所以,都看了过来。 长公主眼皮一跳,眼里顿生防备,生怕这女人又要整什么幺蛾子连忙快步上前:“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她看向虞甜的眼神透着警告,语气有几分咬牙切齿,暗搓搓警告她别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虞甜挑了挑眉,神色颇为淡定:“本宫只是觉着在这里坐着也挺无聊的,想四处走一走。听说公主府挺大,景致秀美,别有风趣,是以也想欣赏欣赏,公主殿下不会介意吧?” 长公主眼神迟疑,尚未搭话,已经有其他想要讨好虞甜的贵女迫不及待出声附和:“臣女也正觉得坐在这里很是无聊呢,皇后娘娘这个提议不错。” “是呀是呀,四处走走吧,听说这附近还有一个湖呢,这个时候,荷花开的正盛,景色一定十分不错!泛舟湖上,吟诗作对,岂不美哉?” 附和的声音渐渐变得多了起来。 长公主眼睛转了转,眼里飞快闪过什么,清了清嗓子,笑了起来:“既然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大家也都不反对,那就去走一走吧。” 她松口的这么快,虞甜眼眸微动,心里若有所思,出门的时候,她故意和贵妃并肩而立,擦肩而过的时候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待会儿看好你妹妹,尽量别让她落单。” 贵妃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什么,眼里先是不敢置信,紧接着闪过一丝怒意。 她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当下便在人群里寻找起来自家妹妹的身影。 虞甜走在前面,一群人跟在身后,不乏有贵女胆子大,上前来搭话。 “听说皇后娘娘从小生长在江南,不知道江南的风景比之盛京,又如何呢?” 这话并无恶意,只是单纯的好奇,虞甜也乐意回答,她看了眼说话的贵女,对方对上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可又强行镇定下来,虞甜眼里划过一抹赞赏。 “江南有江南的好,盛京也有盛京的美,若是说谁更胜一筹,本宫倒不这么认为。一个柔情似水,一个繁花锦簇,风格不同,又何必要硬生生凑在一起比较呢?” 她话音捎着淡淡笑意,眉眼蕴着温山软水,“如若这位姑娘真的很好奇的话,不如找个机会亲自去江南体验一下?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每个人心里的江南都是不一样的,任本宫说的再多,哪里比得上自己亲身经历好呢?” 那贵女如此近距离承受着她的美颜暴击,不由心神一阵恍惚,同时心下也有些意动,能养出皇后娘娘这样的女子的地方,想必一定差不到哪儿去! 她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有机会的话,臣女一定亲自去体验一下。” 虞甜善意地笑了笑:“那感情好啊。” “难怪皇后娘娘和虞二小姐是姐妹呢,都说虞二小姐才艺名满盛京,臣女今日见了皇后娘娘,才知道什么叫做如沐春风。” 虞瑶面色一变,瞪了眼说话的人,暗暗磨了磨牙,要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她! 虞甜有些讶异地循声看了过去,神情透着不着痕迹的兴味,这年头竟然还有敢踩着虞瑶来捧她的? 少女模样出挑,给人一种沉稳大方的感觉,她不卑不亢行了一礼,镇定从容:“启禀娘娘,臣女乃临安侯之女顾嫣。” 一听到“临安侯”这个名字,虞甜心里那点兴趣顿时淡了下去。 原来是那个小胖子的姐姐。 小胖子三番五次欺负傅明礼,行事如此乖张,未必身后就没有人指使。 不然一个小屁孩,哪里懂得什么“小畜生”这些词汇,只有可能是从旁人嘴里听来的。 临安侯和太后沾亲带故,想来也不是什么好鸟。 虞甜并没有将情绪表现在脸上,而是淡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顾小姐。” 顾嫣眸色微深,转而笑道:“舍弟之前和太子殿下多有误会,臣女在这里向太子殿下赔个不是。” 她转眸看向旁边的傅明礼,后者一脸天真无辜,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虞甜心道这顾家小姐倒是个人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能放下身段,向一个小孩子赔礼道歉,看来是个有脑子的。 这样能屈能伸的人,应付起来反倒很棘手。 虞甜神情还是一派温和,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小孩子的事情当然要小孩子之间自己解决,顾小姐一个大人,哪有替弟弟赔罪的道理呢?他若是真有那个诚意,不如叫自己亲自来,相信咱们殿下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 第126章 她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如沐春风,声音婉转动听。 然而顾嫣却面色微微一僵,有些措手不及。 她自认自己的姿态已经摆得足够低,却没想到对方完全不给她脸面。 看来这个皇后也并没有表示面看上去那么温和。 她深深看了眼虞甜,就在虞甜。以为他会通过装柔弱将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的时候,她却抬了抬手,招了旁边的小胖子过来。 “长睿,过来给太子殿下道歉。” 这倒是让虞甜高看了几分,她心里暗暗警惕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对方如此态度,莫非是有所图? 她在心里默默将这个顾嫣划入可疑人员名单。 被叫过来的顾长睿明显有些不情愿,举手投足都充斥着抗拒。 不过他似乎很听他这个姐姐的话,即便极度抗拒却也没有激烈地反抗。 顾嫣眉眼微微蹙着:“我虽是你亲姐,可也无法容忍你三番五次犯错,你自己说吧,可知错了?” 顾长睿瘪了瘪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阿姐,我错了。” 难得见到小魔王服软,众人脸上都难掩惊讶。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混世魔王也知道认错了? 顾嫣咬了咬唇,推着顾长睿上前:“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去和太子殿下说吧!直到太子殿下原谅你为止!” 垂头玩手指的傅明礼略微抬眼,和被推上来的顾长睿四目相对,他眼睛微眯了眯。 第112章 设计落水 顾长睿会心甘情愿给他道歉? 这比天下红雨的几率还要小。 傅明礼唇角蓦地一扯,眼神毫无波澜。 猝不及防对上他漆黑的眸子,顾长睿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后退一步。 傅明礼笑的天真无辜:“不是要道歉吗?” 想到之前阿姐交代的话。 顾长睿咬了咬牙,垂着头闷声闷气:“之前是我不知礼数,冒犯了太子殿下,还请殿下不计前嫌,原谅我这一回。” 他说的可怜兮兮,配上那副表情,不禁让人逐渐有些动摇。 虽说这顾长睿仗着是太后的侄子没少干些惹人生厌的蠢事,可他到底是个孩子,人们对孩子容忍度总是比较高的。 不然为什么孩子犯错总是有托词说“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只是个孩子”呢? 众人的眼神看向傅明礼。 这样的剧情虞甜再熟悉不过,人们往往觉得,道歉之后就应该被原谅,他都道歉了啊,还要怎样呢?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道歉能弥补受害者的心理阴影吗? 不能。 所以道歉就一定要接受吗? 她没有出声,默默看着傅明礼。 他是一国储君,身上背负着远比其他人多得多,他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虞甜看着傅明礼沉默的侧脸,突然有些心疼他。 在众人的注视下,傅明礼神色平静,甚至唇角还微微上翘:“孤原谅你了。” 周围的人欣慰地笑起来:“不愧是太子殿下,这心胸果然宽广!” “就是,果然是储君啊!” 顾嫣和顾长睿神色有些意外,没想到傅明礼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松了口。 按照顾嫣的计划,傅明礼是个性情高傲倔强的人,必定不会这么轻易地就原谅,到时候她再让顾长睿做出一副低姿态的模样,唤取旁边人的同情。 傅明礼身为太子心胸如此狭窄,多少会为人诟病,她也算稳赚不亏。 却没想到事情压根没有往她预料的方向发展,傅明礼竟然这么轻而易举就松口了! 她暗暗皱了皱眉,一般来说小孩子都比较性情用事,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她不相信傅明礼小小年纪,心机便如此深沉。 莫非他身后有人指点? 顾嫣不动声色看了眼虞甜,却发现对方也是一脸意外的样子。 傅明礼见顾长睿愣在原地,微微笑着伸出手:“你怎么了?孤原谅你了,难道你不该开心吗?” 顾长睿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周遭静了静。 顾嫣暗暗皱眉,含笑上前一步:“这小子,一定是高兴傻了!”她拍了拍顾长睿的肩膀,语调轻扬,“是吧,长睿?” 顾长睿连忙点头,神色有些不自在:“我,我太高兴了,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多谢殿下。” 虞甜轻笑一声:“好了,小孩子的打打闹闹而已,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们做大人的就不必多掺和了,顾小姐说是吧?” 她抬起水光潋滟的眸子,看着顾嫣的眼神意味深长。 顾嫣微顿片刻,轻轻颔首:“皇后娘娘说的极是,是臣女太过心切了。” 虞甜但笑不语。 听得一头雾水的长公主终于不耐烦地站出来,把顾嫣挤到一边,心里暗暗不屑: 这女人又跑来抢什么风头?在她的府里也不收敛一点,这不是明摆着跟她过不去吗? 她瞥见对方知趣后退的模样,心里勉强满意了些,朝着众人开口:“刚才不是有人提议要去湖边看荷花吗?那儿的景色正正好,本宫领着诸位过去。” 贵妃见她如此殷勤的模样,眼眸一冷,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从前她在闺中的时候便听闻有些下作人家故意设计让人家姑娘落水,再亲自救起来。 第127章 有了肌肤之亲,落水的贵女也不得不委身于“救”她的人。 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过。 其实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竟然还会发生到她家头上! 她原来还只是讨厌长公主,这会儿活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原来他们就是想出这样的法子来逼她家松口吗? 贵妃看了眼单纯的妹妹,心揪了一下,默默牵住她的衣袖,对方仰着下巴一脸茫然地望过来:“阿姐,怎么啦?” 贵妃抿紧了唇,眼底冷意愈发凝重,敢算计到她妹妹的头上,他们就要承担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没什么事儿,待会儿跟紧我,不许乱走。” 舒菱很是听姐姐的话,虽然不明所以,可还是乖乖点头,嘴角抿起甜甜的笑,声音放得很轻。 “阿姐羞不羞啊?这么大了还这么黏人呀?” 贵妃似笑非笑瞥她一眼:“死丫头胆子大了,敢打趣到本宫头上了?” “嘻嘻,不敢不敢,贵妃娘娘饶命呀!” …… 虞甜回头望了眼贵妃那边,心下稍定,专心欣赏起了公主府的风景。 不得不说,公主府修建的还是很不错的,占地面积极广,一花一木都极为讲究,可见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 甚至远远超过一个公主的规制。 一个长公主尚且如此有钱,太后那里恐怕更多吧? 虞甜望着眼前的风景,若有所思,可耻的有些心动了。 不如找个机会敲太后一笔? 不知不觉来到湖边,虞甜只能暂时放下心里的打算,不动声色观察起来。 别的不提,这里的风景确实不错。 放眼望去,数千顷碧绿荷叶挤满湖心,其中错落着数不胜数的粉,微风一拂,美不胜收。 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荷花沁鼻的香,众人陶醉在眼前的美景里,一时之间难以抽身。 长公主忽而提议:“不如我们去湖中心看看吧?” 众人自然欣然应允。 一群人齐齐踏上曲折的石桥,打算沿着石桥到湖中心的亭子里去。 就在这时,贵妃腰间突然被撞了一下,握着舒菱的手也不由松开。 舒菱睁大了眼想回去拉她,却感觉后背被人推了一下,身子一斜,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水里栽去,她受惊地瞪大了眼。 “扑通——” “啊!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是哪家的小姐!快!快救人啊!” …… 第113章 竹篮打水 众人惊恐之际,岸边一道黑影纵身一跃扑进水里,直奔水中扑腾的那道身影。 男子搂着落水的女子,一脸油腻,偏偏还故作斯文,关切问道:“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女子下意识推开他,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有人惊呼一声:“呀,那不是大理寺卿家的小姐黄蕊吗?她怎么掉水里了啊!” “这下完了,被一个外男搂了身子,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 舒菱心脏砰砰乱跳,一脸惊疑不定地睁开眼,眼前一个笑嘻嘻的圆脸女子正望着她,眨了眨眼睛:“舒三小姐,你没事吧?” 舒菱脸红了红,察觉到对方的手还搂着她的腰,连忙站直了身子,红着脸结结巴巴:“谢……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刚刚掉水里的就是我了。” 她一脸认真地道谢。 惊蛰活动了一下手腕,满不在意地摇摇头:“没关系,顺手为之嘛。奴婢就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就是刚刚踹的那一脚有点用力,她挑眉看向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女子,撇了撇嘴。 她早就得了皇后娘娘的吩咐,在一旁守着,看看人群里有没有人浑水摸鱼。 哪想到刚好逮了个正着。 当时那名叫黄蕊的姑娘就站在舒三小姐身后,看上去倒是挺文静的一个姑娘,竟然胆大包天伸出手推了舒三小姐一把。 如果不是被她抓了个正着,她也不敢相信这样的女子会做出如此恶毒的事来! 惊蛰也没想太多,捞舒菱的同情,顺手,啊不,顺脚就把对方给踢了下去。 她倒没觉得有什么愧疚,今日若是舒三小姐真掉下去,下场恐怕只会更惨。 她这是属于替天行道了! 回过神来的贵妃惊魂未定地扑过来,紧紧握住舒菱的手:“阿菱,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舒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阿姐,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多亏了这位姑娘救了我,要不然今天可算是糗大了!” 她神色俏皮,还有心情开玩笑,显然没有意识到,今天的事情纯属是一个针对她的阴谋。 贵妃手微微颤抖,看向惊蛰,抿了抿唇:“多谢惊蛰姑娘,这个人情本宫记下了。” 一向目中无人的贵妃,竟然向自己道谢? 惊蛰表示惊大于喜,她连忙摆手不敢居功:“是皇后娘娘分配奴婢这样做的,贵妃娘娘言重了。” 惊蛰看了眼眼神好奇望着她的舒菱,朝着她眨眨眼,转身回去复命了。 虞甜正有条不紊指挥着拂月给那落水的女子披一件衣裳,见她回来,压低了声音赞赏:“做的不错。” 惊蛰顿时眉开眼笑:“多谢娘娘夸奖。” 这样的事情再多来几次也不是不可以。 第128章 果然背靠皇后娘娘好乘凉啊,她这也算是仗势欺人? 不不不,她这是惩恶扬善! 看到黄蕊那张脸时,长公主已经意识到计划失败,脸色难看的不行。 她又惊又怒,怎么落水的会是她? 不应该是舒菱吗!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的目光时不时看向贵妃那边,人家姐妹情深好不感人,衬的谋划了这么久的她跟个傻子似的! 而救人的男子,也就是长公主的小叔子唐越,也意识到了不对。 他见过舒菱,是个长相像甜美的姑娘,而眼前这个姑娘未免太过寡淡了些,根本不是他的菜! 他正皱着眉有些费解。 有贵女后知后觉惊呼:“公主府怎么会闯入外男?这是公主您府中的下人吗?” 唐越不乐意了,说谁是下人呢,没眼力劲儿的东西! 他瞪了眼说话的贵女正要开口,被长公主抢先一步打断,她面色实在有些苍白,笑容也勉强的很:“此人是本宫驸马的弟弟,不是什么下人,路过这里也是偶然,可能是听到有人落水,这才会特意赶来救人。” 唐越抬起下巴,面容轻浮,看得出来,他努力想扮作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可惜先天条件摆在那里,让人看上去只觉得油腻猥琐。 “正是如此!” 众人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人家前脚落水,他后脚便赶来救人? 在站的夫人们哪个不是浸淫后宅多年的当家主母,这种手段见的不知凡几。 怕是早就安排好的英雄救美的戏码,不过瞧长公主这模样,许是算计落了空? 好歹也是一国公主,竟然能做出如此下作的事情,简直是给皇室蒙羞! 众人心下不免鄙夷,面上却佯装信了的模样。 长公主哪里看不出她们的敷衍,含恨咬了咬牙,刀子一样的眼神,恶狠狠的戳在那名落水的女子身上:“来人!还不快把黄姑娘不下去换一身衣裳?如此模样成何体统?省得有人说我公主府待客不周!” 黄蕊脸色更白了,身子隐隐有些发抖。 长公主恶气不减,狠狠瞪了眼唐越:“你也快回去换一身衣服,少在本宫面前碍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人都没看清就跳下去救人! 她谋划了这么久,没想到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经过此事之后,贵妃必定有所防范,她要是再想下手,那就难上加难了。 长公主思及此气的头疼。 虞甜看够了热闹,似笑非笑开口:“这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掉进水里呢?长公主确定不彻查一下吗?” 长公主眼皮一跳,暗道虞甜多事! 她打起精神来应付她,笑容僵硬:“许是当时人多,一时没注意踩到谁,人挤人人推人的也正常。” “是么?”虞甜拖长了语调,慢悠悠摸了摸石桥两旁的栏杆,“这栏杆瞧着也挺坚固的,没想到中看不中用啊。” 长公主用力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多谢皇后娘娘提醒!本宫之后一定会命人重新修葺!” 虞甜敛了敛衽,满意地笑了:“如此一来本宫便放心了,只是今后长公主还是要多加注意一些呀,毕竟今日在场有这么多女眷,随意将外男给放进来,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恐怕毁之晚矣呀!” 第114章 做贼心虚 出了这样的事,长公主也没有心情继续赏花了,找了个借口急匆匆溜走,想来是赶去兴师问罪了。 虞甜望着她那怒气冲冲的背影,慢慢勾唇:“本宫瞧着这荷花不错,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在此地歇息一会儿吧。” 发生了这种事情都能面不改色的继续赏花,果然是皇后娘娘。 其他人也重新提起精神来,笑着点头。 寻了凉亭坐下,贵妃不知何时来到虞甜身边,神色沉沉,一脸不善。 见状,本来想和皇后娘娘搭的,其他人顿时躲远了些,生怕这两位闹起来迁怒她们。 贵妃余怒未消,一屁股坐下,压低了的声音难掩厌恶和怒意:“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等不及了。” 刚才在湖边发生的事情已经完全激怒了她,贵妃从来没有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弄死谁。 虞甜望了眼身边空着的位置,拂月还未回来,不过这丫头向来办事沉稳,想的事情是成了。 她唇角勾起微妙的弧度:“再等一会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贵妃捏紧了帕子,眼眸沉下来:“刚才的事情,多谢皇后娘娘。” “举手之劳而已。”虞甜摇摇头,关切地问,“舒三姑娘可有受到惊吓?” 贵妃闻言微愣,看了眼不远处正在和好友嬉笑玩闹的舒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没心没肺的,压根就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虞甜也望过去,唇角微微上翘:“三姑娘性子天真活泼,倒也难能可贵。” 贵妃眼里也透了点笑意,摇了摇头:“若没有我与父亲护着,她这性子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呢。” 虞甜看着她温柔的侧脸,若有所思笑了笑:“贵妃妹妹倒是个好姐姐。” 她只是随意的感叹,贵妃却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神色微妙地顿了顿,转过头来看向她,思忖片刻,语气有些不自在:“并不是天底下的所有姐姐都像虞二姑娘那般。” 第129章 干出来的那些龌龊事她都懒得说。 眸光微转,贵妃好奇地发问:“皇后娘娘当真就不恨她么?”她唇角掩过一抹嘲讽,“莫怪臣妾说话直白,虽说祁王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可跟皇宫这个火坑比,当王妃到底自在些。” 比起陛下那动辄发癫要杀人的脾性,祁王那个伪君子,勉勉强强算是矮个子里的高个吧。 虞甜被她一脸嫌弃的模样给逗笑:“恨什么?” 她看上去云淡风轻,并非言不由衷,“在本宫看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行握在手里也没用。本宫应该庆幸,及时看清了渣男的真面目,还未来得及酿成大错。” “渣男?”贵妃语调微微上扬,转而笑了,“这个词倒是不错。可娘娘真的就打算这样放过他们吗?换做臣妾,定然是咽不下这口恶气的。” 她睚眦必报,记仇的很。 谁若敢如此算计于她,她定让那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虞甜见她神色有异,不由想起惊蛰偶然提过的话,她说:“贵妃娘娘曾有一青梅竹马,可惜……” 可惜什么?惊蛰意识到不妥及时住了口,涉及别人隐私,虞甜也没有追问。 如今,她倒是有些好奇起来,贵妃到底经历过什么? 她这样骄傲的女子,也会在感情上吃亏么? 不过她和贵妃的交情显然还没有到可以交心的地步,好奇归好奇,她并没有冒昧地开口。 “有个词叫做贼心虚,本宫便是什么都不做,我那二姐姐也会草木皆兵,毕竟是偷来的东西,用着难免心虚不是?” 她偶尔在虞瑶面前故意提起祁王,她那副警惕的样子就很能说明一切。 虞甜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可太把他们当回事,那是抬举他们了。 她很忙,没工夫把时间浪费和精力在这对狗男女身上。 另外她也想看看,没有她在中间当这个恶人,这自诩情比金坚的两人,又能恩爱多久呢? 贵妃眼里闪过一抹恍然,不由得也跟着笑起来。 坊间都说皇后娘娘对祁王余情未了,她瞧着却未必。 虞甜这副模样,哪里像是余情未了? 有没有过情都不好说。 世人总爱把女子塑造成依附爱情才能存活的花朵,可是谁规定女子就一定要长成娇花? 她们可以是荆棘,蔓草,野心与实力。 对清醒的女子来说,爱情绝不是必需品。 锦上添花固然好,可没有爱就不能活了吗? 不,她们甚至可以活的更精彩! 虞甜手指微屈在桌上轻轻叩击:“时间差不多了。” 贵妃立即收敛心神,只见她站起身来,神色自若朝着众人开口:“本宫思来想去还是不太放心,刚刚落水的那位姑娘,刚刚那番情景,想必她一定受了不小的惊吓,不如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岂止是惊吓? 经此一遭,姑娘家的名节全毁了,今后的命运还不知道该如何呢? 众人心里难免叹息,又十分庆幸还好落水的不是自己。 舒菱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事情的可怕,白着小脸缩在贵妃身边。 大家感慨着皇后娘娘思虑周全,自然应承下来。 于是找了个府里的丫鬟带路,一行人离开了湖边。 —— 与此同时。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伴随着长公主气急败坏的咒骂:“本宫交代你的事情,你就是这样办的?不是让你把舒菱给推下水么,你为何自己落了水?”长公主眯了眯眼睛,眼里闪过一抹狠意,“你该不会是故意坏本宫好事吧?” 黄蕊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捂着脸泣涕涟涟,连连摇头:“长公主殿下,臣女真的不知道啊!臣女明明按照您的吩咐推了舒家小姐,可不知为何她却没掉下水……”她眼神惶恐,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眼里闪过一抹惊惶,“臣女感觉到当时有人踢了臣女一脚,会不会是事情败露。被别人发现了?” “闭嘴,你少在这里推卸责任!”她的话令长公主皱皱眉,思考着事情败露的可能性,复又恶狠狠盯着她,“此事本宫稍后再与你算账!” 第115章 颜面丢尽 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外头还有的是人要应付,长公主头疼欲裂,扔下一句威胁匆匆摔门而去。 黄蕊脸色惨白委顿于地,捂着脸眼泪无声地流下:完了,全完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与男子肌肤相亲,还是那个恶心的唐越! 她的名声全毁了!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答应帮长公主做事,可她,可她没办法啊…… 她爹犯了事,有把柄捏在太后手里,若是她不答应,下场只会更惨。 为什么? 为什么遭遇这一切的会是她? 黄蕊满心绝望地呜咽出声。 —— “嘿,小月月!”惊蛰从后拍了拍鬼祟张望的拂月的肩膀,正在做亏心事的拂月吓了一跳,脸都白了,转过身来见是她,顿时一颗心放回喉咙里,不满地皱眉:“惊蛰!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惊蛰笑嘻嘻地歪头:“就这么大点儿胆子,还敢来做坏事呀?” 拂月抿了抿唇不悦地轻哼:“一码归一码,再说了,我这也不算是做坏事,最多,最多算是替天行道!”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对了,你怎么来了?你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娘娘身边吗?” 第130章 惊蛰努了努嘴:“娘娘不放心,你让我过来帮忙,事情进展怎么样?” 拂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她拉着惊蛰偷偷摸摸藏在草丛后,指了指某间屋子:“喏,就是那间,我竟然看见他进去的,都这么久还没出来,事情肯定成了!” 惊蛰想了想不太放心,拍了拍拂月的肩膀:“你待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拂月正疑惑她打算怎么过去,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然而话未来得及说出口,只见惊蛰拍了拍手,纵身一跃,然后在她震惊的表情中,轻轻松松跳到了房顶上! 拂月瞳孔微缩,惊的嘴张成了“o”形,能塞下一个一个鸡蛋。 我嘞个乖乖。 我的同事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 这这这……这是话本子里的轻功吧? 太厉害了!!! 惊蛰不知道拂月的想法,她轻松登上了屋顶,找了个位置,弯腰掀开一片瓦片,姿势那叫一个熟练。 惊蛰找回了一点手感,对嘛,这才是她应该有的日常嘛!宫女当久了,差点忘了自己的老本行了。 她沿着瓦片的缝隙往里望,表情霎时僵了僵。 嘶! 天杀的! 虽然有料到会很辣眼睛,但是没有想到会如此的辣眼睛! 惊蛰默了默:……她不该手贱的。 默默将瓦片给盖回去,惊蛰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当即不再逗留,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她两三步跑回来,琢磨着回去要不要洗洗眼睛,就见拂月呆呆地愣在原地,惊蛰皱眉,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拂月姐姐,还愣着做什么?” 拂月猛地回神,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惊蛰,你好厉害呀!” 惊蛰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矜持地抬了抬下巴:“也就一般般啦。” 她本来还以为见她露了那么一手,拂月这丫头应该会害怕,从而对她保持警惕才对。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走向? 这丫头也太傻白甜了吧! “这哪里叫一般啊,实在是太厉害了!”拂月语气难掩激动,“对了,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呀?” 惊蛰表情一僵:“……这个我稍后再给你说,咱们先离开这里,有人要过来了。” 从前是她低估了皇后娘娘的手段! 本来还以为皇后娘娘瞧着那么仙气飘飘,应该是个温和善良的人,原是她想岔了。 要不要回去之后委婉地提醒一下陛下? 万一哪天真把皇后娘娘得罪了,估计会很惨啊…… …… “就是这里吗?”虞甜故作疑惑望着眼前的小院,带路的丫鬟态度小心翼翼,“回皇后娘娘,黄姑娘就是在这里更衣梳洗。” 虞甜点点头,唇畔含着笑意:“有劳你带路了,你先退下吧。” “奴婢的份内之事。”丫鬟垂着头连忙道,福了福身转身退下。 虞甜慢慢朝门口走近:“黄姑娘,本宫来看望你,不知现在是否方便进来?” 沉默良久,里面无人应声。 “黄姑娘?”虞甜眉尖轻蹙,又唤了一声。 众人也隐约察觉到不对了。 那黄蕊再无颜见人,还敢让皇后娘娘在外面等她不成? 有人忽然惊呼一声:“黄姑娘该不会想不开,做什么傻事吧?!” 这话一出,人群瞬间炸开了。 “还真有这个可能,毕竟姑娘家脸皮薄!” “啊,这可怎么是好?” 贵妃眼微眯,懒洋洋指使自家宫女:“盈星,你去敲门,可不能让黄姑娘有什么闪失啊!” 盈星得了吩咐,当即上前扣门:“黄姑娘,奴婢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敲门,还请把门给打开,大家都很担心你。” 然而无论她怎么敲,里面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有人忍不住出声:“完了完了,该不会真出什么事了了吧?” “长公主殿下呢?怎么不见她人影?” 人要是真在她府里出的事情,恐怕她也难辞其咎吧? 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众人也做不到,眼睁睁这么看着。 气氛被推至高潮,虞甜这才出声,语气沉着冷静:“来两个人,把门给本宫撞开。” “皇后娘娘这个提议好!事急从权,眼下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对呀对呀,快,快去把门撞开!” 两个小厮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不敢违抗皇后娘娘的命令,咬了咬牙上前撞门。 这门哪里抵抗得了两个成年男子的撞击,没撞一会儿。 “砰——”地一声,门开了。 屋子里飘出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众人掩着鼻子定睛望过去,顿时脸色一变:“这,这……这不是唐公子吗?” “哎呦!光天化日成何体统!长公主的颜面都被他给丢尽了!” 只见屋子里,两具白花花的身体叠在一起,更奇葩的是,这两人还都是男子! 场面一度十分荒谬。 贵女们连忙捂住眼睛,贵夫人们倒没什么好回避的,皱着的眉头能夹死苍蝇。 “没想到这唐公子竟然还有龙阳之好?” 第116章 将他泼醒 虞甜望着眼前的画面,脸上浮起怒意:“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着诸位朝廷命妇的面,还是在公主府邸,本宫岂容尔等做出如此放浪形骸,有违伦常之事!” 第131章 她重重一甩袖,眉眼凌厉:“来人,给本宫将这二人拿下!” 贵妃心里也惊了一惊,没想到虞甜说的法子竟然如此损! 不过看着眼前一幕,她心里出了震惊,更多的是痛快,眼底掠过一抹厌恶,贵妃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哎呀,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长公主治下向来严厉,可没想到在她府里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实在是……” 她后面的话没说完,故意留有引人遐想的空间。 众人回忆起今天一系列的事情,对长公主的观感不由跌入谷底。 先是故意设计让人姑娘落水,然后府里人又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情,不禁让人质疑长公主的德行。 这时,姗姗来迟的长公主见到眼前的一幕皱了皱眉:“你们这是做什么?怎么都围在这里?” 她听到下人来报,说皇后领着众人来到这里,还有些疑惑,担心对方又整什么幺蛾子,于是匆匆赶过来。 眼前的场景让她心下很是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了掌控一样。 尤其是众人看过来的眼神,总觉得透着意味深长。 虞甜面色发冷,早已没了之前的温和,皇后的威压扑面而来:“长公主还问本宫,本宫倒还想问长公主呢!殿下平日里就是这样约束府中的人吗?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本宫还真的难以相信,简直……简直令人不耻!” 长公主脸色一变,脾气顿时也上来了,眼神含怒:“皇后娘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责本宫吗?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娘娘直说便是,何故这么阴阳怪气?”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唯唯诺诺的性子,加上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被虞甜这么一激,一股脑的宣泄出来。 虞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长公主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那便请长公主亲自来看看吧,看看你府里人干的好事!” 众人眼神鄙夷地望过来,怒头上的长公主懵了懵,但见人群散开,露出屋里不堪入目的情景。 她整个人愣在原地,因为没看清脸,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长久的震惊后,满心羞怒的长公主快步冲上前,嘴里咒骂:“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在府里做出这种事情?你们,你们简直该死!” 然而屋里的人睡得太死,压根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动静,无人搭理的长公主尴尬地愣在原地,对着地上那两人狠狠踹了一脚。 “蠢货,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他们两个分开!”长公主气急败坏把怒火转移到旁边的下人身上。 “啊!”贴身侍女惊讶地捂住嘴,长公主怒瞪过来,“叫什么叫?蠢货!还嫌不够丢本宫的人是吗?快把这两个脏东西给本宫抬出去打二十大板扔大街上,别脏了公主府的地!” “殿下,那是,那是唐公子啊!”丫鬟眼神惊恐望着地上的人。 “什么?!”长公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缓缓扭头看过去。 躺在下面的人,不是唐越又是谁? 许是下人的动作太粗暴,唐越终于有了些意识,他皱着眉不耐烦地骂:“吵什么吵?烦死了!大胆,谁让你吵本公子睡觉的?活得不耐烦了?” 一阵气血上涌,她险些眼前一黑昏过去。 虞甜清泠泠的冷笑传过来:“去抬桶水来,将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给本宫泼醒!” “是,娘娘!”惊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决定亲自去打冷水。 贵妃眼睛一亮,暗道还是虞甜有主意,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恨不得亲自上手! 长公主被下人搀扶着,面色难看:“皇后娘娘,这恐怕不妥吧?这毕竟是我公主府的家事……” “家事?”虞甜根本不惧她的目光,眉眼冷淡,“既然闹到本宫面前那就是国事!况且本宫看公主平日里对府里的人太过纵容,于是才能在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情,这才决定亲自替长公主来整治一番!” “你!”长公主咬了咬唇神色隐怒。 “怎么,长公主有意见?”她挑了挑眉,神色玩味。 她当然有意见! 她府中的事情,虞甜直接越过她横插一脚算什么? 传了出去她还要不要颜面了? 人群里,一位面容严苛的夫人皱了皱眉:“依臣妇看,皇后娘娘说的极有道理,长公主治下不严,这才导致府中风气不正,发生如此荒谬淫乱的事情,长公主也难辞其咎!待臣妇回去,定会如实向我家老爷说明这件事情。” 长公主一脸怒容看向说话的人,正欲脱口而出的呵斥生生止住,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无他,只因这位夫人的身份实在是特殊,就连身为长公主的她也得罪不起。 这人是御史大夫的夫人,御史大夫为人严肃古板,极重规矩,成日里最爱揪别人的错处,不是参这个就是参那个,朝堂上少有人没被他参过! 因为这个御史大夫树敌无数,当然不乏有人想把他给扳倒,可是此人为官做人又实在清正,压根让人揪不到错,关键还很得器重。 他的夫人随了他,一样的严肃古板,在贵妇圈里很有名望,基本无人敢得罪。 长公主顿时头疼,丝毫不怀疑,被这女人给盯上,明早御案上就有参她的折子! 她纵然心里再不满,也不敢这时候和虞甜公然呛声。 第132章 惊蛰提着一桶水回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向虞甜:“娘娘?” 后者模样气定神闲:“给本宫泼。” 惊蛰当即高兴应了:“奴婢遵命!” 这种奉命为非作歹的感觉可太好了! 惊蛰大摇大摆路过脸色难看的长公主,提着口气,高高举起木桶,将冰冷的井水给泼了下去。 “啊!是谁?是哪个贱人要谋害本公子!嗷!!!” 木桶径直砸在唐越脸上,惊蛰看着空空如也的手,缓慢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抱歉,桶太重了奴婢没拿稳。” 啧,姑奶奶这手不听使唤啊,听到骂人的话就想揍人。 长公主:“……”她绝对是故意的!!! 惊蛰吐了吐舌头,怯怯地缩回虞甜身边:“娘娘,奴婢没做错事吧?那个公子……好像流鼻血了耶?” 她顶着一脸单纯无辜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贵妃差点没笑出声来,她清了清嗓子掩住唇边的笑意,默默朝惊蛰眨了眨眼睛。 好丫头,干的漂亮! 虞甜唇角微微上翘,语气淡定:“没关系,砸的好,正好让他清醒清醒。” 刚还是皇后刚啊! 没看到这话一出长公主的脸都绿了吗? 这又是冷水泼又是木桶砸的,唐越总算是清醒过来,拂月攥了攥袖子,心想:这迷药好像下的太重了一些?很好,吸取经验,下次改进! “死丫头片子!你想谋杀本公子啊!”唐越捂着鼻子,正要破口大骂,他刚才迷糊之中只看到是一个小丫头提着桶,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 直到清脆的一巴掌甩到他脸上。 “放肆!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本宫的脸都被你给丢完了!”让公主收回手一边怒骂,一边让下人扔了床被子给他遮羞。 唐越莫名其妙被甩了一巴掌,眼神还有些委屈,直到看到自己光着身子,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我的衣服呢?”他下意识捂住被子,却无意间瞥见地上躺着的另一个白花花的人影,顿时脑中犹如晴天霹雳。 唐越不敢置信地尖叫: “啊!你是谁?!怎么会在本公子房中?!” 虞甜眼神嫌弃地捂了捂耳朵:一个大男人,叫的跟被调戏的黄花大闺女似的,真是有够丢人。 其他的人没有说话,可是眼神也是同样的嫌弃。 “本宫还要问你呢!他是谁?怎么会在你房里?你!你怎么会和一个男人搞在一起?!”这才是最令长公主匪夷所思的地方,她怎么从来不知道她这个小叔子还喜欢男人? 另一个男子也悠悠转醒,瞧见屋子里这么多人,惊了一惊,意识到什么,他很快收拾好表情,眼神幽怨望向唐越:“公子,不是你让奴家来伺候你的吗?怎么还翻脸不认人呢!是奴家伺候的你不舒服吗?” 众人:……完了完了,继眼睛脏了之后,耳朵也不干净了。 虽说一些权贵也有私下养娈童的癖好,可毕竟没有闹到台面上,大家也就装作不知道。 眼下可是直接闹到了眼皮子底下,诸位贵夫人都是大家出身,极重规矩,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人。 即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眼下还是极度不适,导致面部表情一度十分僵硬。 就要是放在自家府邸,都直接将人打杀了,哪里还轮得到这番掰扯! 唐越一脸魂飞天外的模样,屁股隐隐作痛,他恍惚意识到了什么,一脸崩溃:“你放屁!本公子什么时候让你过来了?” 第117章 五十大板 唐越的三观都冲到了巨大的冲击,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然被一个男人压了! 这比任何事情都让他不能接受! 乃至于众人异样的眼光他都暂时忽略了,竟然不管不顾的和一个小倌当众攀咬起来。 那小倌也是拂月找人精心挑选过的,嘴皮子十分利索,闻言当即撒起泼来:“唐公子莫不是想赖账?虽说咱们也是老主顾了,可该给的银子一两都不能少!没钱?呸!没钱你找什么小倌倌?少给我打肿脸充胖子!” 他眼珠转了转,看向脸色铁青的长公主,顿时有了主意,“你不是长公主的小叔子吗?你要是没钱的话长公主付也不是不可以!” “放肆!你在说什么屁话?”长公主闻言险些气的一个倒仰! 在她的公主府里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还要她来付嫖资? 简直岂有此理! 小倌委屈地瘪了瘪嘴:“难不成你们还想赖账啊?是长公主就可以白嫖不给钱吗?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长公主已经气的神志不清了,脱口而出:“放屁,又不是本宫嫖的你!” “噗嗤” 不知道谁没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又响起了几道低低的笑。 长公主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妥,脸色像打翻了的颜料盘一样精彩。 小倌撇了撇嘴,并不买账:“可唐公子住在公主府,他不愿意给银子的话,小的我也就只有问公主您要了!” 唐越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语气激动:“你,你胡说八道,本公子根本就不认识你!是谁派你来害的我?本公子要杀了你!” 他神色狰狞,猛地扑上来掐小倌的脖子,众人见状大惊失色,纷纷后退。 第133章 小倌自然也不可能任他掐,他灵活的像一尾鱼,倏地从地上蹦起来,一把抢过被子披在身上,惊恐万状地在屋子里狂奔起来:“救命,救命啊!不想给钱就谋杀呀这是!还有没有王法啦!还有没有天理啦!杀人啦!” 唐越想要追,可是遮挡身体的被子被抢了,只能狼狈地捂住下半身,恼羞成怒:“你给我闭嘴!我今天非杀了你这个小人不可!” 长公主面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很想就这么晕过去,她手指颤颤指着唐越:“混账!你们两个混账!还不给本宫把他们拿下!” 众人仿佛在看一场闹剧,神情一言难尽。 “这……这也太荒唐了!” 贵妃拍了拍巴掌,毫不掩饰眼里的幸灾乐祸:“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本宫没有想到此行竟然能看到如此精彩的场面!杀人灭口?公主殿下,你的小叔子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呀?” 长公主愤怒地抿唇,然而眼前的场面却叫她无力反驳。 虞甜见长公主受够了刺激,这才冷着脸开口:“来人,将这两人给本宫拿下!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唐越一脸不敢置信,小倌则是叫起屈来:“冤枉啊皇后娘娘!小的也是迫于生计,这才出此下策!哪知这唐公子竟然还想杀人灭口,这您也是看到了的!只要给了钱,小的马上走人!绝不碍着诸位的眼睛!” 虞甜心里暗道,这小倌倒还挺敬业,她抬了抬下巴,看向拂月。 拂月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他:“喏,拿了钱就赶紧走人!” 长公主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等等,就让他这么走了?” 要她说今天的这桩丑事和这人脱不了干系!就应该把他乱打一顿扭送到衙门! 虞甜轻飘飘斜她一眼:“怎么着,不让他走,难道要等他到陛下面前告御状,说长公主想杀人灭口?” 长公主张了张嘴,脸色扭曲:她什么时候说要杀人灭口了,怎么什么锅都往她头上推? “嘿嘿嘿,多谢皇后娘娘赏!”小倌瞟了眼唐越,呸了一口,“学学人家,瞧你给抠的!” 被人架住的唐越目眦欲裂:“你……!” 小倌撇了撇嘴,领了钱,果然不再纠缠,一脸见钱眼开的模样,乐颠颠跑路了。 长公主咬了咬牙,暗暗朝侍女递了个眼神。 侍女会意。 虞甜眼神厌烦:“把人给本宫拖出去,五十大板,一个板子都不能少!” “皇后娘娘,这样的惩罚是否过于严重了些?”长公主语气不满。 五十大板下去,不死也得残,唐越又只是个无不学无术的普通人,估计得一年半载下不了床了。 长公主怀疑虞甜公报私仇。 “严重?”虞甜语气玩味,“那不如长公主替他分担分担?” 她眼神冷下去,一向温和的脸显得不近人情,“公主殿下治下不严,难道就没有错吗?” “只不过你是陛下的亲姐姐,轮不到本宫来罚你,陛下自有定夺罢了。” 长公主面色一白,自知今日是着了道,可她又是在想不通,明明在她府里,究竟是哪一环出了错? 虞甜冷声拂袖出门,下人为她搬了椅子坐下,看样子是打算亲自观刑。 这是连放水的机会都不给长公主。 贵妃也学着她的样子好整以暇坐在一边,甚至还让人泡了两壶茶,慢悠悠喝了起来。 那悠闲的模样,看的长公主暗地里险些咬碎一口牙。 很快,穿好衣服的唐越被架着出来,他本来还心有不满,激烈的反抗,两个又高又壮的汉子,直接将他架到了凳子上,把他死死摁住。 几板子下去,他挣扎的力度便小了,只剩下有气无力的惨叫。 年轻些的贵女都被家里人勒令不准看,只有一些贵夫人还在现场。 那实心的板子不掺杂半点水分落下去,打的唐越皮开肉绽,没一会儿裤子便被染红了。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饶命啊!草民,草民知错了!皇后娘娘……”没撑住多久唐越终于开始求饶,然后那位年轻貌美的皇后只是坐在那里,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好像万物都入不得她的眼。 瞧着温温柔柔,手段却跟温柔半点不沾边。 众位夫人对这位皇后娘娘有了初步的了解。 御史大夫的夫人来到虞甜身边,眼里流露赞赏之色:“皇后娘娘赏罚分明,臣妇佩服,今日之事,臣妇一定如实禀报给我家老爷,请他上奏陛下。” 第118章 他人呢? 虞甜和御史夫人交谈了几句,还挺喜欢这个刚直不阿的贵夫人。 这边还没打完五十大板,唐越已经昏死了过去。 行刑的人一脸不知所措地请教虞甜,虞甜抽空往那边看了一眼,语气淡淡:“泼醒了,继续打。” 晕了打算什么惩罚?太便宜他了! 就要他生生受着这种痛苦才是。 来之前她叫惊蛰打听过这个唐越,不打听还不知道,此人堪称劣迹斑斑,作恶无数。 只因干了什么事情都有长公主给他兜底擦屁股,行事很是嚣张。 这样的人,不狠狠给他一个教训,他是不会长记性的。 五十大板而已,这还算轻的了。 惊蛰闻言立即上前提水,十分积极主动的样子。 第134章 长公主不敢置信地看向虞甜,这个女人是有多歹毒!人都晕了还打?! 她终是承受不住,竟也白眼一翻生生给气晕了过去。 “殿下?殿下您醒醒!”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尴尬:这长公主平日里威风凛凛,为虎作伥,没想到心态这么脆弱,这就给气晕了? 这可如何是好? 虞甜眼神有些讶异,继而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起来:“天气太热,长公主受了暑热晕了过去,还不快把长公主给抬进屋里去?若是长公主有个好歹,本宫唯你们是问!” 公主府的下人也不确定自家殿下究竟是被气晕的还是被热晕的,听到皇后娘娘要追究责任,也管不了那么多,立即将人给抬进了屋。 众人愣了一下,心里暗暗发笑:还是皇后娘娘有主意啊。 惊蛰一桶冷水从头浇下去,本来已经陷入昏迷的唐越打了个激灵,硬生生被叫醒了。 他还来不及作出反应,身上的板子已经又落了下来。 他满脸痛苦地求饶,叫的嗓子都哑了:“娘娘饶命,草民知错了,求娘娘饶过我一命吧,那个小倌我真的不认识啊,我是被人算计的……” 众人神色各异。 话说回来,今天的事情确实发生的也太过于巧合了。 怎么偏偏就他们来的时候撞见了这一幕呢? 那唐越即便是再傻,也不会选在今天的日子与人做这种苟且之事吧? 看上去倒真像是被人算计的。 可是这又如何呢? 他平日里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又仗着和长公主的这层身份有恃无恐,早就引得众人厌恶不满,如今栽了跟头,多少人不知道在心里拍案叫好呢! 是以他到底有没有被冤枉这件事情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今他这副模样,实在是大快人心! 打这五十大板的过程中,唐越整整昏迷了三次,每次昏迷又被冷水给泼醒,直到他每次睁眼看到惊蛰那张脸时都有心理阴影了! 他硬生生意识清醒地挨完了这五十个板子,虞甜才肯让他昏死过去。 贵妃全程看的不知道有多解气。 唐越身下一片血肉模糊,脸色苍白的躺在那里,出气多进气少。 贵妃拍了拍手,慢条斯理抖掉裙摆上的瓜子壳站起身来:“别说,今天这一趟来的还挺值。” 能亲眼看到这个矮窝瓜遭此大难,还硬硬生生把长公主给气晕了过去,实在是解气! 众人看够了戏,也纷纷向虞甜提出辞行,谁让东道主已经晕了过去? 虞甜离开了院子,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温柔可亲的模样,含笑点点头,然而经历过之前的事情的众人却再不觉得她性子软,只觉她深藏不露。 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相信不到晚上府里的事情便会传遍整个盛京,就算这些夫人小姐们守口如瓶,虞甜也有的是法子让它传开。 她正也打算离开,忽然想到什么,皱了皱眉望向身边:“太子殿下呢?” 她这才意识到傅明礼不在,之前忙着警惕长公主搞事情,也没留心注意着孩子人跑到哪儿去了。 惊蛰想了想:“方才临安侯世子和郡主来找太子殿下,长公主说都是小孩子,大人的局也插不进来,就让他们一起去玩儿了。” 他们一起玩? 和傅明礼? 虞甜眉眼一冷:“四处去找找。” 傅明礼这小兔崽子,不知道人家没安好心吗?走之前也不告诉她一声! 得知太子殿下不见了,一群人也帮忙找起来。 有人出声安慰虞甜:“皇后娘娘放心,只要是在公主府里,这人就走不丢的。” 虞甜默不作声抿紧了唇,她哪里是担心这个? 今天那小胖子莫名其妙道歉就让她心里很是警惕。 如今单独把傅明礼约出去,肯定没安好心! 虞甜心里惴惴,脚下的步子也越发的快。 …… 与此同时,一处假山。 傅明礼眼神好奇:“你们把孤带到这里做什么?” 面对他的眼神,长宁郡主神色隐约有些心虚,后退一步没有说话。 顾长睿抬了抬下巴,冷笑一声:“做什么?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傅明礼忽而笑了一下:“方才你不是还跟孤道歉么?怎么,这么快就忘记你说的话了?要不要孤帮你回忆一下?” “你!”顾长睿咬了咬牙,眸光掠过一抹狠意,轻蔑地一笑,“骗骗你而已,太子殿下不会当真了吧?” 他就知道这小胖子狗改不了吃屎,哪里会心甘情愿给他道歉? 傅明礼心下暗讽,面上佯装愤怒:“你竟然骗孤?!” “骗你又怎样?你一个没娘养的小畜生,也配本世子给你道歉?”顾长睿眼里恶意满满,脸上的肉堆在一起,“今天我就给你一个彻彻底底的教训,让你知道和我作对的下场!” 长宁郡主皱了皱眉:“喂,顾长睿,差不多就行了,你别太过分了!” 顾长睿找上她时她其实不太愿意,和这个傻子搅和在一起,那不是自降身份么? 可她又实在忍不下那天那口气,于是脑子一冲动,便答应了下来。 小胖子说要给傅明礼一个小小的教训,长宁心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听着对方的语气,却不像那么回事儿啊? 第135章 顾长睿眼神不耐:“郡主要是害怕的话,就在旁边看着好了。”他看向傅明礼,眼神透着兴奋,“看看本世子是怎么给这个小畜生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的!” 第119章 记忆 傅明礼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淡淡勾唇:“孤倒想看看,就凭你,想怎么教训孤!” 顾长睿果然被刺激到,朝暗处比了个手势。 傅明礼突然扬声叫道:“顾长睿,你想做什么?!” 不远处的众人听到这动静霎时一惊,虞甜心沉了沉,默默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等看清不远处的情形,她神色一变。 只见假山上几颗巨石滚向傅明礼,眼看着就要砸到他瘦小的身子上。 虞甜脑海里一阵空白,根本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先意识一步,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上去,牢牢将傅明礼护在身下。 傅明礼错愕地瞪大了眼。 “砰——” 一颗石头砸在虞甜后脑,两人被这几道给齐齐撞飞在地上。 “皇后娘娘!” 众人惊呼。 傅明礼被虞甜死死摁在怀里,石头砸下来的那一刻,只听到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有湿润滚烫的液体滴在额头,他浑身都僵硬了,缓缓抬头看去,顿时呼吸一滞。 她的头流了血,触目惊心的红,染红了她的眉眼,看起来很是骇人。 傅明礼想伸手替她捂住那伤口,好像这样就不会再流血,可他抬起的手都在颤。 他至今没想通,为什么她会突然冲出来替他挡? 为什么每次他遇到危险,她都刚好从天而降? 刚才的石头,他有一定的几率可以躲开,她做什么要冲上来,她是傻子吗? 傅明礼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可以一边怀有目的接近他父皇,一边有毫无保留对他好。 可他又该死地贪恋这种温柔。 他望着虞甜涣散的眼眸,心里忽地生出一种强烈的念头: 如果她是他的娘亲该有多好。 虞甜只觉得脑袋一阵尖锐剧烈的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凿开一样。 面前是傅明礼苍白湿润的脸,可她什么都听不见,脑海里断断续续闪过几帧零碎的画面。 傅凛知扣住她的手腕,极尽温柔地亲吻她。 她被傅凛知锁在金色的笼子里,神情愤怒。 被她抱在怀里,刚出生的小孩儿。 以及,她闭着眼,从高楼一跃而下。 画面定格在其中一副,她清楚地看到自己,一脸决绝将一把匕首送入傅凛知的胸膛。 等等,那是……什么情况? 她为什么会捅傅凛知? 又为什么跳楼? 巨大的信息量以及疼痛让虞甜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从她的大脑深处传来。 虞甜没有听到的是后面的内容: 【叮——正在重新连接宿主! 叮——重新连接宿主成功! 很抱歉,由于未知故障,系统444已被回收,系统233已上线!233竭诚为您服务!】 虞甜的昏迷拉回了傅明礼的理智。 他神色怔怔,伸手抱住虞甜,哑着嗓子冲旁边喊:“愣着做什么,快传太医啊!” 众人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的帮忙,叫大夫的叫大夫。 从震惊中回神的贵妃也雷厉风行出来控制住场面。 长宁郡主已经被吓傻了,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嘴里喃喃道:“不关我的事……” 顾长睿眼见闯下滔天大祸,脸色变了变,转身就想开溜,却被拎住后颈,他抬头对上一个圆脸少女,隐约记得对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咽了咽口水,挣扎起来:“你做什么?!放开本世子!” “放开你?”惊蛰冷笑一声,眼里透着冷意,“看来世子还不知道自己闯了怎样的大祸!” 顾长睿眼神心虚,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关我什么事!那石头掉下来,是她自己冲过来的!” “有什么话,世子还是留着到陛下面前说吧。”惊蛰眼里浮起不耐,懒得跟他扯皮,抬起手将人打昏过去。 顾嫣眼里闪过一抹恼意,没想到顾长睿这么蠢,这都能失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她咬了咬唇上前,神色担忧:“这位姑娘,不知我弟弟他究竟犯了何错?” 惊蛰满心担忧着虞甜的情况,瞥了眼面前的女人,似笑非笑勾了勾唇:“意欲谋害太子,算不算?” 顾嫣脸色一变,神色有些勉强,义正词严:“这,说话可得讲证据,我弟弟他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的!” 惊蛰没了耐心:“陛下自会查明真相,不该抓都不会抓,不该跑的也一个都跑不掉。” 顾嫣心沉了沉。 …… 养心殿,傅凛知正在与几位大臣议论朝政,李有福神色惊慌冲进来:“陛下,出事了!” 傅凛知不悦地皱眉:“没规矩,什么事也值得你慌成这样?” 李有福匆忙朝着几位大臣行了个礼,神色焦急:“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出事了!如今已经被抬回了坤宁宫,太医已经赶过去了!” 傅凛知神情一凛,猝然抬眸: “你说什么?” —— 第136章 坤宁宫。 傅明礼站在屏风外,看着一盆血水被宫女端出来,他垂着脑袋,指尖发颤。 如果虞甜就这么死了…… 不,不可能! 她没那么容易死的! 一定不会! “参见陛下!” 身后传来动静,他古井无波的眸子动了动。 车轱辘声疾速靠近,一道身影在他脚边顿了顿,傅凛知冰冷的声音传来:“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傅明礼抿了抿唇:“她因为而儿臣的伤,儿臣自然是要看着她醒。” 傅凛知冷嗤一声:“朕听说,是你无理取闹要跟着一起去的?你也知道她是因为你而受的伤!” 傅明礼眼睫剧烈颤了颤,听到自家父皇讥讽的声音:“一个男人保护不了女人也就算了,甚至沦落到要别人来保护。” “呵,傅明礼你真够行的。” 傅明礼握了握拳头,有心想反驳两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反驳。 不可否认,虞甜确实是因为他受的伤。 “朕要是你,就琢磨一下怎么才能提高自己,而不是成日给别人添麻烦!”傅凛知瞧着他这副失落的的模样,满心烦躁,径直掠过他往里去。 傅明礼默默攥紧了拳头。 原来,他一直在给她添麻烦么? 第120章 她的任务 傅凛知阴沉着一张脸进来,把太医给吓了一跳。 “皇后怎么样了?” “回陛下,皇后娘娘脑部受了剧烈撞击,伴有一定淤血,失血过多导致昏迷,不过万幸并没有伤及要害。” 傅凛知望着昏迷的虞甜,她面色心失血过多而惨白,唇瓣毫无血色,头用白色纱布包裹着,渗出一点红色。 他皱了皱眉,下颚线条愈发清晰凌厉:“何时能醒?” “这……这微臣也不好说。”太医擦了擦额角的汗,神色战战兢兢。 傅凛知阴晴不定看过来,薄唇微吐:“是不好说,还是不敢说?” 老太医双腿一软就要跪在地上,傅凛知不耐地皱眉:“说,朕恕你无罪!” 老太医小心翼翼看了眼虞甜的方向,神情犹豫:“微臣观娘娘脉象,似乎是中了毒。” 傅凛知神色一沉,语调冰冷:“你是说,她被人下了毒?” “不不不。”太医连忙解释,“这毒在娘娘的身体里残留已久,不像是最近下的。而且,微臣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毒……对娘娘的身体没有多大的伤害,反倒对……” 他谨慎地瞥了一眼傅凛知的神色,咬了咬牙道,“对与其行房的人危害不小。” 傅凛知眼眸微沉,神色变幻莫测,太医摸不准他心里在想什么,斗胆问了一句:“陛下可是还未同娘娘行过房?” 见傅凛知冷戾的眸扫过来,太医吓得缩了缩脖子,沉默片刻,大着胆子继续开口:“为了陛下的身体,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在这毒还没解之前,陛下还是先不要与皇后娘娘同房吧?” “你胆子倒是大。”傅凛知冷哼一声,嗓音透着冷意,“此事不准透露出去。” 太医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微臣遵命。” 他仔细想了想,多少还是能够明白陛下的顾虑,若是让人知道皇后娘娘体内藏着这样霸道的毒性,还不知道要怎么借题发挥呢! —— 遥远的茶楼里。 一男子临窗而坐,正缓慢拨动琴弦,泠泠琴声自指缝泄出,他神色温和平静。 忽地,琴音发出突兀的一声颤音,生生打断了这原本平和的琴声。 他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神色莫名望向某处方向,飞起的檐角托着张牙舞爪的龙,昭示着高不可攀的威严。 他漆黑的眸子涌动着莫名的光,忽而轻轻笑了下,神情若有所思:“竟然这么快就醒了,看来,计划得提前了。” 没一会儿。 茶楼里继续响起了悠然动听的琴声,琴声呜咽,像是在诉说着一个缠绵悱恻的故事。 …… 昏迷中的虞甜感觉头疼的快要爆炸,她的大脑突然接收了大量的信息,一下子有些超过负荷。 即便是昏迷中,她的眉也始终紧蹙着,仿佛很痛苦的模样,额角也渗出了涔涔冷汗。 坐在床边的傅凛知抬手,指尖却迟迟没有落下,他眉眼含着意味不明的情绪,良久后,虚虚地点了点她的眉心,神情若有所思: “所以,你梦到了什么呢?” 是那个臭小子么? 他唇角勾起微妙的嘲讽,在梦里都不忘惦记对方,还真是令人…… 虞甜忽地发出一声惊恐的梦呓,他清晰地从她嘴里捕捉到三个字,神色蓦地僵住。 因为她说的是—— “傅凛知!不要!” 傅凛知缓缓抬眸,盯着她的脸。 片刻后,他唇角挑了挑,露出一个足以让天地黯然失色的笑。 * 虞甜蓦地睁眼,喉咙里惊恐未定的喘息,她下意识想坐起身,一阵头痛欲裂。 “嘶!” “娘娘!您别乱动啊!”端着一盆水进门的拂月瞧见这一幕,匆忙把盆给放下,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紧张地望着她,“娘娘您可算是醒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虞甜被她扶着缓缓坐起身,靠着引枕,她抬手试探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却被拂月拦住:“小心点!” 第137章 “头有点晕,还特别疼,感觉像是被人拿锤子敲了一下。”虞甜紧蹙着眉,神情犹豫。 “那可不是被锤子敲了一下,那是被这么大的石头给砸了一下!”拂月撇了撇嘴,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她一脸心有余悸,“当时您冲过去给殿下挡了那一下,奴婢都吓坏了!” 那么大的石头呢,娘娘怎么敢的啊! 虞甜终于记起来,她是为了救傅明礼,所以才被石头砸了。 “小崽子人呢?他没事吧?” 拂月反应了一下,意识到娘娘口中的“小崽子”应该是太子殿下,她抿唇忍住笑意:“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太子殿下一直守在坤宁宫,就在方才,陛下看不下去把他叫走了。” 虞甜愣了一下,神色有些莫名,她咬住唇,迟疑片刻:“你先出去,我头有些疼,想一个人静静。” 拂月闻言微愣,神色间闪过犹豫,终是道:“那奴婢就在外头,有事您就叫奴婢。” 等拂月关上门离去,虞甜神色蓦地冷下来。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道活泼的机械音从她脑子里传来: 【宿主别怕,我不是东西,我是系统233啦~(*/w\*)】 虞甜嘴角抽了抽,心道那确实不是个东西。 她看过不少快穿小说,自然知道系统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是…… “你为什么会绑定我?我脑海里多出来的那段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略微整理了下她“看到”的那些片段,虞甜得出一个荒谬的结论: 她好像,很久以前就和傅凛知认识。 甚至很有可能,还是小崽子的亲妈。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相信宿主也猜出来啦,这并不是你第一次穿越哦。只是第一次发生了不可挽回的意外,导致任务失败,所以触发了系统保护机制,暂时抹去了你的记忆,将你投送到现在的这具身体里啦~】 “任务失败?”虞甜下意识皱眉,眼里闪过一抹狐疑,“什么任务?” 系统欢快的声音响起,透着一丝不合时宜的诡异: 【宿主的任务嘛,杀掉反派傅凛知。】 虞甜猝然睁大了眼。 杀掉……傅凛知? 第121章 恨他么 虞甜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迷惑中。 “为什么要杀他?” 233的声音天真中带着一丝疑惑,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因为他是反派呀,你也看过原著,他在书里可是做了不少坏事呢!】 她顿了顿,眼里掠过不明的情绪:“可是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233有些急了,原本活泼的语调也快了起来: 【之前宿主你也是这样说的,可是经过你的努力之后,得到的结果是怎么样的呢?他丝毫不顾及你的意愿囚禁了你,还强迫你为他生了一个孩子,最后逼的你跳楼自杀。宿主,你可千万别再次犯傻呀!】 她想起自己被傅凛知关在金色的笼子里,皱了皱眉。 至于强迫她生了个孩子? 虞甜眼前浮现傅明礼那张脸,神色怔怔: 原来,阿昭果真是她的孩子? 她心里流淌着一种奇异的感觉。 难怪她总是对他有种莫名的喜爱,是因为血缘的羁绊么? 在她遗忘的过去里,她和傅凛知有过一个孩子? 这种事情,太荒谬了,比她莫名其妙穿书更荒谬! 可奇怪的是,她竟不觉得是假的。 可她又是为什么要自杀呢?真如系统所说,是被傅凛知给逼的? 虞甜皱眉想要仔细回忆,可脑海里始终只有她拿着匕首捅向傅凛知,和她毅然决然从高楼跳下的画面。 心脏和头突然刺痛一下,虞甜捂着头低低吸了口凉气。 怎么会这么疼! 【正是因为你恨他,受不了他的掌控,所以选择用这种决绝的方式离开他。宿主,这次可千万不能再失败了啊!一旦失败。我们就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虞甜听着233在脑海里聒噪个没完,本来就疼的脑袋更疼了,她声音虚弱:“你可以安静一会儿吗?” 233:【好的qaq】 …… 世界终于清静了。 虞甜揉着额角,一时之间有些迷茫。 她一直以为,她来这里的任务是拯救傅明礼,让他不要长歪。 可如今突然冒出来个系统,告诉她,她的任务是杀掉傅凛知。 她恨傅凛知么? 虞甜仔细思索了一下,目前来说,她是没有多大的感觉,虽说偶尔暴君阴晴不定,脾气古怪了些,可对她还算是比较包容了。 可过去的她呢? 虞甜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太子殿下,娘娘已经醒了,待奴婢进去通传一声。”外面忽然传来拂月带着笑意的声音,虞甜一听便知道谁来了。 她迟疑片刻,扬声道:“让他进来吧。” 拂月闻言微愣,很快朝着傅明礼点点头:“殿下,娘娘让您进去呢。” 傅明礼抿了抿唇,一时之间竟有些踟蹰。 拂月贴心地将门推开,他这才攒了些勇气,抬步迈了进去。 虞甜倚着床,听到声音抬头望过去,小小的人儿垂着脑袋闷声不吭走进来,抬头偷偷望了她一眼,眼睛就红了,还刻意装作很平静的样子。 第138章 “你,你……好些了吗?” 一开口,嗓音带着细细的颤,傅明礼懊恼地皱了皱眉。 床上的女子乌发垂在肩上,面色苍白,身姿纤瘦,额头用纱布包裹着,一点不似平日里精致妥帖,反而多了几分憔悴。 而这些,都是因为他。 傅明礼心下越发酸楚,准备好的说辞一时间全忘了,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她,她会不会已经开始后悔救他了? 平白无故遭此横祸,换做是谁都不好受吧。 虞甜面色温和,看不出丝毫的阴霾,朝着他绽开一个温柔的笑,招了招手:“阿昭,过来。” 傅明礼愣了一愣,眼睫颤了颤,抬动沉重的步子,慢吞吞上前,在距她两步远的距离守礼地停下。 虞甜眉眼动了动,唇角微微翘起:“再上前来,你站这么远做什么?” 傅明礼诧异地抬眼,这还不够近么? 他神色有些纠结,她该不会是想打自己吧? 如果这样能让她消气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傅明礼咬住唇,上前两步,垂着眼不敢对上她的眼睛。 这倒方便了虞甜近距离打量他。 她从前只觉得傅明礼长相随了傅凛知,如今仔细看来,这双眼睛,却是和她有些神似的。 傅凛知生了一双狭长凤眼,难免薄情了些,傅明礼的眼型却是微圆,眼尾微微上翘,给人一种天真懵懂的感觉。 虞甜垂眼,目光一寸寸描摹过他的轮廓,只觉心底一片柔软。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孩子,更没想到这个孩子就是傅明礼,那个原著里令人头疼的小反派。 可能是亲妈滤镜,虞甜只觉得哪有那么夸张,自己的娃看着自然是哪哪儿都好的。 她忽地抬手,摸了摸傅明礼的脸蛋。 阴影落下的时候,后者下意识闭了闭眼,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脸上温热的触感,傅明礼愣住了。 他睁开眼睛,呆呆地看向虞甜,可能因为太过震惊,许久没说出话来。 虞甜唇角轻抿,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阿昭,我可以抱抱你吗?” 说完这话,就见傅明礼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她怎么了? 该不会是,脑子撞坏了吧? 傅明礼心里惊疑不定,耳尖都是红的。 下一秒,他睁大了眼。 女子温暖的气息铺天盖地涌了过来,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草药清香。 傅明礼手足无措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虞甜之前不是没抱过他,可他莫名感觉,这个拥抱是不一样的。 可能是这个怀抱太过温暖,让他莫名有种想要热泪盈眶的冲动。 傅明礼眼眶悄无声息红了。 虞甜抱着他,心下也是百味陈杂。 她脑海里涌现过他还是个婴儿时,她抱着他的画面。 一转眼,她的阿昭都已经这么大了。 从前她只觉得傅明礼小小年纪,心思却和个大人似的,可细想一下,他又是经历了多少,才养成现在的性子呢? 她心里涌过强烈的悔意。 后悔没能陪着他长大。 肩上传来湿润的触感,傅明礼身子忽地一僵,急急忙忙仰起头:“你怎么了?” 第122章 扎心二人组 傅明礼望着虞甜湿润的面颊,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是不是伤口疼得厉害?孤这就去叫太医来!” 他跑出两步,手腕被拉住,他回头对上虞甜好笑的眼神:“我这副模样,让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傅明礼犹豫片刻,尝试着安慰:“其实也没那么丑。” 虞甜脸上的笑蓦地僵住:“……” 他神色小心翼翼,竖起一根手指头:“只是比平时稍微有一点点不好看。” 虞甜:“……” 她神色平静中透着一丝麻木:“安慰的很好,下次不许安慰了。” 傅明礼抿紧了唇:“你头低下来一点。” 虞甜撇了撇嘴,睨着他:“干嘛?不怕丑到你了?” 小屁孩,居然说她丑! 什么审美啊! 她才不承认有点被伤到。 饶是如此,虞甜还是低下了头。 下一秒,她愣了愣。 傅明礼踮着脚一脸认真地拿袖子给她擦眼泪。 一边擦一边一本正经道:“这样就好看多了。” 虞甜鼻子有点酸,用力抿了抿唇:“你袖子干不干净啊?” 傅明礼:“……” 他眉头皱了皱,板着小脸神色严肃:“孤很爱干净的!” “噢。”虞甜神色讪讪,也有些尴尬。 小孩儿乌黑的眸子打量她片刻,腮帮子微鼓了鼓,嗓音有点低,透着无法言喻的颓丧:“你疼不疼啊?” 虞甜心神一动,眨了眨眼睛:“当然疼啊,那么大块石头砸下来!” 她见傅明礼眉眼笼罩着低落,勾唇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也还好啦,我是大人嘛,要是砸到你身上,恐怕就不止疼这么简单了。” 傅明礼摇了摇头,语气透着沮丧:“父皇说的对,我一个男子汉,不但保护不了你,还要沦落到让你来保护。” 虞甜皱了皱眉:“别听你父皇的,他会不会带孩子啊?好好的一个小孩都被他给带成什么样了!” 第139章 哪有天天逼一个几岁的小孩做这做那的! 他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变态啊? 在她看来,每个阶段都有每个阶段的任务,小孩嘛,只需要天天开心,无忧无虑的就好了。 只要保证三观不歪,万事以开心为前提也没什么不好的。 毕竟人的这一辈子有太多烦恼了,只有孩童时期才是最无忧无虑的。 门口的傅凛知掀了掀眼皮,冷冷呵了一声。 旁边的拂月听的胆战心惊,默默为自家娘娘点了根蜡。 怎么就这么巧呢,偏偏赶上陛下来的时候让他听见! 她连提醒都来不及。 虞甜还在认真教育傅明礼:“你不要觉得你父皇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你只是一个孩子,我一个大人,有手有脚的哪里轮得到你来保护啊?” 她眼里掠过狡黠的笑意,“不过嘛,等你长大以后,如果还有这份心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我就等着你给我撑腰了啊!” 傅明礼听的一愣一愣的。 门外的傅凛知终于忍不住,凉凉出声:“说朕不会带孩子,你就会了?” 虞甜听到这道声音,心下便是一个咯噔。 她抬眼看过去,只见傅凛知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视野里。 迎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睛,虞甜下意识觉得心虚,有种教坏别人家的小孩,被大人抓个正着的感觉。 可是转而她又理直气壮起来,这也是她的儿子,凭什么不能带坏……呸,凭什么不能教育! 想到那系统说的话,再见到傅凛知,虞甜心里多少有一点复杂。 她抛开脑子里杂乱的思绪,扯了扯唇,眼神毫不回避地望过去:“偷听别人讲话,实在非君子所为。陛下觉得呢?” 见她恶人先告状,傅凛知气的一扯唇,反唇相讥:“你的声音那么大,生怕整个皇宫听不见,还需要朕刻意偷听?” 傅明礼好奇地看看这个,又扭头看看那个,似乎对这种场面感到格外的新奇。 他还从未见过一向情绪淡漠的父皇露出如此丰富的表情,也没见过向来对谁都和和气气的虞甜,故意这么呛人。 但是很奇怪,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我……”虞甜抿了抿唇,无法反驳,没好气道,“陛下过来做什么?” 傅凛知看了眼杵在一边的傅明礼,暗道这小兔崽子倒是跑得快,他才把他给叫回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出现在这里,想必是前脚听到消息后脚就赶来了。 他淡淡收回视线:“这不是听说,今日在长公主府皇后见义勇为,脑袋被石头砸了个大窟窿,所以特意赶来瞧瞧热闹吗?” 他这人说话,总能把关心的话说出一股嘲讽的味道。 听上去阴阳怪气的,别说是虞甜了,就见傅明礼都忍不住皱眉,对父皇的情商感到担忧。 果不其然,虞甜哪里忍得了? 她轻呵一声,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望过去,微眯了眯眼冷笑:“那陛下可还满意你看到的?真是可惜呢,臣妾现在还生龙活虎的,恐怕让您白跑一趟了。” “不可惜。”傅凛知盯了她一会儿,语气捎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朕还是头一次见到脑袋被包成粽子的,挺新鲜。” 停顿片刻,他不疾不徐补充一句,“丑的还挺别致。” 虞甜:“……” 该说不愧是父子俩吗? 一天被说两次丑,虞甜有些自闭,不想说话。 傅凛知见好就收,神色自若转移了话题:“顾长睿和长宁也押着呢,临安侯和长公主得到消息便进了宫,太后那边也闹得不可开交。”他眉眼掠过嘲讽,语气凉凉,“所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注视的傅明礼唇瓣用力抿紧,在傅凛知平静的眼神中垂下头去:“是儿臣的错。” 虞甜诧异地望过来:“这关你什么事啊?” 这孩子怎么什么事,都爱往自己身上揽? 傅凛知倒是气定神闲:“让他说。” 傅明礼沉默片刻,出声:“顾长睿邀儿臣去的时候,儿臣就发现了不对劲,也提前做好了防范,只是……”他望了眼虞甜的方向,眉眼一黯,“只是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是儿臣高估了自己。” 第123章 哀家坐立难安 傅凛知听完之后,冷眼评价:“归根究底,还是自己的能力不行,这也就罢了,偏偏还爱逞强,没用的东西。” 傅明礼无法反驳,抿唇不语。 虞甜坐不住了,没好气瞪了眼傅凛知:“他都已经知道错了,你干嘛还教训他?” 傅凛知给气笑了,眼眸含着愠怒:“教训他?你现在这副模样是因为谁?” 看着傅凛知一脸我这是在帮你说话,你不要不识好歹的模样,虞甜心下一阵微妙,有些心虚地挪开视线:“那太子殿下毕竟还是个小孩子,陛下说话的方式可以注意一些嘛。” 傅凛知眸光凉凉,颇有几分咬牙切齿:“你这是在教朕做事?” 虞甜一脸单纯无辜,点点头:“对呀。” 傅凛知:“……” 傅明礼生怕自家父皇给气死,乖乖低头:“父皇,儿臣知错了。” 傅凛知看着递到眼前的台阶,生平头一回看这个儿子这么顺眼。 他唇线抿直,不冷不淡:“知错就好,可也得知道改,一边嚷嚷着知错,下次又再犯,这算什么?” 第140章 傅明礼垂着脑袋挨训,虞甜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小孩儿突然朝她眨眨眼,于是她又生生咽了回去。 “娘娘,陛下。”惊蛰进了门来,朝着二人行了礼,眉眼掠过一抹异色,“太后娘娘朝着坤宁宫来了,后面还跟着不少人。” 虞甜眉头微蹙,很快反应过来:太后这会儿过来,别是为顾长睿求情吧? 不,说是求情,不如说施压更为准确。 否则,哪儿请的动她老人家? 虞甜看向傅凛知,脸上露出兴味的神色。 傅凛知掠一抬眉,语气淡淡:“你瞧朕做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故作惶恐的模样:“陛下,太后娘娘带这么多人来,别是兴师问罪的吧?” 傅凛知鼻间溢出一声冷哼,眼眸深处凝着冰霜:“她兴什么师,问什么罪?受伤的是你又不是她!” 虞甜心道,往后谁再说狗皇帝是非不分,她第一个跟他急! 瞧瞧,这不是挺讲道理吗? “那太后娘娘怎么会突然过来,总不可能是为了关心臣妾吧?” 傅凛知勾了勾唇:“朕扣下了顾长睿和长宁,当然有人急了。” 虞甜眼珠转了转,心里顿时有了坏主意,朝惊蛰招了招手:“惊蛰,快扶本宫到外头去。” 傅凛知皱眉瞪她,语气不悦:“头被砸了个窟窿都不老实,乱动什么?她来求你,还要你起身相迎不成?” 虞甜沉默片刻:“呃……按道理来说,臣妾确实要起身相迎的。” 毕竟太后名义上是她婆母,一个孝字便能压死人。 虽说,她也从来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傅凛知轻呵一声,嘲讽的意味不言而喻:“平日里也没见你对她那么殷勤,这时候装什么?” 虞甜不满地抬了抬下巴:“臣妾这不是想请陛下看一场戏,您在的话,这戏就演不下去了。” 她被拂月搀扶着慢吞吞站起身来,看了他一眼,唇角弯起笑意:“您就在这里头待着吧,千万别提前出来噢。” 说完,就拉着傅明礼出去了。 傅凛知望着她的背影良久,啼笑皆非。 虞甜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头都有些晕,她合理地怀疑自己被那块石头砸出了脑震荡,在心里默默给顾长睿那个小胖子又记下一笔! 她都尚且这副模样,要是换做傅明礼挨这么一下。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冷戾,虞甜刚坐下,门外便传来了声音。 “太后娘娘到——” “长公主到——” 虞甜扶着额角抬眼望过去,太后急匆匆进门,脸色不太好看。 她和座位上的虞甜对上视线,愣了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对方这会儿会坐在这里。 虞甜脸色苍白,未经脂粉装点过,还真有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行礼的时候,太后都怕她一口气提不上来就这么昏过去,连忙开口:“行了行了,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多礼,坐着就行了!” 虞甜似乎没有想到她今日这么好说话,一脸感动,抬到一半的屁股又顺理成章落了回去。 她扶着头,一副用力过度虚弱的模样,脸色又白了一个度,太后生怕被她碰瓷,连忙关切地上前:“皇后没事吧?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这才伤着,不好好躺在床上休养,怎么就下地了呢?” 可别想赖在她头上,她都还没说话呢! 虞甜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臣妾是听到母后要来,所以特意起来迎接母后。” 长公主站在一旁干着急,奈何来之前母后就警告过她,不准乱开口。 他见到虞甜如此矫揉造作的模样,不由心里一阵恶心。 在她公主府里耀武扬威惩治唐越的时候,怎么没见她如此娇弱? 这个可恶的女人,一定是故意摆出这副姿态,想引得母后同情! 听到虞甜往自己头上甩锅,太后心里顿时一阵警铃大作,面上的表情也越发慈爱:“瞧你说的!都是一家人,什么时候这样多礼了?哀家又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你受了如此大难,哀家心疼还来不及呢!” 他娘的! 横竖就是想让她背这个锅是吧? 没门!别说门,窗户都没有! 到时候传到皇帝和文武百官耳朵里,她岂不是又要被那群史官骂的狗血淋头? 本来还想着来施威的太后,这会儿多少有点后悔,自己走这一趟了。 可顾长睿是她哥哥的亲儿子,她又不能不管! 太后咬了咬牙,正准备开口,虞甜抿唇羞涩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抬眸看她:“母后是听说臣妾受了伤,特意赶来看望的吗?” 太后哽了哽:“……” 虞甜神情愧疚,“都是臣妾不好,害得母后如此担忧。” 太后一时失语:“……” 倒也不必如此自作多情,谁关心你受没受伤? 可这话必然不能直说。 太后攥了攥手帕,神色忧虑:“听说皇后你受了伤,昏迷了过去,哀家在慈宁宫那是坐立难安啊,一听到你醒了,这不,马上就赶过来了!” 长公主:??? 来之前是这样商量的吗? 第124章 他是宝贝 虞甜不禁在心里感叹,太后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神情越发的愧疚不安:“让母后如此担忧,是臣妾的不是了。” 第141章 “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太后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语气关切,“怎么样?太医是怎么说的,严重吗?” 虞甜:“有劳母后挂念……” 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长公主好几次想开口都没成功,甚至某些怀疑这两人才是母女。 好在太后到底没忘记正事,望着虞甜,清了清嗓子开口:“那个,皇后啊,哀家知道你受伤也很是心痛,可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虞甜睁着眼睛神情疑惑:“误会?” 太后在心里暗骂她装模作样,脸上的表情有些勉强:“长睿这孩子是哀家看着长大的,虽说平日里有些顽皮了,可绝对做不出这样没分寸的事来!所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虞甜听着她的话,垂着眼睫,遮住眼里闪过的冷意。 顾长睿这已经称得上是谋杀的行为,在她说来却是没分寸? 几岁的孩子,心里多少已经有一定认知了吧? 顾长睿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么? 可他还是做了。 正是有这么一座靠山,他才敢行事如此肆无忌惮! “那母后的意思是?”虞甜面上不露声色。 太后见她态度不算强势,心里松了口气,理所当然也跟着强硬起来,皱了皱眉头,眼里闪过一抹不赞同:“皇帝不分青红皂白拿了长睿和长宁,临安侯和长公主这会儿都急疯了,依哀家看,此事断无可能和他们二人有关!” 她眼珠微转,语气十分自然:“不若皇后你去跟皇帝求求情,哀家说话不一定管用,你说话肯定比哀家管用。只要你不再追究,皇帝肯定也不会揪着这事不放。” 虞甜心下不由讽刺,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让她一个受害者去求情? 这算盘打的,她在紫禁城外都听见了! 虞甜摇摇头:“母后想的未免太简单了,若是这事儿只事关臣妾自个儿,兴许臣妾就重拿轻放了,可这事儿还事关太子。”她蹙着眉,轻言细语,一字一句显得格外真诚,也格外诛心,“臣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倒没什么,可换作是太子殿下呢?他可是陛下唯一的子嗣,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外人会怎么想?” “在咱们看来,这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可在有心人看来,说不定会利用此事大做文章呢!” 太后心里跳了跳,拧着眉,脸色不太好看:“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你呀就是思虑太重了!” 明明她一句不追究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搞得这么复杂。 “她思虑太重,母后心倒是宽。既是如此,为何不亲自来找朕?”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太后心里一个咯噔,不敢置信地抬眸看过去。 傅凛知的身影从内殿出来,他神色冷冽,眼眸深处涌动着暗潮,那样冰冷刺骨的眼神,让太后不由头皮发麻,下意识站起了身:“皇帝?你怎么在这里?!” 长公主更是吓了一跳,连忙往角落里一缩,庆幸着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算是要算账,也应该算不到她头上! 傅凛知瞥了眼二人,眉眼波澜不惊,淡淡挑眉:“怎么,母后看到朕出现在这里很惊讶么?” 太后脸色变化莫测,下意识看了眼虞甜,心里一阵恼怒,这女人明知道皇帝在这里却不提醒她!真是好歹毒的用心! 然而这会儿并不是算账的好时机。 她神色不自然,艰难挤出一个笑:“皇帝在这儿怎么不吭声呢?把哀家吓了一跳。”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母后平日里吃斋念佛,怎的也会被吓到?” 虞甜清了清嗓子,好悬压住唇边的笑。 傅凛知这说话的,可不是内涵太后亏心事做多了? 他丝毫不给面子的做法,太后脸都绿了,她眼神变了几变,颇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看来皇帝还是因为这事与哀家离了心。” 长公主鼓起勇气开口,语气也透着不赞同:“陛下,母后也是为了我们好,您怎好如此伤她老人家的心?” 太后额角微微一跳,表情隐忍:“……” 你才老人家!蠢货,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长公主丝毫没有意识到无意间往太后心口戳了一刀,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对上傅凛知情绪莫测的眸子时散了个干净。 傅凛知冷眼睨着她:“参你以权谋私,纵容府中人欺男霸女,犯下种种恶行的折子堆满了朕的御案,你不再府中面壁思过,还进宫来,是觉得朕不会罚你吗?” 长公主瞬间气焰落了下去,缩了缩脖子,回到角落里不敢吱声了。 太后心情微妙的有些爽,问就是塑料母女情。 不过幸灾乐祸还没持续多久,话题又绕回到她身上。 傅凛知冷冽的目光斜过来:“还有顾长睿,私底下他和太子屡次产生龃龉,朕碍于母后的面子,权当没看见。可他不但不知悔改,反倒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朕的容忍度!这次是砸石头,下次是不是就要杀太子了?” 这话不可谓不重,太后面色一变,面色有些挂不住:“瞧皇帝说的,哪里有这么严重?小孩子之间磕磕绊绊不是很正常……” 傅凛知眼神冷了几个度:“正是因为每次做错了事,都有人给他擦屁股,他才敢如此胆大包天!他之所以这么嚣张,这难道不是母后再三纵容的结果吗?” 第142章 太后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他眼眸深处掠过冰冷戾气,唇角勾了勾,笑意却不达眼底,透着深深的讥讽:“临安侯知道心疼儿子,得知自己儿子出了事连忙进宫求情。他的儿子是宝贝,朕的儿子就不是了吗?” 傅明礼瞳孔骤然一缩,不敢置信地望向傅凛知,瞪大的眼睛写满恍惚。 他神色飘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父皇刚刚说……他是他的宝贝? 第125章 内讧 傅明礼神情恍惚:原来父皇心里是这么想的吗? 他认为,自己是他的宝贝? 从未感受到过父爱的傅明礼,从傅凛知无意间展露的态度中,好像窥见了冰山一角。 他眼神呆滞地望着傅凛知,一眨不眨。 大约天底下所有的孩子都是这样,他尊敬,敬重,崇拜着他的父皇,从小便立志成为他那样的人。 在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出生不受欢迎,他从来都不敢奢求父皇爱他。 如今乍一听到对方的真实想法,就会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原来他是被爱着的。 傅凛知留意到他的目光,眼神扫了过来,皱了皱眉:“吓傻了?” 他神色冷了冷,看向太后的眼神越大犀利,“好好的人都吓傻了,母后还觉得这是小打小闹吗?” 傅明礼:父爱如山……体滑坡。 太后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可……可陛下也不能说,这事全赖长睿这孩子呀!安平常年不在盛京,府中难免疏于修缮,那假山突然有石头掉落下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长公主连忙点头:“是呀陛下,我那府中都好久没有住过人了,想来定是修缮的时候那些下人们偷工减料!本宫回头就严惩他们!” 傅凛知想到什么,突然唇角一松,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笑,让长公主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心里莫名跳了跳。 下一秒就听他语气凉薄:“耗费五十万两雪花银修建出来的长公主府,你告诉朕有人偷工减料?朕还没有问你,长公主年俸五千两,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修建府邸?” “五十万两白银?!”太后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看向长公主,神情含怒,“你不是给哀家说的二十万两吗?” 一旁看戏的虞甜和傅明礼瞪大了眼睛:“……” 原谅她没见过世面,这就是传说中的猪队友吗? 长公主面色惨白,似乎没有想到傅凛知连这个都知道,嗫嚅着唇半天答不上话。 傅凛知冷冷呵了一声:“这笔账朕会慢慢给你算,现在先来算眼前的。” 长公主眼皮一跳,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见他眉眼捎着似笑非笑:“你可能不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就在刚才,她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向朕交代了。” 太后不敢置信地看向长公主,那眼神似乎在说“你生的好女儿”,长公主则一脸茫然。 不会吧,长宁这么蠢? 傅凛知看向门外,声音淡淡:“李有福,把长宁和顾长睿带过来。” 没一会儿的功夫,李有福押着两个小孩进来。 顾长睿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进门的时候还在大声嚷嚷:“狗奴才,你放开本世子!你好大的胆子,我姑母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等着,小心本世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太后听到这话心里便是一凉。 这蠢才,说话也不看场合,这时候是该说这些的吗? 相比之下,长宁就要识时务多了。 小姑娘一见了自家母亲就红了眼睛。 “娘,这事和我没有关系,都是顾长睿他出的主意!娘,我好害怕……” 她对上傅凛知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吓得缩了缩脖子,声音小了下去。 长公主见到女儿这副模样,顿时心疼的不行,哪里还顾得了别的:“你这丫头,打小就傻!别人说一两句话就把你忽悠得找不着北,如今可吃了亏长了记性吧?” 言语间拉踩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太后顿时脸色变了,心头的火气按耐不住:“安平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就完全是长睿的错吗?谁不知道长宁一向嚣张跋扈,走哪儿都带着她的鞭子,没少欺负人!你一个做娘的,难道不清楚自己的女儿是什么德性?难道这事就和她没有关系吗?” 长公主没想到太后竟然当众这么揭她的短,顿时也不服气了:“太后娘娘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顾长睿三番五次欺辱太子就是调皮,我家长宁不过是小姑娘娇气了一些,就被说成嚣张跋扈!如此区别对待,您也太偏心了吧?” 太后的脸色十分精彩。 狗咬狗的场面让吃瓜看戏的虞甜在心里直呼刺激,她犹嫌不够过瘾,眼珠微微一转,拍了拍傅明礼的手,神色怜惜:“可怜的阿昭,当时一定吓坏了吧?要是本宫当时没能及时赶到,这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傅明礼心里一动,十分配合地红了眼,做足了隐忍的姿态:“这次多亏了母后您,儿臣才能幸免于难。否则,这会儿还不知道有没有儿臣这个人呢。” 虞甜微微一愣,眼神有些茫然呆滞。 这好像是傅明礼第一次叫她母后吧? 她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复杂,有心想看一看小孩这会儿的表情,那和说完这话对方便垂下了头,愣是没给她瞧见一点。 第143章 她有些心有不甘,一把将傅明礼搂入怀里,眉眼俱是怜悯伤心:“我可怜的阿昭啊……” 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一僵,虞甜得逞地翘了翘嘴角。 傅凛知冷眼旁观这二人十分投入地做戏,眼底掠过一抹无奈,他眉眼愈发的冷,瞧着红着眼睛不敢说话的长宁:“长宁,你来说说,今日的事究竟是谁的主张?” 长宁吓得身子一颤。 长公主眼波微动,因想着反正今日太后这个老妖婆是得罪了,得罪一点跟得罪很多也没什么区别,于是不遗余力地暗示自家女儿:“长宁,乖女儿你别怕,如实跟你舅舅交代,究竟是谁出的主意?” 太后恨的咬紧了牙,狠狠瞪了眼长公主。 这蠢货简直看不清时势! 她以为把长睿推出去挡刀,她的女儿就能安然无恙吗? 长宁看了眼自家母亲,又看了看傅凛知,瘪着嘴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是顾长睿跟我说的,把太子约出来,要给他一个教训。我根本不知道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如果知道,我一定不会答应他的!舅舅,你相信我……” 第126章 不打自招 傅凛知冷眼瞧着长宁痛哭流涕,一副无动于衷的姿态。 顾长睿咬了咬牙,眼眸一闪:“长宁!你少在这里污蔑我!” 太后心道这蠢才到底没有蠢的太彻底,这罪不能认,要是真认了,就连她也没有把握能够让他不受皮肉之苦。 谁知顾长睿下一秒便露了原形,梗着脖子理直气壮:“这是我阿姐给我出的主意,关我什么事?” 太后:“……” 虞甜:“……” 傅明礼:“……” 就连长公主,也有一瞬间的无语。 什么叫不打自招,这就叫不打自招! 怎么有人可以蠢到这个地步? 顾嫣有你这个弟弟是她的福气。 虞甜心下忍不住叹息。 傅凛知神色一顿,语气莫名:“你姐姐?” 他知道有这么个人,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 太后神色间闪过一丝慌乱,拧眉喝斥:“长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和阿嫣有什么关系?” 她着实没有料到顾长睿会这么蠢地把顾嫣给供出来,一阵气血上涌,险些眼前一黑晕过去。 倒不是她有多在乎顾嫣,顾嫣人聪明,且识时务,最重要的是出落的也貌美,这可是她还没用的一张底牌,如今就因为顾长睿这个蠢货给暴露了,她不气才怪! 太后多少开始后悔了,平日里太惯着顾长睿,竟然将他养成这副蠢样! 傅凛知眼神淡淡看了眼太后,忽而扯了扯唇:“朕倒不觉得他是在胡说八道,母后急什么,让他继续说。” 太后神情有些勉强:“这孩子,平日叫哀家给纵坏了,出了事就知道推卸责任!他说的话皇帝别放在心上。” 顾长睿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讷讷不敢出声。 傅凛知挑唇,眸光却是冷的:“是不是胡说八道,把人叫过来当面对质不就知道了?” 太后神色僵硬:“这……” 虞甜轻笑一声,语气温和:“母后不必担忧,若是顾小姐是清白的,陛下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太后暗暗瞪她一眼,心想你说的倒是轻松,傅凛知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傅明礼眼睛微眨,脑海里闪过顾嫣那张脸,原来这馊主意是她出的? 难怪,第一眼看着那个女人,他便不喜欢。 他拉住虞甜的衣袖,仰着头眼神天真无辜:“那个顾家姐姐人挺好的呀,她不是还让顾长睿跟孤道歉吗?” 这小崽子心里憋着坏呢。 虞甜心里有些好笑,倒也十分配合,语气迟疑:“这……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呵,误会?”傅凛知眼神冰凉,“召她进宫一问,便知道是不是误会!” 太后心里一沉,不由有些恼:顾长睿没捞出来就算了,还搭了一个顾嫣进去。 若不是安平那个蠢货…… 太后没忍住瞪了眼长公主,后者对上她的眼神,一脸心虚地挪开视线:这可不能怪她!要怪就怪顾长睿这废物,为了自己脱罪,竟然把自己的亲姐给供出来了! —— 顾嫣被召进宫的时候便隐约意识到不妙,无他,她实在是太了解她那个弟弟了。 又蠢又自私。 然而她心里到底抱着一丝希望,姑母会保她的。 事情也许没有糟糕到那种程度。 直到顾嫣跪在乾清宫的地板上,对上傅凛知那冰冷彻骨的眼神,瞬间如坠冰窟。 她很久以前宫宴上见过傅凛知,那时候的他腿还没废,神情淡淡睨着下面的朝臣命妇,好像在看谁,其实谁都没看。 他们说他喜怒莫测,嗜杀成性,顾嫣却觉得,只是没有他能入眼的人。 若是有朝一日,能被他看入眼底…… 她心里忽然滋长出野心。 可是如今,他的目光真的停留在她身上,她却觉得如有千钧重,仿佛能压弯她的脊背。 那样的温度实在不像是看一个活人。 顾嫣勉强维持住镇定,俯身行了礼。 然而上首的人却迟迟没有叫她起来。 她能感觉到落在身上的那道目光,透着冰凉。 第144章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煎熬,顾嫣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 最后是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将她从尴尬恐惧中解救出来。 “顾小姐起来吧。” 顾嫣如释重负抬头,对上虞甜温柔的面庞,她这会儿的模样实在虚弱,也没有打扮的多隆重,青丝披散在肩,随意的像是在自己家里。 然而坐在那高傲冷漠的帝王身旁,却又意外的和谐。 顾嫣心头说不清是嫉妒还是复杂,轻轻垂眼:“多谢皇后娘娘。”犹豫片刻,她神色关切,“不知娘娘的伤势可有大碍?在公主府娘娘突然昏迷过去,可是吓坏了好多人。” 虞甜笑意款款,眼眸也不动声色深了些许,心道这顾嫣还真是个沉得住气的。 人家要演,她也乐意陪她一起:“多谢顾小姐惦记,太医已经瞧过了,并无大碍。” 顾嫣弯唇,眼神诚恳:“娘娘福泽深厚,自有上天庇佑。” 虞甜但笑不语,她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傅凛知,心念一动:“想必顾小姐一定很好奇,陛下为什么要召你进宫吧?” 顾嫣眼里闪过一抹疑惑,神情惴惴:“可是与舍弟有关?”她咬了咬唇,眼底多了几分愧疚,“舍弟顽劣,若不是他非要拉着太子殿下去假山那边玩耍,也不至于害得皇后娘娘遭此大罪。是臣女平日里管教无方,还请陛下和皇后娘娘降罪!” 不得不承认顾嫣很聪明,企图用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方法来糊弄过去。 “哦,令弟的做法,在顾小姐看来只是顽劣么?”一直看上去很温和的虞甜突然发问,眼里流露出好奇之色。 顾嫣没防备她会这么问,张了张嘴:“这……” “顾小姐不必紧张,只是此事尚且存疑,所以才照顾小姐进宫问一问。”她语气稍顿,眼底添了几分意味深长,“令弟说,此事全是顾小姐你的主意?不知顾小姐如何解释?” 顾嫣心里一沉,下意识看了眼顾长睿,对方一脸心虚,扭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顾嫣便知道完了,顾长睿这蠢货,果然还是把她卖了! 第127章 惩罚 顾嫣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很是不妙,谋害太子是什么罪名? 虽说在外人看来太子并不受宠,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这是不可动摇的事实。 而且,顾嫣看了眼坐在虞甜旁边,正好奇望着她的傅明礼。 不是说太子和陛下关系极为僵硬,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么? 如今看来,传言似乎有误? 太子不是不受宠,相反,可能还很得重视。 她到底还是莽撞了,要不是听信了那些传言,错估了太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怎会如此草率地决定对付他? 一个不好,她今天就得栽在这里。 不,还不到穷途末路的时候! 心里迅速思考着对策,顾嫣唇微抿,眼里划过一抹决然。 “臣女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没有管教好弟弟,是臣女的失职,可臣女敢指天发誓,此时和臣女绝无关联!” 虞甜盯着顾嫣那张还算美丽的面庞,她神色隐忍倔强,好似受到了极大的委屈一般。 她心里暗忖,这位顾家小姐倒是个人物,能屈能伸,审时度势。 在这方面不知道比太后和顾长睿高明到哪去了。 反观傅凛知,他神色波澜不兴,语调散漫,听不出情绪:“指天发誓?” 顾嫣摸不准他的想法,咬了咬唇,索性豁出去了:“是!臣女发誓,如果所说的有半句假话,就让臣女后半生孤苦无依,不得善终!” 这样的誓言对女子来说已经极为狠毒。 由此可见顾嫣为了洗清自己有多豁得出去。 太后在心里不着痕迹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可算是有个脑子拎得清的。 见傅凛知没表态,她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依哀家看,这件事情和阿嫣没什么关系,长睿这孩子,八成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急之下胡乱开口罢了!” 顾长睿这个蠢货她是保不住了,顾嫣还有点脑子,能保一个是一个吧。 顾长睿有些不服气,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被自家亲姐瞪了一眼。 顾嫣眼神中带着警告和些许厉色,顾长睿有些怵她,一时之间还真忘了开口。 虞甜慢悠悠开口,眼里带了点儿疑惑:“母后刚才不还说小孩子只是顽皮吗?怎么如今又承认他错了?” 太后神情一僵,暗恨虞甜多嘴,她清了清嗓子,为自己找补:“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说到底他害的皇后受了伤,便是哀家也不好包庇,更别说他还企图把责任推到自家亲姐身上,简直不可理喻。” 顾长睿从未见过姑母对自己如此严厉,不由有些愣住:“姑母……” 在他眼里就是天塌下来,姑母也会为他顶着。 太后挪开视线,神色冷淡:“别叫哀家,哀家也保不了你,不如去求求皇后的谅解。” 她直接把皮球踢给了虞甜。 如果虞甜要在外人面前维持她宽容大度的形象,按道理来说就应该重拿轻放。 顾长睿明白了什么,撒娇卖乖这种事情平日里他是没少做的,他红着眼睛可怜兮兮望向虞甜:“皇后娘娘,我知错了,我只是想和太子殿下开个玩笑而已,没有想到会那么严重……” 第145章 太后和顾嫣提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 谋害太子和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可是天差地别。 前者累及性命,甚至可能祸及家人,后者至多不过一顿惩罚。 虞甜捏着傅明礼的手把玩,好整以暇看了一眼顾长睿:“开个玩笑?”她眼神温温柔柔,直勾勾盯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慢条斯理地问,“如果本宫要用石头砸破你的脑袋,你觉得,好笑吗?” 顾长睿被她的眼神吓得愣在原地,眼里闪过一抹恐惧。 “看吧,你也不觉得好笑。”虞甜轻轻笑了,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都不觉得好笑的事情,放在别人身上,又怎么能叫开玩笑呢?” 众人没有料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齐齐愣住。 傅凛知神色淡定。 傅明礼眼神复杂。 太后和顾嫣则不敢置信。 虞甜看向太后,眼眸含着浅浅笑意:“母后说的一句话还是很有道理,做错的事情就应该付出代价。至于怎么罚,相信陛下自有打算,也轮不着本宫来操心。” 不就是踢皮球吗?谁还不会了。 说到底是他的儿子,他一直在旁边看戏算什么道理? 傅凛知深深看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转眸看向吓傻了的顾长睿,他眸光略冷,沉吟片刻出声:“你今年八岁,也不是小孩子了。” 顾长睿迎着他的目光,嗫嚅着唇没敢吭气。 他欺负傅明礼一向理直气壮,然而面对傅凛知的时候,却总是感到莫名的畏惧。 在众人的目光下,傅凛知停顿片刻,淡声开口:“闭门思过半年,并从即日起,夺去顾长睿世子爵位,不得承爵。” 前面那句倒是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后面的。 临安侯府就这么一个男丁,顾长睿不能承爵,除非侯夫人再生一个儿子,否则临安侯府岂不是后继无人? 太后猛地瞪大了眼,语气添了不满:“皇帝,这惩罚是不是太重了些?!” 她以为最多不过受一顿皮肉之苦,忍一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想到傅凛知出手居然这么狠! 傅凛知眼神扫过去,明明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却莫名叫人脊背发凉:“母后这是对朕的决定有什么意见吗?” 岂止是有意见! 她怀疑傅凛知这是在变相打压她母家! 太后脸色僵硬,差点儿维持不住表情:“哀家觉得,长睿他到底只是个孩子,难免有犯错的时候,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不是更好?” 傅凛知轻哼一声,语气中的讥讽毫不遮掩:“母后真是贵人多忘事,朕已经给过他很多机会了,是他自己没有把握住。” 他眼眸寸寸冰凉,一字一顿,“类似的事情他做过的还少吗?之前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是如今他胆子却越发的大,分毫没有把朕看在眼里。 既是如此,总要让他长长记性才好。否则他日犯下滔天大祸,那才是为时晚矣。” 第128章 以彼之道 “陛下,属下已经打听了来,今日之事,正是那顾家小姐出的主意,意图是废掉太子殿下一条腿。听说顾家有把她送进宫的打算,八成是觉得太子殿下挡了她的路。”祈云眼神冰凉,“如此心性狠毒之人,将来必成大患,您今日就不该轻易放过她!” 傅凛知掀眸轻呵一声:“谁说朕打算放过她了?”他眼底闪烁着冷芒,勾起的弧度带着些许高高在上的玩味,“只是这猎物嘛,总要留着慢慢的折磨才有意思,一下子就弄死了,未免也太过无趣。” “果然还是陛下考虑周到。”祈云拧着的眉头微松,略一迟疑,“那顾长睿呢?” 上面的人慢条斯理笑了一声。 “他不是想废太子一条腿吗?那就让他也尝尝腿被废的滋味。”傅凛知轻描淡写道,“记得做得干净些。” 他忍这一家人也忍太久了,如今也该给他们一点教训。 祈云眼睛一亮:“属下领命!” * “啪——”清脆的耳光声打破一室沉寂。 “牺牲你弟弟来保住你自己,顾嫣,我还真是生了个好女儿!”临安侯怒不可遏瞪着面前的少女,一度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侯夫人跺了跺脚,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哎呀,你这是做什么?!还有阿嫣,你怎么能推你弟弟出去当挡箭牌呢!” 顾嫣被这一巴掌打的偏了头,她捂着脸,神色晦暗难明,良久后,自嘲地轻笑一声,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在您眼里,女儿永远比不上弟弟是吗?” 她眼神冷漠,一字一顿,“尽管那个蠢货不学无术,只知吃喝玩乐没有半点用处。” “混账东西,你疯了?他是你弟弟!”临安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举起手还要再打,顾嫣梗着脖子冷笑。 “女儿难道说的不对吗?您只管打便是,再怎么打也否认不了这个事实。”她眼里闪烁着冷意,“我给他提供了那么好的机会,他都没有把事情办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孽女!你!你简直不知悔改!”临安侯气急攻心,捂住胸口大喘气。 侯夫人脸色变了变,无可奈何瞪了眼顾嫣:“阿嫣,你就别再气你父亲了!” 顾嫣抿了抿唇:“父亲也别嫌女儿说话不中听,您为官那么多年,肯定也知道什么叫做审时度势,顾长睿明显成不了什么气候,可我和他不一样,若是女儿进宫当了皇后,您可就是国丈,日后咱们还有必要如此看人脸色吗?” 第146章 临安侯被扶着坐下来,余怒未消,冲着她冷哼一声:“你以为发生了今天这件事情,你还能进宫吗?还当皇后,你当如今的皇后是死的不成?” 顾嫣神色微微一变:“不过就是个傀儡皇后罢了,父亲何出此言?” 这些事情她也有听说,当初是看着陛下快熬不过去了,所以钦天监也无奈扯出个冲喜的幌子,可没想到人还真醒了过来。 不过大家心里早就心照不宣,皇后不过是个工具人而已。 “傀儡?”临安侯眼眸泛着冷,“从前或许如此,可是如今嘛,人家心大了,哪里还肯受人摆布?虞太傅自己都未必能管得了他这个女儿!” 顾嫣眼眸一闪,想起她今日见到的虞甜,看似对谁都温和,实际上却十分有手段。 这位皇后娘娘藏的可真够深的。 “正因如此,女儿才更要进宫。”顾嫣眼眸微动,“弟弟如今已是这副模样,俨然指望不上,还请父亲助我。” —— “娘娘怎的如此不小心,这一个不慎破了相可怎么是好呀?”丽嫔终于逮着了机会,语气看似关心,实则难掩幸灾乐祸。 虞甜并未出声,贵妃却阴阳怪气地嘲讽:“那也比伤了脑子要好。这事丽嫔不是最有经验?” 周围的人没忍住发出嗤笑。 丽嫔噎了噎,她说皇后呢,碍着贵妃什么事儿了?这两人什么时候好的穿一条裤子了? 虞甜知道贵妃这是投桃报李,暗道她还是个性情中人。 她伤势未愈,这会儿没功夫和丽嫔唇枪舌剑,索性直接道:“丽嫔你要是实在闲着没事呢,就去把园子给扫了。” 丽嫔懵了懵:“那不是宫人们做的事情吗?我做了他们做什么?” 虞甜点点头:“八婆呢,也是长舌妇们喜欢干的事情,你干了她们干什么?” 丽嫔:“……” 啧,怎么就没把她的嘴给砸了呢! “咦,那边是谁?”贞贵人好奇地望着某个方向。 众人闻言也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有人恍然:“那不是巫先生么?” “先生?”虞甜挑了挑眉,看向说话的乐常在。 “先生”这两个字可不是谁都担得起的,据她所知,那巫隐也不过是一介商贾,如何担得起这两个字? 乐常在眼神崇拜:“娘娘有所不知,嫔妾偶然碰到过这人,发现他会的东西可多了,在乐器上也有所精通呢!简直和嫔妾不相上下!” 一听到“和她不相上下”,众人眼里的兴趣瞬间淡了下来。 和乐常在不相上下,那和音痴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俩人能聊得来,大抵是……臭味相投吧。 而那头,巫隐也注意到了这里,这么多人在这儿坐着,他自然没有避而不见的道理。 男子走了过来,今日他穿了一身青衣,落拓不羁,行动间也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在这宫里看惯了太监,偶尔洗洗眼睛也不错,别说这巫什么的,倒是生了一副好皮相。”贵妃嗑着瓜子,大胆发言。 众人面面相觑:啊这……这是可以说的吗? 虞甜点点头:“果然,美女所见略同。” 贵妃挑了挑眉,皇后同道中人啊! 为了避嫌,巫隐并没有靠太近,站在亭子外面遥遥行礼:“微臣巫隐,参见各位娘娘,小主。” 虞甜轻轻笑了一下:“巫大人免礼,可是刚从乾清宫出来。” 巫隐定定瞧她一眼,弯唇浅笑:“回皇后娘娘,正是。不知各位娘娘在此小聚,无意惊扰,还请娘娘勿怪。” 第129章 黑影 迎着对方平静温和的视线,虞甜微微晃神: 来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 她眉心浅浅蹙了一下,很快舒展:“无碍,谈不上惊扰。”话音稍顿,虞甜眉梢扬了一下,“听闻巫大人,在器乐一道颇有造诣,不知可否有幸得以见识一番?” 周围的人,眼神流露抗拒:…… 皇后娘娘是和自己的耳朵过不去吗?? 还是说,她只是爱好独特。 巫隐扬眉,眼底掠过讶异,很快爽朗地笑开:“造诣谈不上,只是略有兴趣罢了,娘娘若是想听,那微臣自然却之不恭。” 他态度坦荡磊落,分寸拿捏的有很到位,让人只觉如沐春风。 虞甜勾了勾唇,有点意思。 很快宫女抱来一把七弦琴,巫隐席地而坐,净手焚香,旁若无人,动作虔诚又专注。 其他人不由也慢慢安静了下来,用心欣赏起眼前的画面。 不论如何,美好的事物,总是让人身心愉悦的。 即便稍微有些瑕疵,也不是不能忍受。 直到那修长的指尖搭在弦上,缓缓拨弄琴弦,泄出第一声琴音,众人沉默了。 听了有一会儿,贵妃实在没忍住,望着旁边神色投入的乐常在:“你是怎么好意思厚着脸皮说,人家和你不相上下的?” 这是抬举自己呢还是贬低别人? 乐常在羞涩地捂脸:“啊,那我也不好意思说我弹的比他好啊……” 贵妃:“……” 瞧瞧,一个人没有自知之明是多么的可怕。 众人陶醉在巫隐的琴声里,琴声时而清越,时而低沉,时而高亢。 虞甜并不擅长此道,却也能察觉,他口中所说的“略有兴趣”,绝对是谦虚了,没练上个十年八年是绝对没有这种水准的。 第147章 真有意思。 现在的商贾之家门槛还挺高,不会个什么才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出身商户。 非是她瞧不起商贾,这人身上实在有太多疑团了。 她神情透着若有若无的探究。 虞甜回过神来,琴声已经变的凄婉哀怨,像是在诉说着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众人也不由沉浸在这琴声里,或多或少想起了一些悲伤的事情。 一曲终了,有人轻声抽泣起来。 乐常在肩膀直抽抽,呜咽着出声:“太感人了!我想到了梁祝化蝶,伯牙断琴……” 贞贵人咬住唇:“我想到了我的外祖母。” 端妃捂着心口,一脸难以接受:“我藏钱的匣子被一只大黑耗子给偷了!” “……” 贵妃神色也陷入莫名的忧伤,反常地没有说话。 “皇后娘娘呢?想到了什么?”巫隐看向人群中的虞甜,温和的眼神中透着好奇。 “啊……”虞甜没想到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她停顿片刻,一本正经地开口,“本宫想到曾经养过的一只王八,本以为它会活到送我走,没想到竟是白发人送黑发龟。” 巫隐:“……” 他眼神有些微妙,半晌后才开口,语气叹息:“娘娘请节哀。” 虞甜神色轻松:“没关系,后来本宫改养鱼了。” 贵妃点头:“鱼好养啊!这东西只要时不时换下水,喂点鱼食就可以。” 看来也是养鱼专业户了。 虞甜点点头:“可惜本宫养的鱼被水淹死了。” 贵妃:……? 她的语气充满了不自信:“鱼还会被水淹死吗?” 虞甜挑了挑眉:“当然!本宫就淹死过好几条呢!” 这语气里莫名的骄傲是怎么回事??? 贵妃陷入了沉思:“要不咱还是别祸害动物了。” 虞甜:“那不行,怎么能因为一点小小的挫折就放弃自己的爱好呢?” 巫隐:“……皇后娘娘真是一个有爱心的人。” 虞甜深表赞同。 “对了,巫大人会吹唢呐么?”她饶有兴致地问。 众嫔妃:“……” 来了来了,皇后娘娘又来了! 她到底是有多钟情这玩意儿?! 巫隐:“……?” 他沉思半秒,语气迟疑:“是红白喜事专用的那种?” 虞甜语调轻快:“没错!” 巫隐眼里闪过一抹犹豫:“微臣从前有接触过几次,可算不得精通……” “那没关系,会就行!”虞甜满意地颔首,看了眼乐常在,“眼见着太后寿辰将至,乐常在对曲子还有些不太懂的地方,不如巫大人时不时来一趟,也和乐常在切磋切磋。” 巫隐这时候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虞甜的表情看起来很是诚恳,她都已经开口了,身为臣子,他自然不好拒绝。 至于等他听到曲子想跑路的时候,已经晚了。 后宫茶话会散了,虞甜慢悠悠回宫。 路上,拂月好奇问她:“娘娘似乎对这个巫大人很是关注。” 一旁的惊蛰默默竖直了耳朵。 虞甜神色懒洋洋的,语气也随意:“美男嘛,谁不喜欢看?成天看陛下那张冰块脸,再好看也得看腻了。” 拂月和惊蛰:!!! 这是可以说的吗? 虞甜话音微顿,眼里掠过一抹意味深长。 不放心的人,自然要放在眼皮子底下。 不过这个就没有必要和两个丫头说了。 * 夜里,虞甜睡得正沉。 忽然被一声猫叫给惊醒。 她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大半夜的,哪儿来的猫啊? 虞甜有些渴,于是慢腾腾从床下下来,准备倒杯水喝。 她一边倒水,眼神不自觉飘向窗边。 窗户开了一条缝,也不知道是不是拂月惊蛰晚间没留意,忘了关严实。 窗前的地上隐约有影子在晃动,虞甜微微皱眉,端着茶杯慢慢走近。 月光下,窗外的枝蔓被风拂动,映在地面,影影绰绰。 虞甜心里不着痕迹松了口气,暗道自己太过多疑。 她端着杯子凑近唇边喝了一口,眼皮有些沉重,转过身打算继续去睡。 猝不及防,面前悄无声息站着一道人影。 虞甜心脏骤然停了一拍,僵在原地还不及反应,后颈一痛,她眼前一黑,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在心里咒骂: 靠,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话啊,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虞甜手中的杯子眼前就要滚落在地,被一只手稳稳接住。 第130章 艰巨的任务 月白风清,光线昏暗的室内,一灯如豆,浅色幔帐被风扬起一角,起伏错落间,有暗香浮动。 半晌,床上的人动了动,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虞甜醒来的时候头有些疼,很快她便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猛地坐起了身,眼里掠过一抹警惕之色。 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榻上,虞甜拧了拧眉,扶着因为动作太急有些犯晕的头,下意识低头察看身上的衣服。 非是她自恋,一个变态大半夜闯进她房间把她劫走,她实在想象不出有什么理由。 好在腰间的系带完好如初,是拂月的手法,并没有解开过的迹象。 第148章 头疼的厉害,然而她深知此地不宜久留,艰难地撑着身子下了床。 屋里很昏暗,只点了一根蜡烛,虞甜用最快的速度观察着屋里大概的陈设,推断出这应该是女子的闺房。 因为屋里的陈设大多数是女子喜欢的风格,而且色调偏浅,空气中还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脂粉香气。 虞甜晃了晃脑袋,谨慎地避开桌椅,不经意抬头间却看见窗边立着一道人影,背对着她,似乎在那里站了有一会儿功夫了。 他一身墨色衣裳被风吹的轻轻扬起,比夜色还要浓稠,透着几分神秘。 虞甜的心紧了一紧,很快意识到,这就是绑他来的那个人。 虞甜脚步顿在原地,谨慎地没有靠近,话音透着警惕:“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掳来?” 她说完这话,并没有立刻得到回复。 片刻的寂静后,有风声送过来一声轻笑。 “怎么,皇后当久了,连我都不认得了?” 是一道陌生的声音,嗓音低沉悦耳,透着几分淡淡狎昵。 虞甜心弦一颤,迅速反应过来,语气试探中透着几分惊讶:“主上?” 那人旋过身来,耳边有一闪而过的银芒,虞甜眯了眯眼,定睛看过去,这才发现他戴了一副银色面具。 因为背着光,虞甜看不太清他的脸,但隐约能感觉到,那人应该皮相不错,那双眼睛黑的像被水洗过的石头,能吸光似的。 隔着这么远,虞甜也能感觉到他眼神透露出的耐人寻味:“阿虞,你今天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 虞甜愣了一下,因为这个称呼。 阿虞? 她咬住唇,眼底划过一丝茫然。 似乎,以前也有人这么叫过她? 她摇摇头,挥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打起精神来应对目前的场面。 “这是太过惊讶罢了,主上今夜怎么突然前来,也不事先打声招呼,还用如此冒险的手段,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是好?” 她眼神关切,表情十分诚恳。 那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慢悠悠收回。 那人再出声时,语气透着几分不经意的傲慢:“大内皇宫罢了,我若想去,谁能拦?” 这可实在是太不把傅凛知放在眼里了。 虞甜在心里默默估摸着这人的实力,旁人说这话兴许还有些自大,可她能感觉到,这位主上说这话,是有绝对的实力做支撑。 她抿唇,唇边泄出一丝笑意:“主上说的是。”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管他呢,先拍了再说。 只不过她刚拍完,就听到那人似笑非笑的声音:“你今日倒是比以往话多了许多。” 虞甜僵住:“……” 说她碎嘴子是吗? “不过也挺好。”不待她开口,他自顾自的说道,语气还有些愉悦。 她勉强维持住脸上的表情,挤出一个笑:“这不是太久没看到主上,太激动了吗?”虞甜眼神微动,想到什么,“前些日子主上约我到醉仙楼见面,只可惜中途发生了一些事,打乱了原本计划,不知道可有坏了主上的事?” 空气微微冷了下来,那人沉默片刻,鼻间发出一声冷哼:“是我低估了他的能耐,竟然能摸到这来!只可惜了醉仙楼,这么好的一张牌,就此废了……” 虞甜从他的话里听出一个重大的讯息—— 面前这人,该不会就是醉仙楼背后的主子吧?! 这可是盛京第一大酒楼,名满天下,如果背后的人真的是他,这人的实力未免也太可怕了。 能在傅凛知眼皮子底下发展出这么庞大的势力,此人绝非善类。 虞甜默默将这人划为危险名单。 若是让他发现自己不是原装货,那不得直接把她给噶了? 尽管知道自己的处境十分不利,可虞甜的内心竟然诡异的平静,甚至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她很想揭开那人的面具,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 因为据她看了那么多年的小说总结出来的经验,戴面具的人,不是长相极丑,就是真实身份不便示人。 这人应该是后者。 然而想归想,虞甜到底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 先保命要紧。 不管怎么样,她也算和这位主上正面打过交道了,不算敌在暗我在明。 “不知主上今夜绑……找我来,所为何事?” 她后脑勺现在都还疼呢! 虞甜默默攥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记下这笔仇。 “无他,只是许久未见阿虞,心中甚是挂念。”他似乎笑了一下,声音戏谑。 虞甜:……? 这真的是普通的杀手和主子之间该有的对话么? 贵圈关系有点乱啊…… 虞甜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男子轻轻“啧”了一声:“说正事。” 他嗓音微微冷了下来,语气讥讽,“狗皇帝这段时间心生警惕,暗地里在查我们的底细,还真让他查到了一些东西。” 虞甜:! 她就说嘛,能被称为反派的傅凛知怎么可能放任阿猫阿狗爬到他头上撒野! “他手里有一份盛京官员中我们派出去的部分探子的名单,我要你拿到这份名单,不计代价,哪怕色诱。” 虞甜:“……” 第149章 色什么玩意儿? 你踏马敢再说一遍??? 她沉默了很久,语气委婉含蓄:“组织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色诱傅凛知? 太看得起她还是太看不起对方?! 男子语气意味深长:“不要低估自己的实力,去吧,阿虞。” 虞甜:……我去你妈的! 第131章 绿帽子 然而对方是听不到虞甜内心真诚的问候的。 交代完任务,他自觉体贴地开口问:“需要我送你回去么?时候也不早了。” 哟,您老人家也知道时候不早了? 把她掳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个问题呢? 虞甜嘴贱地问了一句“怎么送”,然后她就又躺下了。 “……” 怎么着,她清醒着是影响他发挥了吗? —— 第二天一大早,从自己床上醒过来的虞甜愣了一下,没急着起身。 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回忆着昨晚的事情,心说怕不是个梦。 然后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阵电流声,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系统诈尸了: 【叮——新的任务已下达,助黑衣人拿到名单。】 虞甜:“……” 很难不怀疑这系统是不是在搞事。 它和那谁一伙的吧?! “有什么奖励?”她看那些小说,每完成一个任务都会有奖励的。 系统沉默片刻,有点心虚:【奖励宿主一个么么哒~】 虞甜:??? 谢谢,但不需要。 这和没有奖励有什么区别? “要是任务失败了呢?”想摆烂的心蠢蠢欲动。 系统发出一阵“滋啦”声响,像机器老化即将报废一样。 【任务失败,系统会陷入沉睡。】 虞甜喜不自胜,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还有这种好事?” 系统:【qaq】 她清了清嗓子:“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系统:【……】 努力干什么? 它不敢问。 把系统气的又下线了,虞甜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个系统看起来有点呆,不大聪明的样子,没有小说里一言不合就抹杀什么的,这倒是个可以利用的点。 才身负重伤,又要身负重任的虞甜表示很心累。 她愁眉苦脸思索着对策,于是一大早的,拂月就听到自家娘娘坐在那儿唉声叹气。 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也只是一脸高深莫测望着她:“说了你也不会懂的。” 拂月:娘娘的心情可真是复杂,一会儿一个状态。 * 乾清宫。 惊蛰跪在地上,神色透着几分凝重:“昨夜有人闯入坤宁宫,带走了皇后娘娘,没过半盏茶的功夫,又把人送了回来。” 她内心夹杂着几分忐忑,低着头继续,“此人轻功了得,属下去追,结果没追上。” 惊蛰的功夫算是比较好的,对方还带着一个人,可她还是跟丢了,可见此人武功高强。 能出入大内皇宫犹如无人之境,简直气焰嚣张! 傅凛知神色冰冷,眼里透着不悦:“为何现在才来报?” 惊蛰头皮发麻,闭了闭眼:“此事到底有损娘娘名声,属下不敢轻易拿主意,当时又是深夜,陛下已经歇下,如要禀报必定兴师动众,加上没一会儿的功夫,人又送回来了……” 额角青筋跳了跳,傅凛知打断她:“若是再发生这种事情,直接来报。” “遵命!!”惊蛰小心翼翼抬眸,语气犹豫,“还有一件事情,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凛知冰凉的目光扫过来,惊蛰一个激灵,顿时挺直了腰杆,跟倒豆子似的:“那人似乎和皇后娘娘是旧识,因为属下迷迷糊糊中,听到他唤皇后娘娘,阿虞。” 那贼子先后迷晕了她和拂月,大摇大摆闯进坤宁宫,拂月睡得沉没发觉,惊蛰在吸入轻微的迷香时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当时身子动弹不得,可还有意识。 迷迷糊糊听到皇后娘娘起身倒水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她发出一声低呼,然后便没了动静。 惊蛰意识到虞甜可能是出了事,心里急的不行,拼力用内力排出体内迷药。 然后,她听到一道男子的声音,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阿虞,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 惊蛰内心惊疑不定。 能叫的如此亲昵,证明关系匪浅。 她不敢说,总觉得自家陛下头顶有点绿。 说完这话,头顶便是漫长的寂静。 “……” 惊蛰一边怂的恨不得立马原地消失,一边又恶从胆边生,大着胆子偷偷抬头去看自家陛下的脸色。 那叫一个阴云密布,风雨欲来! 她用尽了毕生所学,只觉得陛下这会儿的脸色好像当众抓到妻子给自己戴绿帽子一样。 别问,问就是同情。 以及……莫名其妙的幸灾乐祸。 陛下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傅凛知听到这个称呼,脸色一度十分难看。 他漆黑的眸底暗影蛰伏,酝酿着风暴,仿佛下一秒就要掀起一阵山呼海啸,惊蛰甚至可以看到他手背上因为用力鼓起的青筋,那本来就生的冷淡的眉眼覆着令人心惊的冷意。 第150章 “惊蛰。” 惊蛰心里一个咯噔,迅速反思起来,她的幸灾乐祸也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吧? 她悄悄埋下了头,语气铿锵有力:“属下在!” 坚定的语气下掩饰着她内心的心虚。 好在傅凛知并没有留意她的小心思。 他勾起唇,唇边的弧度泛着冷:“从今日起,坤宁宫的影卫多加两倍,务必让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否则你们就提头来见!” “是!”惊蛰下意识应了,没忍住多了句嘴,“那如果是皇后娘娘自己想飞出来呢?” 说完这话,她就收到了陛下的死亡凝视。 惊蛰语气坚定地摇头:“那必然不可能,皇后娘娘不是这种人!” 呜呜她这嘴快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大抵她的嚣张终于让傅凛知不顺眼了,他眉目凝着冷意:“身为影卫,居然让人从你的眼皮子底下溜了进来,还把人给带走了,自己去领罚。” 惊蛰头颅越来越低,羞愧的无以复加,对傅凛知的惩罚没有半点异议,低头称是。 影部人才济济,之所以派她来到皇后娘娘身边,无非是她是个女子,看起来又温和无害。 可影部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子,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差的待遇可比从前要好多了,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手里的位置呢! 尤其是霜降那个臭婆娘! 惊蛰心生警惕:不行不行,这样的错误下次一定不能再犯! 第132章 冰粉 虞甜盯着惊蛰异样的走路姿势,尽管极细微,她还是发现了不对劲。 她想了想,语气委婉:“你想如厕不用憋着的,这里缺你一会儿功夫碍不着什么事。” 惊蛰神色一僵:“……” 刚受完罚的她哽了哽,有苦难言:“多谢娘娘体恤,最近有些便秘。” 往日里领完罚的他们都会歇息一段时间,不会到主子跟前碍眼。 可现下不一样,她在皇后娘娘跟前当差,时间久了不见人影,难免让人起疑。 虽然她觉得,皇后娘娘早就看穿了她的身份,只是没有戳破罢了。 虞甜一脸了然地点点头,眼里划过一抹同情,惊蛰想,她大概能读懂那眼神—— 可怜的丫头,年纪轻轻就便秘了。 可她也不想,虽然霜降有意放水,但召狱的刑罚可不是说着玩的,伤势还是不轻,总之近几天,她都别想活蹦乱跳了。 虞甜在琢磨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从傅凛知那儿拿到那份名单,因此很快转移了注意力。 她思索地认真,半晌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 可能性为零。 想着想着虞甜又想骂娘! 那倒霉催的主上倒还真会给她找事啊! 不出现则已,一出现就知道给她添堵。 已至酷暑,天气愈发炎热,屋里的冰就没少过,她心浮气躁,不停地晃着扇子。 拂月笑盈盈走来,手里端着什么东西:“娘娘。” 虞甜分了一分心神望过去,有些好奇:“你手里端的什么?” 拂月闻言神色微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娘前些日子不是念叨着太热,想吃什么冰粉?奴婢闲着无事,就琢磨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成了,特意端来让娘娘尝尝味道,可和记忆中的一样?” 虞甜盯着呈上来的晶莹剔透的冰粉,上面洒满了各种细碎的水果,看起来格外诱人。 她没忍住咽了咽口水:“我的好拂月,将来谁要是娶了你,那绝对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她不过就随口一提,自己都没放在心上,拂月竟然还真做成了! 她小心翼翼捏着汤匙咬了一口送进嘴里,顿时眉眼都舒展了,眼睛亮亮的:“就是这个味道!拂月你也太棒了吧!” 冰的清凉与果肉的酸甜在舌尖蔓延开,一口下去暑意顿消,解馋又解暑! 拂月被夸的脸有些红,看着虞甜毫不掩饰喜欢的模样,心里也有些高兴:“哪儿有,还是娘娘的主意妙,不然就凭奴婢这脑袋,哪里想到这冰还有这种吃法呀!” 虞甜摆摆手,“本宫也就是动动嘴皮子,还是你更厉害。” 她是属于想法多,但从来懒得动手的。 她招呼着旁边早已眼馋的惊蛰也过来尝,果不其然,惊蛰也是赞不绝口,把拂月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娘娘,小侯爷来了!” 突然,外头的小太监来禀。 虞甜还愣了一下,一时半会儿没想起小侯爷是谁,脑海里闪过一张嬉皮笑脸的脸,她恍然大悟。 除了季明轩,这盛京还有几个小侯爷在宫里来去自如? 不过他怎么突然来了? 除了那晚在醉仙楼,她和季明轩最多也就是偶然在路上碰到点头问好的交情,是以对方突然来坤宁宫,她还有些惊讶。 虞甜擦了擦手,神色自若:“将人请进来吧。” 她倒是不讨厌季明轩,虽然人有些不着调了点,可还挺有意思的,比傅凛知那个棺材脸不知道强到哪里去。 奇怪,她怎么会拿傅凛知对比? 挥去脑海里奇怪的念头,这边季明轩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遥堇不请自来,表嫂不会介意吧?” 那头,季小侯爷笑嘻嘻地从殿门踏入,他一身靛蓝长袍,眉目盈着少年意气,走路带风,每一处都透着蓬勃生机,实在很难让人讨厌的起来。 第151章 虞甜唇畔含了温柔浅笑,语气懒洋洋地调笑:“今日是吹了什么风,竟然把季小侯爷给吹来了?” 季明轩走近了,脸上恍然大悟:“表嫂这是怪我来的不够勤。”很快,他眼珠转了转,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笑得意味不明,“我若是来的勤了,表哥那边可要不高兴了。” 换作是旁人嘴里说出来,虞甜定要觉得这人轻佻,可这人是季明轩。 少年坦诚热烈,虽然嘴上没个正形,举止却很守礼,她嘴角翘了翘:“说吧,小侯爷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季明轩笑吟吟奉上手里的篮子:“得了些新鲜荔枝,一大早运进盛京的,个大还甜,我给表哥送了些,想着表嫂也定会喜欢,表哥那头走不开,我便亲自跑一趟,给表嫂送过来。” 他没说的是,他提议要送过来的时候,傅凛知脸都是黑的,眼神凉凉:“你很闲?” 很闲的季小侯爷麻溜就滚,生怕晚了被踹。 他还挺喜欢虞甜的,哦,只是字面意思。 这个表嫂,虽然看起来和那些娇滴滴的贵女没什么不同,可性子却坦荡磊落,也不矫情,接人待物令人如沐春风,季明轩也想和她打好关系。 虽然……这在他那表哥看来完全没有必要。 虞甜这会儿是真有些讶异了。 她让拂月接过了篮子,请了季明轩入座,眼眸弯成月牙儿:“这么客气?” 该说不说,吃人嘴短,她看季明轩又顺眼了许多。 谁不喜欢长得好看嘴还甜的年轻小伙呢? 季明轩夸人的话那是张口就来,寒暄两句,他的目光落到旁边的冰粉上面,眼神含了几分好奇:“这是?” 虞甜笑着解释两句:“这叫冰粉,小侯爷怕是没见过。” 季明轩一边说表嫂不必客气叫我遥堇就行,那眼睛却没离开过那碗冰粉。 虞甜见状便让拂月又端了一份上来,季明轩也不跟她客气,尝了一口便赞不绝口,还夸拂月心灵手巧,直把人夸的耳根都红了。 季明轩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走南闯北也就好那一口吃的,因为这一碗冰粉,顿时又觉得虞甜亲切了不少。 能想出这种吃食,表嫂绝非寻常女子。 他意犹未尽地擦了擦嘴:“表哥最近肝火旺盛,肯定也喜欢这冰粉!” 第133章 试探 虞甜眼波微动,纤长的睫毛轻轻一垂,状若不经意地问:“陛下最近为何火气大?” 季明轩毫无防备,大大咧咧开口:“不就是朝堂上那些事儿嘛,最近揪了几个……” 他说到这儿,突然意识到和虞甜提这种事有些不合适,及时收住,清了清嗓子含糊带过:“总之还不就是一些人老惹他心烦!”他眼珠转了转,看着虞甜,又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不过嘛,要是表嫂能多开导开导,那肯定不一样!” 虞甜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勾了勾唇,似笑非笑望着他:“本宫又不是灵丹妙药,哪有那么管用?” 季明轩眼微狭,眸半敛,笑得促狭:“表嫂可比灵丹妙药管用,自打你入宫后,我表哥的脾性可比以前好多了!” 他说这话并非是拍马屁,而是真心如此觉得。 他和傅凛知算是亲近,也对彼此的性格比较了解,从前傅凛知是多冷冰冰的一个人? 分明是个人,却没有半丝人气,瞧着跟行尸走肉似的。 他从来没见着他对哪个女子露出如此丰富的表情! 虞甜听罢眸底稍暗,不知在思索什么,片刻后,她抬脸露出个笑:“这冰粉你要是喜欢,我回头让拂月写个方子给你,省得你老惦记。” 季明轩微愣片刻,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这不好吧?” 在他看来,凡是独家秘方,轻易不肯传人,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从前从未听说过这物,想来是虞甜自个儿的秘方,虽然嘴馋,可哪里好意思腆着脸让她外传? 虞甜满不在意:“有什么不好的?既是美食,唯有遇到懂得欣赏的人才不会辜负它的存在,再说这也不是我独创的,拿去便是。”她面上带了几分笑意,“我那儿还有不少新鲜吃食,你要是有兴趣,回头做了给你试吃。” 倒不是纯粹为了和季明轩打好关系,她这人行事一向看心情,季明轩性子不错,她愿与之交好,就这么简单。 季明轩一听拊了拊掌,眼角眉梢含着笑意:“这感情好啊!我还就好这一口!那遥堇便先谢过表嫂,日后少不得要到你这儿来叨扰了!” 他随口一提,“表嫂有这些主意,开个酒楼什么的说不定倒也能风生水起。” 当然他就说说,虞甜又不缺钱,没那个必要。 这话说的虞甜却有些心动。 她缺银子吗? 目前是不缺的。 在宫里吃穿不愁,皇后的俸银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可是谁嫌钱多呢? 再者,她有一个顾虑: 如今这么多人想要把傅凛知从皇位上拽下来,他这个皇帝能当多久都说不准。 傅凛知要是当不成皇帝了,她这个皇后不是也要跟着倒霉? 这么说来,有银子傍身倒是十分有必要! 她还要养儿子呢! 虞甜心里几番思索:“你说的这个我考虑考虑。” “嗯……?”季明轩讶异地瞪大了眼,颇感兴趣,“不是吧,表哥对表嫂这么抠的吗?” 第152章 虞甜撑着下颌,哀哀叹了口气,抛了个你懂的眼神:“人在屋檐下。” 季明轩决定回头拿这事儿笑话他表哥,对别人也就算了,对媳妇儿怎么能这么抠呢! 他略一思忖:“表嫂若是真拿定主意了,可以找我帮忙,论人脉,这京城里的就没有不买我季小侯爷的账的,到时候说不定还可以入个股分个红什么的?” 虞甜还没想到这层,闻言眸光一亮:“那感情好。” 送走了季明轩,她心头敞亮许多,眼前的事也没这么愁了。 她瞧着面前的冰粉,心说:小伙子还挺会出主意的! 比那狗东西说的美人计靠谱多了! —— 过了午后,虞甜提了食盒前往乾清宫。 李有福并不在宫里,守门的是个小太监,好像叫小福子。 小福子本来在门口打瞌睡,见到虞甜瞬间眼睛一亮,态度十分殷勤。 废话,干爹都特殊关照的人,他敢不殷勤吗? “娘娘来的可是不巧,干爹和陛下前往宣政殿了,恐怕要一会儿功夫才能回来,娘娘是打算过去还是?”小福子迎着她,脸上笑吟吟的。 天赐良机! 还有这等好事?! 虞甜眼睛一转,温柔浅笑:“本宫就在这等吧。” 小福子自是没意见,巴巴地把她往里头请。 虞甜打量着里头,一眼望到桌案上叠的整整齐齐的案牍,心里微动。 她将食盒给搁下,倒不怕化,里面还放着冰。 小福子给她上了解暑茶,虞甜挥了挥手:“你也别忙了,去歇歇吧,本宫自个儿在这儿就成。” 小福子一听,顿觉皇后娘娘深明大义,乐颠颠跑去摸鱼了。 这正合虞甜的意。 她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飘向那案牍的目光藏着几分热切。 傅凛知平日里都在这里处理折子,那份名单会不会藏在这里头? 四下无人,正是动手的大好时机。 可虞甜没动,她搭在桌上的细白手指轻轻叩击,是思考时的惯用动作。 会不会,太顺利了些? 她刚好要来偷东西,傅凛知不在,李有福也不在,殿里伺候的人加起来就一个没啥心眼的小福子? 这未免也太松懈了。 听说,傅凛知养了一支暗卫。 她观惊蛰身手,并非寻常高手,好几次神出鬼没,连她都吓了一跳。 惊蛰十有八九也是暗卫。 那这殿里,八成也四处布满了暗卫。 虞甜漆黑的眉目微挑,无意扫过桌上的热茶。 茶是刚沏的,温度滚烫。 她抬手扶了扶鬓边发钗,宽大的袖摆无意间扫过茶盏,那滚烫的茶水眼看着就要泼到她的腿上。 夏日裙衫薄,这茶水要是泼到腿上,少不得得烫红。 下一秒,虞甜眼角余光瞥见那茶盏硬生生偏离了方向,“啪嚓”一声,碎在她脚边。 裙摆被沾湿了些许,虞甜“惊讶”地站了起来,一脸心有余悸。 垂头的瞬间,她唇角轻轻扯了扯。 暗处的霜降松了口气。 听到声音,小福子连忙蹿进来:“娘娘怎么了?” 看到地上的碎片,他顿时一片了然:“娘娘您别动!让奴才来就好!” 第134章 无事献殷勤 宣政殿。 傅凛知摒退了宫人,望着不远处的老者,他胡子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双目清明,颇有些世外高人的做派。 他瞧了片刻,敛目淡声开口:“朕这双腿能不能治,神医但说无妨。” 不错,这老头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菩提老祖。 他慢悠悠捋了捋那花白的胡子,语气慢条斯理:“这天下还没有小老儿治不好的病,只不过嘛……” 他拖长了语调,拿眼风去扫上位的人,可惜那人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不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好在傅凛知不配合,有的是人配合。 李有福拍了拍大腿:“哎呦喂!神医,您可就别卖关子了!这到底如何才能治?!” 菩提老祖勉强找回点神医的自信:“可是目前缺了一味关键的药材,名叫赤莲草。” “赤莲草?”李有福皱了皱眉,心下不以为意,有什么药是皇宫弄不到的? “这种草药在哪里可以弄到?” 菩提老祖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还没意识到事情严重性。 “赤莲草只生长在岭南一带,极为罕见。岭南什么地方,想必陛下也清楚,地势险要,毒虫猛兽遍地都是,一不小心还有去无回。” 又是岭南? 那个圣焰教的发源地? 傅凛知眯了眯眼,幽黑的眼底掠过一抹深思。 这是巧合吗? 菩提老祖沉吟片刻:“小老儿可为陛下针灸一番,不说治好,不过多少能够缓解症状,暂且勉力一试。” …… 傅凛知回乾清宫的路上,李有福几次望着他的腿,眼里的激动不言而喻。 “你那双招子是不想要了?”傅凛知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李有福连忙收敛视线,嘴角忍不住翘起:“奴才就是替陛下您高兴!” 傅凛知掀了掀唇,眉眼间却没有明显的喜色:“没影的事,也值得你高兴成这样?” 第153章 从一开始的阴沉,到现在的淡然,他已经能够很好地接受自己的残缺。 是以听到自己的腿能治,他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李有福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心疼。 他识趣地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 傅凛知想到什么,眼睫微抬,眼眸深处蛰伏着漆黑的暗影:“抽空让那老头去趟坤宁宫。” 他想起上次太医说的话,虞甜体内藏着不知名毒素。 李有福脸上恍然,笑眯眯应了。 回到乾清宫,小福子倚在门口,头一点一点的,哈喇子都流到了地上。 偷懒被逮了个正着,李有福小心翼翼瞥了眼陛下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脚踹到小福子屁股上:“好小子!叫你守门你就是这么个守法?” 小福子被踹的一个踉跄,从美梦中惊醒,就对上自家干爹那张大脸,正含怒瞪着他,他眼角余光瞥见陛下从旁边掠过,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咽了咽口水:“参……参见陛下。” 傅凛知淡淡的视线斜了他一眼,一声不吭。 小福子心里发毛,自知理亏,眼珠转了转,连忙转移话题:“禀陛下,皇后娘娘来了,在里头等了有一会儿!” 小福子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因为他话题转移的很成功,干爹和陛下明显注意力都被转移了。 “什么?皇后娘娘来了?臭小子你怎么不早说……!”李有福抬手又要揍他,那头傅凛知已经进了门。 李有福留下一个“回头再收拾你”的眼神,连忙追了上去。 待人走后,小福子拍了拍自己的脸蛋,一脸懊悔:下次可不能再这么摸鱼了! 傅凛知进了门,闻到一股淡淡的香,他的目光飘向桌案,上面的东西叠的整整齐齐,并没有动过的迹象。 浓密漆黑的眼睫垂下,他眸色晦暗难明,往里去,忽然一顿。 虞甜正睡在软榻上,姿势慵懒随意,她睡得沉,小扇子似的睫毛轻轻盖在眼睑上方,面容恬静,瓷白的脸巴掌大小,细碎的光透过窗牖,映在她的侧脸,洒下朦胧的光晕,衬得她莫名有些乖巧。 傅凛知离得近了,就这样垂眸瞧着她,眼神忽地宁静下来。 李有福见状,手掩着唇遮住笑意,悄无声息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二人。 时光静好。 一缕调皮的发丝从虞甜耳侧垂落,挠的她鼻尖发痒,她皱了皱鼻子。 傅凛知唇角轻扬,伸出手捉住那一缕发丝,正要别在她耳后,虞甜蓦地睁开眼睛,睡意惺忪的眸含着懒倦望着他,水光潋滟:“陛下这是做什么?便是觊觎臣妾的美色,趁人之危可不是个好习惯。” 刚睡醒,她语调慵懒,含着几分嗔意。 傅凛知闻言动作顿了顿,眉梢轻轻一挑,唇角扯出个似笑非笑:“觊觎你的美色?” 他蓦地俯身,二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虞甜没防备,眼微微睁圆,身子不着痕迹往后靠。 但见他眼皮耷拉着,这个角度看过去显得他眼眸尤其深邃,五官愈发立体,只听他笑得漫不经心,“朕想看美人,只需照照镜子,皇后未免多心。” 虞甜反应了一会儿:“……” 世上竟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夸自己夸的理直气壮的? 她眼尾生动地一挑,半晌,艰难挤出一个笑来:“陛下可真是……美而自知。” 傅凛知直起身子,毫不羞愧地受了这句“赞赏”,他打量着她,语气微妙,“爱妃倒也不必过于自卑。” 虞甜:“……” 去他娘的美人计! 这色诱谁爱来谁来吧! 亏她还精心设计过睡姿,连不经意抬头的弧度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哪想到对方是个不解风情的? 她“噌”地坐起身,裙摆堆了一地,腰身纤细不盈一握,虞甜本人没发觉,撅着唇生闷气。 傅凛知眸光在上面定了两秒,不动声色挪开视线,语气慢条斯理:“来做什么?” 虞甜这会儿不太想搭理他,奈何有任务在身,心不甘情不愿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给陛下送吃的。” 傅凛知眸色深了几许,挑眉看着她,淡淡在心里评价: 呵,无事献殷勤。 之前也没见她跑得这么勤。 第135章 看头驴都深情 傅凛知盯着面前那碗冰粉,一时间不敢妄动,狐疑地看向虞甜:“能吃?” 虞甜托着下颚,本来还一脸期待,闻言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抿了抿唇,话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不是臣妾做的,放心吃吧您!” 傅凛知果然放心了,低头试探地舀了一勺。 虞甜见状心里堵着一口气。 她做的东西真就那么难吃? 瞥见他送入嘴里,虞甜找茬似的,轻哼一声:“怎么样?没伤到陛下金贵的胃吧?” 傅凛知不理她的挑衅,眉头一松:“尚可。” 甜腻腻的东西,不过还挺解暑。 尚可尚可。 虞甜撇了撇嘴,指望他嘴里说出什么好话,当真比登天还难。 傅凛知慢条斯理用完了一碗,只觉心中烦躁消去不少,瞥了眼虞甜:“说吧,又有什么麻烦?” 虞甜暗暗吐槽这厮的敏锐,娇羞地垂眼,捏着嗓子细声细气:“臣妾就不能是想见陛下了么?” 第154章 傅凛知盯着她,许久没说话。 她有些纳闷儿地抬头,对上他深晦难明的目光,心跳不期然漏了一拍。 嘶!从这个角度看,这狗东西还真挺赏心悦目。 他五官深邃流畅,每一处线条收束干净利落,鼻梁高挺,薄唇性感,最妙的是那双狭长的眼睛,看似多情又无情。 虞甜被这样的眼睛注视着,竟然生出一种,他好似对自己情根深种的感觉。 然后她听到他说: “皇后是不是脑子撞坏了?” 虞甜蓦地抬头,他的神色十分诚恳,眼底隐藏着忧虑,“不然还是请太医再瞧瞧?别是有什么后遗症……” 虞甜:“……” 神他妈情根深种! 这狗东西估计看头驴都深情! 虞甜十分感动并婉拒了他的好意。 “陛下能娶到皇后真是不容易。” 这要放他们老家是得孤独终老的。 傅凛知沉吟片刻,意味不明地看她:“是挺不容易。” 虞甜:“……” 总感觉他说这话令有深意。 这天聊不下去。 她主动提议:“陛下今日不批折子么?臣妾帮您研磨吧?红袖添香,也是夫妻之间的情趣!” 傅凛知眸光懒洋洋的,身子往后靠,竟有几分洒脱不羁:“今日歇歇,皇后难得来一趟,朕自然是要陪着你。” 虞甜:? 他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 她尝试和他讲道理,一脸义正言辞:“陛下怎可如此荒废朝政!若是让那些大臣知道了,少不得要指责臣妾是那祸国殃民的妖妃!” 傅凛知沉默了,虞甜以为他被自己说动,喜滋滋的,刚要弯唇,就听他幽幽地道: “皇后怕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虞甜疑惑地睁眼看去,他神情兴味盎然,“妖妃首先得有一副好皮相。” 虞甜难以置信,反手指着自己,声音猛地拔高几个度:“臣妾长得不好看吗?” 娶了这么个天仙就偷着乐吧! 傅凛知不答,慢腾腾补充,“其次,床上功夫要好,否则怎的让人食髓知味,荒废朝政?” 虞甜沉默一会儿,断然改口:“那臣妾是没有做妖妃的潜质了!” 傅凛知轻轻“呵”了一声,她从这一个字里听出了无尽的羞辱。 捏了捏拳头,虞甜默念忍字诀,抬起头来又是一副笑脸:“臣妾想替陛下研磨,寻常家的夫妻都是这样的!丈夫在旁边侍弄文章,妻子则在一旁红袖添香,多美好啊!” 傅凛知眸色微深,提醒她:“上次你帮朕研墨,弄脏了朕两身衣裳。” 虞甜笑容一僵:“……那是意外!臣妾如今进步可大了!” 她那是故意的! 谁家研磨一整晚啊!狗皇帝就是故意整她,讨点利息怎么啦? 终是受不住她的百般纠缠,傅凛知勉勉强强同意:“那就让朕瞧瞧你的进步。” 虞甜矜傲地抬抬下巴:“陛下等着瞧吧!” 傅凛知唇角扯了扯,垂眸掩住眼底若有所思。 虞甜有心要表现,可目光却克制不住地往桌案上那一对折子瞄。 傅凛知低头着翻看,没一会儿那眉头就紧蹙起,好似没功夫注意她。 于是虞甜偷看的越发明目张胆。 嘶! 她盯着傅凛知手里的折子,眉毛纠结地皱起。 这些大臣写字很狂放啊! 这么别具一格,不怕他们陛下看不懂吗? 虞甜这会儿有种老师批作业的苦恼,她绝对不愿意承认是她文盲! 傅凛知稍一抬头,虞甜立马目不斜视研她的墨,好似那砚台里有朵花一样,那叫一个专心致志。 “可以了。” 他淡声提醒,虞甜瞪大了眼下意识道:“这就好了?” “你不是说很有经验吗?怎么,看不出来?”他执着笔蘸了点墨,于洁白的宣纸上晕开淡淡墨痕。 虞甜放下墨条,本来想争辩一下,瞧见这副赏心悦目的画面,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不得不说,傅凛知执笔的样子的确好看,他坐在那里,只要不开口的时候,都有几分安静的美男子的味道。 捏着笔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有力,白皙修长。 他侧脸轮廓像起伏的山峦,浓密的眼睫微垂,投落下淡淡阴影。 虞甜逐渐看得有些痴了。 造物主可真是不公平。 有些人看着有点好看。 有些人看着有点好笑。 傅凛知不着痕迹看了眼桌上摊开的名单,本想等着看看身旁的人会作何反应。 然而虞甜却没动静。 他眉头轻轻一皱,微微抬眼,从光洁的花瓶瓶身看到虞甜的倒影,视野里,她正痴痴地盯着他看,隐约还有咽口水的声音传来。 傅凛知:“……” 他不动声色挑唇,抬手捏来一本空白的奏折,心里忽地有了计较。 虞甜回过神来,手里一沉,多了一样东西,她下意识垂眸,眼里不解:“这是……?” 摊开的折子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 傅凛知回头望她,语气淡淡:“这是加密奏折,上面的内容需要用特殊方式才会显现,你且拿一会儿,莫要与其他折子混在一起了。” 说完这话,便见虞甜眼睛嗖嗖一亮,宛如两盏大灯笼,里面似乎写着: 第155章 还有这种好事儿??! 他唇角微微一翘,意味不明。 第136章 有点聪明 虞甜小心翼翼捧着那本空白奏折,神情宛如上供。 她盯着那白色纸张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线索来。 特殊方法才能显现? 心里痒痒的不行,虞甜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陛下,要用什么特殊方法才能让这纸上的字显现啊?” 傅凛知不悦地拧眉,斜她一眼:“朝廷机密,岂能告诉你?” 虞甜撇了撇嘴,不说就不说。 她自己不会试? “陛下,顾大人求见。”李有福进来通传,傅凛知皱了皱眉,“知道了。” 他朝虞甜递了个眼神:“仔细点,知道么?” 虞甜忙不迭点头,心里喜不自禁。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傅凛知走了。 虞甜望着手里的折子,眼珠转了转。 这么好的机会,不来个偷天换日怎么对得起大好时机! 她在那儿扭腰扶臀半晌,自言自语着“小衣带子好像松了”,那如影随形的监视陡然消失,虞甜翘着唇转过身迅速将奏折往怀里一揣,又随手捞了本新的折子充数。 做完一系列的动作,虞甜唤来小福子,将折子交给他吩咐“好生捧着”,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不带一丝留恋。 至于桌上那份真正的名单,她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一眼。 房梁上的霜降看着虞甜大摇大摆离开的背影,以及桌上陛下故意摊开的那份名单,轻轻叹了口气: 皇后娘娘吧……有点聪明,但是不多。 陛下敢说,关键她还真敢信! 没过一会儿,傅凛知回来,殿内没瞧见人,挑了挑眉,意料之中的模样。 他轻哼一声:“走了?” 霜降低低地应:“皇后娘娘还顺走了那份空白奏折,不过她还挺谨慎,知道避开属下的监视。” 傅凛知眼波微动,低嗤一声:“就这脑子还想来偷东西。” 傅凛知抄起那份真正的名单,盯着上面的名字看了又看,抬眼时,冷意尽显:“这些人都去查查。” 季明轩送来的名单上只有一部分是探子,至于是哪些人还不确定。 不过虞甜应该会告诉他答案。 他自会把名单给她,但不能给的这么容易。 —— 任务轻轻松松完成,虞甜心情愉悦地哼起了小曲。 她暂时没有把东西交出去的打算,东西不见了的话,这一嘛,傅凛知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二来,她也不是真心诚意想为那谁做事,凭什么这么容易就让对方如愿? 她得想个折中的法子。 回到坤宁宫,虞甜挥退了伺候的人,鬼鬼祟祟打来一盆水。 关好宫门,虞甜仔细琢磨起来。 她看的电视剧里,一般这种密信,不是用火烤就是用水浸湿。 应该差不离! 她决定先用火烤。 点燃一根蜡烛,虞甜跪坐在地,拢着摇曳的烛光,一脸虔诚地折子摊开,放在火上炙烤。 她怕火不小心把这折子引燃了,还特意抬高了些。 于是,一弹指的时间过去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 …… 无事发生。 除了纸张被烤散发出来的微微焦香,虞甜没看到半点变化。 她手举的酸痛,将胳膊放了下来,神情透着几分狐疑,咬了咬唇自言自语:“莫非这不是正确的方法?” 虞甜屈指弹了弹被烤的略硬的纸张,清脆的“哔啵”声响入耳,她起身端来清水,将纸泡在水里。 …… 很好,依旧无事发生。 虞甜渐渐产生怀疑,傅凛知那狗东西怕不是在驴她?? 不能吧,他吃饱了撑的慌么? 彼时虞甜还是相信傅凛知的为人,她觉得对方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她犹不死心,接下来尝试了用大蒜蒜汁涂抹,用日光照晒等等奇葩的法子。 甚至大半夜不睡觉,举着这破玩意儿在院子里晒月亮。 虞甜仰头看了眼月亮,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衬得大半夜不睡觉的她跟个傻逼似的! 她顶着俩黑眼圈,将那经历过各种摧残依旧坚挺的奏折“啪”的一声摔在脚下,咬牙怒骂:“狗日的傅凛知!欺骗姑奶奶感情,你完了我告诉你!” 回想这大半天下来自己做过的一桩桩蠢事,虞甜胸中怒火愈演愈烈,恨不得现在就冲到乾清宫将傅凛知这狗东西套麻袋毒打一顿! 然而她对着乾清宫的方向骂骂咧咧了小半盏茶的功夫,十分认怂地选择回到自己的被窝,闷头就睡。 虞甜管这叫及时止损。 亏已经吃了,不能继续吃。 围观完全程的霜降:“……” 皇后娘娘还挺可爱。 * 在梦里把傅凛知毒打了一顿,虞甜的气总算是消了一些。 她静下来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件事。 好端端的,傅凛知为什么要整她? 难道是发现了她的意图? 傅凛知怀疑到她头上了? 虞甜惊讶片刻,很快淡定下来。 怀疑才是正常的好吧? 毕竟在大家眼里,她可是太后派过来的眼线。 第156章 至于她和圣焰教的牵扯,虞甜想,傅凛知要是有心查,肯定会查到一些线索。 可那又怎么样呢? 大不了她咬死了不承认,反正那又不是她做过的事! 那狗屁折子是她拿的吗? 傅凛知又没有证据! 她只是好奇借来看看,再说了,那上面根本什么玩意儿都没有。 法外狂徒虞甜如是想。 虞甜安下心来,没有半点心虚,反而琢磨着怎么以牙还牙。 直到拂月进来,轻声提醒:“娘娘,贵妃娘娘来了。” 虞甜将思绪抛到脑后,点点头:“让她进来。” 她大概知道贵妃是为什么来的。 果不其然,贵妃一进来,隔着老远就瞧见她满面春风。 虞甜被感染,也跟着弯唇:“这么开心?” 贵妃轻轻哼了一声,也不跟她客气,自顾自的坐了下来:“那可不是,如今整个盛京都知道那姓顾的有断袖之癖,跟小倌厮混还染了病,再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本宫恨不得连夜放鞭炮庆祝!” 虞甜赞同地点头:“是该庆祝。” 贵妃眼角眉梢染着笑意,忽地一顿:“几日后便是太后寿辰,你可想好要送她什么了?”她撇了撇嘴,“我是怕落人口舌,不然送都不想送。” 虞甜沉思片刻,一脸认真:“送她一个毕生难忘的寿辰吧。” 第137章 考察功课 贵妃直觉会有一场好戏看,眼里流露出几分兴味来。 不过虞甜没有要透露的意思,是以她也不打算追问,反而转移了话题:“你昨日差人送来的玩意儿不错,叫什么来着,冰粉?倒是还挺新鲜。” 虞甜一瞧便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眼神懒洋洋的斜她一眼:“喜欢?等会儿方子写给你。” 饶是不是第一次知晓,贵妃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了一句她的爽快,当然,她也不白拿人家的东西。 礼尚往来,贵妃送了虞甜不少东西,瞧着那精致的珠宝头面以及其他小玩意儿,区区一碗冰粉自然不值得她如此铺张,她心里恍然:贵妃这是为了上次的事儿特意送谢礼来了。 虽然嘴上不说,可贵妃心里记着呢。 人情这东西最不好还,她这样也是求个心理安慰。 虞甜也不推辞,痛痛快快地收下,毕竟她觉得自己苦心费力折腾那么一番,也该得些回报。 “那日发生的事情,令妹可有受到惊吓?”望着精致的头面,她心情不错,顺便关心了一句。 贵妃翘着手指,专心致志打量着新涂的蔻丹,闻言轻嗤一声:“小丫头没心没肺,还没脑子,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惊吓是有,可转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 她想到什么,唇边浮起温软笑意,眼神也是难得一见的柔和,“不过也算是知恩图报,她还惦记着那日皇后娘娘您让惊蛰姑娘搭救的恩情,心心念念着要进宫来道谢,本宫嫌麻烦,没有答应她的要求。” 虞甜一听也跟着笑,轻轻打着扇,眼里浮着温和的光:“是个赤诚的好姑娘。” 贵妃不让舒三姑娘进宫,虞甜也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虽说那日出了那档子事,长公主的算盘算是彻底落了空,可保不齐他们贼心不死,又生了别的念头。 长公主是不足畏惧,可宫里头还有一位太后呢。 贵妃她不愿意让自家亲妹淌这滩浑水,待在宫外可比宫里头安全。 和贵妃闲话了一会儿,虞甜起身目送她离开。 回过神来,她有些啼笑皆非。 初见贵妃,她觉得这女子张扬跋扈,嘴巴也毒的厉害,没有想到两人竟还有能够心平气和坐下来聊天的这一天。 虞甜摇了摇头,眼角余光瞥见柱子后的一抹身影,不由得一顿,眉头轻轻一挑。 傅明礼还以为自己藏的好好的,捂着胸口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而又不禁面露懊恼之色:他怕她做什么?就算被发现了,她难道还能吃了他不成? 他正懊恼地抠手指头,脑瓜突然被人弹了一下,傅明礼下意识捂住头,忿忿地抬头,对上虞甜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低头看他,神色透着几分兴味:“来了不进屋,鬼鬼祟祟躲在这里,是想做什么坏事,嗯?” “才没有!”傅明礼下意识反驳,反应过来抿了抿唇,“原来你发现我了啊。” 虞甜眸光往下,意有所指:“谁让某人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想不看见都难。” 听出她话音的打趣,傅明礼耳根红了红,强作镇定:“胡言乱语!” 她见他这副故作老成的模样就忍不住逗他,抬手勾了勾小孩儿的下巴:“那殿下过来,是想干什么呢?” 傅明礼别过头躲了躲,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担心她的伤,抿了抿唇,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一本正经地开口:“父皇说他要考验孤的功课,可他近日来不得空。” 虞甜听着,缓缓眨了眨眼睛:“所以?” 傅明礼白皙的脸蛋慢慢红了,语气还是十足的正经:“所以你来。” 虞甜脸上出现一瞬间的空白,她歪头,似是不解一般,迟疑地开口:“我来?你……确定?” 傅明礼总觉得她明亮的眼神透着欲言又止,他误解了虞甜的意思,以为她不愿意,唇角微微向下压,语调略沉:“那不然?你以为给人当母后是那么好当的吗?” 第157章 虞甜哑然:“……” 半晌,她神情复杂,慢吞吞应道:“行吧,我来……就我来吧。” 不过是给刚启蒙的孩子检查功课罢了,这有什么难的? 虞甜如是想。 …… 不久后,虞甜盯着傅明礼刚临的字,陷入了沉思。 这写的啥? 傅明礼还在仰着下巴,巴巴等她的评价,虽说极力掩饰,可模样难免透出几分矜傲:“孤写的怎么样?” 虞甜盯着那几个大字,缓缓开口:“妙,甚妙!就是吧……”她盯着那几个字,眼神欲言又止,“骂人是不是不太好?” 傅明礼眉心微蹙,疑惑扭头:“嗯?” 虞甜指着那几个大字,一字一顿:“‘去他妈的’,啧,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可以学这些粗鄙骂人的话!实在想骂人,我可以教你更文雅的。” 她眼里透着不赞同,语气也是苦口婆心的劝诫。 傅明礼:“……” 他沉默了半晌,艰难启唇:“这几个字是‘春池嫣韵’,不是什么……”去他妈的。 虞甜:??? 她掉头又看向那几个字。 嘶! 这个草书是不是草的太离谱了点! 这谁能认出来? …… 沉默。 漫长的沉默。 虞甜面色不变,点点头:“这才像话嘛!” 傅明礼定定看她,语气委婉:“你是不是不识字?” 可以,的确很委婉。 虞甜想也没想反驳:“怎么可能!我那是存心考验你的功课!” 胡说八道,她一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怎么可能是文盲! 她只不过…… 只不过不大能认识繁体字罢了。 傅明礼点点头,看上去好像是信了。 虞甜暗暗攥了攥手帕。 可恶! 她竟然让一个小屁孩给看扁了! “你刚刚说,要教我文雅的骂人?”傅明礼抬起眼睛,幽幽地盯着她。 虞甜面色一僵,不悦地抬手在他头上一敲,先发制人:“小孩子家家的,净想着怎么骂人!看我回头怎么跟你父皇告状!” 无知无觉间,她竟然也能熟练地拿傅凛知来当挡箭牌了。 傅明礼捂着额头,委屈地抿紧了唇。 明明是她自己说的。 第138章 纸老虎 虞甜又听傅明礼默了会儿文章,听不大懂那咬文嚼字,但小孩儿背的挺流畅。 她一边欣慰地点点头,大有一副“吾儿肖我”的慈母模样,一边则偷偷打起了瞌睡。 没办法,自从那见鬼的主上找上了她,连着好几晚她都不敢睡太熟。 于是傅明礼侧过头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少女手托着下颌,安静地伏在案上,她的五官很是明净温婉,让人看了便心生熨贴。 纤长卷翘的睫毛轻轻垂着,遮住了那双灵动的眸子,琼鼻挺而翘,唇不点而朱,连垂下的乌发也透着俏皮的弧度。 就是睡相不大好。 傅明礼觑了眼她柔软腰肢弯折的弧度,心说这么高难度的姿势都睡得着,可真是为难她了。 虞甜睡得香甜,显然是觉得他念文章的声音还颇为催眠,那胳膊下面垫着的书也颇为趁手,他索性在旁边坐下,静静瞧着她。 想到虞甜明明听不懂还要配合着极力附和的模样,傅明礼唇角忍不住翘了翘。 之前父皇也考过他的功课。 父子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极为僵硬,说话也是你问我答,十分刻板。 傅凛知并不是个慈父,也不懂得如何和儿子相处,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冷漠严厉的。 时不时还要阴阳怪气嘲讽几句,让他不要得意自满。 而虞甜不一样,她温软柔和,会用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一脸欣喜地说“阿昭好厉害”“阿昭简直是个天才”。 尽管她大字不识几个,根本没有认真听他念文章,还打瞌睡…… 可这是和父皇面前截然不同的感受。 傅明礼想。 他注视着虞甜的睡颜,恬静柔和,嗯……忽略掉那流在他书本上可疑的晶莹。 他迟疑片刻,轻轻抬手,勾住虞甜搭在旁边的手指。 虽然……虽然她的身份不明,还极有可能是个刺客。 可是看在她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份上,他会竭力保她平安。 傅明礼想起自己委婉提醒父皇虞甜的身份有异,他父皇一边欣慰地说他长大懂事了,一边冷漠地劝他不要多管闲事。 他沉默了一下:…… 她好像也不需要他的保护。 不过,他勉勉强强,还是接受她了。 她的手指纤细柔软,傅明礼悄悄握住,垂下眸子,耳根可疑地泛红。 * 天色将黑的时候,傅凛知差人说今晚要留宿坤宁宫。 虞甜饭后消着食,揉了揉小腹,闻言白眼就差没翻到天上去:“真是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狗东西欺骗她感情一事她可没忘! 这会儿来怕不是看她笑话的吧? 拂月在一旁听着,心里默默道:这宫里本就是陛下的家啊,哪里他去不得? 然而这话她可不敢当着自家娘娘的面说。 虞甜自个儿琢磨了一会儿,竟也想开了。 第158章 那名单她还没弄到手,正愁找不到借口接近傅凛知,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虞甜眼珠转了转,清醒状态下的傅凛知她肯定是玩不过的,那如果不清醒呢? 拂月瞪大了眼,眼底划过一抹犹豫:“娘娘,用那种药,这不好吧……” 虽说她也替娘娘着急,可在宫里下药是犯了大忌呀!陛下要是知道了…… “哎呦!”拂月委屈巴巴捂住额头,虞甜挑眉瞪她,语气不悦: “你这丫头,脑瓜子里成天想些什么呢?本宫是让你去御膳房讨点酒来!” 她看上去有那么迫不及待想睡傅凛知么? 拂月自知会错了意,神色讪讪开溜了。 至于惊蛰…… 虞甜眼风刚扫过去,惊蛰便识趣地扭身:“奴婢去给娘娘准备热水沐浴!” 通风报信其他时候可以,陛下的房里事她没必要掺合。 她对陛下的定力深信不疑,对方绝对不是轻易受美色诱惑的人! 很久以后,惊蛰含泪收回这句话。 …… 傅凛知趁着夜色而来,刚踏进坤宁宫,便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不动声色环顾四周。 屋子里的陈设并没有太大的改动,只是窗台上多了几盆花,蜡烛少了几盏,衬得光线朦胧暧昧,以及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那香不浓烈,清新淡雅,好似草木,和虞甜身上的香是一个味道,傅凛知并不讨厌。 当然,最不对劲的是梳妆台前的人。 他定睛看过去。 虞甜穿了件轻薄的红纱裙,透过那层薄薄的纱,甚至能看见她白皙细腻的肌肤,红与白色觉鲜明,给人一种强烈视觉冲突。 她乌发如云散开,听到动静侧头望过来,那双灵动的眼眸,眼睫微微一弯,眸光如同潋滟秋水,柔媚清艳,宛如误入尘世的精魅。 “陛下来啦?” 傅凛知心里一突,一时之间愣在原地没动。 他站在原地陷入沉思,今天这个门要不还是别进了…… 他想过昨天的戏弄会把人给刺激到,可没想到刺激的这么狠。 虞甜不给他反悔的机会,翩翩然起身迎上来,强硬地推他进了门。 她垂眸盯着傅凛知发怔的模样,唇角微妙地一扬:呵,就这点胆量! 她心下骤然一松,只觉傅凛知也不过是纸老虎嘛! 傅凛知沉默地任由她推进门,虞甜面对他而坐,他未置一词。 虞甜是经过精心打扮的,妆面很淡,却无一不精致,甚至连头发丝都是细心打理。 她盯着傅凛知,一想到这狗东西是如何欺骗她,心里恶意慢慢堆积,这口恶气不吐不快。 虞甜红唇一翘,支着下巴凑近一些,笑吟吟盯着他:“陛下可发现,臣妾今晚有何不同?” 少女最是美好的年纪,哪怕什么都不说,一颦一笑皆是动人的。 她懂得如何把优势发挥到最大,那双盈盈妙目更是欲说还休,轻轻上挑的时候,含了无限风情。 缠绵的烛光摇曳在她惊艳的眉眼,气氛正好,这无声的对视中,暧昧一点点滋生。 傅凛知凝神望着她,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遍,眼眸微深,喉尖轻轻滚动一下,缓声开口,端的温柔关切: “爱妃不冷么?” 虞甜胸有成竹的笑容缓缓僵住:? 虞甜:??? 第139章 真心话 …… 虞甜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不解风情到这种份上。 她盯着傅凛知好一会儿,脸色有点麻木:“这是夏天。” 傅凛知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漾开点点笑意,语气关切:“那也要注意身体。” 虞甜僵了一会儿,颇有几分咬牙切齿:“臣妾身体好着呢!” 最起码比你好。 他点头不置可否。 虞甜缓了缓,回想起自己的目的,总算是没耽误正事儿,拿起桌上的酒壶,慢悠悠添酒,傅凛知瞧见她的动作,闻到飘过来的酒香,眸光微动,挑了挑眉:“这是做什么?” 她回头看他一眼,唇畔勾起温柔款款的笑:“臣妾还没见过陛下喝酒呢,今夜赶上好时候,花前月下,良辰美景。” 睫毛轻颤,眼睫下,漆瞳流转过月华般皎洁的光芒,她脸颊微微红了,含羞带怯地凝视着他,眼底有一簇火光跃动。 傅凛知瞧着她这副模样,眼里闪过恍然,顿了一会儿:“所以呢?” 虞甜:“……” 她按在酒壶上的指节微微泛白,忍了忍,她深吸口气在他身旁落座,那双明净的眸直勾勾望着他,终于不再拐弯抹角:“陛下可愿与我共饮?” 傅凛知脸上有些动容,摇曳的灯火掠过他艳的惊人的眉眼,拓下半明半昧的光影,他长睫落下,静默片刻,复又抬起,语气颇有些意味不明:“共饮?你确定?” 虞甜听着奇怪,莫名有几分心虚,难道他已经洞悉了自己的意图? 那又如何? 她抿紧了唇,脊背微微挺直了些,脸上稍显黯然,轻轻咬住下唇:“怎么,陛下不愿么?” 屡屡受挫下,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容貌的确是一大优势,色诱也没什么不好,生的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用不是浪费了? 就凭傅凛知这狗东西对她念念不忘,看到一张和她一样的脸忍不住收藏来看,他对自己这张脸应该是满意的。 第159章 她心里有些发堵,又说不上来为何堵。 傅凛知平静地望了她一会儿,在他的腿没废之前,他的确是时常饮酒,自从出了那事之后,便极少再喝。 当然,也没人敢劝他,眼前的人是第一个。 敛下眸中幽暗难明的情绪,傅凛知唇角一松:“没什么不愿的,皇后想喝,那朕便奉陪到底。” 虞甜闻言,唇角便一下子绽开,眼里也泄出星星点点的光。 她十分心机,仗着傅凛知没注意她的动作,给傅凛知倒的酒斟的满满,自己的酒杯只有浅浅一层。 虞甜神色自若将多的那杯递给他,脸上挂着无辜的笑:“陛下请。” 傅凛知捏着那酒盏,漫不经心打量着,突然出声:“这么喝也没什么意思。” 虞甜心里一跳,下意识以为他要反悔,警惕地望向他:“陛下的意思是……?” 他抬起头来,眉眼含着似笑非笑:“不如添点彩头。” “彩头?”她疑惑地睁大了眼。 傅凛知手腕间的红珠轻轻碰撞,衬得他本就白皙的肌肤冰肌玉骨一般,他懒洋洋垂眼,语气慵懒随意:“一人问一个问题,前提是回答问题的人必须说的是真心话,如若不愿意回答,那就喝酒。” 这不就是真心话大冒险? 虞甜眉眼间闪过一丝犹豫,迟疑着没吭声。 傅凛知斜了她一眼,轻轻哼笑一声:“撑到最后的人,可以向对方提一个条件。” 这句话一出,虞甜立马心动了! 能向傅凛知提条件,本身就是巨大的诱惑。 不过…… 明亮的烛光跳跃在她的眼底,她试探地问:“不知,陛下酒量如何?” 傅凛知唇角细微地翘了翘,复又压下去,眉尖微微一蹙:“勉强。” 虞甜估摸了一下,没法拒绝这个从天而降的诱惑。 她的酒量她不太确定,不过应该算不得很差? 她不一定就比傅凛知先醉嘛,再者,再不济她还可以作弊! 人都有赌徒心理,虞甜被眼前的诱惑所迷惑,咬了咬牙一狠心,答应了这个要求。 反正她又不吃亏! 傅凛知得到毫不意外的答案,眼里添了一丝愉悦,为表诚意,他还让虞甜先问问题。 虞甜懵了一下,舔了舔唇认真琢磨起来:她目前最好奇的莫过于那份名单,不过自然不可能这么直白地问出口,她又不是傻子。 她想了想,不着痕迹打量着傅凛知,轻声开口:“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为什么那么僵硬?” 这也是她好奇已久的。 傅凛知迎着她明亮的大眼睛,怔了怔,淡淡开口:“因为他的母亲。” 虞甜一愣。 这是傅凛知第一次主动开口提及过去,她还要追问,对方却扫过来:“这已经是一个问题了。” 虞甜:“……” 好嘛,奸诈狡猾的狗皇帝! 第一个问题这就被他糊弄过去了,接下来的问题一定要更难才行! “换朕了。”傅凛知眼神平静,迎着他的目光,虞甜的心不由得也跟着一紧,几乎称得上严阵以待。 傅凛知问:“你为什么进宫?” 虞甜心道:来了。 这时候她反而不那么紧张了,她认真地想了想,开口:“因为陛下。” 这个答案有些模凌两可,容易让人产生误会,可又的确不能算她撒谎。 傅凛知眼眸幽深,许久才出声:“你问吧。” 虞甜咬了咬唇,对上他的眼神,决定更胆大一些:“陛下最害怕什么?” 这已经不仅仅是胆大了,她在试探傅凛知的底线。 皇帝会有怕的东西吗? 傅凛知盯着她,眼前突然掠过一幅画面。 一身红衣的女子决然地从高楼跃下,如一只苍凉凄美的蝶。 他蓦地低头,一言不发将杯中酒饮尽。 虞甜:? 她望着那盏空酒杯,回过神来,也可以理解,皇帝嘛,哪愿意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于人前? 即便对方真敢说,她也不一定真敢听。 目的达到,虞甜心里还有些高兴,又忍不住揣测傅凛知会问什么刁钻的问题,暗暗提防。 谁知对方却问: “乞巧节那日在湖边,你许了那么多愿望,有一个是和朕有关的吗?” 虞甜愣住,呆呆地望向他。 第140章 后悔 这是什么问题? 虞甜有些愣,她顿了一会儿,仔细回忆一番,诚实地道:“没有。” 那花灯上的愿望,除了关于傅明礼的是认认真真求的,其他的她都写的敷衍极了。 毕竟谁一时半会儿能想出那么多愿望啊? 回味过来,多少又有些心虚。 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那七盏灯都是傅凛知给她买的,可她许的愿望,却没一个和他有关。 这么一想,是有些忘恩负义了哈…… 可这也不能怪她吧? 那会儿她跟他……又不熟。 虞甜小心翼翼观察着傅凛知的脸色,他神色出乎意料的平静,眉眼疏淡,她也瞧不出来他这会儿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她不禁有些忐忑。 傅凛知不会就不玩了吧? 那她辛辛苦苦这么一场,不是白费了? 第160章 好在傅凛知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小肚鸡肠,他偏了偏头,语气波澜不惊:“继续吧。” 这个话题就这么掠过去,虞甜摸不准傅凛知为什么会提起,这会儿心里又在想什么。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然而她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专心琢磨了起来。 “陛下有什么特别后悔的事么?” 傅凛知唇角抿了抿,眼神有点沉,盯着她半晌,一言不发又自罚了一杯。 他微仰着头,眸光发怔。 突然想起许多年前,他在皇家猎场遭人设计,被无数黑衣人围剿,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眼睁睁看着黑衣人逼近,只能绝望等死。 头顶突然落下一道声音: “喂,需要帮忙么?” 他诧异地抬眸看过去。 那是一个明媚春日。 风轻云淡,细碎的阳光穿过枝叶缝隙,为少女洒了一层碎金的光。 她一身红衣,懒洋洋支腿坐在树上,手里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笑盈盈望着他,眼里藏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阳光明媚炙热,不及她眼底的光,柔和明亮。 烈酒入喉,舌尖蔓延开几分苦涩余味。 傅凛知眸光混沌地想,他后悔什么呢? 后悔没有在那一刻起,就把他的月亮彻底私藏。 他怎么能给她逃脱的机会呢? 傅凛知垂眸,眼底黑雾逐渐滋生。 虞甜瞥见傅凛知泛红的眼角和低垂的睫毛,眸光倏地一顿,莫名有些心虚。 总感觉欺负了他一样。 虽然,她的确是在欺负他。 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故意问一些刁钻的问题让他答不上来。 虞甜想了想,要不下个问题问个简单的吧? “你爱过什么人么?” 虞甜怔了怔,抬头,看向傅凛知。 他依旧是垂着眸的姿态,因为喝了酒,眼角洇着薄红,少了几分冷淡薄情,多了说不出来的风流意态。 只是他的神色很是平静,平静地让虞甜以为,刚才那个问题不是他问的。 内心有几分古怪,虞甜想了想,眼睛一亮:“阿昭算吗?” 傅凛知掀眸看她,眸光懒懒:“不算。”他顿了一下,补充一句,“男女之情。” 虞甜:“……” 这个问题问的。 怎么着,她还敢当着他的面说爱过别人么? 这不是找死吗? 虞甜认真想了想,纠结地咬了咬唇,最终心不甘情不愿端着酒杯喝了一口。 她闷闷道:“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因为她失去了一段记忆。 她也不知道,在那段不为人知的岁月里,她有没有爱上过什么人。 虞甜盯着傅凛知这和傅明礼极为相似的眉眼,眼神怔怔。 傅凛知眸光深了深,没有说话。 酒比想象中要烈的多,即便只喝了一口,虞甜的脸颊也稍稍红了,她晶亮的眸盯着傅凛知,殷红的唇瓣轻轻勾起:“陛下是在担心什么吗?” 她好像抓到了什么把柄,有些控制不住的小得意。 傅凛知眉心稍蹙,不冷不淡瞧着她。 虞甜捧着下巴看着他笑,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娇憨:“臣妾对陛下忠心耿耿呢,肯定……肯定不会给陛下戴帽子!” 傅凛知淡淡瞧着她,良久轻呵一声:“你倒是敢。” 虞甜没听清,她觉得脸有些热,盯着傅凛知瞧得认真。 他为什么脸都不红一下? 噢……有些人喝酒不上脸。 “陛下醉了么?”她歪着头问。 傅凛知:“尚可。” 虞甜认定了他是在强撑。 笑话,她只喝了一口都有点晕,他怎么可能不醉! 虞甜没有再为难他,问了个简单的问题:“陛下喜欢什么?” 她这个问题问的广泛,答案也可以有许多种。 喜欢什么颜色,吃食,动物…… 那可选择的多了去了! 可对面的人没说话。 她有些不解地抬眸,发现傅凛知正在看她,眼底好像有许多情绪,明明灭灭,可不等她去捕捉,他倏而垂了眼,兀自倒了一杯酒,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虞甜:“……” 虞甜:??? 虽说帝王的喜好不能轻易为外人所知,可你这是不是也太谨慎了点儿?! 她鼓着腮帮子瞪他,一时间又说不出什么话。 虽说结果是她想看到的,可她怎么就这么气呢? “该朕问了。”傅凛知似是没看出来她的不满,支着下颌懒洋洋瞧她,思忖片刻,慢慢开口,“你有做过什么后悔的事吗?” 虞甜愣住。 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 她握着匕首,眼睛也不眨地捅进傅凛知的胸膛。 明明只是一帧记忆碎片,她也没有任何印象。 可是某一刻,她的心脏还是猝不及防抽痛了一下,像针扎进去,泛起细密的疼。 尤其是傅凛知的反应,他在那一刻是震惊且不敢置信的,可他没有推开她,而是握着她的手,将那匕首捅的更深。 虞甜不知道那算不算后悔。 可她能感觉到,她在难过。 第161章 系统说她恨傅凛知,可如果真的那么恨,为什么会难过呢? 心里一阵窒闷,虞甜抿紧了唇,迅速垂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因为动作太急,她甚至忘了自己的小心机,要一口一口地喝。 傅凛知神色平静地望着她,瞧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泪光,不知是喝太急呛到还是想到了什么。 他敛起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41章 不干人事 一室寂静。 只有虞甜捏着杯子磕在桌面发出的碰撞声,她喘息有些急促,眼底的清明也逐渐褪去。 傅凛知抬起眼睫,安静地注视着对面的人。 “你醉了么?”虞甜第二次问。 她晃晃脑袋,潮湿的眼里跃动着破碎的光,朦朦胧胧,像起了雾的湖泊,澄净中带了点缠绵愁绪。 即便脑子不清醒了,可还记着自己的目的。 傅凛知摇摇头,平静开口:“你醉了。” “胡说!”虞甜皱着眉,想也不想地反驳。 她竖起三根手指,神情严肃:“我才喝了两口,怎么可能醉!” 傅凛知:“……” 他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唇角蓦地一松,温和又纵容:“好,你没醉,是我醉了。” “这还差不多。” 得到想要的答案,虞甜满意地点点头,她觉得脑袋出奇的沉,像支撑不住重量似的,只能趴在桌上,用双手托住下巴。 这样一来,她和傅凛知的距离拉的更近了,也更方便打量他。 她眼眸稍稍聚焦,定在傅凛知脸上,专心致志地瞧,灯下看美人,总是别有一番滋味。 她的眸光炙热而大胆,不带丝毫遮掩,仔细描摹过他深邃的眉眼,如山峦起伏的鼻梁,淡薄微抿的唇,锋利的喉结…… 再往下,被齐整的衣襟遮的严严实实,看不到了。 虞甜不禁有些遗憾。 她这双眼睛生的圆而大,睫毛细长浓密,眼尾略微上翘,眼底黑白分明,给人一种纯粹无辜之感。 这样盯着人看的时候,难免让被看的人有些招架不住。 傅凛知微微错开视线,嗓音沉静,听不出什么变化:“怎么了?” 虞甜还未说话,眸先弯了起来,她反应似乎比平日里略迟钝些,隔了十几秒,语气才慢吞吞地开口: “突然发现,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语调微微上扬,不似平日的温柔款款,有几分……调侃的意味,不太正经。 傅凛知长睫微颤,慢条斯理翘了翘唇,正思考着上一次夸他好看的人,坟头草有几丈高了,就听虞甜慢了半拍嘀咕: “和狗皇帝还挺像。” 他神色微妙地一僵,缓缓抬眼看过去,眼底有深晦难明的光掠过,他似乎是笑了一下,慢腾腾的疑惑:“狗皇帝?” 她私底下就是这样叫他? 脑子混沌的虞甜没发觉危险的逼近,她的感官像是被一层薄薄的纱给封印,思考变得迟钝,只凭着直觉行事,重重地点头,一字一顿强调:“狗皇帝。” 傅凛知眸光幽深瞧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这个称呼并不陌生,许多来刺杀他的人,都是这样说的,诸如什么—— “狗皇帝拿命来!” “狗皇帝受死吧……” 只是从她嘴里说出来,还挺新奇。 毕竟,她平日里装的太乖了。 “为什么这么说?他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吗?”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寻常聊天一样。 虞甜难得有倒苦水的冲动,压根儿忘了对面坐的就是她口中的“狗皇帝”本人。 她开口,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多了一丝沉痛: “狗皇帝,不干人事。” 傅凛知:“……” 他神情微妙:“哦?” 只是一个字,却仿佛打开了虞甜的话匣子一般,她掰着手指头细数对方的罪行:“第一次见面就掐我脖子!” 傅凛知顺着她的话,很顺利地回想起来那副场景。 他上一秒还在战场厮杀,昏迷多日,醒来便觉察到有人靠近,第一反应就是扭断对方的脖子。 直到看到这么一张脸…… 他没想到虞甜表面上看上去不在意,实则暗地里把这件事记了这么久。 眉眼掠过淡淡尴尬,他不着痕迹清了清嗓子,淡定附和:“那确实干的不是人事。” “是吧,你也觉得吧?”有人附和,虞甜的倾诉欲瞬间达到顶峰,神色也义愤填膺起来,“那么一个如花似玉,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他竟然下得去手!” 傅凛知:“……” 倒也不必如此自夸。 对上虞甜强烈期盼的眼神,沉默半秒,他出声:“你说得对。” 虞甜瞬间激动起来,下巴磕在桌上,她低呼一声,他抬手去扶,被虞甜不在意地推开,继续掰着手指数他的罪行:“还有还有,成日顶着一张冰山脸,吓唬谁呢!姑奶奶是被吓大的吗?” 傅凛知摸了摸脸若有所思:“你继续。” 虞甜:“动不动就威胁我!” 傅凛知:“嗯,还有呢?” 虞甜声音低下来:“欺负阿昭!” 傅凛知:“……我哪儿欺负他了?” “就有!”她垂着眼睫,有一瞬间给人一种,她这会儿很难过的感觉。 第162章 虞甜确实很难过,她一想到傅明礼在爹不疼没有娘的岁月里遭受过的苦难和冷眼,她就觉得喘不上气。 她自己就是无父无母,太懂那种感受了,可她没有想到,她的儿子竟然也走上了和她一样的路。 傅凛知沉默一会儿,静静端详着她,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你很在乎他,为什么?” 为什么? 虞甜眉眼间掠过苦涩和迷茫。 因为,那是她的孩子啊…… 她张了张唇,却哑了声。 可她不敢肯定,阿昭是否想认她这个母亲。 在他眼里,她“死”了那么多年,缺失了他那么些年的成长岁月,如今却突然冒出来。 这对他而言,未必是好事。 所以即便她知道了真相,却没有考虑过要告诉他,或者说,不知道怎么告诉他…… 傅凛知从她的沉默里看出了什么,面无表情勾了勾唇。 很好,好得很。 想起了阿昭是她儿子,却没想起他么? 是没想起,还是不在意? 他的眼睛如一汪深潭,有什么慢慢起伏,汹涌,最后归于沉寂。 “灌醉我什么目的?”他冷不丁开口。 他知道答案,就是想听从她嘴里说出来。 虞甜从思绪里抽身,眼神懵然,呆呆看了他一眼,她认真回想一番,语不惊人死不休:“色诱。” 意料之外,傅凛知明显愣了一下。 紧接着,他扯了扯唇:“好啊。” 第142章 反了天了 说的时候理直气壮,可具体怎么色诱,虞甜并不是很清楚流程,毕竟这事儿她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虞甜看着傅凛知就那样懒散随意而坐,一副任她为所欲为的模样,心尖忽地有些痒。 老实说,傅凛知的长相并不是她的审美。 她喜欢温润如玉,又带点洒脱不羁的侠气,就像那个谁……巫隐,仿佛是照着她的审美长的! 傅凛知,他确实生的好看,可美的十分具有攻击性,有棱有角,还带着刺,美丽的外表下,藏着看不见的危险,并且他并不屑于掩藏这种危险。 但虞甜的确有被蛊惑,像是看到了话本子里的男妖精,克制不住地被诱惑。 她不自觉地身子微微前倾,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直直望着傅凛知,唇红齿白,十分无辜地问他:“然后呢?” 然后该怎么做? …… 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谁色诱谁。 傅凛知目光往下,添了几分意味不明:“要我教你?” 虞甜点点头,她不会了。 他眸光微动,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这会儿倒真有些意动,不知道想到什么,他低声问: “铃铛呢?” 虞甜懵了懵,仰头看他,眼里疑惑。 铃铛? 什么铃铛? 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脚上,虞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电光火石间想起什么,大大咧咧将裙摆往上撩了撩,晃动脚腕,阵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她恍然抬头:“你说这个吗?” 傅凛知没说话,静静望着她的脚。 她沐浴过,没有穿袜,裙摆微微撩起,露出一截小腿,白皙纤细的脚腕,以及腕上的金铃铛。 她的足生的小巧秀气,无知觉地晃动着,铃铛发出连绵不断的声响,因材质特殊,并不刺耳聒噪,像一支杂乱无章的曲子。 虞甜似乎是觉得好玩,一边摇晃着脚听那清脆的声音,一边亮晶晶地望着他:“好看吗?” 不知道她问的是铃铛,还是别的。 视野里,她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喉尖轻轻滚动,眼底闪过狡黠的光,笑嘻嘻开口:“定是好看的吧?” 可能因为太过得意忘形,老天看不下去,身子没稳住,一下子扑了过来,眼见着要摔到地上,虞甜来不及反应,脸上还有些茫然。 傅凛知冷眼瞧着,在她要摔下去的前一秒纡尊降贵伸手一捞,被微润的冷香扑了满怀。 虞甜坐在他腿上,勾住他的脖子,笑得眉眼弯弯,像恶作剧成功一般,满是得意:“上当了吧?” 傅凛知身子微微一僵,抬眼看她。 她这会儿应该是真醉的厉害,脸颊晕开绯色,双眸波光荡漾,却有些涣散,呵出的热气吐在他脸上,透着淡淡酒香,以及她身上的香。 他知道她酒量奇差,所以应承的痛快,想给她个教训,这会儿看来却是自讨苦吃。 醉的是她,他很清醒。 傅凛知眼睫颤动一下,耷拉着薄薄的眼皮面无表情:“下来。” 这副模样其实很能唬人,清醒状态下的虞甜是绝对不敢和他对着干的,连滚带爬就得起开。 可这会儿她脑子里一团浆糊,做事全凭喜好。 若是好声好气哄着她还好,傅凛知这副冷冰冰不耐烦的模样,成功激起了她的叛逆心。 她摇摇头,语气坚定:“我不!” 说完,还挑衅般搂的更紧了。 她挑了挑眉毛,话音不满,“你叫我下来我就下来,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我就不下来!” 她很大声地说。 傅凛知:“……” 额角青筋微微跳动,他扯出个冷笑:“反了天了。” 下一秒,身子蓦地一僵。 只因虞甜抵着他的额头,若有若无哼了一声:“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打我?” 第163章 傅凛知:“……” 原来她也知道自己招打。 柔软的气息喷洒在他面上,他盯着她的眼睛,没动弹。 她觉得自己可聪明,猜到了他的想法,得意地逼逼赖赖:“你要是敢打我,我就掐你脖子!” 她摇摇头,语气一本正经:“男人不能对女人动手的!打女人的那都不是男人!” “唔?你怎么不看我,是不是被我说中心虚了?” 虞甜垂眸看他,没一会儿又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奇地睁大了眼:“诶,你睫毛真长!我可以拔两根吗?就两根!” 傅凛知:“……” 他终于忍无可忍:“能不能闭嘴?” 虞甜垮着小脸,幽怨地瞪他:“嚯,你嫌我吵,我哪里吵了?有这么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大美人陪你唠嗑,你就知足……唔!” 虞甜被他摁住脑袋,一个天翻地覆,并不算温柔的吻落了下来。 她眼睫迅速颤了几颤,眼睛睁得滚圆,像是呆住了,一动不动盯着他。 他的唇有些冰冷,像是融化的雪,带点横冲直撞的暴烈,逃不开,躲不掉,只能被动地承受。 宕机的大脑重新启动,虞甜下意识挣扎起来,她不太喜欢这个姿势,腰不舒服。 然而她的力道实在微不足道,加上喝了酒浑身软绵绵的,还未反抗便被镇压。 虞甜只能蹬着腿,脚腕上的铃铛发出阵阵声响,清越入耳,像是碎珠落玉盘,泠泠作响。 身上的人动作停滞一拍,然后像是受到刺激一样,更凶狠了。 虞甜双眼呆滞:“……” 禽兽啊! 她索性不再挣扎,安静躺平,仔细打量起了身上的人。 望着傅凛知紧闭的眉眼,虞甜莫名觉得这幅画面有点熟悉,好像以前也有过。 唔,具体是多久以前呢? 她脑袋昏沉沉的,意识也逐渐迷糊,慢慢阖上了眼。 傅凛知感觉到她的顺从,动作也慢慢温柔下来,结束了这缠绵的一吻,再睁眼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虞甜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睡着了。 着了。 了。 “……” 这简直是对他赤裸裸的挑衅。 他深吸一口气,几番隐忍,克制住把她掐醒的冲动,冷眼盯着她半秒,然后憋屈地两人抱到了床上。 虞甜沾了床便就地一滚,自发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拿屁股对着他。 傅凛知:“……” 他转身,盯着紧闭的门,唇角扯出个冷笑,手腕蓦地翻转。 “砰——” 门打开,几道身影叠罗汉似的摔了进来。 第143章 父凭子贵 跌在地上的几人低呼一声,你抱怨我我抱怨你。 惊蛰抬手在小六子腰间一掐:“都怪你,非要凑那么近!” 小六子直呼冤枉。 拂月回过神来,连忙将傅明礼给扶起来:“殿下没摔着吧?” 李有福揉着老腰正要埋怨,抬手对上傅凛知的眼神,顿时一怂。 他就不该上这条贼船! 傅凛知冷笑一声:“挺热闹啊。” 一行人顿时动作一僵,齐齐埋下头。 傅明礼攥了攥手指强作镇定,抬起头来:“是儿臣的主意,父皇要怪就怪儿臣吧!” 他得知父皇今晚要留宿坤宁宫就特意赶来了,没想到来的却不是时候。 但他又实在好奇父皇对虞甜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这才怂恿着几人一起听墙角。 当然,他们答应的也很痛快就是了。 惊蛰飞速抬头觑了他一眼:呜呜呜太子殿下果然够义气! 拂月紧张地攥着衣袖,眼里闪过担忧。 李有福脸上闪过懊恼之色。 被逼迫的小六子委屈,但小六子不说。 傅凛知扯了扯唇,眼神讥讽:“急什么,你以为你能逃得掉?” 傅明礼:“……” 看着眼下这乌泱泱的一群人,傅凛知抬手按了按眉心,语气忍耐:“都滚出去站着。” 于是一个个乖如鹌鹑地出去罚站了。 傅凛知瞥了眼睡的正香的虞甜,在原地定了片刻,半是隐忍半是不耐地上前,除去她的鞋,卸了她头上的钗环。 长长的发丝勾住了一支金簪上的蝴蝶,加上她睡的姿势不方便取,傅凛知以手托起她的头,动作添了几分小心翼翼,这才成功取下那支簪子。 尊贵的皇帝陛下伺候起人来竟然没有一丝生疏,若是让人见了必定要大吃一惊。 虞甜毫无知觉,安静地阖着眼,白皙的脸蛋透着淡淡的粉。 傅凛知看了一会儿,拉起薄薄的被子给她盖上,转身出了门。 院子里,鹌鹑们按照身高由矮到高排排站着,十分乖觉地低着头听候发落。 罪魁祸首傅明礼更是十分有自知之明,低眉垂眼抿了抿唇:“和他们无关,一人做事一人当,父皇要罚就罚儿臣吧。” 傅凛知闻言目光落在他身上,小小的人站在那儿,脊背却挺的笔直。 他想到虞甜的话,不禁垂眸思考,他是不是真的对这个儿子过于苛刻了? 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傅明礼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倒是有些惴惴不安。 父皇又要怎么罚他? 关禁闭还是罚跪? 第164章 倒不是害怕,可他才解了足没多久……这样一来,不是又好长一段时间看不到她了? 一派寂静中,傅凛知淡声开口:“下不为例。” 嗯……? 傅明礼诧异地抬起头来,眼里还透着淡淡茫然。 其他人也惊讶万分。 傅凛知不耐地蹙眉:“还不快滚?” 他想,他果然做不来慈父。 抿了抿唇,傅明礼唇角克制地稍弯一下,眼睛亮亮的:“儿臣谢过父皇。” 傅凛知冷哼一声进了屋。 李有福眼神若有所思:“陛下今天心情很好吗?” 他摇摇头,喃喃自语,“瞧着也不像啊。” 白日里才处置了一个大臣呢。 奇怪,没被骂居然还挺不习惯的。 拂月眉开眼笑,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看来咱们都是沾了太子殿下的光呢!” 惊蛰眨了眨眼睛:“没错!” 傅明礼眸光怔怔:我么? …… * 虞甜醒来的时候是在半夜,渴醒的。 屋里燃着烛光,落在床幔上的影子轻轻摇曳着,安静的出奇。 她仰面躺了一会儿,脑袋放空盯着那影子,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之前的事,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傅凛知呢? 他们不是在拼酒么? 她先醉了??! 虞甜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她趿着鞋下了床,着急忙慌地走出几步,在美人榻上瞥见了傅凛知的身影。 虞甜脚步顿住,下意识放轻了声音,慢吞吞走上前。 傅凛知睡着了,长睫覆盖在眼睑上方,醒着时总是冷淡的眉眼,这会儿被暖色烛光一照,竟有些温柔。 虞甜蹲下身来,仔仔细细打量他,看着看着就有些不平衡起来。 他的睡相很好,随意一躺瞧着都赏心悦目,近看肌肤细腻,连毛孔都看不到! 虞甜胆大包天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他的眉心:“啧,酒量不好还敢跟姑奶奶拼?这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 指尖的触感有些微妙,她手指不自觉往下,沿着起伏的鼻梁,不小心落到他的淡色薄唇上。 过分柔软的触感让虞甜怔了怔,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幅画面: 傅凛知似乎……亲了她? 她惊吓地收回手,捂住嘴一脸惊悚。 不是吧? 她已经丧心病狂到做这种梦了吗?! 没错,虞甜认为那只可能是梦。 傅凛知怎么会亲她? 心脏怦怦直跳,虞甜眼神呆滞,久久无法平静。 她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就因为知道面前这人是她儿子亲爹,所以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父凭子贵??! 摇了摇头,虞甜眼神惊恐:这他娘的也太恐怖了! 她盯着傅凛知这张脸,开始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 傅凛知不丑,相反长得还很好看,她yy一下也很正常! 是个人都会这样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成功说服了自己,虞甜那颗乱跳的心脏这才平复了些。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略有些复杂:“果然是蓝颜祸水!” 傅凛知的指尖微微动了动,不过虞甜并没有注意。 “哦对,差点儿忘了正事!”她盯着面前的人,暗道一声得罪了,然后伸出罪恶的爪子,在他身上摸了起来。 虞甜心想,那名单对傅凛知来说应该很重要,探子几次无功而返,兴许他会随身携带也说不一定。 摸到傅凛知胸膛处似乎有硬物,虞甜眼睛亮了亮,她小心翼翼将脑袋探过去,瞥见明黄的一角。 虞甜:!!! 天助我也,胜利就在前方! 虞甜刚伸出手,却不防傅凛知突然一个翻身,她一脸懵逼地被压到了榻上。 第144章 被美色迷惑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处,虞甜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挺直了身子像一条僵硬的死鱼。 她屏住呼吸,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没等到动静,这才大着胆子将眼睛眯开一条缝,侧头看了过去。 傅凛知依旧紧闭着眼,没有醒来的迹象,虞甜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心道自己未免太大惊小怪。 他醉的不省人事,哪有那么容易醒? 这个角度看过去,傅凛知的睫毛可真长啊! 睫毛精! 虞甜的手蠢蠢欲动,好想拔两根。 她终究是克制住了,眼下又犯了愁。 被傅凛知的手臂压着,她上半身动不了。 虞甜尝试着推了推,身上的人沉的跟石头似的!根本推不动! 她咬了咬唇,慢慢小幅度侧过身子,正对着他的脸。 太近了。 虞甜突然脸有点热,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把它归根于酒还没有醒。 信封近在咫尺,虞甜眼睫颤了颤,抬手,很容易地取了出来。 她慢慢将那信纸展开,望着上面的内容,陷入了沉思。 这确实是一份名单,名单上的名字很长一串,细看下来让人心惊,这么多都是安插的探子? 不能够,应该只是傅凛知怀疑的人选。 虞甜拧了拧眉,匆匆将那些名字过了一遍,然后将信纸塞回傅凛知怀里。 第165章 她当然没有那么傻,企图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拿走这份名单,这不是明摆着说她有问题么? 她静静望着傅凛知的面容,心里一动,慢慢抬手,摸上了他的衣襟。 她突然想看看那道疤。 衣襟敞开,白皙的肌肤让她微微晃了眼,紧接着,被一道疤痕吸引了注意力。 靠近心脏的位置,偏一分都会要了他的命。 之前傅凛知沐浴的时候,她曾见过这道伤疤。 那时她还猜想,能在他身上留下这疤的人,对他来说一定很特别。 可她万万没想到,留下这疤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多恨傅凛知,可指尖凹凸不平的伤疤,却让她产生了一丝动摇。 如果不恨,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 虞甜眼里闪过一抹恍惚,把匕首刺进他胸膛的那一刻,她在想什么呢? 她回想起自己那双漠然的双眼,里面的情绪并不是单纯的恨,似乎还有更复杂的东西。 可她无论如何也窥探不到了,好像隔了一层薄薄的纱,再往里一步就能揭开,可她只能止步于此。 不知为什么,在这一刻,虞甜有种强烈的冲动,想恢复那段记忆。 她感觉到掌心下有力的跳动,如同抽丝一般,心脏织起了一张名为惆怅的网。 她在这样复杂的情绪里生出困倦,慢慢睡去。 等她呼吸平稳后,本应该睡着的傅凛知却慢慢睁开眼,幽深的眸定定注视着她,很久,很久。 他抬起手,拭去她眼角的一滴晶莹。 就这样吧。 * 次日虞甜醒来,已经不见傅凛知的身影。 她听着拂月说:“陛下走时留了话,说欠娘娘一个条件,可以随时来找他。” 拂月说完,就见自家娘娘弯眸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的模样,如同春日被风吹的起皱的湖面,也像千树万树的梨花一夜绽开,直让看的人,也跟着心情愉悦起来。 虞甜稍稍敛了笑意,唇角依旧轻轻勾着。 她开口:“你去帮本宫备好纸墨笔砚。” 拂月依言去准备。 虞甜坐在案前,望着空白的纸张,缓缓提笔。 她的字并不算漂亮,甚至算不得工整,只勉强能看。 却是一字不漏,将从傅凛知那里看来的名单全默了出来。 虞甜盯着这上面的名字半晌,转而拿起了另一张纸。 *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进了养心殿。 “陛下,这是从坤宁宫截下的信鸽。” 傅凛知抬眸,季明轩上前两步,慢悠悠取下鸽子腿上绑着的竹筒,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递给傅凛知,轻笑一声:“表嫂动作挺快啊。” 傅凛知未置一词,眉眼有些冷,季明轩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便讪讪闭了嘴。 那日他去坤宁宫,是故意泄露给虞甜关于名单的下落,借此试探她会怎么做。 只是如今真相摆在眼前,到底还是有些惋惜。 他表哥好不容易对一个女子另眼相待,没想到那人接近他却是别有企图。 季明轩心底微微叹息,却见展开信纸的傅凛知神色有些微妙。 他挑了挑眉,连忙凑过去看,先是被那歪七扭八的字惊了一惊,待看清内容,突然“咦”了一声。 “奇怪。”季明轩皱着眉头,眼神有些不解,“这份名单,好像和表哥你的那份不一样?” 他也看过那份名单,所以才会有此疑问。 虞甜誊抄的这份,和之前那份的重合度很低,只有七八个的样子。 傅凛知将纸放在桌上,眉眼瞧着有些放松,他语气淡淡:“这份名单,是她自己编的。” “哈?”季明轩惊讶极了,不解地皱眉,“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故意给对方误导的信息,难不成…… 季明轩猝然瞪大了眼:“难不成表嫂早就知道我们在试探她?!” 傅凛知看过来的眼神隐约透着嫌弃:“你就想到了这个?” 季明轩眨眨眼:“那不然呢?” 指节在桌面轻叩两下,傅凛知唇角微翘:“前两日,她找惊蛰要了一份朝廷所有官员的名单。” 季明轩越发困惑,歪了歪头:“所以呢?” 傅凛知对他的脑子不抱什么希望,懒懒垂了眸,盯着那信纸瞧:“从头到尾,她就没有想过要把真正的名单给传递出去。” 季明轩缓缓张大了嘴:“好家伙,双面间谍啊!” 他默默消化了这件事,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好奇:“可表嫂为什么要这么做,难不成……她是被表哥的美色所迷惑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她受制于人,性命都握在别人手上,却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传假消息,除了被美色诱惑昏了头,他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傅凛知缓缓抬眸,唇角轻轻抬了抬:“不会说话,舌头就别要了。” 季明轩:“……” 第145章 朝生 季明轩神色讪讪摸了摸鼻子,不明白自己怎么又说错话了? 不过傅凛知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错,只是淡淡警告了句,并没有要跟他计较的意思。 傅凛知托着下颌好整以暇欣赏了一会儿虞甜的“大作”,慢条斯理将信折叠好,重新塞回了竹筒,拴在信鸽的腿上,神色淡淡:“放了。” 第166章 影卫上前双手捧着接过信鸽,低声称是,然后又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季明轩和傅凛知。 季明轩受不了这沉默,正琢磨着找点话题活跃气氛,傅凛知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抬眸看他一眼,长眉一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你怎么还在这儿?” 季明轩:“……” 心口被插了一箭。 他还想死皮赖脸再待一会儿,不然回去跟那老头子大眼瞪小眼,他又要想尽法子给他相看。 不待他开口,没一会儿,李有福领着一个老头进来:“陛下,到了针灸的时辰了。” 季明轩好奇地望过去,见那老头颇有股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形象,眼里顿时掠过一抹恍然:“这就是游京找回来的那位神医?” 菩提老道看了眼这位小侯爷,微微颔首,笑眯眯道:“正是小老儿,小侯爷好啊。” “你知道我?”季明轩微感讶异,克制地抿了抿唇,却还是难掩眼里的骄矜,“莫非本侯的威名已经扬名四海了?” 菩提老道闻言笑容更盛,正了正色,沉吟片刻,语气意味深长:“论纨绔浪荡,小侯爷称第二,确实没人敢称第一。” “……” 季明轩吃了个闷亏,有些不忿:“你这小老头……” “诶诶诶侯爷,可别耽误了正事!”李有福连忙出来和稀泥,朝着菩提老道使眼色。 对方也不再耽误,朝傅凛知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径直走上前:“还请陛下挽起裤脚。” 傅凛知不喜外人触碰,也不喜欢别人把他当成个废人,这是他第一次施针的时候就摸清楚的。 傅凛知面不改色,微微俯身,将裤脚一点点掀起,绷着一张脸淡道:“有劳先生。” 屋内渐渐没了声音,连一向爱插科打诨的季明轩这会儿也安静的出奇。 傅凛知出事以后,他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腿。 因为时日不长,他的腿并没有萎缩的厉害,和正常时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他肤色偏白,是以自膝盖以下蔓延开来的青紫色也格外的显眼。 右腿腿肚的地方有一条狰狞的疤痕,歪歪扭扭,好似蜈蚣一样,周围的皮肤颜色是不详的深紫色,那是战场上留下的箭伤。 自己的缺陷就这么裸露在外,然而傅凛知的神情却意外的平静,他垂着眸,好似在走神。 季明轩心里蔓开苦涩,喉咙好像被堵住了似的,慢慢攥紧了拳头,别过了头。 李有福垂着头,眼神也不敢往那边看。 在场唯二神态自若的菩提老道连眉毛都没皱一下,这副场面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他自顾自的取出金针面不改色往傅凛知腿上扎,没一会儿就把大暴君的腿扎成了刺猬。 季明轩看的倒吸一口冷气,三番五次想开口,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菩提老道观察着傅凛知的脸色,又实在从他那张面瘫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好问道:“陛下有什么感觉么?” 这话他每次扎针都要问上一次,得到的答案也不外乎都是同样的“没有”。 可这次却有所不同。 傅凛知微微皱眉,神色有些异样,过了一会儿他才出声:“有点痒,像是有很多只蚂蚁在咬。” 从骨头缝里透出的钻心的痒,让人难以忍受。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奇异的感受。 毕竟他的腿已经没有知觉这么久了,如今乍一有了丁点反应,哪怕是痛楚,也让他有种恍若隔世般的感觉。 菩提老道却笑了一声,捋了把胡子:“痒这就对了!这说明毒素慢慢在疏通,疼痛在所难免,陛下且忍一忍!有感觉是好事,若是没感觉,那才要头疼!” 季明轩皱了皱眉,忍不住开口:“陛下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菩提老道神情多了一丝凝重,过了一会儿他才缓声开口:“这种毒名叫朝生,自外邦传进来,在大齐境内很少见,老夫也是早年游历四方的时候偶然听闻,它还有个极为凄美动人的故事。” 季明轩闻言竖起了耳朵:“一个起名文绉绉的毒药,能有什么故事?” 傅凛知眼皮微抬,没有出声。 菩提老道叹了口气,徐徐道来:“据说有个男子与妻子极为恩爱,可是好景不长,男子得了重病卧床不起,一日一日消瘦下去,妻子四处求医无果,日日跑到寺庙磕头,她的诚意感动了神灵,神灵赐了她一味药,名叫‘朝生’。只要服下这药,男子的病就会好起来,可是作为代价,她的身体却会逐渐僵硬不能动弹,妻子二话不说,将药服下。” 季明轩瞪大了眼,无不感叹:“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傅凛知垂着眼睫,不知在想什么,没有说话。 菩提老道沉沉叹了口气:“药石或许可以治病,却医不了人心。” 季明轩正好奇他为什么这么说,就听他道,“男子的身体确实逐渐好了起来,一开始男子得知真相大为感动,指天发誓对妻子说永不负她,夫妻二人也确实恩爱了两年。” “可妻子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男子也从最开始的感激变成了后来的不耐,他开始觉得她是负担,是累赘,于是他心安理得的爱上了别人。” 季明轩听到这里不能置信,拍案而起:“这叫什么男人?!他难道忘了他的妻子是因为谁变成这样的吗?” 第167章 菩提老道摇摇头,像看个孩子一样看着他,眼神温和平静:“人心这东西,向来最容易消磨,你知道盲人恢复光明之后,第一件事是做什么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傅凛知轻声开口:“是扔掉拐杖。” “……”季明轩哑然。 第146章 暮死 菩提老道怅惘地点点头:“是啊,那男子忘记了病榻前结发妻子愁苦的眉眼,忘记了她四处求医的艰辛,也忘记了自己发誓永不负她的诺言。” “他爱上了别人,或许是因为那人肖似曾经妻子的年轻美貌,或许是她似曾相识的温柔小意,又或许是,他只是单纯的变心了。爱时说过的话,当然只在爱的时候作数,总之,他终于可以摆脱那个负担。” 季明轩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少年的心事总是直白,爱与憎都分明在他的眉眼。 他不喜欢这个故事,更十分憎恶那男子反复的行为。 这并不是什么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这只是一个女人所托非人,为爱不惜牺牲自己的悲剧。 感动吗? 不,甚至有点可笑。 当然自己都不爱自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她会被辜负的结局。 傅凛知眸光飘忽,思绪似乎已经不在这里。 “这个故事还没完,在妻子意识到丈夫另有新欢,整日以泪洗面的时候,神灵又出现了,它告诉妻子,它这里有可以让男子回心转意的药,如果需要可以给她,当然,她只需要付出小小的代价,不过这点代价对一个被抛弃的女人来说,已经微不足道。” 季明轩蹙起了眉,想说什么,又生生咽了回去。 那个蠢女人会心动么? 她那么爱自己的丈夫,应该会很心动吧? 可是值得么? 为了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将来有可能还会再次背叛自己的人。 他心里忽然很不舒服。 令他意外的是,菩提老道说:“女子平静拒绝了神灵的好意。她说,她并不需要丈夫回心转意了,她想让他付出代价。于是神灵给了她另一味药,名叫‘暮死’。这味药很是奇特,服下它的人并不会受到显著的影响,而与之同房的人,却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日渐虚弱,直至枯竭而死。” “妻子把药下到了男子的新欢身上,她恨那名抢了她丈夫的女子么?或许是恨的。可她更恨自己的丈夫。” 菩提老道讲完这个故事,舔了舔嘴唇,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一个小丫头听完这个故事以后的反应。 迎着光,她眯了眯眼,似乎是觉得这阳光有些刺眼了,抬手作挡,神情有点漫不经心: “朝生暮死,是个好名字,故事嘛,也是个好结局。辜负真心的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他笑骂她:“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情情爱爱!要换做是你呢?” 那丫头皱了皱眉毛:“我不可能辜负谁!当然,也没人敢辜负我!”这话她说的斩钉截铁。 “如若辜负了……”她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草药渣子,眼底映着光,唇角微微扬起,“那就以死谢罪呗。” 说这话的时候,她神情骄傲又漂亮。 菩提老道从回忆里抽身,忽地有些怅惘。 听完整个故事,季明轩沉默好半晌,慢吞吞开口:“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 待菩提老道收了针准备回太医署摸鱼,别的不说,皇宫里的珍惜药材是真不少,他都差点儿舍不得走了。 傅凛知叫住他,神情平静:“待会儿请先生去给皇后请个脉。” 听了菩提老道的描述,他觉得,虞甜体内的毒,像是“暮死”。 朝生暮死。 下毒的人,是否有所关联? 可他是在战场上中的毒…… 傅凛知的眼神逐渐沉了下去。 * 临时被抓壮丁,菩提老道很不高兴。 可他不敢当着傅凛知的面反驳,虽然他年纪大了傅凛知足足两轮多,可对方身上那股气势还是挺唬人。 他扭头看向李有福:“你们让我来的时候只说给皇帝看病,没说还有皇后啊!怎么两个病秧子凑一起啊?” 皇帝病了,这皇后听说进宫还没多久啊,怎么也有毛病?皇宫的风水是不是不太行? 李有福听了他这大逆不道的话,差点儿当场给人跪下。 他大惊失色地望了望周围,这才松了口气:“哎呦我的老祖宗,您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头说!” 菩提老道胡子翘了翘,瞪了瞪眼睛:“谁是你老祖宗!我可没这么大个孙儿!” 李有福:“……” 他先前听说这神医脾气不大好还不信,毕竟刚才在里面表现的还挺正常,没想到这就原形毕露了。 因着这人确实有几分本事,李有福也给足了尊重,笑眯眯道:“神医您有所不知,咱们陛下很是看重皇后娘娘,又听闻您妙手回春,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这才想着让您给瞧瞧。” 菩提老道眼里闪过不忿,唇角向下压了压:“看重?”他笑了一声,意味不明,“没想到你们陛下倒是个情种呢。” 这话有点刺,听着让人不太舒服,李有福皱眉去看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把疑惑暂且按下,打算回头和陛下商量。 眼瞧着坤宁宫到了,门口的拂月有些惊讶地迎上来:“李公公,您怎么来了?”她目光落到旁边的菩提老道身上,有些疑惑,“这位是?” 第168章 李有福笑眯眯为她介绍:“这是宫里新来的太医,刚从陛下那儿出来,顺道来坤宁宫请个平安脉。” 言辞间并未提及菩提老道的身份,后者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前几天不才请过吗? 拂月心底有疑惑,却也没多想,和和气气把人给请了进去:“二位稍等,容奴婢通禀一番。” “请脉?”虞甜回过头来,挑了挑眉毛,“那就让人进来吧。” 傅凛知突然让人给她请脉,虞甜怀疑他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她也没在怕就是了。 一来,这身体里的毒怕是没那么容易就会被看出来,不然原主也不会安然无恙这么久。 二来嘛,对方若真能瞧出什么也挺好,省得她费心费力去琢磨。 有人愿意揽过这烂摊子,何乐而不为? 拂月很快将人迎了进来,虞甜远远瞧见一白胡子飘飘的老头,眯了眯眼唇角刚要弯起。 那老头见了她,却好似见了鬼的模样。 “啪”地一声,手里的医箱掉在了地上。 第147章 故人 李有福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菩提老道,语气试探:“神医?” 虞甜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看过去,不由一愣。 这老者看她的眼神好生奇怪,就好像……认识她一样。 可她仔细回忆一番,并未见过这么个人。 她不着痕迹皱了皱眉,站起身来朝前走了两步,神色温和,眼神恰到好处的疑惑:“这位是?” 她整个人沐浴在光里,整张面容也愈发清晰,菩提老道望着眼前的人,眼神一阵恍惚。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即便是孪生姐妹也不可能相似到这种程度! 他恍惚看到了那丫头笑眯眯望着他,左一句“老头”右一句“老头”的模样。 他教了她那么多东西,却也没能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师父”,想起来还挺不值。 可菩提老道深知,那丫头若还活着,此时也应二十出头,绝不可能是如今这副十五六岁少女的模样。 他眼眶发涩,连忙垂下头,弯腰颤着手将地上的东西拾起来。 有一样滚的比较远,恰好在虞甜脚边,她见老者佝偻着腰,看上去颇为艰辛,一时之间竟有些不忍,于是捡了起来双手递还:“老先生,您的东西。” 菩提老道听到她嘴里那句“老先生”,顿了顿,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缓缓将她手里的剪子接过。 他再抬起头来,又是一副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形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头子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进门的时候没看路被绊了一下,没吓到皇后娘娘吧?” 他抬起眼睛,这才能够近距离打量面前的少女。 住在坤宁宫,做这副打扮的,除了那位皇后娘娘不作他想。 他望着虞甜,满腹心绪尽藏于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让人瞧不出情绪。 虞甜觉得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在透过她看别的什么人,刚才古怪的行为也绝不是他口中“没看路被绊了一下”那么简单。 她按捺下心头若有所思,唇角微微一弯,语气温和:“无碍的。” 菩提老道眼眸稍黯,那死丫头才不会用这么客气的语气对他说话。 纵然知道眼前的人不可能是她,可还是难以抑制生出几分怅惘。 李有福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瞧了眼二人,转而又是一副笑眯眯弥勒佛的模样,为虞甜介绍起菩提老道:“皇后娘娘,此人是宫里新上任的太医,是奉陛下的命来给娘娘请平安脉的。” “新上任的太医?”虞甜瞧了眼菩提老道,有些纳闷,却也没多想,她点点头,“难怪瞧着眼生。” 她招待两位里头请坐,李有福却没有多待的意思,他拱手一礼,恭敬道:“奴才还要急着回去当差呢,就不叨扰娘娘您了,有机会再来讨茶吃。” 他不留下,倒是正合了虞甜的意,她没有挽留,让惊蛰客客气气将人送出去。 拂月为菩提老道沏了壶茶,这老头不大爱喝茶,更爱喝的其实是酒,然后他还是接过茶抿了一口,眉头不自觉轻轻一皱。 淡出个鸟! 不明白这又苦又涩的东西有什么好喝的? 倒还不如几文钱一碗的烧刀子。 虞甜不知他心中所想,慢慢开口,语气自然而然,像是寻常聊天:“太医是何时进宫的?” 菩提老道看了她一眼,语意含糊:“就前两日。” 虞甜点点头,观他坐姿,心中疑惑更盛:此人不懂礼数,不拘小节,身上还有股江湖气,这样一个人,傅凛知召进宫来做什么? 菩提老道见她垂眸不说话了,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小……皇后娘娘,还请把手伸出来,老头子为你诊脉。” 虞甜自然不会推拒,将手轻轻搁在了面前的矮几上,笑意温和:“有劳您了。” 菩提老道怪不自在,翘了翘胡子咕哝了“娘娘客气”,便沉下心来为她诊脉。 虞甜表面瞧着轻松,实则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 傅凛知让这人过来给她请脉,说明这人定然有几分本事的,既然有本事,想必也能看出她这副身子内里的玄机。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菩提老道便狠狠一蹙眉,像是不敢置信一般,凝神,神情多了几分慎重。 第169章 相比他的严阵以待,虞甜的姿态就算的上轻松了,她并不急着开口,只是在老头皱的越来越紧的眉毛,以及凝重的神色中,后知后觉,略有几忐忑担忧地开口:“太医,可是本宫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她不知是想到什么,眼眶微微红了,却强忍镇定,没有表现的太失态:“有话您直说无妨,本宫能忍受的。” 拂月见状,也配合地瞪大了眼,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太医,我家娘娘她,她到底怎么了?” 菩提老道没立即开口,他沉默地把了一会儿,确定了什么,这才缓缓收回手。 他看着虞甜,眉毛无意识皱了皱,迟疑片刻出声:“皇后娘娘,恕老夫直言,您之前的身子是不是不太好?” 虞甜愣了一下,点点头:“确实。”她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启齿一般,“实不相瞒,本宫从小身子便不太好,应该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为了养病,一直生活在江南,也是今年才回的盛京。” 这些都是大家知道的说辞,其实真实情况如何,虞甜自己都不清楚,她醒来以后脑子里完全没有原主的记忆,连原主性情如何,是个怎样的人也不清楚,也亏得身边的人对她不了解,就连拂月也是府上的,她回京以后家里才派给她的丫鬟。 菩提老道皱了下眉,却并不怎么意外:“娘娘可是长期服用过什么药物,又或者泡过药浴,身体才有所好转的?” 虞甜眼睫微颤,这话倒和徐清漓的说辞对上了。 她点点头:“家里四处寻医,为本宫请过许多大夫,药没少吃,药浴也是泡过很长一段时间的。” 菩提老道沉吟许久:“娘娘可还记得药浴的方子?” 虞甜摇头,她哪里知道这些? 便是原主,也不一定能记得。 第148章 一身药骨 虞甜说完,见菩提老道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神色不由有些忐忑:“太医,有什么问题么?” 菩提老道神色很是古怪,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徐徐开口:“娘娘有一身药骨。” “药骨?”虞甜皱了皱眉,头一次听到这个说辞,心里难掩吃惊,同时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菩提老道开口解释:“老夫也是听说,在某些地方,有人用毒蛇,毒蝎,毒虫等各种毒物,佐以药材熬成汁,然后制成药浴,让人泡在里面,泡上个九九八十一天,这样培养出来的人,叫‘药人’,不惧百毒,血肉皆可入药,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虞甜听着,心口一凉,手臂上的汗毛霎时立起,一时间胃里翻涌。 拂月更是深吸一口气,脸色煞白:“好恶心!这些人简直丧心病狂!” 一个大活人泡在那种至毒的东西里,想想就毛骨悚然! 菩提老道还要说什么,虞甜突然出声:“拂月,你去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 拂月知道自家娘娘是想支开她,她唇动了动,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娘娘的吩咐她需要照做便是。 拂月退出去后,菩提老道打量着虞甜,发现她只是脸稍稍有点白,眸光还算镇定,不由有些稀奇:“皇后娘娘,你不怕么?” 虞甜抬起眼睫,唇角扯了扯:“是有点恶心,不过命都快没了,这些也就顾不上了。” 菩提老道眼眸深了深,重新正视起面前的人。 虞甜也没管他眸中的异色,抿了抿唇:“那依太医看,本宫是‘药人’么?” 说起这个称呼的时候,她眉头微蹙,眼里闪过一抹厌恶。 这名字听起来简直不把人当人,仿佛只是一种货物。 菩提老道倒没隐瞒:“十有八九。” 虞甜心一沉。 她纤长的手指无意识紧攥,原主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菩提老道陷入回忆,自顾自的开口:“‘药人’极难培养,一百个里面有一个就算不易,大多都死在了培育的过程中。”他顿了顿,神色微妙,“娘娘根骨绝佳。” 虞甜扯了扯唇,不认为这是夸奖:“谢谢。” “不过,‘药人’一旦利用不好,也是毒,更别说,娘娘身体里被种了一种剧毒,名为‘暮死’。”菩提老道眼里闪过一抹复杂。 他以为有生之年,能见到“朝生”已属不易,却在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见到了“暮死”。 朝生暮死,两种失传已久的剧毒齐齐现身在大齐皇宫。 这是巧合吗? “暮死?”虞甜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眉眼怔了怔,“这是什么?” 菩提老道叹了口气,又为她解释了一遍:“这‘暮死’,是一个女子用来对付负心的丈夫的毒药,它本身对宿主来说并没有太大的伤害,却可以让与宿主同房的人神不知鬼不觉衰竭而死,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虞甜下意识捂住心口,很快反应过来。 有人要借她的手,害傅凛知? 是那个主上? 不过,这毒是女子用来对付负心汉的…… 傅凛知=负心汉??? 虞甜心里十分微妙。 她清凌凌的眼底掠过一道凌厉,一闪而逝,抬起头来:“太医,你刚才说,这名为‘暮死’的毒,对宿主本身没有伤害?” 菩提老道点头:“正是。” 虞甜细长的眉拧的更紧:“可为何,我会时常觉得胸口疼痛不已?” 第170章 她还记得上次毒发的滋味,那可真是百爪挠心,让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菩提老道愣了愣,眉头微皱,思忖好一会儿:“这应该是药骨的缘故,老夫方才说过,‘药人’用不好便是毒,说不定和暮死发生了什么反应,两者都是毒,两毒相撞,总得分出个胜负的。” 菩提老道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都是剧毒,谁还不想争个老大来当了? 虞甜:“……” 合着她的身体就是这两位大爷的容器呗? 她忍了忍,眉头依旧蹙着:“这‘暮死’,可有解的法子?” “有。”菩提老道嘶了一声,“要解此毒倒也不难,但缺了一味关键的药材。” 虞甜若有所感。 果不其然,菩提老道开口:“赤莲草,缺了这味药,即便治标也不治本。” 虞甜无意识将衣袖揉皱:果然还是绕不开赤莲草么? “说来也奇怪,陛下也正需要这味药。”菩提老道挑了挑眉毛,只觉这两人能成为夫妻还是有点缘分在里面的。 “陛下?”虞甜眼神讶异。 菩提老道眼珠转了转,慢悠悠地道:“娘娘不知道么?陛下的腿也是因为中毒,这毒,名叫‘朝生’,和娘娘中的‘暮死’,也算一门同宗呢!” 朝生暮死。 虞甜脑海里飞快闪过什么。 好熟悉的名字,她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她眼神略微茫然。 大概知道了虞甜的病症,菩提老道收拾着东西,准备去复命,临走时,他突然回眸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虞甜,她兀自垂眸沉思,身板挺的笔直,像一截青松,灵秀俊逸。 察觉到他的视线,虞甜抬头看过来,眼里有些疑惑,抿唇笑了下:“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这笑起来的模样太过熟悉,仿佛某个少女穿越时空,走到了他的面前,笑眯眯望着他。 菩提老道鬼使神差开口,嗓音透着不易察觉的哑:“不知……娘娘家中可有姊妹?” 虞甜愣了一下,笑容淡淡:“有的,本宫有位二姐姐,比本宫大一岁,不日便要成为祁王王妃了。” 菩提老道听到前面眼睛迅速一亮,可听到只比她大一岁,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来,他沉默片刻,点点头,拱手一礼:“多谢娘娘解惑。” 说完,便提着药箱转身踏出了门。 虞甜望着他迟钝的步伐,从他那萧条的背影里似乎隐约看出了几分难过,她眼神若有所思。 难过? 她想起那老头看她的眼神,不敢置信,恍惚,错愕。 她心里缓缓浮起一个猜测。 这人,是不是认识失忆之前的她? 第149章 我是你爷爷 这头,菩提老道将虞甜的情况上报以后,傅凛知倒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不过在听对方提起“药人”的时候,他脸色很沉。 尤其是听说了“药人”的由来,他眉眼阴鸷,轮廓被窗外泄进来的日光切割的半明半暗,衬得他神情越发晦暗。 傅凛知垂着眼有好一会儿没说话,纤长的睫毛掩盖了那双眸子里的情绪,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菩提老道静静注视着他,心里的除了一个结论: 他很在乎那位皇后。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尽管那丫头从未见过他一声“师父”,他确实真真切切把她当成了徒弟看待。 她当年一意孤行要进宫,劝也劝不住,后来又无缘无故死在了这座宫殿里,连个缘由都没有,他怎么能甘心…… 不过六年,她便被人遗忘了吗? 菩提老道眼眸明灭不定。 “去找。”傅凛知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这话是朝着殿内跪着的另一人说的,“如有赤莲草的下落,立即来报。” 菩提老道离开了乾清宫,他提着医箱,走在漫长的宫道上,嘴里哼着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古调,在外人看来,过于悠闲了些,至少在规矩森严的皇宫,确实有些格格不入。 傅明礼瞧着那老头,见对方形迹可疑,举止古怪,眯了眯眼:“你是谁?” 菩提老道脚步一顿,缓缓扭过头来,盯着这小孩儿,面色微微一变。 众所周知,皇帝膝下只有一子,出生时便被立为了太子,其母不详。 那么眼前的这一位…… 他眼里翻涌过许多情绪,最终化为一抹感慨:“我是你爷爷。” 下一秒,一个拳头袭了过来。 傅明礼冷笑一声:“我还是你爹呢!” “……” * 九月初二,太后寿辰。 这日的宫中格外热闹,皇宫上下,里里外外从天还没亮就开始忙碌了起来,众人无不打起了精神做手头上的活计,生怕出了半点差池。 像御膳房这种重中之重的地方,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更是来巡查了好几次,下面的人不敢有丝毫懈怠。 虞甜平日有赖床的习惯,今日起的也甚早,天还没亮便被拂月叫起来梳妆。 她捂住脸眼神困顿:“是太后寿辰,又不是本宫寿辰,为什么本宫要这么早起来梳妆?” 拂月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认真地解释:“因为今日进宫的还有朝臣和命妇极其子嗣呀,娘娘也算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正式露脸,当然要一鸣惊人!” 第171章 虞甜打了个哈欠,眼皮子慢慢耷拉下来:“可以,但没必要。” 今日太后才是主角,她可不想抢了风头。 拂月对自家娘娘这副咸鱼的心态十分忧愁:“贵妃娘娘十几日前便让尚衣局赶制衣裳,可见也是想大出风头呢,娘娘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啊?” 虞甜心说:贵妃哪次不想出风头? 开个茶话会她都要倒腾的从头发丝精致到指甲盖。 她勉强打起了点精神,任由拂月在她脸上涂抹:“她们准备的怎么样了?没出什么岔子吧?” 拂月稍微一琢磨就知道娘娘问的是后宫那几位,她略一迟疑:“没听到什么动静。” 虞甜放心瘫回原地。 说好的大家一起表演节目,可她确实不能上场的,毕竟身为国母,还是要脸。 贵妃也不愿意出这种风头,干脆躲在后头出谋划策。 至于其他的几个就没那么幸运了,静妃、端妃、丽嫔、贞贵人、乐常在,一个都没能跑掉。 当然她们也十分乐在其中就对了。 虞甜无意间碰到腰间的荷包,眼神一顿,有些心不在焉。 那日虞瑶给了她一包药粉,让她在今日下到傅凛知的酒杯里头。 虞甜不放心,私下叫徐清漓看了看这药的成分,只是软筋散,喝下去两个时辰内让人提不起力气。 这倒是让虞甜有些摸不着头脑。 瞧虞瑶那兴师动众的模样,她还以为会是什么穿肠毒药,喝下去立即毙命的那种,没想到居然就只是软筋散? 只是让傅凛知丧失力气两个时辰有什么用? 她想不太明白。 却下意识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虞甜攥紧了荷包,思忖再三,叫来了惊蛰,比起一向求稳的拂月,这丫头多了几分横冲直撞的胆量。 惊蛰听到虞甜叫她,有些欢喜地跑过来,眨了眨眼睛:“娘娘有何吩咐?” 虞甜盯着她,抿唇笑起来:“本宫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 惊蛰眼睛顿时亮起来:“但凭娘娘吩咐!” 她总觉得娘娘不信任她,有什么事情下意识都使唤拂月,贴身照顾也都带拂月。 惊蛰有一丢丢不开心。 拂月姐姐是很好,可她也不差呀…… 听到娘娘有任务单独交给她,惊蛰终于觉得自己有用武之地了! 她欢天喜地领了任务出了门,见状,拂月本来有一点酸,如今也没了,她忍不住笑起来:“这丫头,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虞甜也跟着笑,眼里透着一丝向往:“她本来年纪也不大呀。” 她倒是很羡慕惊蛰,知世故而不世故,活的洒脱不羁,这很难得,尤其是在皇宫这样的地方。 —— 日头渐渐高升,宫门打开,世家贵族也陆陆续续乘着马车进宫。 顾嫣赫然也在此次进宫的人员里。 她坐在马车上,心头惴惴,挑起帘子一角,望着逐渐后退的宫墙,以及那巍峨宫殿飞起的檐角,眼底又跳跃着疯狂滋生的野心,她看向旁边的母亲,再三确定:“娘,太后娘娘真的会帮女儿吗?” 妇人因为儿子的事对女儿心生怨怼,可又无奈的紧,毕竟是她眼睁睁看着长大的女儿,而且顾嫣从小就聪慧,没让她操过什么心,除了上次拎不清…… 妇人叹了口气:“太后娘娘金口玉言,既然答应了就不会轻易反悔。只是有一点……”她眼里闪过一丝犹豫,蹙着眉看着顾嫣,“你确定要进宫?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那位陛下……” 她动了动唇,碍于什么,到底把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第150章 口舌之争 比起男人看重家族利益,顾母身为一个母亲,自然是希望儿女过的好的,然而正因为无条件纵容溺爱,才把顾长睿教成那副德行。 对女子来说,皇宫并不是什么好去处,更别说那位陛下生性残暴,且这皇帝的位置不知还能坐多久,将女儿送进去,无疑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更何况临安侯府家大业大,并不需要用子女来谋前途,顾嫣若是嫁得寻常世族,凭她的手段和侯府的势力,定能将主母当的稳稳的。 可女儿着了魔似的一心想进宫,这让顾母很是头疼。 听到母亲的话,顾嫣回想起傅凛知的模样,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那日他眼神冰冷,居高临下睨着她,宛如在看什么蝼蚁,她如坠冰窟,恍惚间觉得自己就要身首异处,直至如今回想起来她还觉得喘不上气。 顾嫣脸色微白捂住胸口,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这样一个男人,她真的能得到他的心么? 可转瞬间想起虞甜,他看别人的眼神都是冷漠无情的,唯独看她时会有所变化。 这种区别对待让顾嫣心生不甘,心里的那一丝动摇很快被嫉妒所取代。 凭什么呢? 听说虞甜并不受喜爱,一个从小养在江南的病秧子,甚至也没有她姐姐虞瑶那般出众的才艺。 这样一个除了样貌,处处不如她的人,都能得到那人的另眼相待,凭什么她不能呢? 顾嫣身为临安侯的女儿,太后的亲侄女,从小便是天之骄女。 她的死对头虞瑶和祁王定了亲,屡屡在她面前炫耀,可她并未觉得嫉妒,因为她有更高的目标。 第172章 要争就争最好的,要坐就坐那最尊贵的位置,区区一个王妃算什么,她要当皇后! 顾嫣定了定神,眼里迅速浮起一抹坚定之色,她缓缓勾唇,语气轻柔:“娘,你放心吧,女儿定会让您和爹知道,我和弟弟,究竟谁更重要。” 顾母闻言脸色略僵,眼里掠过一抹复杂之色,她承认她更偏心儿子多一点,女儿对此心里早就怨怼,只是发现的太晚了。 她叹了口气:“罢了罢了,我管不了你了。不过,今日并不是个好时机,切莫轻举妄动。” 顾嫣闻言眼波微动,母亲话里似乎有深意? 她望过去,顾母却闭了眼睛,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御花园也快到了,顾嫣只好住了嘴。 …… 宴会的主角都还没到,御花园却是人山人海,好不热闹,宫殿太小,容不下那么多人,今日园子特意辟了出来,招待宾客。 大臣们早就到一边高谈阔论,而相熟的贵夫人也聚到了一起聊天,小辈们索性去寻自己的玩伴。 宫里规矩虽多,可这会儿主人还没来,大家也颇为惬意。 “听说这场寿宴是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一起操办?”有贵夫人好奇出声。 “的确如此,皇后娘娘初进宫便揽下这么一个重任,没想到却也办的有模有样,那请帖上的花纹好生别致,闻着还有淡淡的香哩!” 众人点点头。 有人却忍不住轻嗤,不屑之情溢于言表:“皇后娘娘才进宫多久?听说又是在江南那种小地方长大,哪里懂得盛京的规矩?八成是贵妃娘娘苦心经营的结果,好名声却全让别人给得了,真是不值!”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有些尴尬,皱了皱眉,闻声望去,说话的人年纪四十左右,一脸富态,眼神有些尖酸刻薄,正是宣国公夫人。 这位宣国公夫人惯会巴结讨好,见风使舵,和长公主的驸马沾亲带故,众人不禁想到不久前的那桩丑闻,眼神微妙起来。 难怪说话带刺,句句看不惯皇后娘娘呢。 那位据说是出身乡野,嘴皮子厉害的紧,又惯来不知分寸,众人不想被缠上,一时没出声。 一道冷肃的声音蓦地响起:“宣国公夫人这话说的可不妥当!江南那种小地方?我看夫人是在锦绣窝里呆惯了不知人间疾苦!江南一带每年缴纳多少税银?养活了多少贫困地区?正是你口中的小地方,才让我们生活如此安逸!听说宣国公夫人也是小地方出来的人,这做人怎么还忘本呢?” 宣国公夫人瞪大了眼,没想到有人还敢和她公然呛声,怒瞪过去,便对上御史夫人那张冷厉严肃的脸。 “……” 怎么是这瘟神! 她卡了壳,一时之间没说话,御史夫人却不依不饶:“你说皇后娘娘不懂规矩?更是天大的笑话!皇后娘娘贵为一国之母,乃天下女子之表率,是吾等效仿的对象!你说皇后娘娘不懂规矩,莫不是在指责陛下有眼无珠?” 宣国公夫人哽了哽,倏地涨红了脸:“我何时说了陛下有眼无珠了?!你这简直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 御史夫人冷笑一声,不疾不徐捋平衣袖:“是不是,待本夫人禀明陛下,相信陛下自有决断!” 宣国公夫人气的鼻歪嘴斜:“你……!你简直!” 动不动就告状,好意思吗你?! “你好样的,我记住了!”她咬了咬牙,到底不敢闹到陛下跟前,甩了甩袖子转身走了,放的狠话也颇有些虚张声势的味道。 众人见宣国公夫人吃瘪,心里也有些幸灾乐祸,谁让这女人一张碎嘴得罪了不少人呢? 围观完这一场好戏,大家又有些惊讶,毕竟御史夫人向来为人古板,难以接近,竟然这么维护皇后娘娘? 这不禁让众人愈发好奇,那位皇后娘娘究竟有何能耐? 当日去公主府赴宴的贵夫人只有部分,不是所有人都去了,所以大多数人还没见过虞甜。 贵夫人们按捺住好奇,笑眯眯转移了话题,没一会儿工夫气氛又和谐起来。 —— 某处偏僻宫殿前。 “你真是我娘的师父?”傅明礼盯着面前的老头子,眼底满是狐疑。 怪不得他警惕,突然冒出来个疯老头,说是他死去多年的娘的师父,他怎能不惊讶? 甚至合理怀疑里面有阴谋。 疯老头本人:“……” 第151章 人设崩塌 菩提老道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抹慈祥的笑看着面前的小破孩:“怎么,看着不像吗?” 傅明礼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像。”他目光自上而下打量他一番,眼神欲言又止,“你看着更像一个江湖骗子。” 专骗小孩儿的那种。 菩提老道:“……” 多少有点心塞。 他堂堂神医,多少人散尽千金求着他医治他都不一定看一眼,竟然沦落到和江湖骗子挂钩?! “那你到底怎样才肯相信?”他有些急了,本来以为这趟好不容易的相认会让这小屁孩惊喜交加,没想到他跟那死丫头一样,瞧着是个乖的,实则鬼精鬼精! 防他跟防贼似的! 傅明礼眸光微闪,这个老头身上处处透着古怪,看上去就是个普通老头,下盘极稳,步履轻健,是个高手,但是脑子似乎不太正常,上来就自称是他爷爷! 第173章 至于他说的和他母亲是师徒关系…… 傅明礼眼眸微沉,抿了抿唇:“那你说说,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相貌如何?有何特点?” 菩提老道心想,这还不简单? 他神色恢复了淡定,信口拈来:“你母亲嘛,也就那张脸马马虎虎能看吧,性格活泼跳脱,一心想当个什么行走江湖的侠女,可惜武功不到家,优点没几个,缺点倒是一大堆,譬如什么喜好多管闲事,不尊老爱幼,字写得极丑,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善心,娇气又矫情,睚眦必报心肝黑……” 他说的津津有味,一把剑突然横了过来,傅明礼瞪着他,眸中燃着一簇火:“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他已经认定这糟老头是来找茬的了! “孤不许你侮辱我母亲!”他抿紧了唇,眼眸亮的惊人,涌动着杀意。 菩提老道用指弹开他的剑,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哟,生气啦?”他有些不解地皱眉,“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老头子我说的可句句都是实话!” 傅明礼眉头紧蹙,冷笑一声:“你少来妖言惑众!我母亲才不是你说的这样!” 他虽然没见过她,却偶然从别人嘴里听到过。 她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知书达礼,端庄贤淑…… “哦,那她是怎样?瞧着温温柔柔,弱不禁风?”菩提老道见他一愣,不由轻嗤一声,“那是她装的!这样说的人肯定不了解她!” 他语气笃定,傅明礼反倒愣了一愣。 菩提老道意味深长看着他:“我还知道,你小字阿昭,是也不是?” 傅明礼眼微睁,很快撇了撇唇角:“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都能查到……” 菩提老道不疾不徐补充:“你有一个长命锁,正面刻了一只老虎,背面刻着歪歪扭扭的一个‘昭’。” 傅明礼忽地愣住了,喉咙有些发紧。 那只长命锁自他出生时就伴着他,可是在他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弄丢了。 他平时很宝贝,都舍不得拿出来,所以这件事很少的人知道。 傅明礼眼神警惕:“你是怎么知道的?” 菩提老道眼里闪过一丝怀念,沉默片刻才道:“那是你母亲给你做的,我亲眼看她做的。” 虽然有了猜测,傅明礼还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他声音有点发颤:“她……亲手做的?” 菩提老道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顽劣地勾了勾唇:“怎么样?手艺是不是挺丑的?” 傅明礼:“……” 虽然但是。 他一声不吭抬剑劈了过去。 “……” 菩提老道骂骂咧咧躲开:“小兔崽子,说砍就砍啊?!” * 虞甜折腾的时间有点久,因为收拾到一半,傅凛知来了。 拂月还在为她梳妆,傅凛知自顾自的进来,虞甜一开始还没察觉,直到不小心从镜子里看见他的身影。 他好整以暇坐在那儿,眼神高深莫测,不知道看了多久。 悄无声息,怪吓人的。 虞甜:“……” 她不着痕迹按了按心口,也不好扭头,就这么从镜子里瞧着他:“陛下怎么来了?” 傅凛知今日穿了一身玄色袍子,紫金玉冠束发,面容冷峻,眉眼淡淡,如同一只松鹤,高傲矜贵从骨子里透出来。 她暗搓搓打量着他,傅凛知也在看她,看着拂月给她抹了一层白色膏状物,上了一层脂粉,又拿那些红扑扑的东西往她脸上抹,好像在刷墙一样…… 他眉头几不可察蹙了蹙:女子都这么麻烦么?大热天的往脸上抹那么东西,不怕闷出痘么? 他想的很认真,有些心不在焉:“朕在等你。” 虞甜一愣,心里有些异样,她忽略掉那丝异常,唇角弯起:“陛下不必等臣妾,这里还要会儿功夫,您若是急……” “不急。”他语调漫不经心,眼神依旧专注,像瞧什么稀罕物一样,漆黑的眸情绪莫测。 别说虞甜了,就连拂月都觉得不自在,她稳住手上的动作,强迫自己心无旁骛,不料傅凛知却突然近前来。 拂月吓得呼吸都屏住了。 傅凛知瞧着她手里的东西,挑了挑眉:“这是何物?” 拂月不明所以,只能如实地答:“螺子黛。” 虞甜也侧眸看了过来,目光落在傅凛知身上,他没在看她,眸光盯着那螺子黛,似乎有些好奇:“有何用处?” 拂月看了眼虞甜,呐呐道:“女子描眉用的。” “描眉……”傅凛知喃喃一句,抬起眸,和虞甜目光对了个正着。 虞甜莫名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别开了眼,心说傅凛知这是闹哪一出,就听对方语气平静:“交给朕来。” 拂月和虞甜同时诧异地看过去。 拂月有些迟疑:“陛下来?” 傅凛知颔首,语气再自然不过:“朕想试试。” 虞甜终于忍不住了,眼神透着明显的质疑:“陛下会么?” 这对傅凛知来说无疑是挑衅,他轻抬了抬下巴,哼笑一声:“这有何难?” 虞甜慢慢抿紧了唇,眼里的怀疑依旧没退,很明显,她不想把自己的脸交给他。 拂月心思一动,生怕傅凛知反悔似的,连忙把东西塞给他,还教他怎么用。 身为一个合格的宫女,一定不能当电灯泡! 第174章 第152章 张飞是谁 在傅凛知靠过来的时候,虞甜下意识脑袋往后扬了扬,笑得有些勉强:“这种事情,如何能劳烦陛下亲自动手?陛下金尊玉贵,若是让旁人瞧见,少不得要指责臣妾恃宠而骄……” 她到底还是不放心,傅凛知一个直男,会什么描眉?别是趁机报复吧? 没错,除了故意捉弄她,虞甜想不到别的。 傅凛知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似的,含着几分戏谑瞧着她,尾音轻轻上扬:“恃宠而骄?” 虞甜面颊微红,突然后知后觉自己用了个很不合适的词:哪来的宠? 她张了张唇正欲改口,傅凛知却抢先一步出声,话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皇后倒是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 “……” 虞甜拿不准他这是在反讽还是怎么,傅凛知慢悠悠继续,“夫妻情趣而已,谁若是乱嚼舌根,只管提到朕面前。” 虞甜一脸见了鬼的样子。 到底是她聋了还是傅凛知疯了? 不待她思考个子丑寅卯,清冷的气息覆了上来,她下意识睁眼,看到一截白皙如玉的手腕,骨节分明,清瘦却不失力度,她晃了晃神。 造物主可真不公平。 脸上微痒,虞甜拧了拧眉,下意识避让,下巴被轻轻捏住抬起一点,她对上傅凛知似笑非笑的视线。 这一幕应该是很暧昧的,眼角余光里,拂月已经面红耳赤面着墙而站,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缩减为最低。 莫名其妙的,虞甜也觉得脸颊发烫,感觉自己像是被登徒子调戏的良家妇女,然而这个登徒子却过分的好看,说不清到底谁吃亏。 她正满脑子胡思乱想,傅凛知垂眼慢腾腾提醒她:“不要乱动,否则朕也不知道下一笔会落在哪里。若是不小心画个王八出来,爱妃估计是要撒泼的。” 他说着,闷闷地笑了一声。 虞甜:“……” 什么旖旎氛围,这瘪犊子一开口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她现在没有一点不自在,满心只想着砍死这王八蛋! 感受着脸上的动作,虞甜心如死灰,僵着脸,眼睫颤了又颤,无意扫过傅凛知手掌心。 他顿了顿,觉得被扫过的地方有点痒,手掌微拢了拢,似乎想握住什么。 傅凛知动作很快,不带丝毫停滞,似乎对自己的杰作很满意,慢慢收回手:“好了。” 虞甜抱有一丝期待,这人这么聪明,学什么都快,应该不至于那么糟糕……吧? 她做完心理建设,狠了狠心,睁开眼,扭头看向镜子,神情凝滞:“……” 一个好端端的美人,偏偏两条眉毛又黑又粗,跟两条毛毛虫似的,透着一股子粗犷。 拂月凑过来看了一眼,缓缓张大了嘴:“……” 傅凛知眨了眨眼:“不好看吗?” 虞甜抬手捂住心口,声音带着颤:“陛下知道张飞吗?” 他眼底掠过一抹疑惑:“那是谁?” 他心里有些不悦,竟然拿他跟别人比较! 那个叫“张飞”的眉毛还能画的比他好? 虞甜抬手指着门口:“出去。” 天知道,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气忍住“滚”这个字。 李有福在门外站着,就瞧见自家陛下阴着一张脸从殿里出来。 他微微有些惊讶,正要出声询问,就听陛下阴沉沉地开口:“你知道‘张飞’这个人吗?” 李有福愣了愣,茫然地睁大了眼,他印象里,宫里没有这号人物啊! 他小心翼翼试探:“此人有何特色?” 傅凛知垂着眉眼,冷冷扯了扯唇:“呵,大概是眉毛画的比朕好。” 李有福:??? 什么东西?? * 宾客基本上已经来齐,并且纷纷入座,这时候,盛装的太后慢悠悠来了。 “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抹金色裙摆从众人眼皮子底下掠过,隔了一会儿,上手传来威严的女声:“众爱卿免礼罢,不必拘束。” “谢太后娘娘!” 太后今日打扮的格外隆重,她本就年纪不大,且样貌也生的好,多年养尊处优下来,保养的也不错,年近四十瞧上去仿佛三十出头的样子。 在外人面前她向来做足了姿态,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可这个年纪又和慈祥沾不上边,因此看上去有些奇怪。 太后目光掠过主位空着的座椅,眸光不由一沉。 她来的已经算迟,可这个时辰了,皇帝和皇后却还没到场,无疑是在打她的脸。 傅凛知也就罢了,狼崽子养不熟,可虞甜竟也敢下她的脸,太后心中攒着怒火,然而她面上不显,故作体谅:“皇帝公务繁忙,皇后想来也有要紧事耽误了时间,劳烦大家稍等一会儿。” 要紧事? 今日还有什么比太后的寿辰更要紧的? 太后面上有些无奈,不由引人深思。 大家自然是不敢有怨言的,连忙摇头称不敢。 贵妃却看不惯太后如此作态,眼珠转了转,捂着嘴轻笑一声:“皇后娘娘为了太后您的寿辰,这几日忙的昏天黑地,连歇息的功夫也不曾有,人都瘦了一圈呢,加上皇后娘娘身子旧疾未愈,应该是有些吃不消吧。” 第175章 这话一出,场上静了静,众人神色莫名。 皇后在公主府受伤并不是什么秘密,那么大的石头砸在脑袋上,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操持寿宴也不是什么轻巧活,如今细细想来,太后好似过于苛刻了些。 太后闻言脸色微僵,没想到贵妃竟然帮皇后说话,暗自攥了攥手指,勉强笑了笑:“皇后确实有心。” 众人附和两句,气氛稍稍缓和,话题悄无声息掠了过去。 有人暗自惊奇,不是说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不和吗?怎么贵妃还帮着皇后说话? 贵妃摇着扇子,慢悠悠往嘴里送了一颗葡萄,似乎只是随口一提,深藏功与名。 众人觥筹交错,低声聊天,场面倒也不算尴尬。 又过了一会儿,傅凛知和虞甜姗姗来迟。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的高声唱喏,众人循声看过去。 第153章 撑场子 男子肤色白净,眉眼冷峻,浓黑的长睫微垂,模样懒散,墨衣衬得他越发不近人情,好似皑皑雪山上最清冷的那一捧雪。 女子容色极盛,唇边却笑意盈盈,温柔可亲,她走动间裙摆上绣着的凤好像活了过来,下一秒就会冲上云霄,翱翔九天。 这二人分明气质南辕北辙,根本不像是一路人,相携而来的时候却又奇异的登对,好似上天入地,再也没有比他们更适合彼此的。 有人惊讶地留意到,女子的一只手不自然地垂落,竟是被那位素来不喜人接近的陛下紧紧攥在手里。 众人心里一跳,在傅凛知冷冽的眸光扫过来的前一秒心惊胆颤垂下了头,齐齐跪地相迎。 虞甜心里十分不自在,她本就因为傅凛知毁了她的妆容,害得她不得已重画又耽误了些时间而生气,这人竟然还给她甩脸色,不停追问“张飞是谁”。 虞甜懒得搭理他,只想快步走在前面,傅凛知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明明脸色极臭,还来拉她的手。 她抽了抽没成功把手抽出来,脸上的笑容摇摇欲坠,咬牙去看他:“陛下这是何意?” 傅凛知淡淡抬眼扫她一眼,一副不想理她勉为其难开口的模样:“朕的态度,决定皇后的地位。” 虞甜一开始没听懂,听他这副拽的二五八万的口气,以为他在找茬,气的险些一脚踹上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是在给她撑场子。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划过,虞甜脑子里空白了一瞬,心里有些不自在。 他为什么这么做? 她眼神莫名,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傅凛知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让人很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虞甜撇了撇嘴,到底没执着于把自己的手拽回来了。 两人从百官中穿过,没有人敢抬头直视他们,莫不恭敬跪拜,众人匍匐在脚下,这就是权力的味道,然而她却没有太强烈的感觉。 只是抿了抿唇,忍不住在心底思考,站在权力之巅的傅凛知会不会觉得高处不胜寒呢? 毕竟多的是人想把他拽下来,这样的恭敬之下,也许是各怀鬼胎。 她盯着傅凛知线条凌厉的侧脸,他似有所觉,抬眼看过来,眸光深深,虞甜不自在地率先挪开视线,另一边的衣袖突然被扯了扯。 她吓了一跳,垂眸看过去,傅明礼探出个脑袋,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神情矜持,眼里却是稚童的清澈。 虞甜心软了软,拿手帕擦了擦他额角的汗,温声道:“从哪里赶来的?头上都是汗。” 傅明礼没答,撒娇似的拽着她的衣袖不肯松,凑近了些,轻轻嗅她身上的味道。 傅凛知见状,眸色暗了暗。 小兔崽子。 还是布置的功课不够多。 三人落座,傅凛知免了礼,众人这才敢抬头,打量的目光不着痕迹落在了虞甜身上。 见到她旁边的太子,心里又是百般思量。 虞甜没有丝毫应有的局促,她长得又不是见不得人,无视各色各样的目光,她不动声色看了眼太后,见其脸色难看,思忖一番便心下了然。 这是觉得他们来的迟了,下了她的面子。 虞甜心里暗爽,太后不开心,她就开心了,不过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总不能给人落了口舌。 “来得稍迟了,还请母后勿怪。”虞甜温温柔柔开口,神情带了一丝歉疚,似乎有些赧然,“也是臣妾不慎弄脏了衣裙,换了身耽误了些功夫,还累的陛下也跟着等。” 话音刚落,傅凛知侧眸看她,似乎有些意外她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虞甜没回应他的目光,心里思忖,并非她体谅傅凛知,只是单纯的不想受人诟病罢了,这个理由总比傅凛知死缠烂打要帮她画眉听着好听。 搞的她像什么红颜祸水一样。 她姿态做的足,态度也好,跟被恶婆婆欺负的小媳妇儿似的,底下的人都暗道莫不是太后平日里过于苛刻,不然皇后娘娘何至于如此小心翼翼? 太后便是有心发作,这会儿却也发作不得了。 她盯着虞甜那张温和无害的脸,一口气梗在心口不上不下。 这狐媚子,故意摆出这副可怜巴巴的姿态作甚?她平日里气她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 太后有苦难言,艰难维持住面上的表情,慢吞吞道:“皇后无需多礼,这点小事也值得你放在心上?哀家又没说什么。” 第176章 虞甜嘴角抿出羞涩的笑:“还是母后疼我。” 太后:“……” 她大抵是从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被恶心的不轻,勉强笑了笑,索性扭头不去看她。 傅凛知出面说了几句场面话,淡声宣布宴会开始,便有宫女将酒水糕点一一呈上来,众人把酒言欢,气氛热了起来。 今日日头不晒,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虞甜坐在一片树荫下,捏着公筷给傅明礼投喂。 她给他喂了一块糕点,看着他腮帮子鼓鼓,努力吞咽的样子煞是可爱,一下子就戳中了她的慈母心,于是接下来就没停过。 一旁的傅凛知盯着看了好半晌,神情莫测。 李有福见状要上来给他布膳,被他抬手挥退。 傅凛知盯着傅明礼面前的堆成小山的碗,似是不经意开口:“这酥酪好吃么?” 傅明礼嘴巴不得空闲,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点点头。 傅凛知没理他,看向虞甜,又重复了一遍:“好吃么?” 虞甜心想他是不是有病,好不好吃不知道自己尝尝么? 她弯了弯唇,语气敷衍:“陛下可以试吃一下,御膳房的手艺,应当是不错的。” 傅凛知抿着唇,好一会儿没说话,任人都能看出他不怎么高兴。 李有福在后面听了两人的对话,心里暗急,皇后娘娘怎么这会儿就不开窍了? 陛下哪里是想吃什么酥酪,分明是见小殿下眼里堆积如山,不痛快了。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恨不得冲上前帮忙。 没听到身旁的动静,虞甜疑惑地望过去。 第154章 特别的惊喜 傅凛知板着脸望着台下,面前的筷子都没动一下,他平时就冷冰冰的,这会儿脸色瞧着更冷了,像是冬日刚从湖里捞出来的冰垛子,寒气逼人。 虞甜支着下巴望着这一幕,突然笑了一下,故作不解地皱眉:“这些都不合陛下口味么?” 她歪着头,发间的步摇珠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傅凛知不去看她,抿着唇,神情愈发凝肃:“不饿。” 冷冰冰的两个字,透着一股不耐。 要是一般人,也就被他这副模样给唬住了。 虞甜眨眨眼睛,不紧不慢抬手夹了一块糖蒸酥酪放在他碗中,柔软清甜的声音传过来:“陛下尝尝。” 无意间瞥见这一幕的人眼皮子跳了跳,暗暗为这位娇娇弱弱的皇后娘娘捏了把汗。 谁人不知,当今陛下素有洁癖,不喜外人触碰,也不准外人碰他的东西。 早年有不懂规矩企图攀龙附凤的宫女,擅作主张给他倒酒,结果那酒他是一滴未沾。 那个宫女嘛,被当成了花肥。 气氛不由自主有些焦灼不安,谁也不知道这位陛下会不会突然发疯,大家表面依旧在谈笑,却不自觉把心思都放到了高台上。 虞甜不知众人心中所想,懒洋洋托着下巴望着傅凛知:“陛下怎么不吃呀?” 傅凛知觑了眼碗里的酥酪,僵持着没动,冷冽的嗓音响起:“朕这会儿不想吃。” 就这么轻易的松了口岂不是很没面子? 虞甜“哦”了一声,好心提醒:“可是这东西凉了就不好吃了。” 傅明礼跟只松鼠似的,腮帮子撑的圆圆,瞪大了眼瞧着这一幕,似乎品出了什么,眼珠微微一转,连忙点头附和。 傅凛知神情一动,矜持了几秒,正想着抬箸,虞甜忽然改口:“陛下若实在没胃口,那就给阿昭吧。” 傅明礼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 傅凛知难以置信:??? 给了他的东西还要拿回去? 说罢她就要抬手将那块酥酪夹回来,被傅凛知一把按住,他眼眸夹杂着几分怒意,抬头看向她,却见虞甜笑弯了眼:“陛下急什么?臣妾和您说笑的。” 傅凛知:“……” 他再迟钝也知道自己被耍了。 眉一拧,傅凛知沉着眼神色阴翳。 虞甜收回手,好整以暇瞧着他:“陛下快吃吧,阿昭不和你抢。” 傅明礼点点头,他已经吃不下了。 傅凛知憋屈的慌,在一大一小的注视下,臭着脸将那块酥酪给吃了。 这可让下面暗暗观察的人目瞪口呆。 陛下竟还真吃了! 虽然脸色有点黑,因为离得远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陛下的的确确是吃了皇后娘娘夹的东西。 众人神情恍惚:眼前的人真的是从前那个喜怒无常的陛下么? 宴席进行到一半,有人举杯祝寿,大唱寿词,直把太后夸的眉开眼笑,见状,有不少人也跟着出声,活像是要分个高低一样。 虞甜在一边默默瞧着,心说古人也挺会溜须拍马的。 她瞥了眼身侧的人,傅凛知大抵还在生闷气,瞧着兴致不高,眉眼低垂,神情冷淡,对于场上的奉承讨好无动于衷,像是在冷眼旁观一出折子戏。 虞甜看着看着,觉得他怪可怜的,和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一样,明明这天下都是他的,她却觉得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孤家寡人一个,孑然一身坐在这里,连喜怒哀乐都尽藏于那双深晦的眸子中。 她眨了眨眼,倾身凑上去,语气神神秘秘:“陛下可还记得,臣妾答应了陛下一个条件。” 第177章 傅凛知扣着酒盏的指节微动,纡尊降贵抬了眼,他的眼皮很薄,双眼皮折痕很深,半敛着眸看人的时候,总有种漫不经心的感觉。 此时那双眼睛里多了丝不虞,虞甜总结了一下,他的表情勉强可以概括为—— 有屁快放。 虞甜噎了噎,心想她怎么会鬼迷心窍觉得他有些可怜,明明这人这么欠打! 她大人有大量,决定不跟他计较,眼底划过一抹狡黠之色。,意味深长地道:“陛下等着看好戏便是。” 说完便重新坐直了身子。 傅凛知静静瞧着她,眼底有一抹探究。 虞甜的那些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不过他也没去管,反正早晚会知道,不急于一时。 他收回视线,暗忖:他倒要看看,她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许是有了期待,这百无聊赖的宴会在他看来,似乎也没那么面目可憎,傅凛知难得提起那么几分兴致。 虞甜目光无意间扫过一处,一身白衣的巫隐留意到她的视线,轻笑了下遥遥朝她举杯示意。 虞甜挑了挑眉:他怎么也来了? 她没纠结太多,没过一会儿,虞甜便主动开口:“今日是母后寿辰,后宫的姐妹们也为母后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呢。” 她眉眼弯弯,笑得让太后心里发毛,她面上不显,状若饶有兴致地问:“她们倒是有心,不知是什么样的特别?” 虞甜笑得愈发甜蜜:“待会儿母后就知道了。” 太后眼皮子跳了跳,不知为何,心头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她料定虞甜不敢在她的寿宴上动什么手脚,于是渐渐放宽了心,也勾了勾唇:“那哀家拭目以待。” 二人相视一笑,有无声的硝烟在蔓延。 傅凛知淡淡觑了眼太后一眼,对方似乎有些忌惮,率先移开了目光。 一声刺耳的唢呐蓦地响起,众人惊了一惊,白着脸惊疑不定看过去。 几抹辣眼睛的花花绿绿跟大扑棱蛾子似的依次蹿了出来,鲜明的视觉感给人的冲突极其强烈,也极其震撼,众人无不被这场面镇住,捂着受到刺激的心脏,一时间风中凌乱。 一句“有刺客”生生给咽了回去,大家脑子里闪过同一个念头: 这……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乐常在走在人群最后,捧着个唢呐吹的脸红脖子粗,一脸的自我陶醉。 经过长时间的练习,她的技术勉强从“吹的难以入耳”进阶为“吹的很难听”。 不得不说,还是令人十分欣慰的……才怪! 第155章 好运来 巫隐听着这堪称魔音贯耳的唢呐,在心里暗道: 职业生涯惨遭打击的一天。 他不动声色揉了揉耳朵。 虞甜却点了点头,神色称得上是欣慰。 她听过乐常在最初的水平,进步还是挺大的,至少……能完完整整吹出一首曲子了。 至于好不好听,这对孩子的要求也太高了。 丽嫔手里执着两把扇子,铆足了劲,花枝招展地散发魅力,看上去倒真像一只大扑腾蛾子。 这次献舞的衣裳以及扇子都是她精心挑选的,尽管遭到了不少人反对,皇后娘娘还是力排众议定了她的方案。 这让丽嫔稍稍满意:皇后虽然别的地方不好,审美却勉强在线。 殊不知众人看到这颜色奇葩的搭配,脸上的表情由惊吓过渡到麻木。 究竟是怎样的天纵奇才才能把衣服颜色搭配的如此辣眼睛? 身为寿宴的主人,太后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红,跟打翻了颜料盘一样精彩,她显然是个正常人,见到如此不正常的一幕很难维持镇定。 她合情合理地怀疑,眼前的一群妖魔鬼怪,是虞甜故意请来砸她场子的! 太后深吸一口气,搭着椅臂的手指节泛白,看得出花了极大的力气隐忍:“皇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的语调很沉,质问的语气不难听出怒意。 虞甜很是无辜地回过头看她,满眼惊讶:“母后看不出来么?她们是在为母后祝寿啊。” 太后:??? 恕她眼拙。 你他娘的管这叫祝寿??!送终还差不多! 太后显然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你确定她们是在祝寿?” 虞甜安抚地笑了下,温温柔柔道:“母后别急嘛,再看看。” 看看看! 看你娘! 太后只差没气的当场升天。 就在这时,唢呐声到了高潮,乐常在显然十分兴奋,眼睛亮的发光。 其他的几位妃嫔也找到了自己的站位,众人抬起头来,纷纷凸着造型蓄势待发。 已经惊吓过的众宾客也不由提起了几分兴趣,心里抱着一个诡异的念头:他们倒要看看,还能有多辣眼睛! 但见扇子在嫔妃们手上转成了花,舞的眼花缭乱,然后齐齐吼一嗓子: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静妃摇着铃铛跳起了大神,灵活的旋转,跳跃,愣生生把广场舞跳成了驱魔舞,c位非她莫属! “好运来带来了喜和爱!”贞贵人连耳根都是红的,蹦着跳着来到太后跟前,一脸羞涩地,将一串大蒜和干辣椒挂到了她脖子上,然后捂脸跑开。 太后:“……” 第178章 太后:“…………” 由于贞贵人平日里胆小无害的影响深入人心,整串动作下来,太后身边的人乃至她本人都没反应过来。 “放肆……!”熏天的蒜味刺激着天灵盖,回过神来,太后气的两眼一翻,差点儿没拍桌而起。 虞甜止住她要摘的动作,眼神笑吟吟的:“大蒜驱邪,辣椒喜庆,多好的寓意啊!” 太后:……好你娘!听见了吗?! 她气的跌坐回去,抽搐着身子,身边的人手忙脚乱,然而众人压根儿没注意,全心全意被这奇葩的舞蹈吸引了注意力。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丽嫔从袖子里摸出一把喜糖撒向观众席,接到糖的贵女一脸茫然,很快又欢喜起来,这可是宫里的娘娘赏的糖! 放飞自我的静妃则从观众席里随机挑选了两名幸运观众,跟她一起跳舞。 被抽到的贵女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又是羞涩又是局促,后来干脆在一边拍起了掌,茫然又乖巧。 “迎着好运兴旺发达通四海!” 端妃捧着一托盘在人群里讨债……哦不,要喜钱。 皇后娘娘说了,这戏可不能白看,得付酬劳的! 开始的时候人家没理解她的意思,一心钻钱眼子里的端妃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有钱的捧个钱场……” 人家瞬间会意,往托盘里扔了几片金叶子。 端妃瞬间眼睛一亮。 还真他妈可以啊! 她更来劲,漂亮话不要钱似的从嘴里蹦出:“给了喜钱,好运马上登门!祝你今年好运来啊!” 谁不想听吉祥话,更何况是宫里的贵人说的,在座的又不缺这几个钱,纷纷朝托盘里扔东西。 没一会儿端妃便赚的盆钵体满,不得已让人换了个新的托盘。 她眼珠一转,想起皇后娘娘的交代,捧着托盘来到太后跟前。 太后气的七窍生烟,警惕地瞪她一眼:“干嘛?” 端妃抿了抿嘴,旁边的虞甜笑了笑:“添的喜钱越多,好运也就越多,母后不试试吗?” 太后的眼神很快变得难以置信,跟看失心疯一样看向虞甜:这一伙人在她的寿宴上光明正大敛财也就算了,居然还敛到她头上?! 还有王法吗??? 她气的心尖发颤:“这是哀家的寿宴!” 虞甜点点头:“正因为是母后的寿宴,所以母后才要出大头啊,这可是添福气的好事儿呢!” 太后一脸mmp:“……” 可是大家都给了喜钱,她不给,岂不是显得她恨抠门? 太后丢不起这个脸,唤来嬷嬷扔了一大袋子银钱,还丢了几根簪子进去,咬着牙问:“够了吗?” 虞甜有些意外她竟然还真给了,很快又反应过来,这女人好面子。 她笑盈盈点头,拿帕子掩着唇:“母后今年必定好运连连。” 好个球的运! 太后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脑瓜子气的嗡嗡的疼,好好的寿宴搞成这样,她生撕了虞甜的心都有了! 傅凛知望了眼笑的跟偷腥的猫似的虞甜,翘了翘唇:“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虞甜朝他眨眨眼,明眸善睐,压低了声音:“陛下觉得怎么样?” 傅凛知别开眼,唇角克制地弯了弯:“胡闹!” 虞甜撇了撇嘴:口是心非。 …… 场上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热闹。 有贵女亮着眼睛小声地道:“今年的寿宴真有意思,这小曲儿也有意思!” “听着倒是挺喜庆,寓意也好。”贵夫人们点点头。 每年的宫宴翻来覆去就是那些流程项目,大家也都腻味了,今年倒是挺有新意。 总而言之,除了太后本人,大家都挺高兴。 太后:…… 第156章 小肚鸡肠 众人还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歌词简单朴实,曲调意外的洗脑,三岁小孩听个两三遍都会跟着哼了。 傅明礼知道这场表演是虞甜苦心安排的结果,看着太后气的七窍生烟还要努力维持镇定的模样,他眼珠子转了转,跟着拍起了手,小脚一晃一晃,睁着一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望着太后的方向,清脆地唱:“好运来祝你好运来~” 太后刚取下脖子上挂着的大蒜干辣椒,扔的远远的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见状便是心口狠狠一抽,磨了磨牙,眼里冒着火光:小兔崽子!连他也敢奚落自己了! 嫔妃们各显神通,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誓要脱颖而出,其中以丽嫔为首,扭的最欢,过度放飞自我的结果就是,一个兴奋没注意,手里的扇子脱手而出,直直飞向太后。 太后惊恐地瞪大了眼,躲避不及,拼命朝旁边的人使眼色:“护……护驾!护驾!”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那花花绿绿的扇子斜斜地擦着她的脸而过,然后直愣愣插入她的鬓发。 …… 为了今天能出风头,太后今日特意叫人梳了一个很繁复的发型,鬓发高高地堆在头顶,被簪子发箍牢牢固定住,这也就导致那把扇子插的极稳当,五颜六色的流苏坠在扇身周围,随着太后发抖的幅度不停摇晃,让太后看上去宛如一只山鸡,还是一只惊恐万状的山鸡。 “……” 气氛安静极了。 后知后觉捅了篓子的丽嫔呆呆愣在原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扇子明明握在手里,怎么就飞到了太后的头上? 第179章 噗。 虞甜唇角难以抑制地弯了弯:这可不是她的手笔。 她自己偷偷地笑,还要捂住傅明礼的嘴。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也有不少人在偷偷憋笑。 嚣张如贵妃,更是似笑非笑地出声戏谑:“太后娘娘这个造型,倒是挺别致。” 说完,她就感觉人群中的父亲瞪了她一眼。 贵妃:“……”行吧行吧,安静看热闹。 太后气疯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想朝贵妃撒气又不敢,怒气冲冲看向罪魁祸首,颤着手指指着她:“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哀家!” 自她进宫以来就没丢过这么大的脸,太后重脸面,只能朝着没什么根基的丽嫔撒气。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丽嫔终于慌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磕巴巴辩解:“臣妾……臣妾只是一时手滑,请,请太后娘娘恕罪!臣妾真不是有心的!” 太后哪里肯听她解释,咬着牙怒道:“来人,把她给哀家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没一会儿,脸色苍白,嘴里大喊冤枉的丽嫔就被架了下去。 宫人小心翼翼地上前,帮太后摘下头顶插着的扇子,她这才想起这玩意儿还顶在头上,顿时脸色更绿了。 一见出了事,其他的嫔妃一个比一个精,早就溜到一边降低存在感。 这事儿也怨不到她们头上,只能怪丽嫔和太后倒霉。 当众出丑,太后难以维持理智,狠狠剜了眼虞甜,语气冷飕飕的:“这就是皇后干的好事!” 她已经确定虞甜安排这么个舞蹈就是在故意膈应她! 傅凛知眉头蹙了蹙,语气冷淡:“母后这是何意?这跟皇后又有什么关系?” 虞甜颇有些讶异地瞪大了眼,没想到傅凛知竟然会主动维护她。 太后被他冰凉的眼神震住,可又不甘心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难道这个节目不是皇后一手策划的吗?” 虚伪的假象被扯下,太后眼里的是冰冷的怨毒。 虞甜故意挑这个日子让她难堪,无疑是踩在她的脸上蹦迪! 傅凛知还要说话,柔软的手指搭上他的手腕,捏了捏,众人看不到桌下的这一幕,只见温婉柔弱的皇后娘娘眼眶隐隐发红,眼神有些受伤:“母后便是这么想臣妾的?” 笑死,她出手可比这恶毒多了。 太后噎了噎,没来得及出声,就听虞甜继续,她表情虽然哀伤,可语气却条理清晰,娓娓道来:“确实,主意是臣妾出的,诸位姐妹对母后一片孝心,臣妾舍不得辜负。可臣妾也没想到,那扇子会偏偏飞到母后头上呀……” 是呀,在场那么多人,那扇子偏偏朝太后飞过去。 丽嫔自然没那个胆子谋害太后的,所以只能是意外。 这不是只能说明太后倒霉么?和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 众人神色各异。 虞甜低垂着眼睫,眼里水光闪烁,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见状,众人眼里添了几分同情。 婆媳难处啊! 虞甜:妈的关键时候哭不出来,下次备点洋葱汁。 她没打算走苦情路线,奈何太后这么主动,把剧本都递了过来。 傅凛知眉头紧拧,神色不虞。 他不是很懂,虞甜自己哭不出来,为什么要掐他? 然而他也到底没躲。 “此事只是意外,母后受惊了,先去梳整一番吧。”傅凛知淡声开口,态度很明确。 该翻篇就翻篇得了。 太后气的心梗,还想发作,却收到自家哥哥一个眼神。 她咬着牙,硬生生忍住了。 太后看向傅凛知,眼底划过一抹阴狠:一个残废,他以为他还能嚣张几时? 想到之后的计划,太后勉强痛快了那么几分,将心底戾气压了下去。 “皇帝说的是。”她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气哼哼转身梳整,若不是接下来还有好戏看,太后想直接拂袖而去了。 虞甜兀自情绪低落了一会儿,又收到不少同情的目光。 她和太后这次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虞甜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傅明礼握住她的手,眨巴着眼睛安慰:“甜甜别怕,孤保护你!” 傅凛知斜了眼傅明礼,后槽牙有点痒,心说这小崽子最近怎么老是献殷勤? 他倒不觉得虞甜是害怕太后回头算账,她不找人麻烦就不错了。 “还在不高兴?” 虞甜幽怨抬起头来:“在陛下眼里,臣妾就是如此小肚鸡肠之人么?” 傅凛知眼神复杂:“……” 虞甜没理他,抬手唤来惊蛰,对着对方耳语两句。 没错,她就是小肚鸡肠! 第157章 血玉 没一会儿的功夫,太后又容光焕发地回来了,不但换了身衣裳,连头发也重新梳过。 她的脸色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好看,却没有像刚才那样表现的太明显,甚至脸上又挂起了虚伪的笑。 虞甜看的稀奇:发生了这种事,她还以为依太后的脾气,会一去不复返了。 没错过太后眼底一闪而过的恶意,她眼里划过深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那必定是太后可以看到的,而对傅凛知来说不利的。 虞甜望了眼身侧的人,他神情过分平静,漆黑的眼眸涌动着暗影,好似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第180章 她便觉得自己操心太过,傅凛知并不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也是,她都能看出来其中蹊跷,他岂会看不出来? 虞甜放下心来,摸了摸傅明礼的头,想继续投喂。 小孩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望着她:“吃……吃不下了。” 这话听着像炫耀,引得傅凛知睨了他一眼,眼神凉凉的。 傅明礼:“……”他爹是不是吃错了药? 虞甜自然不可能强迫他吃,只能遗憾作罢,继续看戏。 接下来是各家献寿礼。 太后母家势大,巴结的不在少数,是以大家铆足了劲准备讨她欢心,天南海北搜罗来各种奇珍异玩。 太后面色松动,眉间隐有得意之色。 说句不好听的,这些人讨好皇帝都未必有讨好她尽力。 傅凛知登基时便没什么根基,能够上位全靠一个“狠”字,他的行事作风很粗暴,不服的就杀,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众人敢怒不敢言。 后来他四处征战,从无败绩,狠辣残酷的手腕震慑了不少人,倒是没人敢光明正大和他唱反调了。 可几个月前他在战场上受了伤,腿落下了残疾,便有不少人故态复萌。 朝中顾家的势力如日中天,他这个皇帝不知道还能当多久,自然有人动了歪心思,打算讨好顾家。 太后望着眼前硕大的南海珍珠,眼里尽是满意之色:“郡王府有心了。” 郡王得了夸赞,喜笑颜开。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不知皇后娘娘又为太后准备了什么大礼呢?不如拿出来让我等长长见识呀!” 虞甜望过去,是一个身形圆润的妇人,那妇人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明显是有的放矢,她挑了挑眉,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么一个人。 傅凛知眯了眯眼,眼底划过一道冷光,在她耳边低声道:“宣国公夫人,长公主的姻亲。” 虞甜恍然,和长公主走得近,难怪。 这人是想踩着她讨好长公主和太后? 她眨了眨眼,眼底闪过一抹兴味。 太后也看过来,状若温和:“哀家也很好奇呢。” 她面上尽是慈祥,眼神却掠过一丝恶毒,像吐着蛇信子的毒舌,已经盯上了她。 众人的眼神也跟着看了过来。 身为皇后,送的礼物自然不能太寒碜,也不能太敷衍。 虞甜不慌不忙,甚至勾唇笑了一下:“本来是想私底下再送给母后的,比起诸位的礼物,本宫的多少有些拿不出手了。但既然诸位那么好奇,那本宫也只好献丑了。” 虞甜作为冲喜送进宫的皇后,自然不可能有嫁妆,太傅府也不只是有意无意,并未给她体己,还是她从那个便宜爹那里坑了一笔,才不至于太过囊中羞涩。 不过嘛,要她搜罗来什么奇珍异宝,也绝对是不可能的,一来她穷,二来,太后也不配。 虞甜面上恰到好处透着一丝为难,贵妃也不由坐直了身子。 她之前问过虞甜,可对方并未透露,是以她也很好奇,虞甜究竟准备了什么大礼。 傅凛知和傅明礼不愧是父子,面上装的淡定,一双眼睛却不动声色看向虞甜,打算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情绪。 虞甜只是笑,一如既往的温温柔柔,两人却莫名觉得她眼神有点冷。 拂月手里呈着一样物件,由红布盖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如此神秘,倒是愈发激起了众人的好奇。 虞甜接过托盘,来到太后跟前,笑盈盈而立:“母后揭开看看?” 太后觉得心尖发冷,面前的人虽然在笑,可她却觉得她的笑容下掩藏着意味难明。 她一时有些迟疑,却没犹豫太久,她怕什么?该怕的是虞甜才对! 她已经打算好,不论虞甜送了什么,她都说犯了她的忌讳,当众给她难堪。 怀着莫名的期待,太后冷冷勾唇,抬手掀了那红布,目光触及托盘上的东西,她笑意倏地僵在脸上,艳阳高照的天,只觉仿佛兜头一盆冰水泼下,脊背发凉! 怎么会……怎么会! 众人伸长了脖子望过去,只见托盘上安静躺着一块血玉,被雕刻成孩童形状,憨态可掬。 血玉成色极好,通身晶莹剔透,色泽是秾丽的红,在光下隐隐流转,似乎是真的血一样。 众人还没看个仔细,只见太后勃然变色,一把打翻托盘,那血玉摔在地上,碎裂成好几块。 太后眼神透着恐惧,模样惊恐万状:“不,不可能!” 众人惊讶莫名,傅凛知却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太后年轻的时候上位很不光彩,没少做过恶事。 她刚进宫的时候,宫里有位宁妃娘娘圣宠正浓,还诞下了一子,颇得先帝喜爱。 小皇子十分聪慧,学什么都快,机灵讨喜,隐隐压过所有的皇子一头。 可是在皇子四岁的时候,皇家围猎的猎场上,小皇子误入深林,被猛兽分食,连尸体都不见,被找到的时候只剩下血淋淋的衣服。 自此以后,宁妃便疯了。 一个疯子,自然不可能再得宠,太后便在这时扶摇直上。 她风头无两,成了名副其实的宠妃,曾经的宁妃却逐渐被人淡忘。 太后曾在宁妃生辰当日,送了她一件礼物,是一块血玉。 第181章 她告诉宁妃,这血玉是她儿子的血凝成。 原来小皇子当日在猎场并没有死,而是被人暗地里掳了去,日日折磨,这人就是太后。 第158章 有苦难言 太后高高在上盯着地上狼狈疯癫的女人,嘴角弯起残忍笑意,面容美丽,却好似恶鬼:“你心心念念的儿子,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惨遭折磨,本宫足足吊了一个月,才把他的血给放完。” 她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唇角勾起愉悦的笑,用帕子掩着嘴,“他到死的时候,都还在可怜兮兮唤他‘母妃’,盼着你来救他呢,啧啧啧,真惨啊,不是吗?” 宁妃目眦欲裂,扑上去恨不得撕烂她:“毒妇!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 她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再没从前宠妃的精致美丽,满脸都是滔天恨意。 太后吓了一跳,命人手忙脚乱把她擒住,确认对方伤不到自己,她放下心来,犹不解气,上前狠狠踹了她一脚:“疯女人!” 宁妃被人按在地上,太后精致的绣鞋踩上她的脸,脸上是独属于胜者的快意:“这就是跟本宫作对的下场,阻拦本宫的人,都得死!本宫可还算仁慈,特意让你们母子二人团聚呢!你儿子的血凝成的玉,特意给你做贺礼,你应该高兴才对啊!怎么,你不喜欢吗?” 她咯咯笑起来,眼里流露出疯狂之色。 宁妃望着地上那块血玉,只觉心好似活生生别人剖开,撕心裂肺地疼,她眼底染上一片血红,竟是流下两道血泪,怨毒地瞪着太后,仿佛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顾漪媃,你这个毒妇!你坏事做绝,你会遭到报应的!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惨笑起来,恶狠狠地诅咒:“天道好轮回,我在下面等着你!你且睁大眼看,你的下场绝不会比我好!” 说完,她双眼猝然睁大,嘴里流出鲜血,竟是咬舌自尽了。 太后被这情形骇了一跳,脊背竟有些生凉,对上宁妃怨毒的眼睛,她连忙后退两步,咬了咬牙:“真晦气!” 想起方才的诅咒,太后气的胸口起伏:“去!把这疯女人的眼睛给本宫剜下来,瞧着令人生厌!” 至于什么因果报应,她才不信! 如果真有报应,早就报应了,嘁,都是蠢货自我安慰罢了。 …… 傅凛知敛了敛眉,当日他就在场,不过六岁的他,亲眼目睹了这桩惨剧的发生。 然而他当时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什么都做不了,如果被太后发现,甚至自身难保。 至于虞甜为什么会知道,因为他告诉过她。 太后看着眼前的血玉,脑子一片空白,脑海里不由自主回想起宁妃那双血淋淋的眼睛,她遍体生凉。 怎么会! 那块血玉她明明毁了,当年的事也没人知道,怎么会!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过难道是宁妃那个疯女人的鬼魂回来复仇了? 太后的异样让众人一头雾水,一块血玉而已,为何让她大惊失色? 虞甜垂下颤颤的眼睫,神情极力隐忍:“怎么,母后不喜欢吗?” 太后肩膀一颤,脸色煞白,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似乎是想透过她那张脸看出什么。 这是她当年对宁妃说过的话…… 虞甜眼角发红,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听说母后喜欢血玉,曾经还收藏了一块,臣妾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寻来这么一块血玉,倒没想到弄巧成拙。” 并没有。 这块血玉当然不是当年的那块,她只是找系统做了块假的,系统的水准足够以假乱真,别说是让人,就连太后都看不出来这是块假的。 最关键的是,还不用费钱。 系统:【qaq】 傅凛知眉头微皱,语气不悦:“母后便是不喜欢,念在皇后一片苦心的份上,也不该直接将东西给摔了。” 众人也点点头,暗道皇后娘娘真不容易,太后未免也太过刻薄了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她的脸,确实过分了。 太后唇动了动,有苦难言。 她心神俱乱,当年她送给宁妃血玉的事有心人一查便能查到,宁妃已经死了,如今死无对证。 可宁妃的父亲还在朝中任职,并且官位不低,当年他们对宁妃和小皇子的死本就存疑,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若是真让他们顺头摸瓜查出什么…… 太后额角渐渐渗出冷汗,知道她做过那些事的临安侯也不由眉头紧蹙。 “不,哀家只是……只是一时失手,不慎打翻了,并无不喜之意。皇后送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她笑容勉强,甚至不敢挑虞甜的刺,只想快点儿把这件事给揭过去,以免有心人察觉到什么。 虞甜微抿唇,神色低落:“母后可不要诓臣妾,方才母后看到那血玉的模样,跟见了鬼一样,分明是不喜。” 太后唇角猛地一抽,她现在最听不得这个字,唇角的笑容如同拿尺子比着刻上去的。 “哀家很喜欢,只是可惜不慎摔碎了,辜负了皇后一片心意,哀家也十分愧疚。” 她抓住虞甜的手,力道有些紧。 虞甜慢吞吞盯着她惨白的脸,十分识大体:“母后说喜欢,那便是喜欢吧,总算是没白费臣妾一番苦心。” 她羞涩地笑了笑,让拂月将地上的碎玉捡起。 第182章 太后的心重重一跳,眼里闪过惊骇,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然而虞甜演技极好,压根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太后只得按捺下心头的焦虑,想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事揭过去。 虞甜捧着装着碎玉的盒子,塞到太后的手里:“既然母后喜欢,可要好好收着,可惜碎了,以后若有合适的,臣妾再补给您。” 太后手指僵硬,顶着众人的目光,又不好有太大的反应,她干巴巴地说了句“皇后有心”,像扔烫手山芋似的,匆匆把盒子塞到旁边嬷嬷的手里。 虞甜见状,微微勾唇:看,谁说做了坏事的人不心虚? 接下来的宴会,众人都能明显的看出太后的心不在焉,她脸色微白,隐有些疲惫,口干舌燥,只能不停地喝水掩饰脸上的不自在。 对上虞甜意味深长的目光,宣国公夫人心里一个咯噔:她不会好心办了坏事吧? 第159章 联名书 寿宴差不多已经进行到尾声,然而众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连脸色明显不太好看的太后也没离席。 虞甜敏锐地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端起茶盏凑到唇边喝了一口,眼神若有所思。 余光瞥见惊蛰朝自己走来,二人目光交汇,惊蛰轻轻点了点头。 虞甜唇角翘了翘,隔着人群无意间对上虞瑶的目光,对方朝她递了个催促的眼神,示意她赶紧动手。 虞甜眸光微闪,心底微微叹息。 她执起面前的酒壶,缓缓倒了一杯酒。 这酒壶看起来和普通的没什么差别,实则内里大有乾坤,此壶名为鸳鸯壶,一半装酒,一半装药,只需扣动机关,倒出来的酒便截然不同,可谓是杀人暗算必备良器。 虞甜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指尖不着痕迹在某处碰了碰,又倒了一杯递给傅凛知,唇角勾着浅浅的弧度:“今天日子好,臣妾敬陛下一杯。” 傅凛知抬眼看她,眼神喜怒难辨,他何其敏锐,虞甜那点小动作压根儿瞒不过他的眼睛。 他没吭声,只是定定瞧着她。 目光相触,虞甜眼睫微颤两下,神色自若弯了弯唇:“陛下不愿喝?还是觉得臣妾手里这杯更甜?”她动作微顿,笑了下,作势要把最先倒的那杯换给他,“换一杯也不是不可以。” 傅凛知却夺过一把夺过她最开始递过来的那一杯,不带一丝犹豫,面无表情仰头一饮而尽。 虞甜眼神惊讶注视着这一幕。 傅凛知垂着眸,眉头不经意蹙了蹙。 “陛下喝那么急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喝什么穿肠毒药呢。”她托着下巴,神情有几分玩味,压低了声音戏谑,“甜么?才酿的果酒。” 傅凛知品着舌尖蔓延的果香,神色莫名看她一眼。 虞甜眼底掠过一丝恶劣的光,慢腾腾捧着自己手里的喝了一口,寡淡无味,是白水。 事实上,她根本没把药下在里面。 这壶里装的,一半是白水,一半是果酒。 没想到傅凛知还真敢喝啊。 虞甜抿了抿唇,心里怪不自在。 傅明礼仰头看她,撅着嘴不太高兴:“为什么只有父皇有,孤也想喝。” “喝喝喝。”虞甜给他倒了一杯白水,傅明礼兴冲冲喝了一口,顿时脸一垮。 …… 正在众人推杯换盏,一派热闹中,有人突然站了起来:“陛下,臣有本奏。” 周遭一静,各色各样的目光聚集到说话的人身上。 虞甜半眯着眼打量说话的男子,从对方和顾长睿有几分相像的容颜推断出这就是临安侯。 坦白来说,此人生的还不错,端看太后和顾嫣的长相也知道,顾家的基因糟糕不到哪儿去,他蓄着长胡,看上去甚至有几分斯文儒雅,只是过分精明的眼睛,总给人一种城府极深的感觉。 虞甜把玩着琉璃盏,轻轻磕在桌上,心想:终于来了。 傅凛知神情未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眉眼似乎萦绕着淡淡冷意。 沉默瞬息,他漫不经心开口:“今日乃太后寿辰,临安侯连这片刻功夫都等不得么?” 但凡是长个脑子的,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进而乖乖闭嘴。 然而临安侯像是没听出来一样,神色添了几分郑重:“回陛下,非是臣执意要扫您的兴,而是此事事关江山社稷,臣思虑许久,还是决定斗胆进言。” 识趣的人这会儿已经嗅到了气氛不妙,连呼吸的声音都不禁放轻了几分,生怕受到牵连。 “事关江山社稷?听上去倒是很严重。”傅凛知冷笑一声,眸色冰凉,“既是如此,那朕便洗耳恭听了。” 临安侯松了口气,转而眉头微皱,似是有些纠结,只见他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一份卷轴,欲言又止:“陛下还是先看看此物吧。” 傅凛知面无表情,递了个眼色,李有福上前接过那卷轴,双手捧着呈给他。 傅凛知眸微敛,不紧不慢将卷轴展开,不知看到什么,眉宇间骤然阴沉下来。 虞甜偷偷望过去,仔细辨认,隐约看到“联名书”几个字,她眉心跳了跳。 傅明礼什么都看不到,可也察觉到气氛的不对,不由自主抓紧了虞甜的手,她反手拍了拍以示安抚,可心里却觉得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 “啪——” 第183章 傅凛知冷着脸将卷轴摔在案几上,神色阴鸷,阴沉沉地笑了一下:“好一个联名书!朕的好爱卿,这是联合起来逼朕退位?” 虞甜惊了一惊,迅速抬眸看向临安侯,眼前霍然一片清明,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不动声色看了眼太后,果然,从她眼底瞧见一抹幸灾乐祸。 这老妖婆也是知情的! 难怪…… 傅凛知发了怒,气氛霎时如同紧绷的弦,底下噗通跪了一片,不论如何,大多数人对他这个皇帝还是畏惧偏多。 临安侯也跪了下来,一脸凝重摇了摇头:“陛下,臣等不是逼您,可是这从古至今,都没有这样的先例啊!您的腿疾一日未愈,这底下的人便惶惶不安。” 古往今来,就没有哪个皇帝是残缺的,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临安侯咬了咬牙,挺直了腰背,头往地上一磕:“为了大齐,臣今日冒死进谏,请陛下让位于太子殿下!” 又有十来个大臣陆陆续续站了出来,纷纷跪下磕头,振臂高呼:“请陛下让位于太子殿下!” 虞甜粗略扫了一眼,其中正有她那个倒霉父亲。 “……” 场面一片死寂。 不得不说,他们抓的这个理由实在无可挑剔。 自古以来,便是相貌有损都不能继承皇位,更别说傅凛知还是不良于行。 虞甜抿紧了唇,今日他们是有备而来,不知傅凛知会如何应对? 她眼里不由自主闪过一丝担忧。 “岂有此理!”有一中年男子站出来,气的脸颊涨红,颤着手指着临安侯,“临安侯,你这是做什么?!是想反了不成?” 临安侯看向来人,眼底划一抹不悦,面容严肃:“舒相此言差矣,本侯这都是为了大齐的国运!” 第160章 挺会整活 说话的大臣正是贵妃的父亲,正儿八经的保皇派,一向和临安侯政见不和,这会儿见到对方竟然光天化日行逼宫之事,自然坐不住了。 他听到临安侯冠冕堂皇的话便想啐他一口:“说的义正言辞,谁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太子殿下尚且年幼,岂能担当如此重任?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傅明礼也忍不住了,他虽然年幼,却也知晓不少,知道这是针对他父皇的一场阴谋,而他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少拿孤做筏子,包藏祸心的坏东西!”他气的脸都红了,梗着脖子脆生生骂。 被个小孩儿当着众人的面这么骂,临安侯当即脸就绿了。 太后眉头一皱,眼神不悦:“太子,大人说话,岂有你一个小孩子插嘴的份?” 刚刚在那儿作壁上观,这会儿倒忍不住跳出来了。 虞甜捏了捏傅明礼的手,笑的温和:“瞧母后说的,太子殿下毕竟是个孩子,童言无忌罢了。但胜在一片孝心,知道维护自己的父皇,总比某些没心没肺的玩意儿强,臣妾觉得甚好,您说是不是?” 傅明礼抿紧了唇,心里委屈地泛酸,却也知道他根本说不上话,这群人如此欺辱他父皇,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太后碰了个软钉,恨的咬紧牙关。 没心没肺的玩意儿,这是在内涵谁? 她有心想怼回去,腹中忽地一阵不适,脸色一变,白着脸没再吭声。 临安侯冷哼一声:“皇后娘娘果然牙尖嘴利,虞太傅倒是教了个好女儿。” 虞太傅一听,顿时眉头一皱,看向虞甜的眼神暗藏警告:“皇后娘娘,后宫不得干政,您还是少说两句!” 虞甜简直快要气笑了,这便宜爹对外跟只哈巴狗似的捧太后一族的臭脚,对家人倒是窝里横。 她眸光一黯,捂着心口神情凄切:“本宫爱子心切,只是看不得太子殿下受欺负罢了,何来的干政?” 众人神情动容。 虞太傅噎了噎:“……” 神他妈爱子心切,说的跟你亲生的一样! “够了!”傅凛知冷嗤一声,眸光冷冽至极,“朕还没死呢。” 众人纷纷噤声。 临安侯仰头肃容道:“陛下,微臣万死不辞,只是让位一事,还请陛下三思……啊!” 他未说完的话变成一声惊呼,头顶束发的玉冠被打落,头发也散了下来。 临安侯还以为是傅凛知动的手,脸色微白惊疑不定地望过去。 他身后,一个身形高大的“宫女”拔出腰间软剑,不耐烦地骂了句,说话的声音赫然是个男声:“老东西废话真多!” “兄弟们,狗皇帝和他的大臣们内讧了,正是我们动手的大好机会,大家跟我一起上!杀了狗皇帝!” 说完,那男子朝着临安侯屁股上一踹,将他踹到一边,直逼傅凛知。 有更多的“宫女”,“舞女”,也纷纷掏出武器,开始了厮杀。 众人这才从惊变中回神,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有刺客!有刺客!救命!” 守在院子里的御林军连忙拔剑:“护驾!保护陛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 太后:……? 傻逼玩意儿哀家等会儿第一个砍你! “啊——杀人了!” 你推我挤,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虞甜惊呆了:这反转是一个接一个啊!你们挺会整活啊! 她下意识拽着傅明礼就想跑,跑到一半转头看见还愣在原地的傅凛知:这厮别是吓傻了吧?! 第184章 惊蛰和拂月纷纷迎上来护着她,神色担忧:“娘娘!” 虞甜咬了咬牙,将傅明礼往惊蛰怀里一推:“你们两个,保护好太子殿下!本宫去救陛下!” 惊蛰还没反应过来,和阴着脸的傅明礼面面相觑,张了张嘴下意识道:“殿下,奴婢保护您!” 傅明礼担忧地望了望虞甜的方向,抿紧了唇:“放孤下来,孤要去找她……你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惊蛰抱起他就跑:“哎呀,殿下就别去添乱了!” 皇后娘娘那边有陛下呢,轮的着他们操心? “咦,那不是小六子?”拂月眼神狐疑地看过去。 只见小六子头上顶着一张凳子,动作熟练而猥琐地朝偏僻的地方跑去,那叫一个健步如飞,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主子。 傅明礼:“……” 傅凛知冷眼瞧着底下厮杀成一片,夫人贵女们尖叫着躲避,刚刚那些耀武扬威的大臣们更是吓得屁滚尿流,狼狈逃窜。 他忽地觉得有些讽刺,勾了勾唇,眼底尽是凉薄之色。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闯入一抹金色,他转眸望去,眉头狠狠一蹙:“你怎么又回来了?” 虞甜上前来推他的轮椅,嘴里没好气:“我不回来,难道眼睁睁看陛下送死么!” 傅凛知张了张嘴:“……” “狗皇帝,受死吧!”一个黑衣人已然冲到他们面前,眼底划过一抹阴狠,抬剑劈了下来。 傅凛知眸光一冷,还未动作,旁边的人比他更快,掀起面前的小几砸过去,那黑衣人险些被砸出内伤,踉跄退了好几步! 虞甜推着傅凛知朝人少的地方走,然而场面实在太混乱了,到处都是人,黑衣人的目标是傅凛知,自然不可能放任他们逃走,很快又有人扑了上来。 虞甜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作出反应,以轮椅作为支撑点,单手撑着椅臂,身体轻盈掠起,抬腿利落一踹,两个黑衣人被踹飞出去。 虞甜落回地上,眼神不可思议:“咦,我踹人的姿势为什么这么熟练?” 傅凛知:“……” 虞甜并未深思,眼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兴奋,她从地上捡起一把染血的剑握在手里防身,抬眸寻找可以暂时躲避的地方。 游京率领着大批御林军前来救驾,局势很快反转。 虞甜推着傅凛知来到一处树下,和被人搀扶着的太后狭路相撞。 她打量着对方狼狈的模样,想到什么,没忍住噗嗤一乐:“母后这是吓得腿都软了?” 回应她的是太后有气无力的白眼,和一连串屁声。 “……”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第161章 他演我 在一死寂以及奇异的臭味中,虞甜毫不犹豫推着傅凛知站远了点,她望着太后青白交加,涨成猪肝色的脸,沉吟片刻,语气憋着笑:“母后勿忧,惊吓过度的反应,人之常情嘛。” 太后脸色更难看了,她腹中翻腾的厉害,咬牙夹紧了双腿,然而还是没憋住,又是一串此起彼伏的屁声,又或者不止是放屁。 这下连贴身嬷嬷的神色都忍不住异样,更别说旁边的其他宫女太监。 身下奇怪的触感令太后两眼一黑,有心想立马离开这个鬼地方,然而她压根儿使不上力! 虞甜掐了掐掌心,好悬没让自己笑出声。 没想到惊蛰弄来的泻药这么厉害。 没错,她让惊蛰把软筋散下到了太后的杯子里,另外还添了一点泻药。 谁让这老妖婆把算盘打到她头上! 傅凛知似乎从她脸上看出了什么,却没有揭穿,而是淡淡道:“母后脾胃虚弱,之后还是请太医看看吧。” 他神色淡定,也没有面露嘲讽,然而这平静的语气比讥笑更扎心,效果更是立竿见影,太后的脸色相当精彩。 她咬紧了牙,神色屈辱,想到什么,眼底掠过一道狠厉:“定是有人害哀家,在哀家的吃食里做了手脚!” 凌厉的视线射到虞甜脸上,活像是两把刀子:“皇后,这宴会的所有章程可都是你负责的!” 对上太后仿佛要吃人的目光,虞甜并不慌张,委屈地瘪了瘪嘴:“母后这话说的,臣妾也没有想到会有刺客潜进来呀,那刺客要在母后的吃食动手脚,臣妾哪儿能提前预知啊?” 她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模样,太后气血一阵上涌。 “再说了,也有可能是如陛下所说,母后上了年纪,脾胃虚弱引起的腹泻,再加上受到了惊吓,这可 不就……” 她每说一句都往太后心窝子里戳,对方忍无可忍:“闭嘴!” 虞甜撇了撇嘴。 她倒不怕太后去查,反正也查不出什么。 惊蛰的手脚很干净,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查了也是白查,惊吓到屁滚尿流,这个锅太后是背定了! 她垂下眸,眼底闪过一丝愉悦,没留意到傅凛知看着她身后,漆黑的瞳孔猛地一缩,闪过一道冰冷的戾气! 虞甜回过神来,已经被揽入一个怀抱,她执着剑的手一空,恍惚间有温热的液体喷溅到脸上,虞甜下意识闭了闭眼。 周遭的吵闹如潮水一般褪去,安静的有些过分。 虞甜心道:不太对劲。 这个角度,不对。 她抬眼,看到一片宽阔的胸膛,紧接着是傅凛知因为紧绷,线条凌厉的下巴。 第185章 可她人是站着的,怎么会看到傅凛知的……下巴? 虞甜心神恍惚,猝然瞪大了眼,目光渐渐往下,瞳孔微缩—— 傅凛知站起来了! 惊骇的不只是虞甜,还有一脸惊恐的太后,以及不少注意到这边的人。 傅凛知手里执着一把剑,鲜血汇成一股,顺着剑尖缓缓淌下。 他冷白的面容冷峻而漠然,眼里残留着尚未完全褪去的暴戾,黑沉沉的瞳仁冰冷森然,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侧脸有一抹血痕,像是不经意溅上去,这并没有破坏他的容貌,反而为他冰冷的面孔添了几分奇异的昳丽,莫名的诱惑,带着一股子邪性。 这让他看起来不太像是一个人。 至少别人是这么想的。 被傅凛知划开脖颈的那个刺客并未死透,只见他上前走了两步,微微垂下长睫,神情称得上漠然,在刺客惊恐的目光下,一剑刺穿他的心脏。 “嘶” 有低低的吸气声传来,透着恐惧。 游京无视众人异样的目光,穿过尸山人海,来到傅凛知面前,单膝跪下:“卑职救驾来迟!启禀陛下,所有刺客均已伏法!” 傅凛知睨他一眼,可有可无应了一声,他随手将那把染了血的剑往地上一扔,嗓音冷冽好似冰雪:“查,这些刺客究竟是如何混进宫的,给、朕、好、好、查!” 众人听出这平静语气下的冷意,无不心尖发冷。 刚刚那些逼傅凛知退位的大臣,见到他好端端站在那里,更是忍不住流露出惊恐的表情。 不是说陛下站不起来了吗? 临安侯脸色难看至极。 游京抱拳:“卑职领命!” …… 傅凛知的眸光落在愣在一旁的虞甜身上,后者眼神仍旧透着一丝茫然,像是还没回过神。 他缓步上前,离得近的宫女太监下意识惊恐后退。 虞甜没动,事实上她很震惊,比任何人都要震惊:这狗皇帝不声不响,怎么就突然能站起来了? 他演我??? 脑子里不期然划过这个念头,被她挥去。 在书里,傅凛知这个反派大暴君可是到死都没能再站起来。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虞甜想不通。 面前的人突然抬起了手。 虞甜:他该不会想打我? 她掂量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能一脚把他踹翻,于是站着没动。 事实上,围观的人比虞甜本人还要惊恐。 傅凛知才刚杀完人,脸上的残忍冷漠还未完全褪去,看起来很不好招惹。 陛下他……该不会想掐断皇后娘娘的脖子吧? 众人心里划过这个念头。 即便不忍,却没人再吭声。 人群里,形容狼狈的顾嫣眼底划过一抹恶意,心中甚至有几分期待。 陛下亲手杀了皇后,好像也不错? 陛下的腿原来早就好了,那么他的皇位只会坐的更稳。 顾嫣有些埋怨父亲之前的草率,那封联名书,势必会让父亲遭到陛下迁怒。 不过她愿意将功折罪,入宫侍奉陛下,顾嫣的眼里涌动着热切,紧紧盯着那一幕,呼吸忍不住有些急促。 众目睽睽之下,傅凛知抬手,拇指重重在虞甜脸颊上蹭了蹭,他白皙如玉的指尖染上一抹红,眸光微深,嗓音淡淡:“脏了。” 虞甜盯着他的手指,反应过来,刚刚他杀人的时候,血溅到她脸上了。 “……” 搞了大半天,洁癖犯了啊! 虞甜眼神忽地一变,红着眼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傅凛知,声音怯怯:“陛下,臣妾方才好怕!” 众人:“……” 怕的是不是有点晚了? 第162章 吐血昏迷 傅凛知垂眸看着扑到怀里的人,身子几不可察僵了僵。 他稳着表情吩咐着游京善后,然后被虞甜按着坐回了轮椅,她以自己受到了惊吓为借口,吵着让傅凛知陪她离开。 众人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心里腹诽不已,到底没说什么。 大家今日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被御林军安抚了一通,不敢在宫里多留,纷纷回了各自的家。 谁知道宫里还有没有别的刺客?事关自己的性命,没人敢不重视。 一群大臣更是被“陛下的腿早已痊愈”这个重磅消息砸的浑浑噩噩,心神不宁。 陛下的腿早就好了,为何宫里一直没传出消息? 众人不由自主揣测,莫非陛下是有意试探他们? 这个念头冒出来,大臣们越发的惴惴不安,尤其是之前在那封逼陛下让位的联名书上签了名字的大臣们,更是面无人色,如丧考妣。 他们之所以敢这么做,无非是听了临安侯的撺掇,认为陛下这辈子都没希望再站起来,一个残废皇帝,如同拔了牙的老虎,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 可如今陛下的腿好了!他回过神来,第一个要收拾的不就是他们这群人? 傅凛知什么脾性这群大臣们再清楚不过,他可不是什么贤明君主,当初他上位的时候,那皇位可都是用鲜血白骨堆积起来的! 无声的恐惧笼罩在头顶,大臣们惶恐不安,甚至已经忍不住埋怨起罪魁祸首临安侯了,若不是听了他的怂恿,他们哪有这个胆子逼陛下退位! 第186章 临安侯本人也很是恼火,傅凛知的腿竟然好了!可他之前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他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抹狠色:这狼崽子好深的城府,竟是把他都给算计了进去! 今日的事是他草率了,本来以为十拿九稳,哪想到进到头出了岔子。 临安侯想起走之前傅凛知看他的眼神,心里凉了凉,下意识想去找太后商量商量,却被告知太后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临安侯皱起了眉。 …… 今天的太后寿辰实在是精彩纷呈又令人心惊,众人被那场惊险的刺杀吓得不轻,回到了家里都依然心有余悸。 不过世家贵族间又流传着一个小道消息,据说太后被刺客吓得大小便失禁,当时有不少人都瞧见了。 “……” 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这都不是一件体面的事,更何况对方是尊贵的太后。 大家虽然不敢在明面上议论,可私底下,谁又管得了呢? 总之以后大家见了太后娘娘,恐怕都会想起今日的事,这个耻辱是一辈子都洗刷不掉了。 虞甜说要送给太后一场永生难忘的寿辰,这话倒也没说错,经过了一重又一重的刺激,太后终于承受不住,气晕了过去,如今太医正在往慈宁宫赶呢。 …… 择了近道回到乾清宫,傅凛知终于支撑不住,皱着眉看了眼虞甜,还未说话,一口血吐了出来,当即昏迷了过去。 “陛下!” 李有福震惊地瞪大了眼,眼底划过一抹茫然无措。 “父皇!”傅明礼也扑了过去,眼眶倏地就红了。 虞甜那娇娇弱弱的模样敛了个干净,对这样的情况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和李有福一起小心翼翼将傅凛知抬上了床,扭头一脸严肃地吩咐惊蛰:“你脚程快,拿着本宫的牌子去请太医院新来的那位老太医,逢人问就说本宫受到了惊吓。” 惊蛰清楚事情的严重性,连连点头,转身就跑。 虞甜又看向李有福,后者意识到什么,当即恭敬弯腰,神色郑重:“娘娘有事尽管吩咐。” 虞甜点点头,眉头松了几分:“还请公公守好乾清宫,别让人进来,陛下吐血昏迷的事,别走漏了风声。” 那些人今天见到了那一幕,知道傅凛知的腿好了,必定不敢再有所动作。 可要是得知他陷入了昏迷,恐怕会节外生枝。 李有福也不是个傻的,虞甜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心道皇后娘娘考虑的还挺周到,立即点头:“娘娘放心,宫里的人都信得过,奴才这就出去守着。” 虞甜回到内殿,傅明礼一眨不眨地盯着昏迷的傅凛知,听到声音回过头来,那双乌溜溜的眸子不知何时已经蓄满了泪,可他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是无声瞅着她。 这副模样愈发惹人怜,虞甜心软了软,上前摸了摸他的脸,将人揽进怀里仔细哄他:“放心,你父皇只是昏迷而已,又不是醒不过来,阿昭不怕。” 早在御花园里她就发现了傅凛知的不对劲,他抬手擦她的脸时手都在颤。 想必那时他就已经到了隐忍极限,虞甜只能假装扑过去实则扶住他。 那老头说傅凛知的腿也是中了毒,那副和她体内的毒有些渊源,想来也没那么好解。 傅凛知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强行站了起来,他现在陷入昏迷,应该是受到了反噬。 傅明礼感受着她怀抱的温度,眼眶酸涩不已,他抱住虞甜,像抓住救命稻草:“真的吗?” 他嗓音干涩的厉害。 之前也是这样。 父皇在战场上受了伤,被抬回来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整整一个月都没醒过来。 太医看过都直摇头叹气,他们虽然没直白说出来,可脸上莫不是“治不了”的意思。 他甚至听到有宫女太监私下嚼舌根,说“陛下这事恶事做多遭了报应,怕是醒不过来了”。 傅明礼当即让人处理了乱嚼舌根的人,可他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在一旁守着。 他知道这宫里没几个是真心盼着他父皇醒过来的,甚至保不齐有人趁机暗下毒手。 太后也来瞧了好几次热闹,嘴里说着担忧,眼神分明是幸灾乐祸。 傅明礼谁都信不过,只能亲自守着,说不怕是不可能的,他也怕傅凛知真的就一睡不起。 那他怎么办呢? 那种孤立无援的滋味,傅明礼至今记忆犹新。 可现在是不一样的,他听着虞甜温柔耐心的安抚,一颗心渐渐镇定下来。 第163章 快点醒过来 惊蛰动作果然快,没一会儿菩提老道就被拽来了。 这老头被惊蛰毫不客气拖拽着,一路骂骂咧咧,进了乾清宫倒是没耽误。 他看着虞甜好端端站在那里,愣了一下,又看着傅凛知躺在床上,哪还不明白? 原来有问题的是这小子,惊蛰和他说是皇后娘娘出了问题,他心里一紧,也不知怎么莫名有些慌,就差没飞过来! 知道是傅凛知出了毛病,菩提老道倒是不急了,他朝着虞甜点点头,又趁人不注意对着傅明礼眨了眨眼睛,这才慢悠悠去给傅凛知诊脉。 这一看,又不忍住骂了一句:“胡闹,简直是胡闹!” 傅明礼愣了愣,紧张兮兮地凑上前来,没有离得太近,他顿了顿:“太医爷爷,孤的父皇到底怎么了?” 第187章 菩提老道眉毛紧紧皱在一起,没好气地道:“还不是自己作的!” 他说完对上虞甜复杂的眼神,后知后觉自己的语气好像有点冲,不像是个老实本分的打工人,清了清嗓子,勉强缓和了语气,脸色依旧有些不高兴:“陛下体内的毒只是暂时压制住了,可离站起来还差得远呢!他自己强行催动内力勉强压制了余毒站起来,这才遭了反噬。” 他之前再三交代过傅凛知要徐徐图之,没想到他表面答应的爽快,转身就把自己的话忘到了脑后。 没有一个大夫喜欢看到自己的病人糟蹋身体,他能有好脸色才怪。 虞甜松了口气,和她想的差不多,她犹豫片刻,又问:“那陛下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菩提老道想了想:“少说也得两三天吧。” “两三天?”虞甜拧了拧眉。 菩提老道:“怎么?” 虞甜摇摇头,“请太医开药吧。” 趁着菩提老道开方子,虞甜把李有福叫来,将这事儿给他说了。 李有福皱了皱眉毛,眼神担忧:“陛下等得,恐怕朝堂上那些大臣等不得。” 联名书那件事儿还没个着落,这个风口浪尖,陛下消失两三天,肯定有不少人想来打探消息。 再说,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虞甜思忖片刻,忽而笑了:“该急的又不是咱们,晾一晾他们也好,明日早朝陛下不去。” 李有福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神犹豫:“娘娘,这样真的可以吗?” “怕什么?有本宫在。”虞甜勾了勾唇,“这两日本宫就歇在乾清宫。” 想来打探消息,先过她这一关。 李有福打量着她的神色,倒是有些佩服皇后娘娘的魄力了。 之前经历了那一出,还能如此镇定,甚至迅速稳住局面,做出最优判断。 李有福叹了口气,神色恭敬:“奴才听娘娘的。” …… 游京身为御前统领,本事自是不必多说,之前的刺客已经被处理了干净,留下几个活口关进了大牢。 甚至四处加强巡逻,宫里倒是不再那么人心惶惶。 他回乾清宫复命,意外得知陛下昏迷,和虞甜对上。 虞甜穿着白日那身金色裙衫,看得出她忙于奔波,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眼下也泛着淡淡青色,看上去有些疲倦。 从李有福那里得知,这个游统领是可以信任的,虞甜便没和他兜圈子。 “游统领,眼下各宫情况如何?” 游京垂下头没敢看她,话音有条不紊:“回皇后娘娘,此次宫中伤者四十一人,死者二十五人。皆为宫女太监及御前侍卫,各宫娘娘除却丽嫔,其余只是受到了惊吓,并没有受伤。” 虞甜想到丽嫔挨了板子的事,点点头,默然片刻:“死者家属好生安抚,受伤的人也要尽力医治。” 游京:“属下遵命!” “宫外伤亡情况呢?”虞甜眉头皱了皱。 游京如实道:“有两位公子一位贵女受了轻伤,无人死亡,另外城中的守卫军也加强了巡逻,即便是有刺客逃出去,也不会让他们伤了人。” 虞甜松了口气。 如果这些贵女公子们真出了事,那还真有些不好办。 虞甜眼波微动,不动声色道:“刺客是如何混进宫的,可有查到?” 游京眉头紧皱:“据属下查到的他们是混进了一个戏班子潜进了宫,至于身份来历,还没有审出来,不过他们身上都有火焰图腾。” 虞甜不好再问,交代了几句便让他退下了。 待游京走后,她陷入了沉思。 她猜的没错的话,这些刺客八成和那个主上有关系。 至于火焰图腾? 这又是什么? 虞甜苦思无果,游京看上去对她还有些防备,也没有交代太清楚,她也就不好多问。 她想了想,暂时将这事放下,打算回头问问傅凛知。 她起身朝内殿走,傅明礼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 他睡着的时候很安静乖巧,眼睫静静搭在眼睑上,看上去像个小天使,只是眉毛也是皱着的,看上去睡的很不踏实。 虞甜走上前,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看得出来,傅凛知乍一昏迷,小孩儿很没安全感,对周围充满了防备。 尽管他没说,可是从他的眼神虞甜能看出来,他很怕她走。 她想了想,叫来惊蛰:“把太子殿下送回宫。” 她留在这里就算了,傅明礼也留在这里,容易让人怀疑。 惊蛰轻手轻脚抱起傅明礼,转身出了门。 拂月打来热水,虞甜拧干了帕子给傅凛知擦了擦脸,轮到擦手的时候,虞甜无意间发现他右手掌心有一道浅浅的血痕,已经结了痂。 她忽地想起那个黑衣人冲上来时,傅凛知毫不犹豫护住她的模样,眉眼怔了怔。 是那个时候受伤的吗? 虞甜叫拂月取来药膏,好在乾清宫常备着伤药,没一会儿便取了来。 她一边涂抹,一边忍不住分心地想:若不是为她挡那么一遭,傅凛知也不必急着站起来的。 她心里涌上一阵莫名的情绪,仔细打量着他的眉眼,无论看了多少遍,还是会被他的美色给迷惑。 她抿着唇,将他的伤口用纱布缠好,鬼使神差的,攥着他的手轻声道:“快点醒过来吧。” 第188章 第164章 料事如神 次日一早,众位大臣早早地就进了宫,在宣政殿外头等着上朝。 有人面色焦急,眼底青黑,看得出来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其他人自然知道其中蹊跷。 舒相慢腾腾走来,瞧了眼队伍前面的人,语气含了几分玩味:“哟,这不是临安侯么?怎么,面色似乎不大好,可是昨日受到了惊吓,没瞧过大夫么?” 他面上状若关切,可都是混官场的老狐狸,谁听不出来这话里的讥讽之意? 比起以往的意气风发,临安侯今日面色难免有些憔悴,虽然极力掩饰,可精气神是骗不了人的。 他闻言扭头深深看了眼精神十足的舒相,眼里掠过一抹恼意,没什么表情地扯了扯唇:“舒相倒是心宽,比不得舒相。昨日宫中遇刺,本侯忧心陛下龙体安康,自是整夜没睡好。” 舒相闻言心中不由冷哼,果然是老狐狸。 他面上不显,眉头皱了皱:“本官可没听说陛下身子出了什么问题,倒是太后娘娘,似乎一回宫便请了太医。侯爷忧心陛下,不妨关心关心太后娘娘?” 临安侯咬了咬牙,舒相这话实在戳中了他的痛处:昨天他就想找太后商量此事,谁料吃了个闭门羹,回去便听到私下的流言,顿觉荒谬,可是竟然还是真的! 他心中烦乱不已,冷冷道:“本侯自然知道关心太后娘娘,用不着丞相操心。” 这两人针锋相对向来已久,如今好不容易抓住对方的把柄,舒相自然不可能放过奚落的机会。 他故作忧愁叹了叹气:“如今陛下腿疾痊愈,不知道会如何处理那封联名书呢?本官想不到,不知侯爷有何高见?” 临安侯额角青筋跳了跳,咬牙切齿:“丞相今天的话似乎有些多了。” 舒相笑眯眯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嘛。” 一众官员听着两人你来我往心惊肉跳,要知道这朝堂上的机锋可不比女人后宅争斗轻松,若是一不小心站错了阵营,身家性命都得搭进去。 如今和临安侯同一战线的官员嘴里发苦,一颗心忐忑不安,悔得肠子都青了,临安侯本人却不觉得事情糟糕到那种程度。 他经营已久,势力遍布整个朝堂,皇帝小儿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 这次是他草率了,可事情也并非没有转机。 他已经想好,待会儿见了傅凛知他便主动跪地请罪,再痛哭陈词,实在不行,推一两个人来顶罪也不是不可。 可他没想到,他连陛下的面都没见着! 众人等了许久,已经过了上朝的时辰,那如同弥勒佛一样的李公公才姗姗来迟,笑眯眯地道:“诸位大人不用等了,陛下说了,今日罢朝。”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一些人的表情顿时就变了,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就好像那刀就吊在头顶,但是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落下来,这就很折磨人了。 临安侯内心一片震惊,压根儿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 毕竟傅凛知是个十分严苛的人。不仅是对别人,对自己也是同样如此。 他上位六年有余,从来没有缺席过早朝,堪称勤政。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临安侯按捺住心头的焦躁,皱眉问李有福:“李公公,不知陛下今日为何不来上朝?” 李有福眨了眨眼,眼里闪过一抹恍然:“许是因为皇后娘娘昨日受到了惊吓,陛下正忙着安抚皇后娘娘呢!” 这借口一听就不走心。 众人认为这是托词,没有人相信,再说了,皇后娘娘昨天那副模样,生龙活虎的,哪里像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 陛下定是存心要晾着他们! 众人一想,心里愈发不安。 舒相一派倒是神色自若。 “既然皇后娘娘凤体欠安,那便请公公代本官问候陛下和娘娘。” 李有福笑了笑,很是客气:“丞相大人有心了,您的话奴才一定带到。对了,陛下说了,昨日贵妃娘娘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丞相大人若是想,可以去翊坤宫探望一番。” 傅凛知又没醒,这话当然不是他说的,而是皇后娘娘交代的。 李有福还颇为惊讶,没想到她那么细心。 舒相也微感惊讶,随即心头一喜,也不多留,打算去看看自己的女儿:“请公公替本官谢过陛下。” 官员陆陆续续离开,原地还剩了一些人。 李有福眨了眨眼睛:“临安侯不打算回去么?” 临安侯咬了咬牙:“本官想见见陛下,有劳公公!” 李有福皱了皱眉:“陛下走不开,可不一定会见侯爷。” 临安侯心头有些恼怒,暗道傅凛知果然翅膀硬了,换做从前,他哪敢如此下他的脸。 他冷硬着面容:“不管陛下见不见,本侯都要走这一趟。” 之前他还不怎么急,满心认为傅凛知不敢拿他怎么样,可如今他却不敢肯定了。 临安侯心里隐有些焦虑起来。 李有福看着他,心想:还真让皇后娘娘猜对了。 皇后娘娘当时翘着唇,语气意味不明:“临安侯一定会走这一趟,不必过分拦他,让他来便是,来不来是他的事,见不见得到陛下却不是他说了算了。” 皇后娘娘果然料事如神。 第189章 李有福笑起来:“侯爷既然执意如此,奴才只好带路了。” 虞甜昨夜在软榻上将就了一晚上,今早起来有些腰酸背痛,她活动着筋骨,看了眼更漏,吩咐拂月:“替本宫梳妆。” 拂月下手时有些犹豫:“要不要多扑点粉?” 她可没忘,自家娘娘受了惊吓,自然要“憔悴”些才好。 谁料虞甜却摇了摇头,她指尖把玩着一根白玉簪,那玉成色极好,却不如她的手指葱白细腻,只见她勾了勾唇,慢悠悠地道:“化的明艳些,看起来越招摇越好。” 拂月闻言有些惊讶,摸不准虞甜的意图,不过却没有多问,自家娘娘是个有主张的,她便动起手来。 虞甜梳整完毕,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明艳如同灼灼芙蕖。 外头蓦地响起一道悲痛的声音:“臣顾煊赫,求见陛下!” 李有福走进来,压低了声音:“娘娘,临安侯来了。” 第165章 杀人诛心 虞甜不慌不忙,稳稳坐着,甚至还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就说陛下不见。” 李有福如实去回复,临安侯脸色阴了阴,咬了咬牙掀袍往地上一跪,李有福脸上一阵惊讶,故作不解地后退一步:“哎呦侯爷,您这是做什么?” 再抬起头来,临安侯脸色惨白笑了笑:“有劳公公去回禀陛下,若是陛下不见,臣今日就在这里长跪不起。” “您这又是何必呢!”李有福一脸为难,心里却不屑极了,这时候摆出这副姿态,早干嘛去了? 他心里门儿清,临安侯倒不一定真有多害怕,不过是想用这法子逼迫陛下见他罢了。 可他的算盘注定是要落空! “有劳公公!”临安侯垂着眸掩去眸中晦暗,他自视甚高,连皇帝也不曾放在眼里,何曾对着一个奴才这么低声下气过。 狗皇帝今日如此折辱他,来日他必叫他悔不当初! 李有福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杂家便再走一趟。” 虞甜听了李有福的话轻嗤一声,不紧不慢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声音懒洋洋的:“他要跪,那便让他跪。人家有这份心,本宫怎好不成全他?” 李有福眼里含了几分笑意,拂月眼里闪过一抹担忧:“娘娘,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临安侯在朝中积威已久,还有太后那边……” 她怕太后来找娘娘麻烦。 虞甜唇畔浮起浅笑:“太后尚且自顾不暇,哪里有功夫插手这事?况且,临安侯如此行事,不见得真有几分愧意,为的就是逼迫陛下妥协。” 她面色一冷,话里含着讥诮:“陛下是君,他是臣,为人臣子当到这个份上,他倒是好大的威风!若是不给他几分颜色瞧瞧,他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娘娘说的正是这个道理!”李有福再赞同不过了。 这些年他眼瞧着临安侯在朝中作威作福,丝毫不把陛下放在眼里,早就看不过眼了。 陛下心思深想的远,是以一忍再忍,可这无疑是助长对方的嚣张气焰,皇后娘娘此举可谓是大快人心! 就算不能对临安侯造成实质伤害,挫挫他的锐气也是好的。 李有福看向虞甜的眼神越发柔和:“奴才这就去回了他。” “等等。”虞甜叫住他,李有福不解地回眸,就见她笑得跟只狐狸似的,轻哼一声,“外头日头大,给侯爷撑把伞,省得中了暑气,回头还得赖到陛下头上,咱们陛下爱民如子,可容不得什么玩意儿都来碰瓷。” 临安侯想卖惨,虞甜却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李有福一点即通,忍不住在心里给她竖大拇指! 杀人诛心! 还是皇后娘娘狠啊! 李有福顶着一张无可奈何的脸出去,临安侯在外头等的焦急不已,瞧见了人可算松了眉头:“公公,陛下如何说?” 李有福摇了摇头,神色纠结:“侯爷,不是杂家不帮您,可陛下铁了心不见,任谁劝也没用啊!皇后娘娘昨日受了不小的惊吓,这会儿心口还疼着,陛下发了好大的脾气……侯爷不妨听杂家一句劝,赶紧回去吧。” 临安侯垂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攥紧,皇帝小儿这是铁了心要下他的脸,什么皇后受了惊,八成是托词罢了。 他心中愤懑不已,勉强扯了扯唇:“多谢公公,本官就在这里等着,等陛下愿意召见再起来。” 人来人往的看着,他就不信小皇帝还真敢让他一直跪着!若是跪出个什么好歹,哼! 李有福摇了摇头,朝小福子递了个眼色,小福子连忙撑开伞遮在临安侯头顶,后者皱了皱眉:“本官用不着。” 既是卖惨,不弄惨一点怎么卖? 李有福却笑眯眯道:“侯爷宽心,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到底是心疼臣子,怜惜您年纪大了,在外面跪着也不容易,万一跪出个好歹,那岂不是朝廷的损失?” 临安侯:“……” 他被这句“年纪大了”气的心头一梗,听了后头的话,又忍不住一阵恼怒,真的心疼怎么不让他进去? 皇帝小儿,年纪不大,心思倒是不浅! 然而这话他又实在不知如何反驳,铁骨铮铮拒绝? 李有福那老狐狸,可不管他的意愿。 临安侯心中憋了口气,总觉得事情有些超脱意料,哪里都不太对的样子! 第190章 李有福那是丁点儿都不给他卖惨的机会,日头逐渐偏移,小福子便跟着挪动,让他半点太阳都晒不到。 李有福还时不时关切地问他“侯爷渴不渴”“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不若您就回去了吧”,贴心的不得了。 表面做足了功夫,然而也只是口头上意思意思,比如说给他端水来,临安侯咬牙拒绝后,他便提都没提了。 口干舌燥的临安侯:“……” 眼见着跪了大半个时辰,里头都没动静,临安侯有些熬不住了。 他到底是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如年轻时候,跪久了有些头晕眼花,一开始还沉得住气,到了后来,便有些心浮气躁。 就在这时,殿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临安侯心里暗讽:终于来了,皇帝小儿到底还有些分寸,不敢做的太过分。 他打起了精神,抬头望去,瞥见一片绯色裙摆,顿时察觉到不对劲,视线上移。 传说中受了惊吓心口疼的皇后娘娘,雪肤花貌,唇红齿白倚着门,眉眼间透了几分懒散,气色极好,完全看不出来受了惊吓的模样。 临安侯心头一梗,顿时有种被愚弄的恼怒。 他知道这可能是傅凛知不见她的托词,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明目张胆,连装都不屑装一下! 这已经不是无视他了,简直是把他的脸放在脚下踩! 虞甜居高临下睨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咦,临安侯还没走呢?” 一股怒气上涌,直冲天灵盖,临安侯脸色有些难看:“皇后娘娘不是凤体欠安么,可有请太医瞧过?” 虞甜眼里闪过恍然,后知后觉捂着胸口,眉头轻蹙:“有劳侯爷关心,自是请过了,太医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临安侯:“……” 第166章 什么是喜欢 临安侯气的胸口直起伏,这是把他当傻子唬弄呢?! 他脸色变幻莫测,虞甜吓了一跳:“侯爷还好吧?可是跪太久,身体不适?瞧瞧这脸色,多难看呐,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临安侯深吸一口气,神情努力维持平静:“还请娘娘代为通传,微臣有要事与陛下相商。” 他想:这下皇帝用找不了借口不见他了吧? 谁料说完这话,虞甜却没有立刻应承,而是神色犹豫。 临安侯不禁皱了皱眉,语调微扬:“娘娘?” 虞甜眼神欲言又止:“这恐怕不太行。” 临安侯脸色微冷:“娘娘此话何意?” 虞甜眉尖稍蹙一下:“陛下昨夜为了照顾本宫,一宿没合眼,刚刚才睡下,侯爷确定要这时候去打扰陛下么?” 临安侯噎了噎,有些怀疑地端详着虞甜的脸色:真有这么巧? 后者任他打量,神色坦荡的很:“侯爷既然执意要见陛下,那本宫也没有阻拦的道理。” 说着,她转身往里走。 “娘娘留步。”身后传来临安侯略显僵硬的声音,虞甜唇飞快翘了一下,回过头来,眼神不解。 临安侯脸色几经变化,不甘地咬紧后槽牙,慢慢俯身:“既然陛下在休息,臣还是明日再来。” 他自然不可能真把皇帝从床上叫起来,传出去像什么话? 虞甜看着他撑着地起身,身子晃了一下,李有福连忙上前扶住:“哎哟喂,侯爷可要小心呐!” 临安侯脸色难看,不着痕迹推开他,抬眸深深看了眼虞甜:“皇后娘娘,微臣告退。” 虞甜神色淡定,甚至还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来:“临安侯慢走,恕本宫不便远送。” 临安侯眼神微变,在心里暗讽:他还真是看走了眼,本来以为这丫头是个好控制的,如今瞧着却不尽然! 目送临安侯离开,虞甜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 拂月从殿里走出来,脸上明显松了口气:“娘娘,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虞甜却摇了摇头,眼神意味深长:“等着吧,还有人要造访呢。” 拂月微微睁大了眼。 虞甜也没解释,转身进了门。 菩提老道开了方子,惊蛰捡了药去熬,没敢假手于人,药呈上来,褐色,苦味冲天。 惊蛰眨了眨眼,瞥了眼床榻上的傅凛知,语气试探:“奴婢来喂还是……?” 虞甜犹豫片刻:“还是本宫来吧。” 惊蛰立即把药碗递给她,生怕她反悔一样。 虞甜将还有些烫的药碗放在旁边晾了一会儿,盯着傅凛知的侧脸微微出神,她很少能看见他这样安静,让她不由自主想起自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一睁眼便是大喜的婚房,傅凛知悄无声息躺在喜床上,出气多进气少。 吓得她还以为自己杀了人。 转眼大半年过去,他们的关系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僵硬,想想还挺神奇。 她勾了勾唇,端着药仔细给他喂了。 喂完了药,傅明礼没忍住又偷偷跑了过来,虞甜看着小孩儿黑沉沉的大眼睛,就那么一言不发瞧着她,她也不好赶人,招呼他过来坐着。 傅明礼乖乖坐到她旁边,望着父皇苍白的脸,他怏怏不乐抿了抿唇:“父皇怎么还没醒?” 虞甜摸了摸他的头:“很快就会醒了。” 他知道她是在安慰他,沉默了一会儿,仰着小脸看向她,突然问:“你喜欢我父皇么?” 虞甜猝不及防,愣了一下,心里掠过微妙的不自在,她挑了挑眉,语气玩味:“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第191章 傅明礼鼓着腮帮子,不想表现出自己的无知,他一脸认真地琢磨:“小六子说,喜欢就是,想把所有好吃的都分享给对方。” 然后他顺口问了一句:“那你喜欢孤么?” 小六子陷入了沉默:“……” 傅明礼黑着脸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虞甜啼笑皆非,还真是小六子的作风。 “那殿下觉得,什么是喜欢?” 傅明礼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不愿意伤害对方,也不愿意看到对方受伤吧。” 他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就是看到昨日虞甜奋不顾身回去救傅凛知,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或许他不应该相信耳朵听到的,而是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虽然虞甜身份成谜,很有可能是刺客,可她好像,真的没做过什么伤害父皇的事。 听到傅明礼的答案,虞甜罕见地愣了一下。 这样就算喜欢么? 她仔细想了想,她好像……真的不希望看到傅凛知受伤。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是她儿子的父亲。 虞甜不愿意深想,她托着傅明礼的下巴仔细瞧了瞧,饶有兴味地道:“这么说来,我也挺喜欢殿下的。” 傅明礼闹了个脸红,又羞又恼地瞪着她:“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傅明礼也说不上来,气鼓鼓地别过了头。 见揭过了这个话题,虞甜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留傅明礼在乾清宫一起用过了午膳,消了会儿食,虞甜问他:“要午睡一会儿吗?” 他一直这样守着傅凛知,也怪无聊。 傅明礼瘪了瘪嘴:“孤不困。” 虞甜眼睫微垂,可怜兮兮地盯着他:“我困,昨晚都没睡好,殿下就陪陪我嘛。” 他怔了怔,干巴巴地道:“那,那好吧,真麻烦!” 虞甜笑起来,不理会他的心口不一,拉着他到软榻上一起休息。 傅明礼没想到她要和他一起睡,紧张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耳尖都是红的,几次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说。 虞甜假装没看见,让他躺在里面,自己躺外面。 “殿下睡觉不会打呼噜吧?”她故意逗他。 傅明礼眉头一皱,板着脸下意识反驳:“孤才不会打呼噜,我睡相可好了!” 虞甜不知道信没信:“那就好。” 傅明礼双手交叠置于小腹,动都不敢乱动一下,鼻翼传来清浅的药香,有风穿过半开的窗户,轻轻拂了进来。 刚刚还说不困的人,没过一会儿呼吸声就均匀起来。 虞甜盯着小孩儿的睡颜,瞥见他眼下淡淡青色,唇角翘了翘。 第167章 家门不幸 虞甜没能睡多久,被拂月轻轻叫醒,她是有点起床气的,迷迷蒙蒙睁开眼睛,秀气的眉毛蹙起,拂月正一脸欲言又止瞧着她。 她便知道应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拂月可不敢来打搅她午睡。 怀里多了个脑袋,虞甜低头,自称睡相很好的傅明礼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她怀里,头发微卷,翘起一缕呆毛,看上去又软又萌。 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她勾了勾唇,轻手轻脚下了床,给傅明礼盖好被子。 拂月瞧见这一幕,别提有多惊讶。 她知道自家娘娘的性子,每次午睡没休息好,便会心情不好,倒也不至于骂人,就是会坐在一旁静静发会儿呆。 今天倒是有些稀奇。 原来太子殿下还能治娘娘的起床气。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拂月恍然大悟。 二人出了内殿,虞甜神色淡淡:“什么事?” 拂月想起正事,正了正色:“老爷递了牌子,想进宫见您。” 她说完,便见自家娘娘脸上没有丝毫意外,顿时反应过来,娘娘早就猜到了? 虞甜想了想,点头:“让他去坤宁宫候着。” 临安侯没有成功见到傅凛知,自然会从别处想法子,再者,那日在联名书上签字的可还有她的好父亲,对方自然着急。 只是虞甜以为八成明日才会来,没想到他们这么沉不住气? 看来傅凛知今日的“罢朝”,让很多人产生了危机感。 不太方便在乾清宫召见对方,虞甜让惊蛰留在这里,等傅明礼醒了跟他说一声,自己带着拂月回了坤宁宫。 虞太傅的动作很快,想来是一直等着消息,她前脚回来,没过多久便宜爹就到了。 这是父女两人第二次正儿八经的单独见面。 是的,自从之前虞甜在他这里坑了一笔钱后,他就再也没来过。 这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虞甜看着走进来的中年男人,心想。 这次虞太傅长了记性,规规矩矩给她行了个礼。 虞甜照例屁股都没挪一下,等他走完了流程,才假惺惺让他起来。 “拂月,给父亲看茶。”虞甜嘱咐了一句,这才有些惊喜望向虞太傅,“父亲今日怎么想着进宫来看女儿?可是知道女儿才给太后送了礼物,囊中羞涩,所以特意来给女儿送银子了?” 虞太傅猝不及防哽了哽,连思绪都被打断了。 他抬眼打量着虞甜,不明白他好端端,乖巧懦弱的一个女儿,进了趟宫,怎么变得如此势力,简直是钻钱眼里了! 第192章 虞太傅清了清嗓子:“此事我们稍后再议,为父今日进宫,是有别的事要与你商量。” 虞甜眉眼掠过一抹明显的失望,兴致缺缺地喝了一口茶:“有什么事,父亲直说便是。” 明显感觉到她态度冷淡敷衍的虞太傅:“……” 就,怎么说呢,向来只有他敷衍别人的,这还是第一次被自己的女儿敷衍。 心情还挺微妙。 然而他还不能发火,毕竟他有事相求。 虞太傅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三女儿和从前不一样了,以前他说什么三娘做什么,可如今他不敢保证对方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听他的话。 “三娘你可知道,陛下今日为何没来上早朝?” 虞甜诧异地瞪大了眼:“父亲就为了来问这个?” 她捋了捋耳边的一缕头发,神情多了几分娇怯,唇角抿着笑:“昨日宴上冒出好多刺客,女儿受了不小的惊吓,半夜心口疼得慌,陛下为了安抚女儿,一晚上没合过眼。” 虞太傅皱了皱眉,有些不信:“就因为这个?” 虞甜撇了撇嘴,不高兴了:“父亲这是在怀疑女儿的魅力?” 虞太傅:“……” 他何时这样说过了! 不对,那是这个意思么! 虞太傅老脸一红,板着脸呵斥:“简直胡闹!陛下也就罢了,三娘你也不懂事?陛下因为你不上早朝,你可知外面会如何传你?” 虞甜好奇地瞪大了眼,眼睛里掠过一阵期待:“祸国妖妃,红颜祸水?那岂不是肯定了女儿的美貌?” 虞太傅噎了噎:“……” 她的语气听上去还挺期待?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虞太傅深吸一口气:“身为皇后,你有责任要劝诫陛下,而不是纵着他胡闹。” 虞甜眼神委屈:“昨日临安侯才指责女儿后宫不得干政,再说了,陛下不想去上朝,女儿能劝得住吗?父亲说的轻巧,自己去劝一个试试?” “……”虞太傅心口被扎了一刀。 他要是敢去,也不至于坐在这儿了! 深知这个三女儿顽固不化,虞太傅懒得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他拐弯抹角地试探:“陛下昨夜心情如何?” 虞甜仔细想了想,摇头:“不怎么样。” 心里一跳,虞太傅眉头不由皱起:“怎么说?” 虞甜煞有介事地道:“陛下平日里便总是冷着一张脸,昨晚上更严重,瞧着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还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反正乾清宫的事他们也打听不到,还不是任她胡编乱造? 虞太傅听的心惊肉跳,下意识道:“这么严重?” 虞甜重重点头:“那当然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女儿打呼噜都不敢太大声,生怕陛下一个不高兴,拧断女儿的脖子!” 虞太傅:“……” 他表情有些复杂,识趣地跳过这个话题:“那陛下有没有提到联名书的事情?” 虞甜咬了咬唇:“好像……好像有吧?” 虞太傅眉心跳了跳:“好像有是什么意思,到底有没有?” 虞甜脸色垮了垮:“后宫不得干政,女儿哪敢听那么仔细?只是隐约听到那么几个字眼,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这样似是而非的话,比准确的态度更令虞太傅心急,虞甜好整以暇欣赏着他皱眉沉思的样子,心里暗爽。 活该! 在虞太傅为了自己的前途狠心把女儿送进宫那一刻起,他就该知道,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虞太傅抬起头来,看着这个自己从未投入过太多注意力的女儿,深吸一口气:“三娘,父亲有一事相求。” 虞甜几不可察挑了挑眉。 第168章 漏风小棉袄 虞甜看着眼前的人,眼睛微闪,神色有些为难:“父亲,这事恐怕难办,虽然陛下待女儿表面还过得去,可女儿在陛下面前实在说不上话。” 平时想不起她这个女儿,一出了事就把主意打到她头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虞太傅哪里不知道虞甜说话未必管用,可他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加上临安侯隐隐地施压,明褒暗贬他养了个好女儿,他也是没办法了。 他故作深沉叹了口气:“为父倒不是诚心为难你,只是让你探探陛下的口风罢了。” 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意味深长地道,“三娘你可别忘了,你到底是虞家女,陛下如今宠着你,也是看在虞家的面子上。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虞家真出了什么事,你这个皇后的位置未必做的稳当啊!” 他言辞恳切,一副真心为她着想的模样。 虞甜挑了挑眉毛,险些气笑了。 这是求人不成改威胁了? 她还真是高估了这便宜爹的下限。 她眉微微一蹙,故作犹豫不决,语气也捎带了几分不满:“早知如此,爹你何必跟着临安侯瞎搅和,现在可好,赔了夫人又折兵!” 虞太傅脸色僵了僵,生平头一次被当女儿的指责,心头憋屈的慌。 他有心想斥责两句,可一想到如今的形势,他非但不能指责这个蠢女儿,还得好生哄着她。 忍了忍,虞太傅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此事是为父考虑不周,有劳三娘你从中周旋。” 干巴巴挤出这么一句服软的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虞甜勉强满意。 第193章 这才像话嘛,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刚才那拽到二五八万的,搁谁面前摆谱呢? 虞甜又恢复了贴心小棉袄的模样:“父亲放心,身为虞家的女儿,女儿一定会想办法的。” 这才是他印象中的女儿,虞太傅心中堵着的那口气勉强顺了顺,刚要欣慰地开口,就见虞甜咬了咬唇,一脸难以启齿,他眼皮子跳了跳,心中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预感成了真,只见虞甜巴巴地抬起眼睫看过来,黑溜溜的眼睛满是真诚无辜:“只是这宫中上下都需要打点,女儿目前手头有些拮据……” 虞太傅:“……” 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他竟然没有太大的意外,甚至隐隐庆幸今天出门的时候鬼使神差把私房钱带上的举动,简直太明智了! 纵然万般不舍,可想要马儿跑,总不能不给马儿吃草。 事关前途甚至身家性命,虞太傅咬了咬牙,给了虞甜厚厚一叠银票,艰难挤出一个慈父的笑容:“咱们虞家的女儿,可不能让人给看轻了去!” 虞甜一脸感动,眼里泪光闪闪:“父亲对女儿真好。” 本就是做戏而已,虞太傅还被她这真情实感的眼神看出了几分心无愧疚。 不过一看到虞甜收钱毫不手软的模样,虞太傅眼神复杂,心肝隐隐作痛:“……” 咱就是说,好像也没有那么愧疚了。 …… 送走了“人傻钱多”的便宜爹,虞甜盯着手里的票子,眼神若有所思,拂月以为她在担忧陛下,一走过来,听到她嘀咕了一句:“财神爷啊这是!” 那是您亲爹。 拂月:“……” 是她多虑了。 突然觉得老爷有点惨是怎么回事。 虞甜随手把手里的银票递给拂月:“好生收着。” 拂月接过来,仔细给她放到小匣子里,上了锁。 虞甜正犹豫要不要回乾清宫,留傅明礼一个人在那儿她总有些不放心,没一会儿,外面有小太监进来禀报,说贵妃娘娘来了。 虞甜招呼贵妃坐下,对方看起来并没有因为昨日刺客的事情受太大的惊吓,反倒认真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臣妾就说皇后娘娘胆大包天,怎么会被几个刺客吓得心口疼?” 虞甜没理会她的戏谑,神色坦然的很:“原来本宫在贵妃妹妹心里形象如此高大。” 贵妃被她的恬不知耻给噎了噎:“……” 她忽地皱了皱眉:“娘娘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大好?” 虞甜怔了怔,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她轻抿着唇,没打算告诉她傅凛知的事,倒不是怀疑贵妃,只是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说到底还是担忧,怎么就让那么多刺客悄无声息混进了宫呢?” 贵妃并未察觉到异常,闻言眉头也皱了皱:“这件事怨不得娘娘,顶多算在御林军的头上,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放了那么多刺客进来,是他们的失职,太后就算撒气,也撒不到您头上。”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瞬间眉开眼笑,眼角含着几分幸灾乐祸:“说起来,太后娘娘这个生辰可算是过的轰轰烈烈,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她今日来,除了来看看虞甜的情况,也不乏有想和她分享八卦的意思。 “听说这两日,慈宁宫摔了好多东西呢!” 经此一事,太后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不气才怪! 她想起虞甜说过的,要送对方一个毕生难忘的寿辰,竟然还真应验了。 贵妃暗暗瞥了眼镇定自若的虞甜,心说她们这位皇后娘娘,瞧着温柔无害,还真是个干大事的狠人。 虞甜垂了眼,唇角勾起细微的弧度,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丽嫔怎么样了?” 她想起丽嫔被罚,到底有那么一点点愧疚,毕竟这馊主意是她出的。 贵妃意外她还记着丽嫔,挑了挑眉:“被打了板子之后就要死要活的,没个消停,不过看她那精神头,应当是没什么大碍的。” 虞甜琢磨着回头让拂月送点膏药去探望探望,她见贵妃定定望着她,眼神有些讶异:“还有别的事?” “确实有一事。”贵妃唇角一挑,状若不经意道,“听说皇后娘娘的父亲进宫来了?” 虞甜惊讶她消息的灵通,点点头:“确有此事,就在你刚来不久前走的。” 贵妃拨弄着茶盖,单刀直入:“太傅大人进宫,可是为了联名书一事,求到娘娘头上了?” 第169章 怀疑 虞甜微微正色,手里的动作一停,抬眸看过去,饶有兴味托着下巴:“你想说什么?” 她又不是蠢的,对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理解不到。 贵妃也不意外虞甜能猜到她的言外之意,她搁下茶盖,闻着那沁鼻的茶香,哼笑一声:“也没什么,就是想提醒娘娘一下,有些忙帮得,有些忙帮不得,娘娘可要三思啊。” 她抬起妩媚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眼底一片清明:“虽说虞家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可到底亲疏有别,做人最忌讳的便是摇摆不定。况且恕臣妾直言,娘娘您把别人当亲人,人家可未必也掏心窝子对您。” 她眼里噙着一抹嘲讽,虞太傅若是真对虞甜这个女儿有几分上心,但凡有一点,也做不出换嫁、卖女求荣的事来。 第194章 “再不济,家里好歹还有个未来的王妃娘娘呢,怎么好事都让她占尽了,风险却要皇后娘娘来担呢?糊弄傻子也不带这么个糊弄法!” 贵妃这番话可算是掏心窝子了,也就是念在虞甜帮过她,若换了别人,她理都不带理的。 她从父亲那儿听来一些消息,到底不放心,万一虞甜真是个蠢的怎么办? 虞甜瞧着她,心头微暖,虽然说的话不太好听,可她知道,贵妃是真心为她考虑。 她若是真是个不知世事的闺阁少女,贸然在傅凛知面前替虞父求了情,怕是要惹了他厌弃。 贵妃必定是从丞相那儿听了什么,这才特意跑来提醒她,而丞相的态度,间接代表着傅凛知的态度。 果不其然,虞家迟早要完。 虞甜倒没太大的感觉,她又不是真的虞家女。 她眼角眉梢堆着笑意,本就明艳的五官越发俏丽:“多谢贵妃妹妹关心。”她顿了顿,眼底映着幽潋的光,“本宫呢,记性不大好,但记仇挺厉害。” 得罪过她的,她可是一笔一笔记着呢。 …… 回了乾清宫,毫不意外,傅凛知还没醒。 傅明礼见她回来,虽然没说什么,却总是闷声不吭跟在她屁股后头,虞甜一回头,他就拿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巴巴望着她。 虞甜叹了口气,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杏脯,按着他坐下,监督他完成功课。 省得他有那么多功夫想那些乱七八糟。 “殿下可是储君,这点定性都没有,怎么让你父皇对你刮目相看呢?” 一句话,本来还心神不宁的傅明礼瞬间老实下来。 虞甜看着他挺直腰杆板着脸练字,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同时又忍不住想,傅凛知怎么还不醒呢? 明明他才昏迷了一日而已,她却感觉好像过了很久。 虞甜静下心来,也跟着坐在傅明礼旁边练字。 一大一小,一动一静,稀疏的日光透过窗牑洒落在桌案上,落下斑驳的阴影,画面意外的和谐。 菩提老道照例过来给傅凛知扎针,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瞧得有些愣,一时间没说话,也不想上前打扰。 直到虞甜写的手腕有些酸,停下来休息,无意间抬起头来发现不远处站了个人,吓了一跳,这才回过神来。 “太医?有什么事吗?” 菩提老道猛地回神,收敛好脸上的表情,走上前来,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皇后娘娘在陪太子殿下读书?” 他无意间瞥见虞甜面前的纸上,画着一个大大的王八,旁边还有几排歪七扭八的字,嘴角抽了抽:“……” 可是随即,菩提老道目光凝住了。 虞甜留意到他的视线,微微低头,看见自己开小差的“杰作”,清了清嗓子,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动声色将纸给盖住:“陪他练练字,可是陛下那里有什么问题?” 她自认为话题转移的天衣无缝。 菩提老道嗓子有点干,他艰难地从那张纸上收回视线,转动了一下眼珠,看向虞甜,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陛下那里一切正常,微臣只是突然想到,娘娘的身子也需要调养,最近微臣琢磨出了一副方子,娘娘觉得意下如何?” 他声音平静,语速缓慢报出一长串中药名,虞甜听得头都大了。 她纠结地拧了拧眉毛:“太医的医术本宫自然是相信的,只不过……”她顿了顿,有些犹豫,“本宫对杏仁过敏,苦杏仁这味药可以换么?” 菩提老道眼睫颤了颤,声音平静:“当然可以,容微臣再改良一下药方。” 虞甜松了口气,和颜悦色道:“有劳太医了。” 傅凛知请的太医,医术她自然是信得过的。 虞甜算了下时间,眉眼微沉,那边又该送解药过来了。 她心事重重,菩提老道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发现。 —— 出了坤宁宫,菩提老道的身形一个踉跄,他扶着宫墙站稳,眼里流露出茫然之色。 这世间真有如此相像的人么? 不仅是外貌,连行为习惯都一样。 刚刚虞甜画上的东西太过眼熟,虽然只是惊鸿一瞥,还是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那不争气的徒弟也是,不喜欢练字,写的一手字极丑,不是歪七扭八就是缺胳膊少腿,他就没见过写字比她还丑的姑娘家! 每次让她练字,她就在纸上画画,画的最多的就是乌龟。 ……太复杂的她也不会。 菩提老道闭了闭眼,这位皇后娘娘,听说是太傅的女儿,堂堂书香世家的女儿,字写成那样真的合理吗? 还有,他那便宜徒弟也杏仁过敏,两个人再像,也不可能连体质都一样吧? 太多的巧合,那就不是巧合了。 菩提老道慢慢眯了眯眼,眼里闪过一抹深沉。 …… 虞甜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她检查完傅明礼的功课,顿时一阵欣慰,虽然她是个学渣,可她儿子是个学霸啊! 在傅明礼要凑上来看她写的字时,做贼心虚的虞甜连忙转移了话题,趁他不注意把纸团吧团吧扔垃圾篓里了。 甜甜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只是不想让儿砸觉得他亲娘不务正业而已。 好的榜样树立不了就算了,总不能树立坏榜样吧? 第195章 第170章 抓现行 入了夜,临安侯府的灯却彻夜亮着。 书房里传来压低了的谈话声。 临安侯面色沉沉盯着面前的人:“你说一整天没瞧见陛下?” 那男子点点头,眉头微皱,眼里流露出疑惑之色:“说来也奇怪,这太医时不时就要往乾清宫跑,据说太子殿下也在那儿跑的勤,入了夜才回自己宫里。” 临安侯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眼里掠过一抹精光,他蓦地冷笑一声:“好啊,虞家那丫头,连本侯都骗过去了!” 男子不解地皱眉:“侯爷的意思是……?” 临安侯半眯着眼睛,眸光闪过一丝兴奋:“陛下今日没上早朝本就古怪,如今更是一整天都没露过面,恐怕不是他不想露面,而是这里面出了什么岔子……” 他嗓音含着几分奇异的沙哑,“病的不是皇后,而是咱们的陛下。” 他就说,他那双腿废了这么久,怎么会说好就好了。 …… 次日一早,朝臣们照例在宫门口等着上朝,没一会儿的功夫,李有福又来了,他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眼神中宣布了今日依旧不早朝的消息。 众人惊讶莫名,连着两日不早朝,已经让很多人惶恐不安了。 临安侯的脸色却很平静,甚至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 “娘娘,这借口用一次也就罢了,用两次,怕是会让人怀疑。”李有福面色有些愁。 他想起今早临安侯意味深长的眼神,总觉得对方发现了什么。 虞甜神色倒很平静:“本来也只是临时找的借口,也没指望能瞒多久。” 她垂下眸,叹了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李公公,让季小侯爷进趟宫吧。” 李有福不知其意,不过还是如实照办。 季明轩得了吩咐没敢耽误便进了宫,等见到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傅凛知,他吓了一跳:“这么大的事,皇嫂怎么不早点派人告诉我?” 虞甜的口风很紧,让阖宫上下都瞒得严严实实,季明轩还真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虞甜看他急的上蹿下跳的模样,挑了挑眉毛:“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能让陛下立刻醒过来么?” 季明轩沉默了一下:“……”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那皇嫂让我进宫的目的是……?”他小心翼翼地问。 他也不傻,虞甜这事办的还挺明智,这么个风口浪尖,皇帝昏迷不醒的消息若是传了出去,只会引起人心动荡,甚至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虞甜雷厉风行的手段让他心里有点佩服,看李有福那个老狐狸,如今也有那么点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的殷勤。 虞甜让季明轩进宫,自然是知道此人是信得过的,她也不客气:“陛下昏迷这件事应该瞒不了多久,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闹上门,本宫是想请小侯爷帮忙拦一拦。”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临安侯又不是傻子,这会儿肯定反应过来了,她能打发一次,不一定能打发两次三次。 季明轩在外头的名声是个混不吝的,有他在,不说别的,能拖延一会是一会儿吧。 然而虞甜没想到对方来的这么快,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下,守在外面的小福子便一脸惊恐地跑进门来:“皇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临安侯带着好几个大臣朝着乾清宫来了!马上就要到门口了!这可怎么办啊?” 瞧对方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怕是没那么好唬弄过去! 虞甜眉心蹙了蹙,临安侯这么沉不住气? 季明轩捋了捋袖子摩拳擦掌:“老东西,来的正好!看小爷我不收拾他!” 虞甜无奈地扶了扶额角:“先别急,看看对方怎么说。” 知道有一场硬仗要打,她慢条斯理整理了裙摆衣角,站起身来:“把门口看好了,别让人闯进来。” …… 临安侯特意叫了好几个在朝中有份量的大臣和他一起,甚至还拖着他的死对头舒相,目的就是抓个现行。 他一扫昨日的愤懑憋屈,眉眼间萦绕着淡淡的得意,他是真没看出来,虞甜那唯唯诺诺的模样,竟然还干得出来假传圣旨,瞒天过海的勾当? 他已经想好,待会儿要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后娘娘安个什么罪名,脚下的步子也愈发轻快起来。 舒相眉眼间有些不耐,他本来不想来,是被临安侯硬拉过来的,对方向来和他不和,平常见了面都要绕道的,今日这番举动实在是古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 舒相暗暗留了个心眼,总觉得眼皮子跳的厉害。 “侯爷叫上本官一道,究竟有什么急事?” 他想从临安侯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可对方却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陛下两日未上朝,我们身为臣子,难道不应该表示一下关心?” 不对。 舒相暗暗道,这老匹夫昨日在殿前吃了瘪,听说去乾清宫跪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见着陛下,还阴着一张脸,怎的一晚上过去,就换了一副面貌? 非但不急,还隐隐有一丝迫切? 联想到陛下两日未上朝,舒相心里一个咯噔:该不会是陛下出了什么事吧?! 他有心想找个借口推脱,可临安侯压根儿不给他机会。 一行人来到乾清宫门口,李有福笑眯眯站着那儿,见了他们脸上有些惊讶:“哟,今儿是吹了什么风,把几位大人都吹来了?” 第196章 舒相想从李有福脸上看出端倪,可这就是一只滑不溜手的老狐狸,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只能暗暗着急。 临安侯眯着眼心里冷笑,这阉狗倒是惯会装腔作势,昨个儿连他都骗过去了! 他面上不显,端着一脸关切试探:“李公公,陛下连着两日未曾上朝,我等实在是忧心陛下的龙体是否安康,所以特意来看看。” 李有福惊讶地瞪大了眼,有些不高兴地冷了脸:“侯爷这话说的好生奇怪,陛下的身体自然是好的,如今正和小侯爷在里头下着棋呢!侯爷这话可别叫外人听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在咒陛下呢。” 他语气意味深长,临安侯当即黑了脸。 第171章 你家住海边 临安侯抬头,眼神不耐,语气显得有些强势:“李公公无需多言,今日本侯是一定要见到陛下的!”他眯了眯眼,眼神有几分危险,“李公公若是执意阻拦,那么本侯就要怀疑你的动机了!”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等于已经是撕破脸皮,李有福简直气笑了,一扫平日里和气的模样,神色阴沉:“侯爷好大的威风,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临安侯眼底划过一抹阴鸷,正要说话,里头传来一道饱含戏谑的声音:“临安侯这是做什么?好热闹啊!” 他抬头望过去,那位向来没个正形的季小侯爷倚着门懒洋洋看过来,上挑的眼里含着几分兴味,似乎在看什么好戏一般。 临安侯眯了眯眼:“季小侯爷?” 季明轩掩着唇打了个呵欠,长睫微垂,眉眼惺忪,嗓音也总透着一股欠扁的懒散劲儿:“哟,原来侯爷还认得我?看临安侯这副把乾清宫当自己家的架势,本侯还以为临安侯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呢!” “季小侯爷慎言!”临安侯脸色倏地一沉,眸光闪烁着威胁意味,“本侯不过是担忧陛下两日未上朝,特意和诸位大人一同前来看望。倒是季小侯爷,不去走鸡斗狗,怎么跑到宫里来了?” 他语气夹杂着毫不遮掩的嘲讽。 整个盛京,谁不知道季小侯爷不务正业,成日喜欢走鸡斗狗,留恋花街柳巷? 同样是侯爷,一个是权柄在握的权臣,一个是臭名昭著的纨绔,身份可谓天差地别。 季明轩像是没听出来他语气里的嘲讽似的,纡尊降贵撩了下眼皮,轻嗤一声:“临安侯未免管的太宽了些?本侯受诏进宫陪陛下下棋解闷儿,怎么,还得提前和临安侯您老人家打个招呼?你家住海边啊?” 他大大咧咧翻了个白眼,毫不在意对面的人铁青的脸色。 这位季小侯爷向来无法无天,谁的面子也不给,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偏偏陛下也宠他,犯了事儿也是重拿轻放,多来两次京中的人都不爱和他打交道。 拼爹吧拼不过,骂仗吧骂不赢,偏偏还没人家脸皮厚! 众位世家公子没少被家里人耳提面命:见了那位季小侯爷,记得绕着走! 临安侯也知道季明轩是个什么德行,可对方虽然每次见面都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到底没正面对上过。 如今乍一领会对方的毒舌,只差没气的七窍生烟! 然而临安侯到底没忘记自己前来的目的,他深吸一口气:“还请小侯爷让开,本侯要见陛下!” 季小侯爷颇为纳罕瞧他一眼:“头一次见到比本侯脸皮还厚的!陛下想不想见你,临安侯难道不知道?你做的那些好事,陛下没找你算账就不错了,还主动往前凑,你也不能因为咱们陛下脾气好就蹬鼻子上脸啊?” 他不懂什么委婉含蓄,毫不客气地撕破了这一层遮羞布,临安侯暂且不提,他身后的那几个大臣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纷呈,一时之间竟有些退却。 舒相不知是否看出了什么门道,胡子翘了翘,紧跟着冷哼一声:“临安侯,你自个儿想不开要找死也就罢了,本官可能没工夫和你在这儿耗!内人还等着本官回去吃饭呢!” 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他这会儿再看不出什么那就是蠢了! 连一向不着调的季小侯爷都出现在了这里,陛下却始终没露面,任凭他们在外面吵翻了天,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舒相心里有些急切,面上却不显。 临安侯神色恼怒瞧着这几人沆瀣一气的模样,心里冷笑不已,越发坚定了要见到傅凛知的想法。 他冰冷的眼神在季明轩等人身上流连,漆黑的眸子眯过一道精光,故作怀疑地拧了拧眉:“李公公和季小侯爷迟迟不让本侯见陛下,莫不是有什么隐情?陛下向来在政事上十分勤勉,连着两日未上朝更是从未有过!本侯早就怀疑这其中有蹊跷,如今你们遮遮掩掩的态度,倒是愈发肯定了本侯的猜测!” 其他几位大臣听了这话,顿时觉得有些道理,跟着附和起来: “就是,凭什么不让我等见陛下?莫非是你们心虚?” “今日老臣就在此处长跪不起,势必要见到陛下不可!” …… 李有福见状暗暗焦灼起来,阴恻恻的视线刮在临安侯身上,这老狐狸今天是有备而来,看来不让他见到陛下他是不会死心了! 也不知道皇后娘娘那边到底如何想的…… “诸位大人这是做什么?”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虞甜慢悠悠从殿里走出来,细细的眉微微蹙着,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几位大人是把乾清宫当成菜市场了么?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第197章 她说话时的语调不轻不重,却很有份量,让人忍不住心生羞愧。 几位大人的气势霎时矮了一截,临安侯却不买这个账,他微抿着唇,正义凛然:“皇后娘娘也不让臣等见陛下么?” 他已经想好,虞甜若是再敢阻拦,他就给她扣个谋反的帽子! 一颗棋子而已,不听话就换掉,不是什么大事。 虞甜却有些疑惑地望过来,一双眼睛清棱棱的:“谁说不让几位大人见陛下了?”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一瞬间全部聚集到她身上。 季明轩心里疑惑,李有福暗暗焦急,舒相一头雾水。 临安侯狐疑地皱了皱眉,有些不信似的:“娘娘此话当真?” 虞甜神色淡淡,迎着光而立,一张脸蛋光彩照人,她瞥了眼几位大臣,唇嘲讽地一掀:“要见陛下自然没问题,只是诸位大人这态度,知道的是担忧陛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逼宫的呢!” 临安侯脸色黑了黑:“皇后娘娘慎言!” 虞甜眨了眨眼,一派天真无辜的模样:“本宫心直口快,临安侯勿怪。” 她裙摆扬起一抹弧度,朝旁边让了让,语气淡定:“陛下就在里头,几位大人若是执意要见,那便请吧。” 第172章 醒来 那几个大臣见她如此坦荡的模样,反倒不太敢进了,几人纷纷去瞧临安侯的脸色。 他们也是听了临安侯的话,认为陛下可能出了什么问题,不能露面,所以来探探虚实。 若是虞甜执意阻拦他们或许还能强势一些,可如今她态度软和下来,一副随你们便的架势,几人反倒心虚了。 临安侯心里也满是狐疑,难道是他猜错了? 他仔细观察着虞甜的表情,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异样。 虞甜半敛着眸,神色波澜不惊,甚至眉眼间还能窥见几分不耐,话音奚落:“怎么,侯爷又不想见陛下了?” 虽然她面上毫无破绽,可临安侯却留意到她的手指轻颤了一下,刹那间福至心灵。 临安侯再度看向她,笑容多了几分意味深长,语气却笃定:“见,当然要见,多谢皇后娘娘行方便。” 虞甜眼神震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他的执拗。 临安侯心里便冷笑,这位皇后娘娘,虽然已经算是沉得住气了,可到底还是年轻,她的那一丝紧张在他这双毒辣的眼睛下根本无处遁形! 欣赏够了虞甜震惊的脸色,临安侯掀了掀袍子,大步踏进了门。 见状,李有福不受控制地朝前迈出一步,像是想阻拦。 季明轩凑到虞甜旁边,压低的声音难掩急切:“皇嫂,现在怎么办!” 虞甜翘了翘唇角,眸中意味不明,慢腾腾觑他一眼:“急什么?” 她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让季明轩脑海里飞快闪过什么。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的下一秒,里面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啪——” 李有福和季明轩脸色一变,连忙跟进去。 临安侯踏进门的那一刻志得意满,然而所有的得意都在看到案几前坐着的人时,化为浓浓的震惊。 傅凛知垂眼睨着眼前的棋盘。面容冷峻凉薄,下一秒,他抬起黑沉沉的眼,一只茶盏迎面砸上临安侯的额头,“啪嚓”碎在地上。 临安侯捂着头破血流的额头,惊疑不定地后退,跟在后面的大臣们瞧见这一幕,登时吓得三魂没了七魄,面色惨白跪在地上: “陛下息怒——!” 季明轩和李有福见到傅凛知,顿时明白了虞甜在门外的底气,原来傅凛知已经醒了! 傅凛知嘴角噙了抹冰冷的讥诮,他眸光含着杀戾,不紧不慢笑了一下,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朕的好爱卿们,刚才在门外不是很有骨气么?” “吵着嚷着要见朕,嗯?说说,是想反了天不成?” 其他大臣面如土色,连舌头都捋不直了,舒相却松了口气,一本正经开口:“回陛下,微臣本不想来,是临安侯借口有要事相商,执意拉着臣来的!” 他说着,看了眼魂不守舍的临安侯,落井下石毫不客气。 临安侯心里掀起滔天骇浪,不,这怎么可能?! 他勉强稳住心神,应付起眼下的局面:“臣见陛下两日不曾上朝,实在是担忧陛下的龙体,所以才冒着风险求见陛下……” “呵。”傅凛知轻笑一声,听不出笑意,让人只觉得冷,“朕没被气病,临安侯很遗憾么?” …… 接下来的话就不是虞甜能听的了,她识趣地退了出去,转身沿着长廊缓步慢行。 傅凛知也是刚醒不久,在季明轩和临安侯周旋的时候,虞甜只来得及简单地交代了一下眼下的局面,他深深望了她一眼: “你做的很好。” 这个醒来的时机倒是很妙,虞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当场设计了临安侯。 他不是想见么,那就让他见。 她可是事先拦了的,至于听不听劝,这可怪不了她。 傅明礼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抱住虞甜的腿,仰头望着她。 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有些好笑,弯下腰来和他对视:“现在放心了?” 这小兔崽子,这两天也没少担忧,觉都没睡好。 傅明礼乌黑的眼睛望着她,微抿了一下唇:“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第198章 虞甜微微一愣,勾了勾唇不答反问:“这需要理由吗?” 傅明礼点头。 当然需要,他总得知道她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万一有一天她不愿意对他好了…… 傅明礼眸子微微一黯。 虞甜认真想了想:“那大概是因为,我喜欢殿下吧。” 她想,就算傅明礼不是她的儿子,她也会喜欢他对他好的,因为他值得。 傅明礼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是太满意。 虞甜牵着他的手慢慢走在廊下,努力找话题:“殿下功课做完了吗?” “……”傅明礼闷闷地答,“做完了。” “好耶。那我带殿下四处逛逛吧。”虞甜想,要劳逸结合,不能把孩子压榨狠了。 傅明礼不知道这宫里有什么好逛的,不过他喜欢和虞甜待在一起,也就没反驳。 两人来到荷花池,虞甜递了把鱼食给傅明礼,她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见过皇后娘娘。” 虞甜诧异地扭头,见到了巫隐,她有些惊讶,却还是点了点头:“巫大人免礼。” 傅明礼漫不经心抛着鱼食,对这个横插进来的第三者很是警惕,他偷偷打量着巫隐,生的倒是人模狗样,眼神又回到虞甜身上,见她眉眼很是温和,便有些不高兴地撇了撇唇,看向巫隐的眼神更添了几分警惕。 巫隐像是这才看到傅明礼,点了点头:“太子殿下也在?” 傅明礼神色冷淡,不冷不热点点头,继续喂他的鱼,心想这人脸皮真厚,怎么还不走? 巫隐非但没走,还上前来:“娘娘闲情逸致。” “打发时间罢了。”虞甜笑了下,眼神疑惑,“巫大人这是?” 巫隐晃了晃手里的书本:“前些日子借了本乐谱给乐常在,下官刚才取回来。” 虞甜眼尖地瞥见他衣袖里一闪而过的白色,微微挑了挑眉:“巫大人的手怎么了?” 巫隐一怔,下意识扶了扶腕,神色有些赧然:“前日宫宴,不慎被刺客划了一下。” 虞甜眼神讶异。 听游京说,宫外受伤的统共就两男一女,巫隐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可真是……太倒霉了。 第173章 又不丢人 虞甜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巫隐看向一声不吭的傅明礼,状若不经意道:“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感情真好。” 傅明礼警惕地抬起眸看他一眼,巫隐露出一个友好的笑,他眉头一皱,别过头去。 虞甜倒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她勾起傅明礼一缕头发,眼里含着浅浅笑意:“谁让我们殿下讨人喜欢呢?” 傅明礼耳根一红,瞪了她一眼,却没什么气势,虞甜笑得更欢了。 巫隐瞧见这一幕,眼眸深了深,闪过若有所思。 巫隐到底是外男,也没好多留,很快主动提出辞行,虞甜客套几句,目送他远去。 傅明礼怏怏不乐的声音传来:“有这么好看么?” 虞甜疑惑低头地看过去:“怎么啦?” 他瘪了瘪嘴,好一会儿才闷闷道:“孤不喜欢他。” 她会不会觉得他无理取闹? 想到那种可能,傅明礼心里有些发堵。 虞甜微愣了愣,然后摸摸他的头,眉眼弯弯无不包容地道:“不喜欢就不喜欢,没有谁规定每个人都要喜欢的。” 她甚至都不问原因,就毫不犹豫站在他这一边。 傅明礼愣了一下,心里涌起莫名的情绪,他唇角几不可察翘了翘,慢吞吞地道:“那你也不许喜欢他。” 虞甜懵了懵,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想到什么,随即笑开,屈起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脑子里想什么呢?好端端的,我喜欢他干嘛?” 傅明礼听到这话,皱起的眉头松了松,连她弹自己也懒得计较了。 他神情放松,漫不经心地想:还是他靠谱,把一切扼杀在摇篮里,等他那不开窍的父皇反应过来,媳妇儿早就跑了! —— 虞甜回到乾清宫的时候,那几位大臣已经离开,殿内气压很是低沉,李有福瞧见她跟见了亲祖宗似的,小跑着迎上来:“哎哟,娘娘您可算是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奴才可要着人去请了!” 虞甜闻言有些诧异:“怎么了这是?” 李有福指了指里头,苦着一张脸压低了声音:“刚才陛下发了好大的火,奴才端药进去都被撵了出来!可这喝药怎么能行呢!” 她眉头也跟着一拧:“刚醒来就这么折腾?不像话!” 李有福跟着附和:“简直太不像话了!”说完便缩了缩脖子,一脸心虚地瞧了眼里面,隔着这么远,陛下应该听不见吧? 收回了思绪,李有福盯着虞甜,又露出笑来:“奴才琢磨着,陛下还是能听进您的劝,娘娘要不进去试试?” 虞甜觉出味来,眯着眼看过去,眼神似笑非笑的:“公公自个儿不愿触了陛下霉头,坑起本宫倒是毫不手软啊?” 知道傅凛知这会儿听清不好,他自个儿都不敢往前凑,倒是怂恿她进去,这老狐狸! 李有福讪讪摸了摸鼻子,被拆穿倒也不尴尬:“奴才哪能和皇后娘娘您比啊!谁不知道,陛下对您的特殊,那叫一个……” “行了行了。”虞甜听的怪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本宫去试试,药呢?” 第199章 李有福顿时眉开眼笑,忙道:“已经端了进去,这会儿八成还没喝呢,娘娘可要劝劝陛下……” 虞甜懒得继续听他拍马屁,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提着裙摆就兀自踏进了门。 她没觉得有什么,李有福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皇后娘娘出入乾清宫一向随意,连通报都省了。 虞甜进去之后抬眸看了眼,傅凛知高高的身影坐在那儿,面前是这两日堆积如山的奏折,他眉头紧锁,周身气息阴冷沉郁,伺候的宫人噤若寒蝉,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见到虞甜来了眼睛一亮,膝盖一弯行了个礼。 虞甜点点头,目光一转,瞥见旁边的药碗晾在那儿,动都没动一下,眉头微微一皱,缓步上前。 面前落下一道阴影,傅凛知眉间折痕更深,抬头正欲发怒,虞甜那张脸蛋映入眼帘,他怔了怔,眉头悄无声息一松,嗓音淡淡:“回来了?” 这句话有些奇怪,搞的乾清宫是她家一样,虞甜眼神略有不自然,轻轻“嗯”了一声移开视线,探出手挨了挨药碗,触感温热,再放下去怕是要凉。 她眉尖轻蹙:“陛下为何不喝药?” 傅凛知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思一转便知道是李有福那混账东西告的状。 他眉间隐有不悦,说话却没什么底气,故作平静:“有些烫,放一放。” 虞甜端着药碗看着他,眼眸明净清澈:“现在不烫了。” 傅凛知抿了下唇没说话。 她眼里闪过一丝稀奇:“陛下该不会是怕苦吧?” 傅凛知眉头一拧,面无表情扯了下唇:“笑话!” 说罢便劈手夺过药碗,仰头一口喝尽。 虞甜盯着他滚动的喉结,他喝的急,有褐色药汁顺着白皙的下巴缓缓流下,淌过漂亮的一截锁骨,没入衣襟深处。 这画面莫名让人脸热,虞甜盯了一会儿,移开视线,落在他紧锁的眉上,掏出帕子递过去。 傅凛知舌尖发苦,极力维持平静,猝不及防瞧见递到眼前的帕子,微微一顿,眼神莫名瞧她一眼。 虞甜眼睫微垂,一脸真诚:“怪埋汰的,擦擦吧。” 傅凛知:“……” 他黑着脸接过手帕擦了擦,那老头儿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整他,开的药方是一次比一次苦,唇齿间萦绕不散的苦味令他本来就阴沉的脸色愈发难看,柔软的指尖抵着什么东西塞进他嘴里,傅凛知还没回过神,下意识张嘴。 “……” 甜腻蔓延开来,瞬间压过了那阵令人作呕的苦。 是杏脯。 傅凛知抬眼瞧着罪魁祸首,后者神色自若收回了手,指尖却微微蜷了蜷。 虞甜有些后悔,平日里喂傅明礼喂顺手了,瞧见傅凛知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也没过脑子,直接就上手喂了。 迎着傅凛知沉沉的目光,虞甜清了清嗓子:“甜吗?” 傅凛知舔了下牙尖,品着那味儿,唇角一松,直勾勾瞧着她:“甜。” 那眼神有些古怪,杏脯甜盯着她做什么? 虞甜没多想,放下心来,忍不住道:“陛下也真是,怕苦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下次可不许耍赖了。” “……” 第174章 救你脱离苦海 李有福大着胆子进来了一趟,殿内气氛有些安静,却没有之前的冰冷,放在桌上的药碗也空了。 他暗自窃喜:还是皇后娘娘有法子!他死活劝半天都没用,娘娘两三句话就把人给哄好了。 正暗搓搓高兴着,李有福忽地觉得脖子有些凉,一抬头便瞧见陛下正阴恻恻瞅着他。 “……” 寒毛一竖,李有福拾了药碗就开溜:“奴才告退。” 该说不说,一把年纪腿脚倒是灵活,溜得比兔子还快。 虞甜坐在傅凛知不远处,懒洋洋支着下巴看他:“陛下吓着李公公了。” 傅凛知不冷不热抬眼觑她,觉得她近日有些猖狂,不过念在她这两日也算辛苦,懒得和她计较。 虞甜却是个蹬鼻子上脸的,她眼珠转了转:“陛下打算如何处置那封联名书?” 他似有所感,长长的睫毛下,眸光似笑非笑:“你想说什么?” 她思忖一番,也不卖关子:“臣妾的父亲求到臣妾头上了,让臣妾打听打听陛下的想法。” 她说的理直气壮,没有半点忐忑,好像在讨论衣服首饰一样。 眼底浮动着潋滟的光,傅凛知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神色懒洋洋的:“那依皇后的意思?” 看上去倒是真想听听她的想法。 虞甜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假模假式羞涩道:“臣妾身处后宫,不好插手朝堂上的事吧?” 她其实并不怕,傅凛知并不是大男子主义的人。 “皇后说的哪里话?”他瞧着她,温和地弯了弯唇角,“你尽管说便是,朕又不一定听。” 虞甜:“……” 狗贼! 她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臣妾认为,仅凭此事想要扳倒临安侯,不太可能。” 临安侯势力盘根错节,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铲除的。 傅凛知重点却不在这儿,他盯着虞甜,眼眸稍稍一弯:“虞太傅真会教女儿,皇后竟如此聪慧伶俐。” 虞甜不乐意地翻了翻白眼,不赞同地反驳:“臣妾的聪慧是天生的,跟便……跟臣妾的父亲可没关系!” 第200章 事已至此,藏着掖着也没必要,不如让傅凛知瞧瞧她的价值,她和他是站在一边的! 跟如此一本正经自夸的,大概只有她了。 傅凛知闷闷笑了下:“你继续。” 虞甜语速慢条斯理:“不过呢,陛下倒可以让他们狠狠吃一次苦头,尝尝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哦?”傅凛知挑了下眉,眼神兴味。 “听说渭水一带水患泛滥成灾,洪水淹了庄稼和屋舍,不少百姓流离失所。” 傅凛知眼眸渐渐深了,神色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虞甜面色不变:“臣妾可以向我爹透露,国库空虚,急需捐款,以解陛下燃眉之急,至于回头怎么收拾他们,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傅凛知近日发愁的就是这件事,先帝晚年昏庸无道,大肆修建行宫,兴建庙宇,穷奢极欲,掏空了大半个国库。 傅凛知上位以后拓展疆土,以战养战,可也耗费了不少银子,国库如今并不充盈。 他倒不是没想过要让官员捐款以身作则,可这些人向来奸猾,每到这时候就哭穷,只有银子进他们的口袋,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虞甜这个办法倒是不错。 他们惹怒了傅凛知,自然要想办法平息他的怒火,钱跟命比,就没那么重要了。 虞甜把这个消息透出去,不论真假,自然会有人行动。 傅凛知深深看了眼虞甜:“你真是你爹的好女儿。” 坑起自家人毫不手软。 虞甜羞涩地垂眸:“陛下过誉了。” 今天也是争做贴心小棉袄的一天呢。 …… 虞甜在傅凛知的眼皮子底下朝宫外递了消息,她只说了她“偶然”听到的,至于是不是真的,那她可就管不着了。 虞太傅很是犹豫,然而他并没有想过他的好女儿会胳膊肘往外拐,连同外人一起坑他,咬了咬牙,还是觉得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就当破财消灾了。 朝中卷起捐款的暗潮,在傅凛知处理了两三个捐的少企图浑水摸鱼的官员之后,众人纷纷攀比起了谁捐的多,这样的风气带动下,雪花银不断流入国库。 值得一提的是,巫隐组织着民间富商也捐了不少,被傅凛知大肆褒奖了一番。 后续虞甜没再特意关注,傅凛知没提,众人也以为联名书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有些个官员升迁调动也没太多人在意。 —— “皇后娘娘,主上很不高兴。” 虞甜心想,他不高兴关我屁事! 她盯着面前的贞贵人,眼神故作疑惑:“谁惹他不高兴了?” 贞贵人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婴儿肥的脸上有几分愁绪:“太后娘娘寿辰,主上让娘娘把药下在陛下酒水里,娘娘做了什么?” 虞甜目光微闪,总觉得这个贞贵人看着天真烂漫,却好像能洞察她的内心一样。 她撇了撇嘴,故作不耐:“本宫下了药,可谁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喝啊!狗皇帝警惕性太高,这也能怪本宫么?” 贞贵人眨了眨眼,眼神疑惑:“那陛下的腿呢?皇后娘娘和陛下相处的机会那么多,就没发现他的腿已经好了?” 联名书一事不了了之,刺杀的人尽数折了进去,谁都没有料到傅凛知的腿竟然好了! 这可就冤枉虞甜了,她是真不知道! “他连我都瞒着呢,此人心机着实深沉!”虞甜咬牙恶狠狠地道。 贞贵人一动不动瞧着她,似乎是信了,她垂下眸:“我会如实转告主上。” 虞甜咬着唇期期艾艾:“那你可要多替我说说好话啊!本宫实在是被那个狗东西给骗了,我对主上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翻来覆去就这两句台词,她也说不出来更舔狗的了。 贞贵人却点了点头,眼里冒出点泪花,一脸真情实感:“娘娘受苦了。” 虞甜:“……”这么快入戏的嘛? 贞贵人拉着她的手,红着眼角一脸郑重:“娘娘放心,嫔妾一定早日救娘娘脱离苦海!” 虞甜干巴巴道:“那,那真是谢谢啊。” 第175章 浅送一份心意 傅明礼忍不住瞥了眼那老头:“你最近怎么了?” 菩提老道蓦地回过神来,打了个哈哈:“什么怎么了?” “少来!”傅明礼狐疑地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菩提老道心里一跳,暗忖这小孩儿还挺敏锐,他咂了咂嘴:“酒瘾犯了馋得慌,小孩儿,你知道哪里有好酒么?” 傅明礼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不悦地皱了皱眉:“孤有名字,孤才不是小孩儿!”他撇了撇嘴,“我父皇有座酒窖,里面藏有许多美酒,不过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被抓住了孤可不会管你!” 菩提老道闻言动了心,听到后半句没好气觑了他一眼:“老头我好歹是你半个爷爷!” 傅明礼很是大逆不道:“我爷爷在棺材里呢!” 菩提老道:“……” 这小兔崽子跟他娘一样,一点都不可爱! 提起他娘,菩提老道眼睛微黯,似是不经意道:“小孩儿,你很喜欢你那位后娘?” 傅明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虞甜,他抿紧了唇,警惕地瞪他一眼:“和你有什么关系?” 啧,小屁孩年纪不大,防备心倒是挺强! 第201章 他眼珠子转了转:“她和你娘长得挺像的。” 傅明礼睫毛轻颤。 “性格也像。” 他攥紧了手指。 “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傅明礼猛地扭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菩提老道捋了捋胡子,慢悠悠开口:“你急什么?我又没说她是你亲娘。” 傅明礼:“……胡言乱语!” 他蹭起身,背着手气冲冲地走了。 菩提老道叹了口气,往树上一躺,眼里多了几分惆怅。 …… —— “这虞二小姐和祁王殿下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初九吧?” 众人去瞧虞甜的脸色,却见她神色如常,纷纷松了口气。 虞甜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抬起头来故作疑惑:“都瞧本宫作甚?这是好事。” 嫔妃们摸不准她是真不介意还是假不介意,丽嫔撇了撇嘴,不相信她果真如此大度,故意找茬:“皇后娘娘身为虞二小姐亲妹,打算送什么贺二小姐新婚之喜呢?” 这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被抢了婚事,还要忍气吞声给对方送礼,没得这么糟践人的! 因为丽嫔这句话,气氛顿时陷入了难以言状的尴尬。 偏偏罪魁祸首没觉得,还沾沾自喜地抬了抬下巴。 贵妃轻呷着茶,好整以暇作壁上观。 其他人欲言又止,还是乖乖装鹌鹑。 虞甜唇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按理说,自家姐妹,姐姐出嫁,本宫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给她做脸。”她话音恰到好处一顿,复又一转,“可本宫家里是不讲究这些虚礼的,当初本宫出嫁,二姐姐也未曾送什么贺礼,我们二人姐妹情深,想来二姐姐也不介意这些外物,本宫便浅送一份心意吧。” “噗”贵妃喝茶喝到一半呛了呛,咳得惊天动地。 神他妈浅送一份心意! 众人脸色精彩纷呈,没料到虞甜竟然大大咧咧就把姐妹间的龃龉摆在了明面上。 虞甜当初是作为弃子被送进宫冲喜,肯定没人料到她还有翻身的一天,对她的婚事自然也没有人上心。 只是没有想到,虞家竟连面子功夫都不肯做。 丽嫔被噎的面色青白,还想说什么,贵妃却极为赞同地出声:“皇后娘娘说的极是,虞二小姐自诩第一才女,对金银珠宝向来是不屑一顾的,想必是看不上咱们这些俗物。” 她说话时眼里的讥讽并未遮掩,事实上大家也知道贵妃娘娘和虞二小姐不合已久。 有了贵妃插嘴,丽嫔再不甘也只能偃旗息鼓,可虞甜却没打算放过她,只见她神色温和,话音关切:“丽嫔妹妹的身子可大好了?竟这么快就能下地了?妹妹果真是身体强健,换了本宫,是万万做不到的。” 狗屁身体强健,分明是内涵她皮糙肉厚! 嫔妃们掩着唇,忍着没笑出声。 丽嫔脸上火辣辣的,众人异样的目光让她回想起那日的耻辱,险些咬碎了牙,迎着虞甜关切的目光,她额角青筋一蹦一蹦,手帕都快揪烂了。 她脸色僵硬:“有劳皇后娘娘关心,多亏了太医医术高明,嫔妾这才好的快。” 虞甜点点头:“那本宫就放心了。不过妹妹还是要小心为妙,那日那么多人在场,偏偏丽嫔你出了岔子,可见这运道不是一般的差。” 她意味深长添了一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其他人听了这话眼神若有所思,丽嫔头皮炸了炸,一瞬间还真有些自我怀疑。 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倒霉的就是她呢?难道真是霉神附体?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味,也顾不上找茬了,整个人都有些心神不宁。 虞甜随口“提点”她两句便不去管她了,这人什么性子,她早就摸透了。 端妃捧着一堆玩意儿来到虞甜跟前,脸上写满依依不舍。 “这是?” “这些都是那日从太后娘娘寿宴上收来的报酬,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处置?”虞甜忘了这回事,端妃却不可能真的不提,这法子还是皇后娘娘想出来的。 虞甜指尖拨弄,有些讶异:“这么多?” 里头有银票,有碎银,也有珠宝首饰,世家贵族拿出来的东西自然不可能寒酸,零零碎碎加起来也很可观了。 难怪端妃一脸不舍。 观察了一圈众人的脸色,虞甜唇角挑了挑:“大家分了吧,毕竟是自己的劳动成果。” 嫔妃们脸色肉眼可见的欣喜,尤其是贞贵人和乐常在,她们位份不高,月俸也少,自然没有嫌钱多的道理。 随便划个水还有银子赚,简直是意外之喜! 贵妃虽然看不上这么点钱,不过也没有推拒,她觉得是她该得的。 “不久就是秋狩,皇后娘娘还是第一次参加,可以期待期待。”贵妃突然提了这么一嘴。 众人眼睛亮了亮:“对耶!秋狩快到了,那岂不是可以出宫玩了?” 虞甜挑了挑眉毛:“秋狩?好玩么?” 第176章 你母亲没有死 说起秋狩,在座的可就有发言权了。 贵妃欣赏着新涂的蔻丹:“可以在宫外住一晚,喂山里的蚊子。” “……” 贞贵人舔了舔唇,眼神亮晶晶的:“有好多烤肉吃!” 第202章 乐常在比较朴实:“可以看到好多美男!” 静妃一如既往的神神叨叨:“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 端妃表示又赚不到钱,没什么兴趣。 丽嫔琢磨着要不要私底下找静妃给自己驱个邪,不想说话。 虞甜点了点下巴:“如此说来,确实有那么点意思。” 宫里生活无趣,总要有点盼头嘛。 * 傅明礼连着两个晚上不曾睡好觉了。 他夜里总是做梦,梦到虞甜,不,准确的说是他的亲娘。 她有着一张和虞甜一模一样的脸,却总是用一种充满厌恶和憎恨的眼神望着他,仿佛他是她的仇人一样。 傅明礼被那样的眼神看的喘不过气。 他想冲上去大声质问,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也始终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 直到今晚的梦里,她对他说: “我恨你。” …… 傅明礼陡然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脑子里不停回响着那三个字,他面色惨白,颓然无力地坐在那儿,慢慢缩成一团,将自己抱住。 屋里响起小六子的呼噜声和含糊不清的梦呓,傅明礼烦躁地想上前一脚把他踹醒。 眼前掠过一片银光,傅明礼警惕地抬头望过去,窗户纸上映着稀疏晃动的竹影,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 他的手慢慢摸到枕头下方,将一把冰冷的匕首握在手里。 许久,屋内没有动静。 傅明礼慢慢下了床,黑夜里,他乌黑的眸子雪亮,一步步来到窗户前。 他抿紧了唇,微抬眼,一把飞镖悄无声息插在窗棂上,下面定着一张信笺。 傅明礼定了定神,怕飞镖上涂抹了剧毒,他小心翼翼绕过锋利的刀尖,将那飞镖并着信笺取下。 犹豫片刻,傅明礼遵从内心,将信笺慢慢展开,朦胧的月光映着信纸,照见上面的内容,他瞳孔蓦地一缩! 傅明礼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将信笺揣入怀里,片刻后,他打开了房门,毫不犹豫走入黑夜。 夜里有点凉,傅明礼却不觉得冷,他心口燃着一团火,按照信里的指示,来到一处隐秘的竹林。 傅明礼停下脚步,抬起眼睫,林中不远处,悄无声息站了一道黑影。 他静静站在那儿,等待着他的到来,没有一丝意外,笃定他一定会来。 “你来了。”夜风送来那人的声音,带点奇异的沙哑,又莫名的亲昵。 确认自己对这声音的主人没有任何印象,傅明礼深吸一口气,眼里掠过浓浓的警惕:“你究竟是谁?” 黑影笑了一声,不疾不徐:“我是你娘……” 傅明礼:“呵,我爹他知道吗?” 最近怎么老有傻逼跟他攀亲戚! 是男是女他都听不出来吗? 黑影:“……” 他默了默,语速加快了几分,“我是你娘的旧识。” 傅明礼:“……?” 又来一个? “想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么?” 傅明礼僵住了,他无声抿唇,指节泛白。 见他不说话,黑影仿佛意料之中似的:“她是被你父皇逼死的。” “你胡说!”傅明礼眼神蓦地阴沉,眼里攒着怒火。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最清楚不过,不是么?”黑影似乎看穿了他愤怒之下的茫然无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不喜欢父皇,你父皇却用不光彩的手段把她强留在身边,还生下了你,你猜,她恨不恨?” “够了!”傅明礼猛地出声。 黑影并不理会,自顾自的,眼里迸发出一阵奇异的光芒,语气好似慨叹,以及,淡淡的怀念,“我从未见过那样不屈的灵魂,为了反抗,她竟然宁愿选择玉石俱焚……” 傅明礼胸口猛地起伏,眼神凶狠,一字一顿:“我说,够了!” 他说完,便捏着拳头俯冲上去,然而连黑影的衣角都没沾到,傅明礼颓然无力地站在原地,小小的身影仿佛要被黑暗吞噬。 黑影注视着他,眼神带点奇异的同情,他想到什么,愉悦地笑了: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傅明礼一动不动,内心毫无波澜,神色麻木。 “你母亲,她没有死。” 他猝然抬头,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眸色漆黑似墨: “你、说、什、么?” …… * “阿嚏!”一大早起来,虞甜便感觉鼻子发堵。 拂月熬了姜汤呈上来,嘴里絮絮叨叨:“定是昨晚窗户没关严实!天气转凉了,娘娘晚上睡觉可不能像从前一样贪凉掀被子!” 虞甜嗅了嗅辛辣的姜汤,眉毛皱了皱,闻言不服地辩驳:“本宫睡相好着呢,什么时候掀被子了?” 拂月懒得和她辩解,催促地递了递碗:“娘娘快喝了!” 虞甜不太情愿,还是捏着鼻子喝了。 一碗姜汤下肚,身子立时暖了起来,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依依不舍下了床。 正琢磨着今日找点什么乐子打发时间,虞甜被拂月按在书桌前坐下,面前摆好了崭新的笔墨纸砚。 虞甜两眼懵逼,抬头疑惑:“干嘛?” 拂月指了指桌子,一脸有荣与焉:“陛下赏的,整个后宫您独一份呢!” 第203章 虞甜懵懵地点了点头:“哦,那替本宫谢谢他。” 虽说她拿着这玩意儿也没用。 她说着要站起来,又被拂月按了回去,虞甜不高兴了:“怎么了这是?” 拂月清了清嗓子:“陛下让您好好练字。” 虞甜:??? “本宫为什么要练字?” 见糊弄不过去了,拂月纠结地皱了皱眉毛,小心翼翼后退一步:“陛下说,您的字太丑了。” “什么玩意儿?!”虞甜果然炸了,猛地拍桌而起,“他凭什么说本宫的字丑?他又没见过!” 拂月眼神真诚看着她:“您再想想?” 虞甜回忆了一番,之前和傅明礼一起练字,她觉得自己写的字太糟心,眼不见心不烦,随手塞到了傅凛知桌案上的奏折中。 虞甜:“……” 她语气斩钉截铁:“本、宫、不、练!” 第177章 能屈能伸 虞甜抓着笔耐着性子写了几个字,写着写着毛笔劈叉了,她沉默了两秒,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猛地将笔往桌上一拍:“什么破玩意儿!” 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苦着脸回头望拂月,可怜巴巴地问:“不写行不行?” 拂月不说话,只是面带微笑看着她。 虞甜:“……” 她咬紧了唇,苦逼兮兮重新拾起了一支笔,一脸痛苦地继续。 天底下还有比她更惨的皇后吗? 被人逼着练字,她的字很见不得人吗? 傅凛知这个乌龟王八蛋,醒过来就给她添堵,还不如不醒呢! 不过走了个神,笔下就已经多了一个新鲜出炉的大王八。 虞甜下意识看了眼拂月,对上对方沉默的表情:“……” 她十分淡定地毁尸灭迹,然后换了一张新的纸。 拂月看在眼里,眉尖轻蹙,叹了口气:“娘娘,陛下可是发话了,您写的字他要检查的。” 虞甜忍无可忍地抬头:“他闲得慌吗?” 刚踏进门的惊蛰闻言顺口道:“也没有那么闲啦,陛下最近忙着收银子收到手软。” “……”虞甜捂着胸口会心一击。 这主意还是她给他出的呢! 什么叫恩将仇报?这就叫恩将仇报!! 傅凛知这个狗东西! 虞甜饱受摧残临完了几幅字帖,整个人跟地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她有气无力将一叠纸往惊蛰怀里一拍,咬牙切齿道:“拿去!拿给陛下看!都是本宫自己写的,丝毫没有假手于人!” 惊蛰默默瞥了眼那歪七扭八的字,丑的出其不意。 她心想,皇后娘娘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这也不是假手于人的水平啊! 以为傅凛知想一出是一出,诚心折磨她,虞甜存了敷衍的心思,写的也不是很认真,权当做任务。 可他万万没想到,傅凛知变态至此,直接打回来了! 据惊蛰绘声绘色地转述,他的反应是这样的—— “陛下看到娘娘写的那字,登时眉头狠狠一皱,好似能够夹死一只苍蝇,他将纸往外推了推,眼里闪过一抹不悦:‘写的什么玩意儿?让她重写!三岁小孩写的字都比她好看!’” 听了这话的虞甜当即冷笑一声:“那你让他找三岁小孩给他写!本宫不伺候了!” 什么东西,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惊蛰:“……” 对自家娘娘的反应,她并不算意外。 她眨了眨眼睛,慢吞吞道:“陛下说了,要是娘娘不好好练字,下个月的秋狩就不让您去。” “凭什么啊!”虞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接受了话里的讯息之后她猛地脸色一变,“腿长在本宫身上,他管得着吗?” 居然威胁她! 她是会轻易受人威胁的吗? 惊蛰和拂月对视一眼,拂月默默地道:“陛下还真管得着。” 虞甜:“……” 好气! 她提起笔,脸上挤出一个笑:“不就是练字吗?本宫最喜欢练字了!” 两个丫头面面相觑,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信息:皇后娘娘能屈能伸。 …… 看到第二次送到乾清宫的字帖,傅凛知盯着那大有长进的字迹,他还没说什么,旁边的李有福已经笑眯眯将虞甜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皇后娘娘果然是块璞玉!瞧瞧,这才两天的功夫,简直进步神速啊!” 听着对方夸张的语气,傅凛知唇角轻勾了勾,轻嗤一声:“也就勉强能看出来是个字吧。” 李有福:“……” 也就皇后娘娘不在这儿,不然陛下能这么嚣张? 他看着傅凛知将那字帖规整起来夹在书里,摇了摇头,心道陛下果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一边嫌弃一边默默收藏人家的字。 傅凛知倒真不是存心刁难虞甜,身为太傅的女儿,出身书香世家,她那一手字着实拿不出手,丑的太招摇了些,难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再者,前两日听闻影卫来报,说虞甜和巫隐在荷花池偶然遇见,二者相谈甚欢,他就觉得,她还是太闲了些。 总得给她找点事做。 傅凛知冷冷扯了扯唇。 “陛下,游统领求见。”小福子进来递了话。 傅凛知神色淡淡:“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游京大步踏进了门,面容冷硬,眉眼略有些锋利,他单膝跪地行了个礼:“卑职参见陛下。” 第204章 “何事?”傅凛知抬眸,这个时辰游京应该当值,突然来乾清宫一定是有事发生。 果不其然,游京眉头拧了拧,神色凝重:“启禀陛下,召狱里关押的那几个刺客,半个时辰前死了。” 傅凛知眼睫稍抬,冷淡的眸里掠过雪亮的光:“怎么死的?” 游京抿了下唇,头低了几分:“中毒死的,属下之前就命人卸了他们的下巴,防止他们自尽,可没想到,人早就在进来之前就喂了毒,应当是时辰到了,毒性发作。”他眉眼间浮现愧色,“是属下办事不力。” 傅凛知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他兴致缺缺垂了眼,口吻很淡:“死了就死了,活着也问不出什么。” 这倒不是质疑游京的能耐,早在之前,抓到第一批刺客的时候他们就用各种刑讯手段试过,那些人压根不会吐露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是骨头硬,而是他们不知道,因为一无所知,所以没什么能吐露的。 游京眉压了压:“这个圣焰教,实在太嚣张了!” 傅凛知眼神冰冷,讥诮地勾唇:“不急,该急的是他们。” 借着这次联名书事件,他暗中铲除了不少探子以及临安侯的党羽,动作不大,可每一步都很关键。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等对方反应过来,怕是为时已晚。 游京脸色松了松,不知想到什么,正了正色:“对了,陛下之前让属下查的事,有些发现,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 傅凛知凉凉的目光扫过来,游京脊背一僵,顿时不再犹豫:“先皇后她,和菩提老道似乎,是旧识,且关系很密切。” 虽然那位没有当上皇后,可是私底下他们都这样叫。 “是么?”傅凛知缓缓眯眸,唇角微弯,“那还真巧。” 第178章 闹鬼 虞甜忙着练字,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好几天没见着傅明礼了。 她倒也没多奇怪,这孩子性子别扭,一会儿黏她的不行,一会儿又可以好几天不见她。 暗暗嘀咕了句小没良心的,虞甜就把这事儿暂时抛到了脑后。 这两天宫里也不算平静,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 先是太后处置了两个乱嚼舌根的宫女。 紧跟着太后起夜不慎摔倒,把牙给磕掉了。 再然后,有传闻说,慈宁宫半夜里能听到女人的哭声。 太后发了好大的火,连着几天下来人就病了,又是请太医又是请道士的。 宫里私底下议论纷纷,有人说慈宁宫风水不好,有人说太后坏事做多了遭报应,总之众说纷纭。 太后病的下不了榻,对这些私下传播流言蜚语的人也是有心无力。 身为皇后,虞甜自然要去慈宁宫尽尽孝道,以免落人口实。 她心里有些乐,没想到太后看上去那么强势嚣张,居然是个纸老虎,她不过只是送她个小玩意儿,哪想到太后太过于心虚,倒是把自己给生生吓病了,难怪顾不上找她麻烦。 是的,虞甜不觉得有什么鬼啊神啊的,不过是做贼心虚罢了,她没把宫里的传言当回事。 怀着看戏的心态来到慈宁宫,那容嬷嬷跟看到什么豺狼虎豹似的警惕地瞪着虞甜,阴阳怪气地嘲讽:“皇后娘娘怎么得空来了?真是稀客啊!” 今非昔比,从前虞甜只是个冲喜皇后,她尚且还可以趾高气扬,如今的后位坐得稳稳的,反倒是她家主子,不知道撞了哪门子的邪,接二连三的倒霉!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虞甜目光在容嬷嬷那张刻薄的脸上晃了一圈,笑容明媚的跟花儿一样:“这不是听说母后病了,本宫担忧不已,特意来看望。” 容嬷嬷脸色难看,心说你这乐的跟拜年似的,可不像是担忧的样子! 她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娘娘还是回去吧,太后娘娘身子乏累,不便见客。” 开什么玩笑,太后娘娘因为最近频频发生的怪事本来就心情不愉,若是让她见了虞甜,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子! 虞甜见容嬷嬷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心里不由更是好奇,连表面的敷衍都不愿意做了,太后这得被吓的有多狠?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虞甜弯了弯笑眼,语气再温和不过:“嬷嬷放心,本宫有分寸,只是在一旁看看,定不会让母后受累心烦。” 容嬷嬷心想光是看见你这张脸太后娘娘就已经足够心烦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虞甜已经掠过她往里走,容嬷嬷脸色一变:“皇后娘娘……!” 虞甜不紧不慢走向内殿,扬声道:“母后,臣妾来看您了。” 越往里走,她嗅到一股浓浓的药味,眉毛轻轻一挑:看来太后是真病了。 宫人不敢拦她,眼睁睁看着她闯进内殿,于是虞甜就看见屋子里贴满了黄色的符纸,上面用鲜红的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咒,看上去有些瘆人。 太后半倚在床榻上,皱眉正在喝药,听到动静扭过头来,眉头狠狠一皱:“谁让你进来的?” 太后一说完,便脸色难看地咬住了嘴。 她门牙磕掉了一颗,说话不由自主漏风,这几日都是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虞甜看清她的脸,原本美艳的妇人神色肉眼可见的憔悴,因为连着几日没睡好,眼底浓浓的青黑,眼白处甚至覆着不少红血丝,她披头散发,没有梳妆,一张脸没什么血色。 第205章 她心里有些惊讶。 太后这副模样,比她想象中还要狼狈。 虞甜眨眨眼,转而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自顾自的走上前:“听闻母后病的厉害,臣妾特意来侍疾。” “侍疾?你?”太后冷冷勾唇,眼里划过一抹怨毒,“用不着,哀家怕折了寿!” 若不是这贱人送她那份大礼,她也不会变成这幅模样,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还有她莫名其妙腹泻的事,虽然事后太医说她是脾胃虚弱导致的腹泻,可她还是觉得这里面有虞甜的手笔。 她虽不觉得虞甜有这个本事,却理所当然把这笔账算到了她的头上。 虞甜轻轻蹙眉,面容忧愁:“母后这是说的什么气话?” 她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要是往太后跟前凑一凑就能让她折寿,虞甜一定连夜搬来慈宁宫,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她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太后看到她这副姿态,气的咬紧了牙,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另一副面孔。 她顶着和虞甜一模一样的脸,眼神却比她明亮炙热得多。 如果说虞甜是未经雕琢的璞玉,温和内敛。 那人就是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 “老妖婆,做这么多坏事,你也真不怕折寿!怎么,你害过的那些人,半夜没来找你索命么?” 太后猛地回神,骇得捂住胸口,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她重重喘了两口气。 虞甜眼神微讶,她不过就说了一句话,至于把太后气成这样么? 这人气性未免也太大了。 容嬷嬷急的连忙拦在太后跟前,恶狠狠地瞪着虞甜,语气不善:“皇后娘娘,您这是何意?太后娘娘身子本来就不好,您还故意来气她?!” 虞甜眼神落到她身上,淡淡的,却看得容嬷嬷后颈生凉,不过也只是刹那功夫,她又恢复了温和无害的模样:“容嬷嬷,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本宫一片好心,到了你嘴里怎么就成了居心不良?” 她皱起细细的眉,神色充满谴责:“太医都说母后只是体虚,如今母后却成了这副模样,定是你们伺候不尽心!” 容嬷嬷错愕地瞪大了眼:“你……!” 太后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够了!都给哀家滚出去!” “母后……”对上太后杀人的目光,虞甜委委屈屈地咬了咬唇,“那臣妾改日再来看母后。” 说完跺了跺脚,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第179章 该她怕我才对 出了慈宁宫,虞甜堪称神清气爽。 太后病成那样,她都致力于给对方添堵,虞甜觉得二十四孝好儿媳非她莫属! 不过她心里又有些奇怪,太后能走到这个位置,做过的坏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样的人有着非常的心性,从来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错误,只会把错归咎于别人。 就算是做贼心虚,心性狠毒的太后怎么会吓成这个样子? 虞甜百思不得其解,回到宫里就召来了八卦小能手惊蛰,她也不绕弯子,单刀直入:“慈宁宫闹鬼一事,你可曾听说?” 惊蛰睁圆了眼睛,点点头:“当然啦,那些人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她可是常年蹲守在吃瓜第一线! 虞甜托着下巴若有所思:“所以,究竟是什么个情况?” 宫人私下议论,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虞甜也是从拂月嘴里听到点消息,才知道有这回事。 说到八卦惊蛰可就来劲儿了,她利落地端来一根小凳子,接过拂月倒的茶水捧着喝了一口,喋喋不休起来:“据说第一个撞鬼的是慈宁宫的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是倒夜香的,半夜起来路过慈宁宫门口,突然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 那小太监一开始没想那么多,以为哪个姐姐被主子罚了,偷偷摸摸夜里躲着哭呢。 小太监心生同情,谁不知道慈宁宫的主子是个佛口蛇心的,惩治下人的手段那叫一个狠辣! 他犹豫半天,心想着都是可怜人,大家都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吧,于是循着哭声的方向走过去。 宫灯在黑夜里若明若暗,小太监来到一处清冷的院落,奇怪的是,哭声明明就在这里,他却怎么也没看到人。 微凉的夜风往领口里灌,吹的人后颈发凉,宫灯摇曳的更厉害了,不知为何,那哭声竟有些凄厉,莫名听的人毛骨悚然。 鸡皮疙瘩不知不觉爬满胳膊,小太监终于觉出点不对劲来,就在这时,手里的灯笼被风吹的打翻在地,灯笼“簌”地一下灭了。 没了光的照亮,原本冷清的庭院莫名有些阴森。 小太监颤着手连忙去捡灯笼,不知道碰到什么,掌心微微濡湿,他疑惑地将手举到面前,惊骇地瞪大了眼! 血! 好多血!! 小太监惊呼一声,脸唰的白了,吓得连滚带爬跑出院子,连灯笼都没来得捡! 惊蛰讲的津津有味:“第二天一早那小太监领着人,去他昨晚到过的院子,别说是血了,连个毛都没找着!那领事的认为他八成是吓傻了出现了幻觉,压着此事不准人提。” 拂月听的脸色发白,紧紧抱住虞甜的胳膊,壮着胆子:“娘娘别怕,奴婢保护您!” 虞甜:“……”谢谢不必,看起来你比较需要保护。 第206章 她想了想,提出疑惑:“只是血而已,哪里算的什么闹鬼?” 惊蛰看虞甜反应平平,有些惊讶:皇后娘娘胆子挺大呀。 她笑盈盈眯眸:“娘娘别急,还有第二个呢!这第二个撞鬼的是个宫女,她是半夜起来如厕,也是听见了哭声。” 宫女叫晚香,是个负责洒扫的三等宫女。 她半夜被尿憋醒,实在是忍不住了,披了件衣裳就出了门。 下人们的茅房比较偏僻,得绕大半个院子,来回很不方便,但她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晚香胆子小,又是姑娘,晚上一个人出门也有些怕,她脚步飞快,攥紧了袖子直奔目的地。 突然,她听到一阵女子的哭声,隐隐约约,断断续续。 晚香怀疑是自己太害怕出现了幻觉,结果她越往茅房的方向走,那声音越清晰。 晚香登时脑子里的弦就绷紧了,她听老人说,宫里死过不少人,御花园的土里,埋的都是白骨,那都是不听话的人的下场。 晚香信以为真,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就怕自己也成为里面的一员。 她此时此刻怕极了,头皮发麻,犹豫着要不还是回去吧,比起生理问题,似乎小命更重要。 她颤动的唇小声念叨着“各位前辈,各位好汉,我只是路过,并非有意冒犯,你们冤有头债有主,可别吓唬我啊,我胆子很小的”,她说完,转身准备回去,脚步突然定住,只见不远处的小亭子里,赫然站着一抹白色身影,乌黑的头发垂在身后,看不清脸。 晚香嗫嚅着唇,脸上血色退了个干净。 她刚才从那边过来,还没看见这么道身影…… 白色影子哭的凄凄惨惨,声音突然顿住,好似发现了这么个人的存在,即将转过身来。 晚香因为惊恐,面部神经紧张的抽搐,两眼一翻,竟是生生吓晕了过去。 惊蛰:“那宫女第二日一早被人发现躺在院子里,醒来的时候只知道尖叫着说‘有鬼’,这种事情发生一次倒还好,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难免闹的人心惶惶。” 拂月脸色惨白,咬着唇抱紧了自己:“太可怕了!” 尤其惊蛰讲故事绘声绘色,抑扬顿挫十分有感情,她甚至把自己代入了进去,自我带入一下,拂月觉得,要是她撞上这事,十有八九也要吓晕。 她尚且如此,自家娘娘就更不必提了。 拂月转过头正打算和虞甜抱团取暖,却见虞甜摇了摇头,神色恨铁不成钢:“这小宫女胆子也太小了点儿,要是本宫在场,起码也得上前捞开这女鬼的头发看看长相如何,毕竟这玩意儿可不容易遇到啊!” 拂月:“……” 惊蛰:“……” 两人神色一阵恍惚,竟从虞甜的语气里听出了“来都来了不看一眼岂不是很亏”的遗憾。 拂月表情麻木。 惊蛰眼神微妙。 惊蛰好奇道:“娘娘不怕吗?” 虞甜理直气壮:“怕啊。” 两人露出不解的表情,她这模样可不像是怕的样子。 虞甜微笑,眼神莫名的慈爱:“鬼始终是鬼,可本宫有时候却不是人,该她怕我才对。” 人比鬼可怕多了。 二人:“……” 仔细盘盘,这逻辑竟然还真他娘的没什么毛病! 第180章 商机 虞甜觉得这件事有古怪。 她前脚才给太后送了血玉,后脚慈宁宫就闹了鬼,这是不是也太巧了? 她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傅凛知,巧了,傅凛知也怀疑到她头上。 虞甜按捺不住来了乾清宫,傅凛知手里拿着她刚练的字,仔细端详片刻,眉头轻轻一挑,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原来皇后静下心来,也是能够将字写好的。” 经过一段时间惨无人道的磨练,虞甜的狗爬字虽然达不到书法大家的水平,不过倒也勉强称得上端正。 她做事没什么耐心,从前只是沉不下心来练习,并非真的毫无天赋。 被傅凛知嘲笑了好几次,虞甜憋着一口气要让这狗东西刮目相看,练习起来也多了几分刻苦。 不理会傅凛知的狗言狗语,虞甜挺直了脊背,矜持地抬了抬下巴,状若谦虚,实则尾巴都要翘上天:“或许这就叫大器晚成吧。” 傅凛知:“……” 给她点颜色她还真打算开染坊! 虞甜丝毫不知羞耻为何物,她心里装着事儿,到底没傅凛知那么沉得住气,眼珠转了转:“陛下最近有听说,慈宁宫闹鬼的事么?” 傅凛知闲闲地睨她一眼:“你干的?” 虞甜:……? 她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义正词严地反驳:“陛下怎可污蔑臣妾?臣妾是那种缺德的人吗?!” 傅凛知静静瞧着她,不说话。 “……”虞甜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真不是我干的,难道不是陛下的手笔吗?” 傅凛知很会抓重点,眉梢缓缓一挑,皮笑肉不笑的:“朕缺德?” 虞甜噎了噎:“……这不是重点!” 他真的没点数吗? 傅凛知瞧她这副模样,便知道这事儿和虞甜没什么关系,他还以为是她闲的没事又搞幺蛾子,所以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也未置一词。 可若不是虞甜,那就有点意思了。 他眸色深了深,眼里划过兴味,扯了扯唇:“难不成还真闹鬼?” 第207章 虞甜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子不语怪力乱神,陛下,迷信要不得!” 她也反应过来,闹鬼的事和傅凛知没关系,那谁有那么大的能耐? 她倒真不觉得有什么灵异事件,按照宫斗剧的套路,一定是人干的! 太后是得罪了多少人呐! 虞甜兴致勃勃支着下巴看傅凛知:“陛下有何打算?” 不管怎么说,对方在傅凛知眼皮子底下搞这出,无疑是对他权威的挑衅。 傅凛知神色淡定:“不急,再看看。” 反正鬼闹的又不是他。 虞甜品出了他的恶趣味,挑了挑眉。 * “哎呦喂,传的神乎其神的,害得臣妾也两日也跟着睡不好觉!”端妃捂着胸口神色夸张。 “谁不是呢?本宫这两日也全靠安神香才能入睡。”贵妃揉了揉额角,容颜依旧精致,神色却略有疲倦。 “这也太吓人了!嗝!”贞贵人一边瞪大了眼睛惊慌不已,一边往嘴里塞着糕点压压惊。 丽嫔越想越不得劲儿,看向静妃,露出谄媚的笑:“静妃娘娘,要不回头您也去嫔妾宫里头看看风水,给一两张符纸也是好的啊!” 她自从在太后寿辰那日走了霉运以后就一直记挂着这事儿,听到宫人的闲言碎语也忍不住提心吊胆,对宫里有邪祟深信不疑! 静妃有些迟疑地瞧了她一眼:“本宫就是个半吊子,怕是满足不了丽嫔妹妹的需求。” 她可没忘记丽嫔从前三番五次嘲讽她不务正业,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虽然心大,可也不代表是个傻的。 丽嫔脸色微僵,显然是回忆起了什么,咬了咬唇。 其他人纷纷吃瓜看戏,虞甜慢吞吞出来和稀泥:“一个个的慌什么?听风就是雨的,哪有什么鬼神,可不许再乱传了!” 众人被她说的羞愧地低下了头,不由深切地进行自我反思,瞧瞧,人皇后娘娘思想境界多高! 怪不得人家能当皇后呢! 这种崇拜滤镜在得知虞甜私下第一个向静妃买了护身符后碎了一地,拼都拼不回来! 众嫔妃怒摔:好啊,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皇后! 众人深深唾弃了一番虞甜两面三刀的行为之后,转头为抢静妃制作的护身符互扯头花。 连皇后娘娘都买的东西,一定是好东西! 一时之间,宫人们上行下效,静妃的护身符卖的十分火爆! …… 虞甜吩咐拂月把护身符挂到床头,拂月一脸纳闷儿:“娘娘不是不信这些吗?” 虞甜身形微僵,端起严肃的脸,眼神高深莫测:“人要对鬼神怀有敬畏之心。” 拂月听罢恍然大悟,觉得很有道理,娘娘不愧是娘娘。 惊蛰看不惯傻丫头被骗,在旁边幽幽地来了一句:“娘娘和静妃娘娘商量好了,事成之后卖护身符赚的钱五五分。” 拂月:“……” 真相竟如此残酷! 她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虞甜,表情宛如亲眼目睹偶像塌房,天崩地裂。 后者摸了摸鼻子:“这叫商机!” 也是乐于助人的体现! 又能帮助大家缓解焦虑,又能帮静妃圆梦! 毕竟静妃画符画的可高兴了呢! …… * 入夜。 慈宁宫灯火通明。 太后看着满屋子的符纸,勉强找回那么点安全感,只是夜里没休息好,眉眼间依旧萦绕着烦躁郁气。 容嬷嬷点燃安神香,又将熬好的药捧过去,见她这副模样有些心疼:“娘娘勿忧,不过是几个小蹄子乱嚼舌根,捕风捉影罢了,明日奴婢便将人拿下以儆效尤!即便真的有鬼,娘娘您金尊玉贵,邪气也休想入侵!” 太后闻言心下宽慰,缓和了神色:“嬷嬷有心了。” 容嬷嬷是当初跟她一起进宫的陪嫁丫鬟,主仆二来一路走来,一起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太后丝毫不怀疑容嬷嬷对她的忠诚。 “娘娘言重了,都是奴婢的份内之事。”容嬷嬷忽地一顿,皱了皱眉头,“可这流言着实有些不对劲,还有,皇后娘娘当日为什么送您那玩意儿?难不成,她知道什么?” 第181章 都是奇才 太后眯了眯眼,眼底划过一道狠厉,直到现在,她想起当日种种都心有余悸。 “当年那事儿发生的时候,虞家那丫头还没出生呢!不过……”太后眼神微闪,咬了咬牙,“未必没有人挑唆她!” 那块血玉,和从前那块一模一样,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容嬷嬷若有所思,突然眼睛一亮:“莫不是虞家搞的鬼?” 太后闻言眉头微皱,认真思考着这个可能,眼神忽地一冷:“如果真是虞家那老东西的手笔,那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想借此敲打哀家,也不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 太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虞甜一个小丫头哪来的那么大的本事和能耐?如果是虞太傅,那还真有可能。 当年那事她虽然做的隐秘,该处理掉的人也都处理了,可不敢保证有没有落下什么把柄。 太后眉心一蹙,将被褥揉的发皱。 这个老东西,跟她玩两面三刀这一套!一边巴结着她家,一边又暗中威胁她! 她眸光愈发冷厉,心中已有了决断。 第208章 “娘娘,时辰不早,先把药喝了吧。”容嬷嬷服侍着太后喝了药,伺候她歇下,她轻手轻脚去灭灯烛,“老奴留在隔壁,娘娘有事就叫奴婢一声。” “下去吧,灯留一盏就够了。”太后吩咐了句,盯着床幔上挂着的红线和符纸,逐渐安下心来,缓缓闭眼。 殿内,袅袅青烟如雾一般从镂空香炉里缓缓吐出,太后紧蹙的眉头也不自觉松了些,睡意渐沉。 余下的一盏红烛轻轻摇曳,在墙上落下斑驳的剪影。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窗户被夜风吹开,发出轻轻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动静很小,没有惊醒任何人。 被风拂过,那微弱的灯火摇曳颤抖的愈发厉害,竟是倏地被吹灭了! 满室陷入黑暗,床幔被吹的翻飞,张牙舞爪,好似有看不见的东西正在靠近。 太后做了梦,梦里有很多熟悉的面孔,他们面色狰狞,眼神怨毒控诉着她对他们做的一切,耳边是嘈杂凄厉的咒骂声,他们冷笑着蜂拥而上,朝她扑过来! 太后猛地从梦中惊醒,吓出一头冷汗,她双眼空洞盯着床顶大喘气,心跳如擂鼓,噗通噗通! 原来是梦,还好只是梦…… 太后一颗心落回原地,突然留意到不对劲,她不是叫容玥留了一盏灯么,怎么这么黑? 太后皱着眉坐起身准备叫人,瞳孔猛地一缩! 层层叠叠的床幔被放下,窗外的月光透了进来,她透过幔帐,看见窗前赫然站着一道影子! 那身影纤瘦,不难看出是个女人。 太后的心脏重重一跳,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想到什么,勉强维持着镇定:“容玥,你大半夜不睡觉杵那儿做什么?” “是不是你把蜡烛给吹灭了?谁准许你灭的,去给哀家点燃!”她语气已然添了几分不耐烦,若是放在平日里,容嬷嬷就该知道她这会儿已经动怒了。 然而那影子一动不动,没有应声。 太后眉心跳了跳,猛地拔高了声音:“你反了天了不成?哀家使唤不动你了?” 风声瑟瑟,带着微微凉意,太后咬了咬牙,手里攥着从枕头下面摸出来的一根簪子,正欲下床。 就在这时,隐隐约约的哭声响起,幔帐骤然被风吹起一角,太后太后,看到了一张惨白的,熟悉的脸,那张脸的主人正瞪着漆黑的眼珠,怨毒地望着她。 “啊啊啊——” 一声惨叫响彻慈宁宫。 …… —— 绑着马尾的惊蛰身形轻盈,疾行在夜里,快的只能看见一道残影,她盯着前方的飞速逃窜的身影,嘴角轻蔑地挑了挑。 就这点能耐? 她如猫逗老鼠似的,将人溜了几圈之后,吹了个响亮的口哨,猛地提速,纵身一跃,拦在那身影的前面。 “继续跑啊。”惊蛰唇角微扬,缓缓转身,对上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 她看着这张堪称丑陋狰狞的脸,眼里闪过一抹意外。 “是你。” * 次日一早,慈宁宫外,众嫔妃面面相觑,望着来回进出的太医,神色莫名。 太后昨夜里受了惊昏迷不醒,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 理由嘛,据说是……撞了鬼。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大家自然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一大早便跑来站着,以示关心。 当然……更多的是来看热闹的。 贵妃十分张扬地躲在宫人的伞下,面容隐有些不耐,她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语气含糊:“一大早这糟心的,本宫早膳都还没用呢!” 她身后,宫女太监们捧着瓜果点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度假的。 胆子小的贞贵人和乐常在抱团瑟瑟发抖。 乐常在:“嘤嘤嘤,好可怕!” 贞贵人:“贵妃娘娘吃的好香啊!” 乐常在:“……” 静妃拿着罗盘,神情凝重来回在慈宁宫门口走着,时不时摇头:“啧啧啧,此地阴气很重啊!” 丽嫔登时就一脸嫌弃地蹦出好远,眼神止不住幸灾乐祸,她可没忘记太后那天罚她,这不,报应就来了! 端妃捧着一把小金算盘拨的噼啪作响,嘴里念念有词:“刚办完寿宴赚了不少,办丧事的话,应该赚的更多吧?毕竟是太后呢!国丧啊!” 她嘀咕的声音虽然小,正好路过听了个正着的虞甜一个踉跄:“……” 她被拂月和惊蛰搀着站稳,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这位奇才。 算了,这几个没一个省心的! 哎,突然觉得画风最正常的自己格格不入。 没一会儿功夫,傅凛知也来了。 “陛下驾到——” 一群各怀心思的奇葩们手忙脚乱请安。 虞甜偷瞄了眼傅凛知,他依旧坐着轮椅,对外宣称腿疾还未好全,但大家都默认他这是扮猪吃老虎,想钓鱼执法! 只有虞甜知道,他的腿是真的还没好。 傅凛知应该是刚下朝,穿着朝服,神色冷淡:“免礼。” 他没有分给旁边莺莺燕燕们多余的眼神,径直打算进去,路过虞甜的时候顿了顿:“皇后跟着一起进来。” 虞甜眼睛一亮:“!” 好兄弟,看戏也不忘拉着她一起! 其他嫔妃:……哼! 第209章 第182章 旧仇 虞甜乐颠颠跟在傅凛知后头进了殿。 里头太医忙作一团,容嬷嬷急的上火,无意间瞥见虞甜的身影,两眼一瞪正要发作,迎上傅凛知黑漆漆的眸,打了个激灵。 她脸色一僵,连忙福了福身,有些讪讪道:“陛下怎么来了?” 傅凛知平静的目光扫过她,径直掠过容嬷嬷朝内殿去。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容嬷嬷脸色白了白,虞甜眼珠转了转,好心上前搭话:“嬷嬷,母后情况如何了?” 容嬷嬷不大想搭理她,但碍于傅凛知也在,只得耐着性子:“回娘娘,太医说是受了惊吓昏迷,具体什么时候醒还不知道。” 虞甜啧啧称奇,这是吓得有多狠? 她眉尖轻蹙,一派担忧的模样:“本宫来的路上只听了个大概,也不知道昨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容嬷嬷眼神闪烁:“这……奴婢也不知,等奴婢听到动静的时候,太后娘娘已经晕过去了。” “是么?”虞甜若有所思。 这边傅凛知也向太医了解了一下情况,神色淡淡嘱咐一句:“尽力医治。” 太医也知道这对母子关系微妙,点点头:“陛下放心。” 虞甜打发了容嬷嬷走进来,见傅凛知盯着屋里的黄符纸直皱眉,听见虞甜进来的动静,他目光扫向她。 虞甜却绕过他来到床前,捏着帕子擦了擦眼睛,挤出两滴鳄鱼泪:“天可怜见,母后这是冲撞了哪路牛鬼蛇神,怎的接二连三的不顺!哎呦,都说大蒜辟邪啦,母后偏是不听!” 她的眼泪说来就来,哭的那叫一个真情实感,旁边的太医们忍不住面露同情:皇后娘娘果真是个孝顺的。 傅凛知:“……” 虞甜出慈宁宫的时候眼眶都还是红的。 她一边攥着手帕一边心想:这浸了洋葱汁的帕子好用是好用,就是有点收不住。 见她这副模样的众嫔妃们心里一个咯噔:完了完了,莫不是太后不行了? 嫔妃们眼珠子一转,也跟着嘤嘤哭了起来。 “呜呜呜太后娘娘……” “好惨呐!” “这可怎么是好?” …… 虞甜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人还没走呢,现在哭丧会不会早了点? 听到动静的容嬷嬷气的恨不得拿扫帚将这一群人撵出去! 傅凛知嘴角一抽,眼不见心不烦打算走人,回头看了眼虞甜:“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虞甜迟钝地“噢”了一声,连忙追上去。 嫔妃们:……? 这就走了? 会不会太敷衍了点? 贵妃收放自如抹了抹眼角,神色淡定:“行了,本宫也回去了。” 怪饿的。 急着回去干饭呢! 其他人面面相觑:“散了吧散了吧。” —— 虞甜跟着傅凛知回到乾清宫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她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直到她看到了惊蛰,对方押着一个人:“陛下,娘娘。” 虞甜挑了挑眉:“你怎么在这儿?” 惊蛰讪讪摸了摸鼻子,看向傅凛知。 傅凛知:“朕让她来的。” 虞甜唇一撇,眼神幽怨:“好啊,陛下终于承认惊蛰是你的人了?” 傅凛知长睫微垂,看起来不慌不忙:“她出身金吾卫,武功不错,跟着你朕放心。” 虞甜眉梢轻抬,不置可否。 金吾卫,帝王身边的一张王牌,据说里面藏纳着各种能人异士。 她早料到惊蛰来历不一般,没想到她居然是金吾卫。 惊蛰眨了眨眼,笑得单纯无辜。 傅凛知瞧了眼惊蛰:“你把你昨晚看到的一一道来。” 惊蛰敛了神色,看向地上昏迷的人:“属下昨夜夜探慈宁宫,发现这人鬼鬼祟祟从宫里出来,想必最近慈宁宫闹鬼的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说罢,她俯身在骂人身上点了两下,地上的人悠悠转醒,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处境的不妙,惊慌地想要逃,被惊蛰钳制住手脚:“老实点!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你还想逃到哪儿去!” 女子身影一僵,颓然地垂下了头。 虞甜好奇地望着她:“就是你,在慈宁宫装鬼吓人?” 她虽料到是人在作祟,可却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的女人,她哪来的胆子? 女子自知事情败露,良久,点了点头。 虞甜:“你为何不抬起头来?” 惊蛰忙道:“娘娘,此人面貌……可能会吓到娘娘。”她神色欲言又止。 虞甜有些惊讶,惊讶之后摇头:“无妨,你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她倒不觉得自己会被吓到。 女子肢体僵硬,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不忍直视的脸。 虞甜微微一怔。 只见她大半张脸像是被烈火灼过一样,皮肤坑坑洼洼,看起来极为骇人,另一半边脸依稀看得出是个清秀佳人。 这样一张脸,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是很令人绝望的。 虞甜心中有些复杂,并未露出异色,只是道:“抱歉。” 她事先并未料到会是这样一番情景。 女子眼神微怔,眸中流露出几分复杂,这样的眼神给虞甜一种错觉,她好像认识她一样。 第210章 傅凛知倒是波澜不惊,语气也很平淡:“你是什么人?” 一个女子是如何闯进宫的?这定然不可能,所以只能是她一直住在宫里。 可这女子面貌有损,按理说是进不了宫的。 惊蛰在旁边道:“回陛下,这女子在御膳房当差,是个烧火的小宫女,名叫青禾。” 她经常去御膳房走动,偶然间撞到这宫女被人欺凌,于是随手帮了个忙,一来二去倒是有了交集。 是以昨晚在慈宁宫碰到青禾,她也很惊讶,这个平时沉默内敛的宫女,竟然胆大包天跑到慈宁宫装鬼吓人! 虞甜盯着青禾,见她垂着头,像是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突然道:“你和太后有仇么?” 青禾身子一颤,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抹仇恨之色,像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她罪有应得!她害死了我家主子,凭什么活的好好的?!” 这话可称得上大逆不道了,在场的人却没有人露出异色。 虞甜只是微微挑眉:“你主子?” 第183章 骗子 青禾死死咬住唇,眼角发红,深深俯首磕了个头:“奴婢本名阿芸,乃前朝宁妃娘娘的贴身宫女,求陛下为我家娘娘和四皇子做主!” 虞甜诧异地睁大了眼,下意识看向傅凛知,后者微眯了眯眸,显然也是意料之外的模样。 …… —— 回坤宁宫的路上,虞甜皱眉沉思不语,惊蛰实在好奇的紧,想了想问道:“娘娘在想什么?” 虞甜收敛思绪,摇了摇头:“说不上来,本宫总觉得这个阿芸出现的时机,有点巧。” 据她所说,她是亲眼目睹了宁妃娘娘被杀害的真相,所以惨遭太后灭口,侥幸活了下来,改头换面换了个身份苟且偷生。 且不说她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宫女是如何躲过太后的眼线顺利活了下来,还混进了御膳房,就说她隐忍多年没有动作,偏偏在她送出那块血玉之后开始扮鬼吓人,竟然还成功了。 慈宁宫虽然并非铁桶,可守卫也绝对不至于松懈。 她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宫女,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阿芸咬死了只有她一个人,可虞甜总觉得,这背后还有其他人的手笔。 惊蛰眨了眨眼睛:“奴婢去查过,当年宁妃身边确实有个叫‘阿芸’的宫女,后来死于意外落水,这也和她说的对上了,她的身份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虞甜犹豫片刻,扯了扯唇:“可能是本宫想多了。” 不过,这个阿芸的出现,也算的上是件好事。 不需要她提醒,傅凛知一定清楚该怎么做。 虞甜放下心来,想到什么,唇角扬起:“去看看太子殿下吧。” 小孩儿还真是没心没肺,好几天都没看到他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来到院门口,虞甜看见在树下打瞌睡的小六子,推开院门发出的“吱呀”声响惊醒了他,小六子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猛地蹭起身,呆愣愣望着她。 “皇,皇后娘娘?” 虞甜挑了下眉,看见她至于这么惊讶么? 她自顾自的踏进了院门,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四处张望:“殿下呢?” 小六子眼里闪过一阵心虚,眼珠四处乱转:“殿下他,他……他在午睡!” 眼看着虞甜要进门,他连忙道。 虞甜的脚步一顿,扭过头来看他:“午睡?” 这个点午睡? 还没到晌午呢。 这个理由的确没什么说服力,不过话已经脱口而出,自然不可能再改口,小六子硬着头皮点点头,干巴巴道:“对啊。” 虞甜想到什么,皱了皱眉:“殿下最近很忙么?” 小六子点头如捣蒜:“夫子布置的功课可多了,殿下忙的都没时间好好休息。” 虞甜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她神色自如往里走,身后,小六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在瞥见床榻上那一抹小小的身影时,她一颗心落回原地。 她走上前,静静看了会儿傅明礼,他安静闭着眼,呼吸声均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虞甜总觉得他的脸又瘦了些,下巴尖尖,好不容易养的那点肉又没了。 看来最近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头。 虞甜眉尖轻蹙,有些心疼,兀自看了一会儿,也没把人叫醒,她弯腰替他掖了掖被角,将带来的食盒留在桌上,轻手轻脚出了门。 因此也就没注意,床上的人指尖轻轻颤了颤。 虞甜低声和小六子交代:“本宫带来的食盒里装着殿下爱吃的糕点,待他醒来你记得提醒他吃了。” “快入秋了,本宫已经吩咐尚衣局为殿下裁制了一批新衣,应该很快就会送来,你留意着些。” “若有什么短缺的,只管去坤宁宫寻本宫。”她话音顿了顿,“最近可有人欺负殿下?” 虽然她不觉得傅明礼是任人欺负的性子,可这小孩儿性子轴,有什么也憋在心里不爱说。 小六子点头之后连忙摇头。 虞甜放心了,傅明礼的功课倒一向不用她操心,她思来想去,也没什么要说的了,白跑一趟,没能和小孩儿说上话,她心里有点空落落的,看了眼面前的憨货:“好生伺候殿下,再叫本宫瞧着你偷懒……” 她言未尽,明亮的眼里却写着明晃晃的威胁,小六子被看的缩了缩脖子,委屈巴巴地点头。 第211章 目送虞甜离开,小六子瘪了瘪嘴:怎么感觉皇后娘娘是拿他撒气呢? 小六子一回头,就瞧见自家殿下悄无声息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晦暗难明,目光所致,分明是皇后娘娘离开的方向。 小六子摸了摸受惊的心脏,见傅明礼迟迟未收回视线,不解地道:“殿下明明是想见皇后娘娘,为何假装睡觉避而不见呢?” 傅明礼抿了抿唇,凉飕飕的目光扫过来,不冷不热道:“管好你的嘴。” 小六子眼露委屈:不问就不问嘛,做什么那么凶? 他怏怏地提醒:“皇后娘娘带来了您爱吃的糕点,放在桌上。” 傅明礼眸色有些阴翳,片刻后冷冷开口:“留给你了。” 小六子眼睛一亮,眼泪汪汪地道:“呜呜殿下对奴才真好!” 平时皇后娘娘带来的东西,殿下都舍不得让他碰的! 一定是他最近表现的太优秀! 他颠颠儿跑进了屋,迫不及待打开食盒,看着里面精致的各色糕点,口水直流。 美味的点心,你六爷爷来啦! 小六子正要拿起一个尝尝鲜,眼前一晃,桌子上已经空了,他呆滞地瞪大了眼,缓缓扭头,傅明礼捧着食盒,眉眼间有些烦躁: “算了,你还是别吃了。” 小六子:??? 为!什!么! 呜,殿下你不爱小六子了吗! 傅明礼眼神变幻莫测,他耳力过人,刚才虞甜的话他自然全听到了。 她对自己的关心毫不作伪,可傅明礼脑海里却浮现过那人的声音,犹如魔咒: “她明明知道一切,却不愿意认你,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她恨你啊。” “你不知道吧,她甚至曾试图打掉你。” 傅明礼缓缓攥紧了食盒,眼底蔓过血色,讥讽地扯了扯唇。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人欢迎他的到来。 骗子。 …… 第184章 做法事 太后醒来之后便四处寻找道士,得知消息的临安侯按捺不住进了宫。 “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临安侯脸色铁青,看着面前的太后,“皇帝最近盯我盯得紧,这个风口浪尖,你还主动往人手上递把柄?” 今天下朝,有好几个官员都来向他打探消息,明着是关心,眼里全是看热闹! 太后早就没了往日的光彩照人,她眼下一片青黑,肉眼可见的憔悴,眼里透着点神经质的惊惶,碎碎叨叨念着:“你以为哀家愿意么?她回来了!那个女人回来报仇了!”她无意识抠着指甲,面皮僵硬地扯了扯,古怪地笑起来,“她活着的时候斗不过我,死了还想爬到我头上,做梦!” 太后眼里掠过狰狞的狠色,“哀家才是世间最尊贵的女人!那贱人既然敢回来,我就敢将她扒皮抽筋,碎尸万段!还有她生的小野种,我要让他们死了都不得安宁!永远无法投胎转世!” 临安侯何时见过她如此狰狞的一幕,半是惊骇半是恼怒地后退一步:“你疯了?!” 他不是不知道太后做过的那些龌龊事,不过没有闹到明面上,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可太后如今的状态明显很不对劲,临安侯下意识觉得不妙,同时又说不出的烦躁。 果真是妇人短见!被这些内宅之事影响情绪,把自己搞成这副疯疯癫癫的模样! 不过是个死人罢了,竟然让她慌成这样! “你最好消停点,小皇帝羽翼渐丰,可不如从前那般好糊弄,你若是惹了他不快,我也救不了你!” “不劳兄长费心,哀家自有打算。”太后冷冷地勾唇,说的好听,这些年顾家能发展到如今的地位,还不都是靠她? 先帝在时,她初入宫有多艰难,家里可没伸过手! 太后出身顾家,自然知道所谓的血缘有多冷漠。 临安侯见她完全不理会自己的好意提醒,登时也没了好脸色,扔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冷着脸甩手走人! 兄妹俩不欢而散,很快消息传到傅凛知这里。 他手里捏着一颗黑色棋子把玩,唇角扬了扬,缓缓落子:“可以开始行动了。” 太后四处找道士这件事,宫里的人私下议论纷纷,不过倒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 先帝崇尚道教,晚年更是找来不少道士为他炼丹。 何况有一部分人认为,宫里可能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驱驱邪也好。 很快,一位道士便被请进了宫。 虞甜见到那道士本人的时候,一口茶含在嘴里喷了出来。 “……” 菩提老道换上一身道服,本就仙气飘飘,如今乍一看上去更有一种羽化登仙的仙人之姿。 “皇后娘娘,可有不妥?” 虞甜手忙脚乱擦了擦嘴,眼神惊疑不定:“先生这是……?” 这老头不是太医吗? 改行当道士了? 菩提老道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颇有些深沉地叹了口气:“生活不易,总要多才多艺嘛。” 虞甜:“……” 很好,有理有据。 她竖起了大拇指:“这一身,挺适合先生的。” 这老头就长了一张世外高人的脸,如今道服穿在身上,更是自带神棍光环。 菩提老道高兴地咧了咧嘴,片刻后板了脸:“皇后娘娘可称呼贫道菩提道长。” 第212章 整的还挺像模像样。 虞甜弯了弯唇,好奇道:“道长可有把握?” 太后那边……不好糊弄吧? 菩提老道得意地挑了挑眉:“这是自然。” 怎么说他也跟他那个倒霉师弟相处那么多年,学不到精髓,皮毛功夫还是有的。 虞甜眉尖微松:“那便祝道长好运。” 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这老头应该能耐不小,用不着她担心。 事实也确实如此。 菩提老道去见了太后,不知二人商量了什么,太后很快拍板,三日后在慈宁宫做一场法事。 许是有了底气,太后安下心来,又恢复了容光焕发,期间虞甜去了慈宁宫一趟,碰了一鼻子灰。 —— 三日很快过去。 到了晚上,慈宁宫被清场,做法事的场地已经收拾出来,选的一间空旷的屋子,设了一个祭坛。 四周挂着黄色幡布,上面用鲜红朱砂画着形状奇异的符咒,屋子四周还用红线穿了铃铛。 菩提老道慢吞吞净手,看了眼沙漏,掐着时辰走到桌前,捏了一把香烛点燃,郑重其事插在屋子东南角。 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回事。 太后坐在屋子另一方,心里更是安定了几分,眉头也渐渐舒展。 容嬷嬷察言观色,笑着低声道:“这法事做完,娘娘也能睡个好觉了。” 太后点点头,没有说话,神色也透着几分轻松,她看了眼黑蒙蒙的夜色,眼里闪过一抹冷意。 那贱人既然不愿好好去投她的胎,那就灰飞烟灭算了! 菩提老道开始念起了经。 他嗓音空灵飘渺,透着能安抚人心的沉静,即便周围的人听不懂他念的什么,也不由自主眼里多了几分专注。 菩提老道将医书上的药材名都报了个遍,总算凑足了时间,他几不可察松了口气。 再多念一会儿怕是要露馅。 他手执一把桃木剑,捏了一把米往空中一洒,手指在剑尖划过,冒出点血珠,顺着剑柄抹向剑尖,往某个方向一指,怒喝一声: “还不速速现身!” 屋里的人无不惊恐莫名。 与此同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平地起风,周围的幡布诡异地舞动起来,一股冷意瞬间席卷了整个屋子。 “吱——” 原本紧闭的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强烈的风灌了进来,吹的人睁不开眼。 众人抬手作挡,阴森如有实质的冷意逼近,屋里的温度瞬间下降。 众人睁开,惊惧地瞳孔猝然一缩。 只见原本空旷的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影子,那身穿白衣的影子缓缓飘了进来,“哐”地一声,敞开的门瞬间紧闭,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咯咯咯……”女鬼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啊啊啊,有鬼!” 胆小的宫女发出尖叫。 第185章 报应已经来了 白衣女鬼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眼里倏地流出两道血泪,瞳仁阴冷怨毒:“太后娘娘,你还记得我吗?” 太后蓦地瞪大了眼,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亲眼见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毛骨悚然。 当初她亲眼见着咽了气的人,如今已这副姿态出现在她面前,太后扶着椅臂的手忍不住发颤。 旁边的宫女早就尖叫着躲到角落里瑟瑟发抖,一副恐惧到了极点的模样。 “别,别过来!” 容嬷嬷也脸色惨白,勉强支着身子挡在太后跟前,朝着菩提老道求助:“道长,快,快把这东西收了!” 菩提老道像模像样的摆了个姿势,甩动拂尘,脸色凝肃:“呔!你这妖孽,皇宫重地,天子脚下岂容你放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今日老夫就替天行道!”说罢,他身形轻盈,步伐鬼魅,以雷霆万钧之势执着桃木剑冲上去,手里捏着一枚符箓。 众人目不转睛瞧着这一幕,屏息凝神,眼里暗含期待。 这位道长看起来有两把刷子,应该能制服这女鬼的……吧? 只见菩提老道一脸正义凛然,浑身仿佛冒着金光。 他已经掠到女鬼身前,成功将符咒贴到她额头上,众人松了口气,刚要露出轻松的表情。 女鬼却冷笑一声,面不改色将额头上的符纸扯下来揉碎,一掌将菩提老道给拍飞! 菩提老道整个人腾空而起,身体撞到墙上,他一口血喷了出来,神色震惊:“竟已修炼到如此境界……!” 话还没说完,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众人:“……” 看着一副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模样,竟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下来?! 众人面露绝望之色,这女鬼也太强了吧! 白衣女鬼步步逼近,她流着血泪,面容惨白,嘴角勾着阴冷的笑,有两个宫女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为了确保法事成功进行,再加上太后也不愿让太多人知晓此事,一开始就没叫太多人在场。 如今清醒着的只剩下太后和容嬷嬷。 容嬷嬷吓得两股战战,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你,你别过来!来人呐!来人,护驾!” 她扯着嗓子嚎了半天,按理说外面的宫女太监早就该听见闯了进来,然而四周极其安静,听不见任何风吹草动。 第213章 这样诡异的寂静,让容嬷嬷愈发心神不宁,整个人都紧绷到了极点。 女鬼直勾勾的眼神盯着面色微白的太后,咯咯笑了起来:“顾漪媃,你不记得我了吗?” 阴冷的风将她披散的头发吹的凌乱,自房梁上垂下的幡布迎风鼓动,更添几分阴森恐怖气息。 她声音空灵幽冷,仿佛来自地狱,带着无尽的恨意:“你害死我儿,逼得我自尽,你忘了,我可没忘!” 太后唇动了动,蓦地扯出个冷笑,她推开挡在身前的容嬷嬷,眼神透着居高临下的轻蔑:“我道是谁?原来是哀家的手下败将,宁妃啊。怎么,哀家好心送你和你儿子地下团聚,你非但不感谢,还怨恨哀家了?” 她眼底闪过明晃晃的恶意,“成王败寇,活着的时候斗不过哀家,死了还想来找哀家报仇,也不怕哀家把你挖出来挫骨扬灰!” 屋里的风瞬间刮的更厉害,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女鬼声音凄厉,含着滔天怒意:“顾漪媃,你坏事做尽,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太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不能自抑,身子都跟着颤抖起来,“哀家怕死了,哈哈哈,所谓的报应不过是骗骗你们这些没用的蠢货而已!真要有报应,哀家还能安安生生坐在这儿?” 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坏的理直气壮,不知悔改。 白衣女鬼恶狠狠瞪着她,唇角突然诡异地一翘:“不,你的报应已经来了。” 太后眉头一蹙,心里划过不好的预感,紧接着,她瞪大了眼。 眼前的场景已经变了,无数鬼魂现身在屋子里,他们顶着一张张她熟悉的脸。 太后心神一震:“兰美人……” 兰美人有着一双极为美丽的眼睛,先帝尤其喜欢,她便捏了个错让人生生挖了她那双眼睛。 美人空洞洞血淋淋的双眼凝视着她:“娘娘,我的眼睛好疼啊……” 太后唇瓣颤了颤,恶声道:“你也别怪本宫,谁让你那双眼睛惯会勾人!狐媚子!本宫只是挖了你的眼睛,已经很仁慈了!” 因为眼前的一幕太过真实,她甚至用了当年她还是贵妃时的自称。 “贵妃娘娘,那我呢?” 太后看过去,脸上的血色唰的退了个干净。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人,雪肤红唇,容颜清冷,好似神仙妃子,她神色憔悴,却不能折损半点她的美貌,幽黑的眸子静静望着她:“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造谣本宫与人有染?诬陷本宫的孩子是野种?” 太后心神一阵恍惚,喃喃道:“宸妃……” 她未进宫前,曾见过这个女人,那是她只是个世家小姐,对方是高高在上的宠妃,云泥之别。 对方是云,她是泥。 那个男人为了讨她一笑使劲浑身解数,那样的温柔呵护,深深刺痛了顾漪媃的眼,也在她心里埋下嫉恨的种子。 于是她买通了她的贴身宫女在她饮食里下药,在宫里放出她儿子并非陛下亲生的流言。 她成功了,宸妃被陛下厌弃,打入冷宫,她的儿子成为陛下不愿提及的存在,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她疯了。 太后回忆起往事,半是畅快半是恶毒地笑了起来:“为什么?你若不死,怎么给本宫腾位置呢?怨就怨在,你挡了本宫的路!只是可惜,没能将你那个野种儿子一并弄死……” 天知道她有多后悔,早知傅凛知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当初她就该送他去见他那个短命娘! “太后娘娘,你还记得我吗?” 太后下意识循着声音望过去,瞳孔一震。 少女一身红衣,炽热明媚,她有着一张和虞甜一模一样的脸,可是又有所不同,少女小腹微微隆起,俨然一副怀有身孕的模样。 太后失声道:“太子妃!” “叮咚——” 有玉珠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第186章 怒意 傅凛知当过一段时间的太子,这个太子之位来的极其不易,人人都以为他会娶一位家世出众的世家小姐当太子妃,可有一天,他却带回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女,对外宣称,这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那名少女,叫阿虞,生得极美。 然而据说只是个山间猎户的女儿,没有任何身份背景,只因无意间救了他一命,为了报恩,他娶了她。 堂堂太子妃之位,怎么可能落在一个猎户的女儿手里! 这件事遭到了众人一致反对,包括先帝。 然而傅凛知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吃了秤砣铁了心,不容任何人反对。 先帝怒极,说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傅凛知用实际行动,做出了一系列的政绩,这才让他无话可说。 后来太子妃怀了身孕,先帝的身体状况愈发不妙,傅凛知忙着排除异己,建立自己的势力,当时他的有力竞争对象,几乎都被他杀了个遍。 先帝迫于无奈,只能传位于他。 先帝驾崩,傅凛知登基,与此同时,太子妃诞下一子,然而就在封后的前一晚,她从摘星楼一跃而下。 至此,她成为整个皇宫不能提的禁忌。 …… 太后艰难地睁大了眼,面前的少女望着她,明亮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她轻声开口,仿佛叹息: “太后娘娘,你为什么,要打掉我的孩子呢?” 第214章 她步步紧逼,好像很难过的模样。 “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呢?” 太后一个激灵,身子栽倒在地,她肩膀颤抖,下意识摇头:“不!我没有!是你自己跳下去,和哀家没关系!” 想到什么,太后轻轻颤了一下,唇瓣咬的发白,神色狰狞,“至于那个孩子,本就不应该生下来!哀家不过是做了本该做的事!”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画面,抱着头尖叫起来,“我明明亲眼看着你把那碗堕胎药喝下去的,那个小怪物,他,他为什么没死!妖女,你这个妖女!” “啊啊啊!别过来!滚开啊!” …… 容嬷嬷惊恐万状地瞪大了眼,看着自家太后娘娘突然发疯,将自己的头往墙上撞,她吓得连拖带拽抱住她:“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滚开!”太后推开她,复又仰头笑起来,“哈哈哈哈,哀家是太后,哀家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我才是真正的赢家!” “是么?”一道凉凉的嗓音落下,带着令人如坠冰窟的冷意。 容嬷嬷身子蓦地一僵,扭过头去。 屋内“哗”地亮起来,原本阴森的氛围褪去,那张牙舞爪的白衣女鬼不知何时也安静下来。 角落里“昏迷”的菩提老道也诈尸般醒了过来,撑着额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正南方,原本是一堵空墙,只见墙从中间推开,露出里面浩浩荡荡的人,有神色晦暗难明的陛下,有眼神复杂的皇后娘娘,还有几位朝中大臣,脸色阴沉的临安侯也在里面! 容嬷嬷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想: 完了,全完了! 太后激动的情绪也缓缓平静下来,眼里流露出一丝茫然,她目光四下一扫,迅速反应过来,猛地看向菩提老道,眸色骤然阴沉下去:“你竟然戏耍哀家?!” 还有那白衣女鬼,地上赫然映着她的影子,哪里是贵,分明是个人! 菩提老道从地上站起来,眼神发冷瞧了眼太后,很快又恢复不正经的模样,故作惊讶::“太后娘娘此话何意?” “少装蒜……”太后正要发怒,傅凛知一行人从阴影里出来。 他眸光冷冽漠然,视线一寸寸掠过她,宛如某种冷血动物的窥伺,令人不寒而栗,太后只觉浑身的血都凉了。 傅凛知倏地笑了,慢条斯理地道:“很精彩的一出戏,不是么?” 他在笑,可笑意不达眼底。 虞甜甚至眼尖地瞧见他指腹间一闪而过的鲜红,她极快地想到,方才耳边的一声清脆声响。 声音来自傅凛知腕间常戴的那一串玉珠,就在刚才,那串珠子被他生生捏成了齑粉! 虞甜难免心惊,暗暗猜测,是因为听到了他母妃死亡的真相?还是…… 她的心神也有些乱,本来只是单纯吃瓜看戏,没想到吃瓜还能吃到自己头上! 太后嘴里的“太子妃”,明显就是上一世的她! 堕胎药是怎么回事? 虞甜猜到了一种可能,心凉了半截,看向太后的眼神充斥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杀意。 在傅凛知出声以后,太后脸色变了变,望向他身后的大臣们,哪能还反应不过来,自己是着了道! 今日之事,分明是针对她设的一场局!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眉头一皱:“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哀家怎么不太明白?” “太后娘娘,还请您给老臣一个交代!”一个头发花白,眼眶通红的臣子站出来,悲痛的眼里掠过一抹狠厉,此人正是宁妃娘娘的父亲。 太后下颌轻抬,语气不悦:“宁大人想哀家给你什么交代?” 虞甜见她死到临头还嘴硬,冷笑一声,眸光清冷:“太后娘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难不成都忘了?不过忘了也没关系,这里这么多人,都替您记着呢。” 太后眯了眯眸,眼神失望:“皇后,哀家好歹是你的长辈!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她眼眸微闪,扯了扯唇,“哀家方才定是受了这妖道的迷惑,所以才不受控制,说了些奇怪的话!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算计哀家!” 她看向菩提老道,眼神冷厉。 不愧是太后,反应过来之后。就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好了对策,刚才的事,只要她咬死了不承认,谁也奈何不了她,反正当年的事都死无对证,死人难道还能从棺材里跳出来和她对质不成? “不错。”临安侯也站出来,眉头紧皱,“这两人,一个冒充鬼魂,一个冒充道士,分明是居心不良!” “……” 其他几位大臣面面相觑,神色凝重。 在这沉寂的档口,白衣女鬼抬起头来:“太后娘娘,不知您还记不记得奴婢?” 她说着,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狰狞丑陋的脸。 第187章 软禁 太后警惕地望着说话的人,在看到她脸上的疤痕时眼里划过一抹诧异,微眯了眯眼:“你是谁?哀家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印象的!” 她神色间傲慢尽显, 阿芸笑了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太后娘娘贵人多忘事,自是不记得一个小小的奴婢,可这几年来,奴婢没有一时一刻敢忘记太后娘娘您的大恩大德。” 她语气幽幽,眼里多了几分怨怼,那张脸也显得越发狰狞,“奴婢本名阿芸,是宁妃娘娘的大宫女,我家娘娘和小殿下被你害死之后,你为了永绝后患,伪造成溺死的假象杀了奴婢,这样说您可有印象?” 第215章 太后脸色一变,镇定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住:“满口胡言!哀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慌乱之中也有了点印象,可宁妃身边的那个宫女不是死了么! 她派容玥亲自动的手! 太后下意识看了眼容嬷嬷,对方一副比她还震惊的模样,神色慌乱,眼神茫然。 太后咬紧了牙,很快镇定下来,冷笑一声:“你这贱婢,哀家不知道你究竟是得了谁的吩咐来害哀家!宁妃死了那么多年,早就死无对证,你说你是宁妃的宫女你就是了?有谁能作证?” “阿芸?!”太后这话刚说完,旁边传来一道震惊的声音。 宁大人颤颤巍巍站出来,神色失魂落魄,很是难以置信:“阿芸?果真是你?” 阿芸是自家女儿的贴身侍女,后来作为陪嫁丫鬟进了宫,宁大人自然是有印象的。 面前的人虽然毁了大半张脸,可从另外那部分容颜,依稀可看出当年那个小丫头的模样。 阿芸潸然泪下,朝他跪下,神色哀戚:“老爷,奴婢没有保护好小姐!” 宁大人心神巨震,身子晃了晃,备受打击的他语速飞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的脸为何……小姐究竟是怎么死的?!” 太后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刀子似的剜向容嬷嬷:这就是你办的事?! 容嬷嬷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 阿芸痛哭流涕,哽咽着将宁妃和四皇子死亡的真相一一道来。 “……落水之后奴婢并没有死,被逼的走投无路,只好毁了自己这张脸,苟且偷生这才得以在宫里活了下来,只是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好几次险些死了!” 她在宫里过的胆战心惊,十分低调,生怕太后得知她没死来灭口,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几年。 可即便她再低调,因为这张丑陋的脸,没少被人欺负,阿芸怕惹来麻烦,选择忍气吞声,却为此险些丧命! “是太子妃,也就是先皇后救了奴婢一命!”阿芸眼里迸发出一阵亮光,“先皇后本想把奴婢留在身边,不过奴婢不愿拖累了她,于是她就把奴婢安排去了御膳房,直到今日,奴婢才敢站出来,揭露太后娘娘的罪行!” 虞甜眸露怔色,心里讶然不已。 宁大人听的目眦欲裂,几次三番都想冲上去掐死太后那个妖婆! 原来他那聪慧的外孙,乖巧的女儿,皆是死于这毒妇之手!且死法简直令人发指! 她是怎么下得去手! 亏他还一直以为只是意外,因着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夜间老了十岁,这些年来心性大受打击,险些一蹶不振! 一把年纪的他眼眶通红,让人心酸,眼如铜铃死死瞪着太后,那目光恨不得从她身上生剜下来一块肉:“你这毒妇!简直不配为人!” 在场的其他人也听的十分心惊,尤其是得知四皇子竟然是被活活放干了血而死的,看着太后的眼神充满了畏惧憎恶。 那只是个稚童啊! 太后面如金纸,咬了咬唇极力维持镇定:“荒谬!这都是这个贱婢的一面之词!” 阿芸抬起头来,形容凄厉:“太后娘娘敢发毒誓,说你没有做过这些事吗?!如果你害了我家娘娘和小殿下,就不得好死,死后入阿鼻地狱,永堕畜生道!” 她字字泣血,太后一时被骇住,反应过来大怒:“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 阿芸低低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你不敢,我敢!若我今日所言有半句话是假的,我就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她眼里闪烁着疯狂之色,眸光亮的惊人。 太后脸色难看至极。 与此同时,宁大人一掀衣袍,朝着傅凛知猝然下跪,咬牙恨齿道:“陛下,微臣求陛下为臣做主!” 他说罢,弯下腰,头重重朝地上砸去,那沉闷的声音听的人心头发堵。 临安侯眸光变幻莫测,还想再挽救一下:“宁大人,这其中说不定有什么误会,你不能只听见一个宫女的一面之词……” “临安侯。”宁大人抬起头来,发红的眼睛狠狠盯着他,一字一顿,“你也有子女,可怜一片父母心,若是遭难的是你的女儿儿子,试问侯爷,铁能做到如此冷静理智吗?” “你!”临安侯脸色铁青,张了张嘴。 傅凛知冷声道:“来人,将太后禁足慈宁宫,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半步!任何人不得探视!” 太后和临安侯齐齐色变:“哀家是太后!你凭什么这么对哀家!” 太后登时坐不住了,怒而起身,眼里冒着火。 傅凛知轻描淡写瞧她一眼,第一次毫不掩饰他的戾气,沉沉的眸子里满是冰冷讥诮:“就凭朕是皇帝!” 太后吓得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他眼里闪过一抹讽刺,脸上一丝情绪也无:“朕一定会好好彻查此事,争取早日还母后一个清白。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母后还是好好在慈宁宫呆着吧!” 说罢,他冷冷勾唇,欣赏够了太后的狼狈之态,拂袖离去。 虞甜抿了抿唇,也悄无声息离开。 “太后娘娘,好自为之!”宁大人从地上起身,冷冷瞧了眼太后,眼底划过一抹恨意,他怒哼一声,带着阿芸一道走了。 太后神情恍惚,看向临安侯,眼里迸发出一阵亮光:“兄长,你要帮我!” 第216章 临安侯眼神复杂瞧着这个妹妹,心思百转:“我会尽力。” 可他知道,十有八九是救不了了。 第188章 不疼 虞甜出了慈宁宫,只看到傅凛知远远的背影,她没有立刻追上去,这会儿对方应该需要冷静一下。 目光微转,菩提老道落后一步出来。 虞甜心念一动,笑吟吟开口:“道长,借一步说话。” 菩提老道本来垂着头有些心不在焉,见了她眸光微动,点了点头。 虞甜弃了撵车,两人沿着宫道而行,见周围没有什么人,她才状若不经意地开口:“道长好生厉害,今夜可算是让本宫开了眼。” 菩提老道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仿佛能洞察人心似的:“皇后娘娘有话不妨直说。” “……”虞甜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单刀直入,“太后今晚那般反应,可是你动了什么手脚?” 太后虽然蠢,但也没蠢到那种地步,直接将她做过的恶和盘托出了!这才让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 加之菩提老道之前那么自信,虞甜第一反应就是他做了什么手脚! 菩提老道捋了捋胡须,完全不意外她能猜到:“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发挥了一点小小的助力,比如,在那香烛里添了点能扰乱人心智的东西。” 虞甜颇感兴趣地睁大了眼:“哦?” “是老头子我研制的一味药,中了此药的人,会出现幻觉,见到自己潜意识里最害怕的东西。” 虞甜想到太后那疯疯癫癫的样子,恍然大悟:看她那模样,一定是见到了被她害过的人。 上一世的她,真的是自尽么? 虞甜按捺下这个念头,不管怎么样,太后让她喝过堕胎药是真,她死有余辜。 “可是那香我们也闻到了,为什么出事的只有太后呢?”虞甜提出疑惑。 菩提老道翘了翘唇,得意洋洋的样子:“太后最近睡眠质量不太好,宫里时常燃着安神香,老头我呢闲着无聊,在里头加了点料,她常常接触安神香,身上也必然沾染了那味道,再与我制作的东西混合在一起,药效才会发挥。” 虞甜恍然:“原来是这样。” 虞甜解了疑惑,含笑致谢,准备告辞,菩提老道却突然叫住她,问道:“皇后娘娘,不知你的脑部是否患有疾病?” “……”虞甜反应了足足十秒,心情微妙。 他是在骂她脑子有病? 菩提老道也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又添补了一句,“抑或是曾经是否受到过剧烈撞击?”他笑眯眯地道,“老夫观皇后娘娘的某些行为,似乎与我从前见到过的患有失忆之症的人十分相像。” 虞甜心头一跳,抬眼和他对视,菩提老道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她唇角缓缓勾起,神色平静:“并无。” 她确实失忆了,缺失了很重要的一段记忆。 然而死而复生这种事太过离奇,若是被人知道了,恐怕会当成妖怪抓起来烧死。 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虞甜并不打算泄露这一点。 菩提老道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意味深长。 她表现的,似乎过于平静了。 —— 虞甜犹豫很久,还是选择去了趟乾清宫。 殿里静悄悄的,一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她险些以为傅凛知还没回来。 直到在窗前看到他静坐的身影。 他仰头坐在窗前,瞧着窗外的明月,半明半昧的光影里,只看得见一个模糊的侧脸。 虞甜突然觉得,他的背影有种孤寂冷清的错觉。 她的脚步迟疑片刻,还是朝里迈进,傅凛知没有回头,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虞甜瞥见他垂落在身侧的手,白净漂亮,然而掌心血痕斑驳,血迹已经干透,如同白玉染瑕。 他好似不知道疼一般。 虞甜皱了皱眉,转身寻来了药箱,又打来了一盆水。 将帕子浸湿水拧干,虞甜来到傅凛知身侧,蹲下身执起他垂着的手。 傅凛知侧过头来看着她,冷漠的眼底注入一丝情绪,长睫微颤,那双漂亮的眸子闪过片刻的茫然,一动不动瞧着她。 虞甜抬头瞧见的便是这副模样,褪去冰冷戾气,他眉目秀气,意外的有几分少年意气,她喉咙莫名有些痒。 “陛下不疼么?” 傅凛知眼帘微动,看着她捏着帕子小心翼翼替他擦拭伤口,那些脏污的血迹被一点点擦净,他喉尖轻轻滚动:“不疼。” 虞甜唇角扯了扯,手下的动作故意重了些,见他眉头微蹙,这才慢吞吞道:“陛下又不是刀枪不入,怎么会不疼?” 傅凛知默然不语,紧抿着唇,有些委屈:“因为没人在乎。” 没有人在乎他疼不疼。 虞甜莫名有种欺负小孩儿的错觉,她逃避似的将帕子扔回盆里,丝丝缕缕的红在水里散开,斩钉截铁:“有啊,李公公肯定在乎!” 傅凛知眸色阴了阴:“……” 虞甜在药箱里翻了一会儿,找出想要的金疮药,打开瓶塞,她攥着他的手往上面洒药粉,有种灼热的刺痛感。 她一本正经地道:“陛下即便是心情不好,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撒气。” “谁告诉你朕心情不好?”他敛眉,不愿承认。 虞甜抬手在他脸上指了指,笑容玩味:“这不,都写在脸上了。” 第217章 傅凛知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道:“朕的确心情不好。” 虞甜包扎的动作一顿,他承认的痛快,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让他节哀? 总觉得言语太过苍白,她舔了舔唇,有些无奈。 傅凛知没管她的反应,漆黑的瞳仁沉着复杂的光,落在她头顶:“朕做错了事。” 虞甜怔了怔,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大暴君居然肯承认自己的错? 她有些迟疑,又忍不住内心的八卦:“陛下做错了什么?” 傅凛知迎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睛,长睫一颤,垂落下去,慢慢地道:“朕年少时爱过一个人,用错了方法。” “朕想把她留在身边,结果却把她越推越远。”他勾了勾唇,却莫名有种自嘲的意味。 一向高高在上的人露出这样黯然的神色,莫名让人心里不忍。 虞甜懵了懵,第一反应,他竟然也会爱人? 第二反应,等等……那人该不会是她吧? 虞甜:“……” 啊这。 心情复杂。 有点刺激。 第189章 太后倒台 虞甜闭了闭眼,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安安静静当个倾听者。 傅凛知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下去。 “朕年少时,心高气傲,总觉得世上无难事,总想着什么都握在手里才好,到头来什么都没抓住。” 他狭长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潋滟幽光,睫羽轻颤的时候好似振翅的蝶翼,月光柔和地镀在他挺立俊朗的轮廓,好似蒙着一层轻薄的纱。 尽管他什么表情都没有,虞甜却莫名觉得,他此时是脆弱的。 这个词分明和傅凛知毫不沾边,放在此情此景却又意外和谐。 虞甜心头莫名有些不太舒服。 他应该是骄傲矜贵,耀眼夺目的。 她轻抿着唇,没有意识到自己心态的转变。 傅凛知低头看着自己被缠好的手掌,上面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他唇角扯了扯,眼里透着诡异的温柔。 “朕很爱她,可她是自由的,这怎么可以呢?于是朕折断她的羽翼,想把她留下来。” 虞甜听的心里毛毛的,感觉这不像是告白,更像是变态杀手的自我剖白,她看向他的眼神一度十分复杂。 傅凛知像是一无所觉:“她怀阿昭的时候,朕很高兴……” 说他自私也好,他并不是单纯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而高兴,而是觉得,她和他之间终于有了羁绊。 傅凛知有时觉得她是爱他的,可那种爱太过浅淡,像是随时能够抽身而去。 阿昭的到来无疑让他有了那么几分安全感。 他欢欢喜喜准备登基,立她为后的事,可她却一日一日消瘦下来,并不见得很欢喜的模样。 傅凛知很敏感,他隐约察觉到,她并不是那么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他想,没关系,日子久了,她总会接受的。 直到某一天,她喝了一碗带有堕胎成分的鸡汤,险些命悬一线。 虽然侥幸保住了这个孩子,可她的身子却一天天的虚弱下来。 傅凛知恍然,原来她厌恶他到了这种程度,因为恨他,连带着不喜肚子里的孩子。 他可以接受她恨他,却不能接受她为此伤害自己的身体。 傅凛知神色平静地将她关进了金色的笼子,她不解,也愤怒极了,对他破口大骂,而他始终无动于衷。 或许就是那一刻开始,他把她越推越远,酿成了之后的悲剧。 直到今晚,傅凛知才知道了真相,那碗堕胎药,原来是太后的手笔。 他回想起当时阿虞看他的眼神,竟然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 他现在终于明白,她不喜的从头到尾都不是阿昭,而是他。 得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他的唇色好似都淡了些。 虞甜发觉他的异常,疑惑地拧眉,语气试探:“陛下?” 傅凛知的脸色很白,他睫毛轻颤,缓缓抬眼看她,虞甜被这一眼触动,略怔了一下,竟然有些无措。 她嗓子有点干,张了张嘴:“陛下怎么了?” “她会恨朕么?”他定定望着她,眼神很深,像一尾即将渴死的鱼,固执地要求一个答案。 虞甜哑了声,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她当时的心态。 沉默了下,她过了一会儿才道:“如果是我的话,生气还是会的吧。” 他眼眸黯淡,自嘲地掀了掀唇,下一秒,阴影拢上来,他被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虞甜大着胆子,不怎么熟练地rua了rua大暴君的头: “恨是不至于的啦,多大点事啊!” 她承认,她不愿看见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也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她愿意为了他生崽,别的不提,至少一定不可能讨厌他。 傅凛知怔愣地睁大了眼,仔细感受着这陌生的感觉,眼底席卷过浓墨一般的深沉,眼尾轻轻眯起,克制住将人揉碎在怀里的冲动,下巴搁在她肩上蹭了蹭。 他微眯眸,几不可察地叹:真傻啊,怎么对他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呢? 早知道卖惨这么管用…… —— 傅凛知丝毫不拖泥带水,行动堪称迅速,临安侯甚至来不及从中动作,太后做过的那些事的一系列证据便被曝光于众,压根儿没给人反应的机会。 第218章 满朝皆惊! 又是杀人又是谋害皇嗣,这么多罪名落下来,即便她是太后,也不可能逃脱过去! 按理说太后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可谁让陛下仁慈,一片孝心,力排众议留了太后一条命,只是将她软禁在慈宁宫,终身不得出。 望着下面炸成锅的大臣们,傅凛知托着下巴,懒洋洋地想:想死多容易啊。 生不如死才更有意思。 对太后这样一生骄傲要强的女人来说,有什么是比让她跌落尘泥人人喊打来的更痛苦的呢? 他掀了掀唇,眼里掠过漫不经心的讥讽。 下一个该谁呢? * 母家强盛的太后突然倒台,似乎是一个重要讯息,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气氛都很诡异。 很明显,大家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虞甜召见了阿芸。 有宁大人求情,傅凛知已经允了她出宫去,左右皇宫不缺宫女。 虞甜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几次察觉到她偷看自己的眼神,觉得很有意思:“你认识本宫?又或者,认识本宫这张脸?” 在之前,她已经从她嘴里知道,原来自己以前救过她。 难怪,难怪初次见面,她便用那样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 虞甜无论是嗓音还是姿态都是漫不经心的,阿芸却心里跳了跳,她抿了抿唇,慢慢垂下头去:“娘娘和奴婢一个故人长得很像。” “先皇后么?”她轻笑一声。 阿芸抬起头来,难掩眼神的诧异,似乎没有想到她如此不避讳。 虞甜轻眯着眼打量她,慢腾腾道:“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她音色轻灵,语气随意。 阿芸瞳孔微微一缩,疑惑地皱眉:“娘娘此话何意?” 上位的女子托着下巴弯了弯眸,那双灵动漂亮的眸子仿佛盈盈秋水:“放心,本宫只是好奇,你若实在不愿说,本宫也不会逼你。” 阿芸袖中的手缓缓攥紧,一颗心慢慢沉下去。 她怎会知道…… 第190章 醋坛子打翻了 阿芸整个人心神不宁。 那个人找上她的时候,她并未有过多的犹豫,她贱命一条,若不是先皇后救了她,恐怕早就死了。 当初得知先皇后的死讯,她一度十分震惊,少女明媚的笑容时常在脑海中浮现,那样的人竟会自尽,阿芸怎么也想不到。 若能替她做点什么,也算是还了对方的恩情。 可这事隐秘,那人来找她时也是深夜,皇后娘娘是怎么知道的? 面前的人有着和先皇后一模一样的脸,便是双生子也达不到这样的程度。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少女冲她笑了一下,好似玉雪堆在花枝,明媚的晃眼,又奇异的安抚人心: “罢了罢了,本宫逗你玩呢。你今后便是自由身,天大地大,何处都能去得,再不用躲躲藏藏。” 她话音顿了顿,唇角弯起,轻声道,“忘了从前的事吧,你主子若是泉下有知,也希望你能早日走出来。” 阿芸眼眶发涩,慢慢点头,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她第一次见先皇后。 少女穿着红色披风,似乎是怕冷,整个人都缩在披风里,白色的绒毛拥簇着脖颈,只留下一个尖尖的下巴,她低头看着雪地里奄奄一息的她,眼神叹息:“怎么搞的这样狼狈?” 她那时已经毁了容貌,面目狰狞,见她自己见了都会被吓到,少女却没有露出异色,弯下腰来,亲自将她扶起,把手里的暖炉塞进她怀里,嗓音轻细温柔:“女孩子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 她明媚的似火,柔和的像风,却宛如一颗流星坠落天际,猝然长眠。 阿芸从回忆里抽身,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执意给虞甜磕了个头:“谢皇后娘娘。” 她想,或许老天是有眼的。 这世上或许存在相似的面孔,却不可能存在相似的灵魂。 冥冥中自有天意吧。 * 虞甜最近在苦练绣艺。 起因是傅明礼好像在躲着她,虞甜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想挽救一下岌岌可危的母子关系。 惊蛰路过好奇地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娘娘这绣的是小鸡么?还挺可爱的。” 虞甜放下手里的东西,面无表情看向她:“这是鹤。” 惊蛰:“……” 虞甜皱眉:“不像么?” “……”沉默片刻,惊蛰昧着良心夸道,“挺像的!娘娘简直太有天赋了!” 虞甜慢腾腾“噢”了一声,面露微笑:“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个月月俸扣一半。” 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惊蛰捂住胸口悲伤不能自已,眼里写着“为什么”。 虞甜:“因为本宫不高兴。” 拂月叹了口气,过来指点了几句哪里需要修改,不经意开口:“娘娘是打算做个荷包送给陛下么?” 惊蛰也默默竖直了耳朵。 虞甜沉默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拂月眼神惊讶:“妻子给夫君绣荷包,这不是很正常吗?” 惊蛰点头如捣蒜。 说不定陛下一高兴就给她涨月钱了! 虞甜眸色讪讪:“是给阿昭的。” “那陛下呢?” 虞甜有些不自在:“好端端的,本宫干嘛要给他绣荷包?” 第219章 有点奇怪。 拂月不赞同地皱眉,惊蛰一脸控诉。 拂月一本正经:“这是必要的增进感情!” 惊蛰小鸡啄米:“就是就是,后宫小妖精那么多,娘娘得有危机感!” 虞甜闷闷道:“本宫绣的不好看。”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眼睛纷纷一亮。 “心意最重要!” “这都不是事儿!” 虞甜合理怀疑这两人被傅凛知收买了,她想了想,勉为其难点点头:“行吧。” 好歹是自家崽的亲爹,捎他一个也不是不可以。 拂月眼神欣慰,仿佛有种自家猪终于知道拱白菜了。 惊蛰激动握拳,呜呜呜她的年终奖! 这件事嘴上说的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虞甜大概天生不适合做这种细致活儿,缝补衣裳或许勉强可以,但绣花什么的,可就为难她了。 不过她这人有个优点,一旦认真起来,有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 她耐着性子跟拂月学了好几天,勉强从绣的不知道啥玩意儿转变为仔细看还是有几分神似的。 两个丫头很会拍马屁,把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虞甜却很是心虚。 她先是去了趟傅明礼的院子,将荷包给了小六子,吩咐他转交,小六子欢欢喜喜地接过,不知道那是虞甜亲手绣的,望着那荷包呲着个大白牙:“哟,这大白鹅可真喜庆!” 虞甜脚下一个踉跄:“……” 她忍了忍,克制住杀人灭口的冲动,离开的脚步飞快,眼不见为净。 那荷包在小六子手上还没待多久,被一只小手截过。 小六子没心没肺,挠了挠后脑勺:“皇后娘娘送来的,这批绣娘的手艺不太行啊,皇后娘娘准是被人坑骗了!” 傅明礼抚摸着荷包上的花纹,是一只略有些胖的仙鹤,里面塞了不知名的干花,浅淡的香萦绕在鼻尖,他仔细揣进怀里,闻言冷飕飕瞥了眼小六子:“孤看你很闲,接下来三个月的马桶交给你了。” 小六子:? 为什么? …… 因为在小六子那里大受打击,给傅凛知的这只荷包她迟迟没有送出去。 虞甜越看越觉得惨不忍睹,隐约起了毁尸灭迹的心思,面对拂月惊蛰二人的催促她含糊地糊弄过去。 惊蛰想着皇后娘娘肯定是要给陛下一个惊喜,体贴地没有去打小报告。 —— 宫里有丝毫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傅凛知的眼线,没过多久,他就得知虞甜给傅明礼送了一个荷包,还是她亲手绣的。 “咔——” 手里的狼毫被掰断,傅凛知随手扔在桌上,没了练字的心思。 李有福察言观色,谨慎地道:“陛下似乎心情不太好?” 傅凛知眉心微敛,神色淡淡:“你倒是会揣测朕的心意了?” “奴才不敢!”李有福一个激灵,不敢说话了。 沉默一会儿,傅凛知忍不住出声:“皇后近日在做什么?” 李有福脑子里豁然开朗,小心翼翼道:“听说娘娘近日爱上了绣花。” 傅凛知轻轻呵了一声。 李有福:“……” 懂,醋坛子打翻了。 第191章 心机主仆二人组 虞甜没有想到,她还没去找傅凛知,傅凛知却先来找她了。 他来的时候是午后,虞甜坐在院子里看惊蛰和拂月打柿子。 院子里有颗柿子树,正是柿子成熟的季节,树上挂满了黄澄澄的小灯笼,特别喜庆。 这柿子结的多,吃也吃不完,她琢磨着打点下来做成柿饼,傅明礼喜甜食,应该会喜欢。 惊蛰和拂月一听特别积极,惊蛰轻功厉害,爬树更是不在话下,轻轻松松爬到树上摘果子,拂月则捧着篮子在下面接。 虞甜懒得动,坐在椅子上懒洋洋托着下巴看。 这一瞧,就瞧见院门口多出来的一道身影,她怔了怔,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傅凛知不动声色瞧着她,喜怒莫测:“你这倒是热闹。” 惊蛰和拂月不明所以,霎时闭紧了嘴巴,惊蛰从树上跳下来,两人退到一旁行礼。 虞甜站起身来,有些迟疑:“陛下怎么来了?” “朕不能来?”他进了院子,神色平静扫了一眼拂月放在地上的篮子。 “当然不是。”虞甜暗道这人怕不是吃了火药,语气这么冲。 惊蛰和拂月对视一眼,二人识趣地退下。 傅凛知目光落在她身上,高深莫测打量她一会儿,冷不丁道:“皇后近日很闲?” 虞甜:? 他眼睫覆下淡淡阴影,淡而薄的唇一抿,语气散漫:“业精于勤荒于嬉,字练好了?” 虞甜:??? 她忍无可忍地皱了皱眉:“臣妾又不是奔着书法家去的,字能看不就行了?” 这人什么毛病? 就这么见不得她闲着吗? 她承认她的日子是过的咸鱼了点儿,可那也是在完成任务的基础之上。 太后倒台的猝不及防,后宫的事务都要交给她一个人打理,她也是很忙的好嘛! 要不是她机灵隔三差五贿赂一下贵妃哄着她帮忙,这会儿连气儿都喘不过来! 凭本事偷的懒,凭什么说她!亏她还挤出时间给他绣荷包呢! 第220章 她唇角压了压,情绪写在脸上:“陛下若是嫌弃臣妾字写的不好,后宫多的是姐妹字好看的。” 傅凛知见她神色不虞,眉头紧了紧,态度先软了几分:“朕不是这个意思。” 虞甜别过头,撇着唇,轻哼一声:“臣妾忙着呢,陛下若没别的事就先回吧。”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傅凛知脸色黑了黑,他才来多久,屁股都没做热乎呢她就赶他走? 他下颌线紧绷,眸色晦暗,又拉不下脸说些软和的话,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僵持。 门口放风的李有福见势不对,连忙进来缓和气氛:“哎哟,瞧奴才这记性,正经事都给忘了!” 他招呼着小福子进来,后者捧着什么东西上前,李有福笑吟吟引着虞甜看,“这是南海今年进贡的鲛纱,千金难求,制成衣裳不知道多好看!一共只得了三匹呢,陛下念着娘娘,全送到了坤宁宫!娘娘瞧瞧,喜不喜欢?” 虞甜有些讶然,没憋住瞥了一眼,那鲛纱质地极好,触感冰冰凉凉,在阳光下溢着淡淡银芒,确实好看。 制成衣裳想必更是不错。 没有女子不爱漂亮衣裳首饰的,虞甜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眼神缓和三分,眼角余光打量了眼傅凛知,他紧抿着唇,眉眼冷峻,一副高冷的模样。 嘁,死要面子活受罪。 虞甜唇角不着痕迹翘了翘,眼里闪过几分迟疑:“全给本宫,其他宫呢?” 李有福一愣,略有些尴尬:“一共只有三匹,其他宫自然是没有的。” 虞甜眉头微蹙,思忖片刻:“送一匹去翊坤宫。” “啊?”李有福下意识瞥了眼傅凛知,后者脸色一沉,眼神不悦,“说是给你就是你的,做什么给别人?” 他以为她还在闹别扭。 虞甜倒没生气,耐着性子:“贵妃的父亲是丞相,陛下此举让别人怎么想?” 其他人也就罢了,陆相可是正儿八经的保皇派,对傅凛知忠心耿耿,可不能寒了臣子的心。 傅凛知心说他不需要用这样的手段笼络人心,可看虞甜一副为他考虑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可有可无嗯了一声:“听皇后的。” 李有福脸上的笑意愈发真切:“好嘞,奴才稍后就给贵妃娘娘送去。” 皇后娘娘这是心里想着陛下呢! 拿人手短,虞甜面对傅凛知,也冷不下脸,犹犹豫豫:“陛下可要进去坐坐?” 傅凛知轻嗤一声:“这会儿又不忙了?” 李有福:“……” 他家陛下是真不知道什么叫顺坡下驴。 虞甜笑眯眯地过去拉他的手,一双眼睛纯澈无辜:“和陛下相处的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李有福:听听!人皇后娘娘情商多高! 虞甜若想要花心思讨好一个人,还真不是件难事。 傅凛知神色明显缓和许多,眉头也松了下来,故作矜持嗯了一声。 险些被扫地出门的惨相历历在目,他这会儿可不敢轻易开口作妖。 李有福致力于当助攻,思索片刻,一脸惊讶:“呀,陛下的腰间似乎有些空荡。” 傅凛知皱眉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虞甜下意识看向傅凛知的腰:“哪里空?” 嘶,傅凛知这腰线绝了啊!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腹肌…… 李有福挠了挠后脑勺,恍然大悟般笑吟吟道:“奴才想起来了,陛下之前的荷包好似丢了,新的还没做出来,难怪瞧着有些空旷。” 傅凛知递了个赞赏的眼神,神色淡淡:“不急。” 这主仆一唱一和,虞甜再反应不过来那就是傻子了。 她唇畔弯起笑,符合地点了点头:“确实不急,宫里绣娘技艺高超,还有谁敢怠慢陛下不成?” 李有福笑意微僵:“……” 皇后娘娘怎么不上套呢? 他语气试探:“听说皇后娘娘给太子殿下做了个荷包?” 都到这个份上了,皇后娘娘总不能还不明白吧? 虞甜想了想,神色平静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丝毫没有顺着李有福的话说下去的意思。 “……” 傅凛知脸色黑了。 第192章 秀恩爱 李有福摸不准皇后娘娘是真不懂还是故意的,一时间没敢吭声,虞甜笑吟吟看了他一眼:“惊蛰和拂月这个丫头也不知跑去哪儿偷懒了,劳烦公公替本宫去寻一寻罢。” 李有福是怎样的妙人儿,当即就明白了虞甜是想把他支开,眼珠子一转,响亮地应了,顺带把没眼色傻站在旁边的小福子给拖走。 转眼间室内就只剩下虞甜和傅凛知。 “陛下生气了?”虞甜明知故问。 后者还气着,冷着一张脸,抿唇不搭腔。 气性还挺大。 她弯了弯唇,抬手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语气含着轻快笑意:“陛下在这里等着,臣妾去屋里拿点东西。” 她说完便兀自转身进了内殿,傅凛知余光瞧了眼她利落的背影,心里堵了口气,她都看出来自己不高兴了,还一脸笑容,怕不是成心气他? 想就此离开,可一想到虞甜出来瞧不见人,八成又会给他甩脸色。 他额角轻轻抽动,缓缓吐出一口气:罢了。 傅凛知耐着性子在原地等,虞甜倒也没让他等太久。 第221章 脚步声渐近,他敛眸盯着桌上的茶杯瞧,眼也未抬淡声道:“朕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未处理……” “不急。”虞甜打断他,转瞬身影便来到他跟前,过分明亮的眼睛轱辘转了两下,“陛下把眼睛闭上。” 傅凛知眉心下意识一蹙,显然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主意,正欲抬头,眼前覆下黑影,原是虞甜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就一会儿的功夫,陛下怕什么?不许偷偷睁眼!” 她嗓音带了几分警告,没一会儿又把手拿开了,傅凛知阖着眸子,感觉到腰间玉带被轻轻扯了扯,似乎是猜到了什么,身形微僵。 “好了,陛下可以睁眼了。”虞甜直起腰,和傅凛知恰好睁开的眼睛对了个正着,脸上有些不自在。 他定定瞧了她一眼,长睫颤了两下,缓缓垂下眸看向腰间,那里原本空荡荡,此时正挂着一个胖鼓鼓的荷包,从形状来看,荷包上绣着的……应该是竹子。 整体来说算不上精致,但看久了,倒也有几分可爱。 傅凛知盯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问:“给朕的?” 这荷包显然不可能是临时赶制出来的,应该是早有准备,思及此,他心中添了几分复杂。 原来他也是有份的。 虞甜挺直了腰杆,强忍着不去看自己的“杰作”,白皙的颊面微红,故作淡定:“打发时间做的玩意儿,比不得宫里绣娘的手艺,陛下就是不喜欢,就随便处置了吧。” 嘴上是这么说,她心里却在想,若是傅凛知真敢这么不识抬举,他就完蛋了! “很好看。”他将荷包握在手里,薄唇微抿,抬起眼睫,一本正经,“朕很喜欢。” 虞甜微愣,唇角翘了翘。 虽然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这厮很可能在睁眼说瞎话,可费了心思做的东西被夸赞,谁不喜欢? 在傅明礼那里的挫败勉强在傅凛知身上挽回了些,虞甜难以掩饰眉眼间的愉悦,心说他还算上道嘛。 “陛下今日来,是不是故意向臣妾讨要这个?”虞甜想起刚才他和李有福一唱一和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 傅凛知看着她愉悦的神色,否认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点点头:“是。” 说罢,他长睫覆下淡淡阴影,有几分失落的模样,“阿昭都有。” 本来还惊讶于他的坦诚的虞甜闻言,顿时奇异的有些心虚。 她暗暗琢磨,以后还是对傅凛知好点吧? 阿昭有的东西,也给他一份,左右又不是什么难事。 —— 这天傅凛知和大臣在养心殿商议政事,事毕,舒丞相准备离去,傅凛知却留住了他。 “这是今年送进宫的大红袍,丞相尝尝。” 舒相爱茶,欣然应了下来。 待宫女呈上泡好的茶,他轻啜一口,眉眼舒展开:“确实不错!” 他一抬眼,瞥见陛下正随意整理着腰间,微怔一下。 如果他没记错,这是陛下今日第十五次做这个动作。 舒相心生疑惑: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玄机?要知道帝王的一举一动代表都有可能代表着深意。 他陷入沉思,将最近发生的事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丝毫没有头绪。 傅凛知留意到他的目光的停留,漫不经心抬眼:“丞相似乎没有佩戴荷包的习惯?” 舒相怔了一下,如实道:“微臣嫌这些小玩意儿累赘,不过……”他留意到傅凛知腰间多出来的荷包,随口夸道,“陛下今日佩的这个荷包倒是别致。” 看这手艺,倒不像是宫里绣娘做的。 他心里有些纳闷儿。 不过能出现在陛下身上的东西,来历定不一般,只管闭着眼睛夸就对了。 傅凛知唇角轻扬,语气随意:“皇后做的。” 舒相面露惊讶:“竟然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 他心里暗忖,看来传言陛下和皇后娘娘感情颇好,并非空穴来风。 舒相笑眯眯道:“皇后娘娘的手艺真好,陛下和娘娘感情也好,倒是让臣想起来臣与夫人刚成亲那会儿。” 傅凛知被夸的心里熨贴,龙颜大悦赏了他一盒茶叶,心里颇有些同情。 据说舒相和其夫人成亲多年,感情甚笃,倒也没见过他夫人为他绣荷包。 啧,真惨。 舒相不知自家陛下的心理活动,得了茶叶乐呵呵地捧着回家了。 也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夸陛下荷包好看会让他心情好,此后半个月,每天都有人变着法儿夸傅凛知的荷包好看,朝堂上的气氛也是难得的轻松。 虞甜知道这事还是因为被贵妃打趣:“皇后娘娘好本事。” 虞甜一头雾水:? 贵妃便知晓她是真不知情,掩着唇幸灾乐祸地将事情起因经过说了一遍。 “那丽嫔得了消息,巴巴地绣了一箩筐的荷包,结果连陛下的面都没见着,险些气的撅过去。” 虞甜:…… 一箩筐。 恐怖如斯! 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傅凛知一天换一个也戴不完吧? 他又不是蜈蚣! 第193章 内涵她丑 寒来暑往,群峦叠翠渐渐覆上金黄,风里多了几分萧瑟意味,日子一天天消磨过去,秋狩也如期而至。 头天晚上拂月就在忙着整理路上需要的东西,难得能离开皇宫透透气,两个丫头瞧上去都挺兴奋。 第222章 拂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念念有词:“薄被要多带一套,山上夜里冷。” “再带个炉子吧,煮东西也方便。” “对了!娘娘喜欢的果茶也带点!” “还有驱蚊虫的药,听说山里蚊子可毒了……” …… 惊蛰在一边连连点头,只管附和。 虞甜见状扶了扶额:“只是出去住两晚,又不是远游,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拂月一本正经:“有备无患嘛,娘娘头一次出门,可不得好好准备?” 见她劲头十足,虞甜倒也懒得打击她的自信,摇了摇头任她折腾去了。 …… 次日一早,马车在宫门口整装待发。 嫔妃们叽叽喳喳,很是兴奋。 对常年生活在宫里,枯燥乏味的她们来说,这个光明正大能出宫的机会来之不易,大家都很珍惜。 而且不止她们,一同去秋狩的还有世家大臣及其家眷,挺热闹的。 因为可能涉及到骑马爬山,虞甜今日穿了一身红色骑装,干净利落中带着一丝英气,她本就年纪不大,这副打扮更显少女的灵动飘逸。 再看其他人,也都褪去的华丽繁复的宫装,换上了简单轻便的衣裳,就连一向爱美的贵妃也是。 当然,也有一个例外。 众人看着姗姗来迟的丽嫔,对方打扮的花里胡哨,穿着华而不实的宽袖长裙,好像要去参加选美大赛一样,纷纷陷入了沉默。 丽嫔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见大家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反而将腰背挺得更直,轻抬下巴,得意洋洋的样子。 大概是对她造成的“艳压”效果很满意吧。 众嫔妃:…… 算了,她开心就好。 虞甜左顾右盼,朝惊蛰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问:“有看到太子殿下吗?” 按理说傅明礼今天也会来。 惊蛰指了个方向:“刚刚奴婢看到太子殿下坐上了那辆马车。” 虞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辆较小的马车,小六子尽职尽责守在边上,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儿。 小孩儿都没过来跟她打声招呼? 本来还想过去看看的虞甜眯了眯眼睛,暂时放下了这个念头。 她终于察觉到,对方好像在躲着她。 她哪里得罪他了吗? 百思不得其解,虞甜只得暂时将这个疑惑揣进心里,看了眼不远处最大最华丽的马车,心情颇好,弯腰钻了进去。 身为皇后,她有着独享一辆马车的权利。 然而在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时,好心情顿时没了一半。 虞甜狐疑地望着坐在里面,靠窗看书的傅凛知,动作有一丝迟疑:“陛下怎么在这儿?臣妾上错车了?” 傅凛知执着一卷书,闻言抬眼睨她:“你和朕一辆。” 虞甜眉毛一垮,肉眼可见的失落。 她的马车,她那么大一个豪华马车,没了! 傅凛知眉一拢,语气阴森,幽幽地问:“和朕同乘很委屈你?” 她那是什么表情! “没有。”虞甜自然不能承认,她屁股坐了下来,眼珠转了转,四处打量起来。 车厢内的空间很大,布置的不算奢华,但样样齐全,而且很舒适。 虞甜摸了摸屁股下的软垫,心里那点郁闷飞快散去。 只有一点,她本来还想着路途无聊,让惊蛰和拂月陪她玩打发时间,如今看来这个算盘怕是落空了。 傅凛知轻呵一声,心里憋着气,不再去管她,很快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虞甜明目张胆打量着对面的人,他今日穿了身黑色常服,很低调的打扮,头发仅用一根青玉簪束起,不像个帝王,倒像个贵公子。 青年面如冠玉,鼻高而挺,唇淡而薄,狭而长的凤眸好似柳叶,微微上挑的眼尾不经意泄露几分锋芒。 他捧着书卷的手白的发光,葱白修长,骨节分明,这让他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平日里没有的书卷气。 啧,秀色可餐。 虞甜在心里感叹一句,这一路既可以看美景又可以看美男,倒也不是很亏。 “看够了吗?”傅凛知眉峰敛起,不悦地扫她一眼。 忽略他略有些僵直的脊背,他这副模样还是很有气势的。 虞甜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笑:“看不够。陛下生的这么好看,还不让人看了?” 她一时兴起,突然想调戏他几句。 傅凛知眉目冷清,殷红的唇轻轻一勾,眉眼迤逦出几分风流意态,说出来的话却气死人不偿命:“多看几眼也不能让你耳濡目染。” 虞甜:“……” 她愣了足足十几秒才反应过来,这厮是内涵她丑! 心口一梗,虞甜气的别过头去,咬牙暗骂了句狗东西。 白瞎了她的荷包! 因此虞甜也就没看到对方微红的耳尖。 车队启程,朝着皇宫外驶去,虞甜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出了宫门,陆陆续续有更多马车加入到队伍里,浩浩荡荡很是壮观。 虞甜兴致很高,有一点乐子就想跟人分享,这车上又没别人,遭罪的就成了傅凛知。 她那张小嘴一路叽叽喳喳就没停过,傅凛知眉心跳了跳,手里的书书页迟迟未翻动,偏偏罪魁祸首毫无所觉。 第223章 “好多人啊!跟下饺子似的,每年狩猎都这么多人吗?” “咦,长公主居然也来了?真晦气!” “啧啧啧,那是哪家的小公子,长得还挺俊……哦,原来是小侯爷!” …… 傅凛知脸色一黑,忍无可忍将书一合:“闭嘴。” 刚刚还拍他马屁呢,这才多久的功夫,就去夸别人? 虞甜吓了一跳,诧异地扭过头来看他一眼,不高兴地撇了撇嘴:“闭嘴就闭嘴,那么凶干嘛?” 她是闭嘴了,季明轩却也看见了她,连忙策马上前来,笑得吊儿郎当:“表嫂,好巧啊!你刚刚是在跟我打招呼吗?” 虞甜偷偷瞄了眼傅凛知,心说这可不是她主动开的口。 第194章 臭味相投 季明轩身上总有一股蓬勃朝气,像个小太阳似的,让人容易联想到“少年”一词。 加上他性子也好,风趣幽默却不失分寸,虞甜还挺喜欢和他聊天。 “小侯爷眼力不错嘛,隔着那么远都看到本宫了?”她笑眯眯望着马背上个子挺拔的少年。 季明轩闻言颇为得意勾了勾唇:“那是,本侯的目力可是连皇兄都称赞过的,表嫂且等着,今日狩猎场上必有我的一道风姿!” 两人聊的愉悦,倒是没人发现旁边阴着脸的傅凛知,知道他不冷不热的一句:“你很闲?” 季明轩惊讶地瞪大了眼,歪着头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傅凛知的一抹衣角,眼里掠过吃惊:“表哥也在这里啊?” 虞甜:噗。 傅凛知:“……” 合着他这么大个人没看见? 季明轩还真没看见,马车宽敞,他坐的又高,不仔细瞧还真看不见傅凛知那个角落。 他挠了挠头,倒没觉得尴尬,反而兴致勃勃讲话题转移到傅凛知身上:“今日表哥可要下场?” 他知道傅凛知的腿其实已经能下地,只是要费些力气,傅凛知没有取消今年的秋狩,也是想警告那些不安分的人: 他还没死呢。 傅凛知摇头,一脸冷漠:“不去。” 亲身下场到底变数太多,要是如上次那般又昏睡好几天,难免节外生枝。 他想到什么,似笑非笑看了眼季明轩:“朕还等着你拔得头筹。” 季明轩没想到表哥竟然这么信任他,一时间感动不已:“我一定竭尽全力!” “……” 有时候对手太蠢也不是一件好事。 傅凛知烦躁地皱了皱眉,脸色又冷了下来:“你要是实在闲的慌,就负责排查队伍和猎场的安全。” 别老在他跟前晃悠。 季明轩震惊于自家表哥变脸如翻书,不过也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主动把任务揽了下来。 “这事交给我,表哥放心!” 他又看了眼虞甜,有些惋惜:“表嫂,那我先去忙了,咱们回头再聊啊。” 虞甜弯唇点点头,目送他的身影离开。 “还没看够,要不把他叫回来?” 不冷不热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虞甜施施然放下帘子,扭头看他,慢吞吞道:“陛下醋性可真大,臣妾不就夸了句小侯爷俊么?” 傅凛知脸微僵,神色一冷:“嗤,朕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轻轻叹口气,十分体贴:“臣妾知道就好。” 傅凛知:“……” 他木着脸低头看书,虞甜打量他半晌,没忍住轻笑一声,慢悠悠地道:“陛下放心,陛下比小侯爷俊多了。” 傅凛知:“……” 虞甜看着他精彩的表情,笑得不能自抑。 …… 今日是个好天气,有着熹微的日光,不冷也不热,再适合出游不过。 出了城门,官道两旁是一成不变的青山,群峦叠翠绵延起伏,像一道天然的屏障,朝天边延伸而去。 初看时新鲜,看久了难免审美疲劳。 马车行驶的很平稳,虞甜的精神头过了,又用了些点心,吃饱喝足,没过多久便在这晃晃悠悠中昏昏欲睡。 马车足够宽敞,她头倚着车壁,手里还抓着一把轻罗小扇的扇柄,呼吸逐渐均匀起来。 傅凛知从书里抬起头,窗外的日光透过薄薄的纱窗,温柔地铺洒在她脸上,那细密纤长的睫毛轻轻垂落,在脸颊上拓下淡青色阴影,她头发丝儿都在发着光。 他扯了扯唇角,心想还是不出声的时候讨人喜欢。 傅凛知将书卷搁在案上,俯身抽走虞甜手里的扇子随手一放,在小几的暗格里取出一条薄毯抖开,披在她膝上。 虞甜睡得沉,半点没察觉。 傅凛知淡声道:“行的稳些。” 马车外的人低声应了句,本就平稳的马车驶的越发小心翼翼。 —— 另一辆马车里。 小六子嗑瓜子磕的不亦乐乎,桌上摆着各色糕点水果以及坚果,他自然没这么体贴,都是拂月送过来的。 小六子看着自家殿下神色沉郁,若有所思的模样,没忍住又问了句:“殿下,你真不吃啊?” 傅明礼冷冷瞥了他一眼:“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小六子瘪了瘪嘴,悲从中来:“殿下,你最近老凶奴才,你不爱六儿了,你是不是外面有狗了?” 他眼神幽怨,傅明礼额角青筋跳了跳,勾着唇阴恻恻道:“再这样说话,信不信孤一脚踹你下去?” 第224章 “……”小六子登时闭嘴。 信,他当然信。 自家殿下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 小六子十分悲伤,反手塞了块点心压压惊。 傅明礼眉心敛着,心里烦闷的厉害,他掀开车帘打算透透气,无意间瞥见一道身影,眼眸一沉:“她怎么来了?” “谁啊谁啊?”小六子一脸八卦地凑上去看,就看见他们后头的一辆马车里,顾嫣明艳的侧脸,顿时撇了撇嘴,“原来是她呀!” 因为顾长睿的原因,小六子对顾嫣印象也不是很好,这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 他摸了摸下巴,装作很有文化的样子:“真是冤家路窄!不过小胖子好像没跟来?” 傅明礼冷笑一声:“禁闭还没解呢。” 小六子点点头,语气鄙夷:“这顾小姐,不在家好生教导自家弟弟,打扮的花里胡哨的,不知道给谁看?” 傅明礼眼眸微闪,若有所思。 他正沉思着,突然听闻小六子惊讶地轻呼一声:“咦,虞二小姐怎么跟她在一起?” 傅明礼皱皱眉,冷笑一声:“臭味相投吧。” —— “顾小姐生得果然花容月貌。”虞瑶笑盈盈瞧着面前的女子,似乎是真心实意地夸赞。 “虞二小姐谬赞了。”顾嫣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警惕起来。 她和虞瑶向来不合,两人皆是自诩才女,虞瑶清高,她表面会做功夫,不过两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可今日却是稀奇,虞瑶竟然主动邀她同乘一辆马车,可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对方不日便会成为王妃,顾嫣八面玲珑,自然不会明着拒绝,只好答应下来,暗忖着对方此举的用意。 却听虞瑶意味深长道:“顾小姐才艺双绝,家世不俗,便是皇亲国戚也嫁得啊。” 第195章 神操作 顾嫣垂在膝上的手骤然握紧,定定瞧着虞瑶,不动声色笑了笑:“虞二小姐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她在心里思索着虞瑶这话的用意。 炫耀? 不,她的态度未免过于温和了些。 试探? 也不太像。 脑海里划过一个猜测,顾嫣眼眸微闪。 虞瑶不疾不徐弯了下唇,摇摇头:“顾小姐未免过于自谦了。人有志向是好事,顾小姐这么好的条件,难道甘愿嫁给一个普通人,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么?” 虞瑶说这话不是没把握,她料定顾嫣会动心。 要不怎么说最了解你的一定是你的敌人呢?她和顾嫣多年不和,对方的性子也了解的七七八八,顾嫣看着一副八面玲珑与世无争的模样,实则野心很大,眼界极高。 她早就到了出阁的年纪,却一直没有相看人家,就证实了这一点。 放眼盛京,有几个能配得上顾家的人家? 祁王被她早早定下,以顾嫣的心性,自然不可能上赶着做妾,那么对象就屈指可数了。 顾嫣似乎愣了一下,神色自若,微微一笑:“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轮得到我做主呢?” 虞瑶不喜她这副装腔作势的模样,也不再绕弯子,屈指在桌上敲了敲:“难道顾小姐就没有别的想法?” 顾嫣眼神疑惑:“虞二小姐的意思是?” “陛下正值壮年,后宫嫔妃屈指可数,膝下更是只有一个太子。”她话音恰到好处一顿,拖曳出意味深长的语调,“以顾小姐的容貌和聪慧,若是进了宫,必定前途无量,再侥幸生下皇子,那就更不必说了。” 她也不愿意给自己树敌,顾嫣进宫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好处,可她那个三妹妹如今越发嚣张,根本不把她看在眼里,虞瑶只能给她使点绊子,敲打一番了。 最好这二人狗咬狗,谁也讨不了好,那才皆大欢喜呢。 顾嫣垂下浓密的眼睫,神色有些迟疑,像是被她说动。 虞瑶唇角勾起意料之中的笑,再添一把火:“我愿意祝顾小姐一臂之力。” 顾嫣睫毛轻轻颤动,抬起头来,眼神犹疑,张了张嘴:“虞二小姐为何帮我?” 虞瑶眸色略沉,扭头看向窗外,扯了扯唇:“可能是因为,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 顾嫣神色讶然,实则毫不意外。 其实她能猜到原因,若是之前,顾嫣恐怕不会轻易答应,可太后倒台的猝不及防,企图通过对方入宫这条路子显然是走不通了。 选秀还要等两年,顾嫣已经等不及了,她已经决定在这次秋狩行动,虞瑶既然主动开口,她自然也不会拒绝。 * 虞甜在到达目的地时幽幽转醒。 她眼帘微动,小扇子似的睫毛颤了两颤,徐徐睁眼,雾蒙蒙的眼还带着惺忪,显得有点呆。 “醒了?” 沁着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具有醒神的功效,尤其那人还语气嘲弄,“睡的还挺沉。” 虞甜下意识坐直了身子,膝上的毛毯滑落,她弯腰捡起来,眼角余光一扫,愣了愣,慢吞吞直起身子。 傅凛知眉心微蹙,凉凉瞧她:“看朕做甚?” 虞甜眼神复杂,舔了下唇,盯着他手里的书,幽幽地提醒:“陛下,你书拿反了。” 傅凛知低头一看:“……” 虞甜心里暗爽:叫你装逼,翻车了吧? 他镇定自若将书放下,脸都没红一下,让人叹为观止:“醒了就收拾一下准备下车,让那么多人等你一个好意思么?” 第225章 虞甜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偏头看窗外,被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刺的眯了眯眼。 她匆匆整理好被睡歪的云鬓,提着裙角钻出了马车。 一只手递过来,虞甜迎上惊蛰笑眯眯的脸蛋:“娘娘睡的可好?” 虞甜心里尴尬,淡定点点头,在她的搀扶下跳下马车,凑近她问:“到了很久?” 惊蛰茫然摇头:“没有啊,刚到呢。” 虞甜:…… 狗东西竟然骗她!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气,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旁边有离得近的女眷上前来请安。 虞甜收敛了表情,端庄矜持地点点头。 她目光迅速打量了一圈,发现人还不少,有仪态万千的贵女,也有风华正茂的世家公子,众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一派朝气蓬勃的景象。 —— 皇家猎场依山而建,占地面积极广,面朝着大家的是望不见尽头的长阶,顶部由开阔的平地过渡到枝繁叶茂的树林,北面则是截断的悬崖峭壁。 正值秋季,石阶两旁铺就着一大片艳丽的色彩,满山枫叶红遍,像天色将暗时天边翻涌的残阳斜辉,看上去气势恢宏。 青石阶上也落着火红的枫叶,裙摆拖曳而过,有种别样的美。 虞甜对着长阶望洋兴叹:“这得爬到猴年马月!” 拂月摇摇头:“也是没办法的事,马车上不去,只能辛苦娘娘亲自爬了。” 大家都只能走路,虞甜心里平衡了点,点点头给自己打气,旁边,被人抬着的傅凛知悠然路过她,投下似笑非笑的目光:“皇后慢慢爬,朕先行一步。” 虞甜:??? 凭什么他可以让人抬? 似乎是看出她眼里的疑惑,傅凛知慢悠悠理了理衣袍,神情惋惜:“可惜朕腿脚不便,不然也跟着皇后一起了。” 虞甜:…… 她望着那空间充足的辇轿,心思一动,眼巴巴望着他:“陛下这轿子挤一挤似乎还坐的下一个人,这一路枯燥乏味,陛下肯定需要一个人陪着聊天解闷,不如……” 不如让我来吧! “你说得有道理。”傅凛知眼神若有所思。 虞甜眼睛一亮,就见他扭头唤道:“李有福。” 虞甜笑容缓缓僵住:? 李有福一脸感动,颤颤巍巍跑上前,有些忸怩:“陛下,其实奴才……” 傅凛知:“去把季明轩叫来。” 李有福:…… 季明轩一头雾水又有些高兴地爬上辇轿,朝着虞甜挥了挥手。 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 李有福神情恍惚: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虞甜:我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 第196章 钓鱼 虞甜目光如炬看向呆在原地的李有福,幽幽地道:“你老实告诉我,你们陛下和季小侯爷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李有福虎躯一震,眼神呆滞,一阵心虚:“不……不可能吧?” 别说虞甜,陛下这操作他看不大懂。 虞甜:“呵。” 李有福:…… 贵妃幸灾乐祸的语气从身后飘来:“呀,本宫没看错吧?陛下怎么跟小侯爷一道走了呀?” 虞甜不用回头,都知道她此时脸上一定写满了八卦。 她觑了眼追上来的贵妃,果不其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喜悦和八卦,扯了扯唇角:“大概是爱吧。” 大概没想到虞甜如此生猛,贵妃脚底一个踉跄:“……” 虞甜转身在人群里找傅明礼的身影,小孩儿个子矮,她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 银白色的袍子十分合身,衬得他玉雪可爱,像个行走的糯米团子。 虞甜弯起唇角走过去,傅明礼目光扫了过来,黑漆漆的眸望着她。 她眸光往下,瞥见他腰间挂着的荷包,满意地笑了笑,盯着他的眼睛:“这山路不好走,要是累了,殿下可以让人驮一会儿。” 傅明礼抿唇,想也不想:“不需要。” “不是我。”虞甜指了指小六子,耸耸肩,“当然是他。” 小六子茫然抬眼:……? 傅明礼一脸嫌弃,抬眸板着脸:“孤六岁,不是三岁。” 说完,背着手埋头往前走。 “啧啧啧,我算是知道,什么叫慈母多败儿,照皇后娘娘这样养孩子,迟早养出个混世魔王。”贵妃抄着手在旁边感叹,“还好殿下随了陛下。” 虞甜眼眸深了深,恍然似的笑了下,凝望着傅明礼的背影,低低地叹:“原来他不需要我啊。” 她以为的补偿,不过是良心上的亏欠不安,她以为的对他好,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对他好,他也不需要。 错过的终究是错过了。 —— 季明轩还挺忐忑的,偷瞄着旁边的人,泪汪汪地道:“表哥,没想到你平日里对我那么凶,背地里这么关心我。” 傅凛知眉心一拢,冷冷扯了扯唇:“敢碰到朕,你脑袋就别要了!” 季明轩:“……” 我真傻,真的。 “人盯住了吗?” 季明轩正了正色:“放心,已经派人看住了。只是有一事我不明白……”他顿了顿,语气困惑,“表哥既然发现了那人不对劲,为何不直接把人控制起来?” 第226章 “你懂什么?”傅凛知勾了勾唇,眸中有冷意一闪而过:“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 爬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山顶,虞甜本以为会累的直不起腰,毕竟当年跑八百米都喘的跟牛似的,可情况却比她想象中好得多。 旁边的贵妃要两个人扶着才走的动道,虞甜感觉还能再跑上两圈。 她瞥了眼自己纤细的手腕,眼里若有所思。 看来这身体比她想象中还要强壮。 空旷的平地上,已经起了不少帐子,正是他们晚上落脚的地方。 拂月气喘吁吁回来:“娘娘,奴婢已经打听好了我们的帐子在哪儿,娘娘要不要去歇息一会儿?” 虞甜看了眼日头,点点头。 刚爬了山,大家肯定都要休息一会儿。 进了帐子,虞甜四处打量,眼神难免透着新奇,毕竟她还是头一回住。 因为是临时搭的,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一床一桌,还有一扇屏风,不过胜在还算干净。 拂月把早就准备好的驱蚊虫的药粉拿出来,沿着营帐边缘都洒了一圈,又用艾草熏了熏:“听往年来过的娘娘们说,夜里可能会有毒虫,被这里的蚊子咬上一口,好几天都消不下去呢!” “还是你准备充分。”桌上有茶壶,茶壶还是温热,虞甜挑了挑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给拂月倒了一杯,“先别忙活了,过来喝口水吧。也不知道惊蛰那丫头又跑哪去了?” 拂月确实口渴,也没推辞,接过茶杯捧着喝了一口:“奴婢刚刚瞧她往湖边去了。” 不远处有个湖泊,天然形成,取水用水也很方便。 虞甜点点头没再多问,惬意地眯了眯眼:“到了山里,连空气都是新鲜的。” 拂月赞同地点头:“可不是吗?如今天气也凉快下来,不用担心晚上热的睡不着,不过就是简陋了些。” 虞甜挽唇:“不妨事。” 这条件对她来说算不上艰苦。 门帘一动,惊蛰风风火火地进来,露出一口白牙:“奴婢方才去湖边看了看,有不少鱼呢!娘娘今晚想吃鱼么?” 虞甜见状有些好笑:“你刚才就是去看这个?” 惊蛰点点头,说着就要拿网去网鱼,虞甜倒了杯水递给她:“不急,休息一会儿。” 惊蛰乖乖“噢”了一声。 恢复了力气,虞甜决定出去透透气,刚出帐子,就碰到同样准备出门的贵妃,对方身旁还俏生生站着一个小姑娘,正是她的妹妹舒菱。 舒菱眼睛微亮,羞涩地朝着虞甜行礼,后者笑了笑,态度温和:“免礼吧。” 贵妃唇角一挑,余光瞥见虞甜身后的惊蛰手里拿着捞鱼的鱼网,有些讶然:“皇后娘娘这是……?” 虞甜眼神无奈:“这丫头想去捞鱼。” 舒菱闻言很感兴趣,贵妃也觉得有些意思:“不如一起?” 虞甜没什么意见,答应了下来,她想到什么,扭头吩咐拂月:“去问人借几根鱼竿。” 几人朝湖边走去,很是显眼,渐渐有人围了上来,清楚了缘由,也兴致勃勃跟在后面凑热闹。 未必就是对钓鱼感兴趣,跟这些娘娘们打好交道,于她们来说只有好处。 “皇后娘娘好兴致。” 虞甜看着人群里说话的虞瑶,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不过就是无聊想找点乐子解解闷,怎么什么人都凑上来? 虞甜点点头:“二姐姐。” 闻声而来的长公主眼里掠过一抹恶意,勾了勾唇:“虞二小姐婚期将近,不日便要成为王妃了,本宫先提前道声恭喜。” 这话一出,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霎时一静。 第197章 奇景 众人神色微妙。 都知道这两姐妹之间的龃龉,这长公主,不是明摆着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没人敢吭气儿,暗暗观察着虞甜的神色。 虞瑶面上愣了一下,转而笑了笑,一副坦然又有些羞涩的样子:“多谢长公主。” 她表现的越不自在反而证明她心里有鬼,还不如大大方方的,任她们打量。 只是虞瑶还是没忍住在心里把长公主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可不想在这种场合出风头! 再看虞甜,神色也没什么波澜,她着意看了眼长公主,似笑非笑的:“只是一句恭喜恐怕不行,长公主可别忘了给本宫的二姐姐备上一份新婚大礼啊。” 长公主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似乎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不在意,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是自然!” 虞瑶瞥了眼虞甜,眼底掠过一抹深色,她这三妹妹,变化确实有些大。 众人摸不准虞甜的态度,有识趣的立马转移话题。 “这凤栖山年年来,山上的景色却是每年都看不腻。说起来,皇后娘娘还是第一次来吧?” 虞甜看向说话的贵夫人,知道对方一片苦心,倒也十分给面子,弯唇笑起来:“正是。这景色确实不错。” 见虞甜肯搭腔,人也没什么架子,贵夫人松了口气,目光越发和善,又为虞甜讲解了不少趣事。 众人来到湖边,各自寻了树荫下三三两两的乘凉。 这秋日的太阳虽不炙热,可难免将人晒黑。 虞甜坐在拂月带着的杌子上,欣赏眼前的美景,细碎阳光铺洒在湖面,微风一拂,吹皱了湖面,浮光跃金。 第227章 惊蛰捣鼓着鱼食,拂月则架好鱼竿,舒菱一开始还维持着矜持,不敢凑太近,见两位姐姐都是好说话的人,也跟着高高兴兴蹲在地上一起折腾。 贵妃就跟见了自家娃玩泥巴似的,一脸埋汰,不过倒是没阻拦,小丫头难得这么开心。 虞甜见她比自己还悠闲的样子,挑了挑眉:“贵妃不钓鱼么?” 贵妃闻言面露嫌弃,伸出一双保养得当的手:“本宫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才养的细皮嫩肉,吹弹可破,可不是拿来做苦力的。” 虞甜:“……” 不愧是精致到头发丝儿的贵妃。 不远处,贞贵人和乐常在吃着零嘴,快乐地探讨人生。 静妃和端妃,一个振振有词万物有灵,一个念叨着这鱼拿去卖能卖不少钱。 唯独丽嫔,一脸陶醉对着水中的倒影顾影自怜,感叹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美丽的人。 …… 虞甜此前并没有钓过鱼,她是个急性子,讨厌所有需要耐心的活动。 然而周围的欢声笑语让她难得生出点兴趣,这点兴趣在周围的贵女不时发出惊喜的欢呼而她安静坐了快半个小时鱼竿都没动一下的鲜明对比里荡然无存。 就连惊蛰那丫头拿着一张破网都网了好几条鱼! “……” 贵妃见状噗嗤一乐,语气充满幸灾乐祸:“看来皇后娘娘不大遭鱼待见。” 虞甜面无表情扯了扯唇。 舒菱面带喜色双手握着一条鱼回来,见状贴心地安抚虞甜:“可能是这里钓鱼的人太多了,皇后娘娘不若换个位置?” 虞甜觉得这个理由她勉强能够接受,于是她搬着她的小凳子挪了个较偏僻的位置。 贵妃似乎跟她杠上了,也屁颠屁颠跟了上来,一副我倒要看看换个位置你是不是一样的非。 虞甜:“……”今天的贵妃好讨厌! 十几分钟过去,无事发生。 虞甜人麻了,扭头不冷不热看向贵妃:“你嗑瓜子的声音能不能小一点,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贵妃无辜地眨眨眼:“娘娘是想把责任推到我头上?” 虞甜:……淦,被看穿了。 她脸色臭臭的。 一棵树上,男子摸了摸下巴,语气深沉:“看来贵妃娘娘说的没错,皇后娘娘是真不太遭鱼待见。” 旁边的姑娘踹他一脚:“你去,帮一把皇后娘娘,娘娘要是不高兴了,陛下也不高兴。” 男子皱了皱眉,一脸疑惑:“这要怎么帮?” 女子轻嗤一声:“这还不简单,你潜入湖里,把鱼挂在皇后娘娘的鱼钩上不就行了?” 男子:???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啊! “你怎么不去?” 女子眼里闪过一抹鄙视,理直气壮:“办法是我想的,当然是你行动啊!” 男子:…… 竟无言以对。 …… 钓鱼这项活动没有丝毫乐趣。 这是虞甜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后得出的结论。 她坐的屁股都麻了,旁边的桶里却始终空空如也,跑来搭讪的夫人贵女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讪讪地离开了。 贵妃叹了口气,都看不下去了:“娘娘还是放弃吧,钓不到鱼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虞甜心情烦躁,心里也忍不住自我怀疑,难道她真的不受鱼待见? 她脸色沉了沉,有些沮丧,就在这时,鱼竿忽地一动。 贵妃比她还激动:“呀,咬钩了!快!” 虞甜表情冷静,奋力一拉,阳光下,一尾银鱼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她惊了一下,手忙脚乱将挣扎的鱼取下来放进桶里。 贵妃也围上来看,面露吃惊:“这鱼好大啊!不错不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 虞甜抿了抿唇,矜持地弯了弯唇角。 她可真厉害,第一次钓鱼就钓到这么大的! 收回刚才的话,钓鱼……还是挺有意思的。 本来以为这已经是难得的运气了,虞甜也没抱什么希望还能钓到,没想到接下来她这边的动静就没停过,不停地有鱼咬钩,忙都忙不过来,这罕见的奇景,把旁边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众人看着一尾尾被捞上来的鱼,都是又肥又大,就没有个头小的,忍不住惊叹:“皇后娘娘真厉害!” “哎呦,这鱼也挑人咬钩,知道这是遇见了贵人,哈哈!” 虞甜被彩虹屁夸的心情舒畅,一扫之前的郁闷。 唯独惊蛰目不转睛瞧着湖里的动静,眼里闪过一抹同情: 这年头当暗卫可真不容易啊。 第198章 借花献佛 刚应付完几个老狐狸,傅凛知揉了揉眉心,出了帐子,虞甜幽怨的眼神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唇翘了翘,本想去她那儿看看,不料却扑了个空。 他轻轻蹙眉:“人呢?” 李有福也一脸懵,转头去问了旁边看守的侍卫,恍然大悟,颠颠儿跑回来,一张脸笑出了褶子:“回陛下,娘娘去了湖边,说是去钓鱼了。” “钓鱼?”傅凛知眉梢抬了抬,有些意外的模样,片刻后有了决断,他调转方向,饶有兴致道,“去瞧瞧。” 还没到达目的地,乌泱泱一群人提着战利品从湖边回来,笑意盈盈又在前头的不是虞甜又是谁? 第228章 傅凛知心头讶异:看来收获不错。 众人见了傅凛知,连忙收敛了神色,规规矩矩低头行礼,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难免有些拘束。 虞甜弯着唇走近,存了炫耀的心思,下巴一抬,愉悦堆在眼角眉梢,嗓音清脆:“陛下来的正好,臣妾与诸位夫人小姐方才钓了不少鱼,午膳就吃鱼吧?” 难得瞧见她这副神气十足的模样,傅凛知眉间冰冷悄然化去,瞥了眼手里的桶,刚捞起来的鱼儿十分鲜活,隔着几步都能瞧见那水里不时摆动的鱼尾。 他挑了挑唇,倒很给面子:“没想到皇后这么厉害。” “是呀是呀,那鱼也不知怎么,专瞅着皇后娘娘的鱼钩咬呢!” “就是,臣妇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场面!” 见他心情还算好,有不少人也放松了些,慢慢跟着附和起来。 “是么?”傅凛知眼神噙着戏谑。 迎着他黑漆漆的眸子,虞甜莫名脸上有点热。 明明其他人拍她马屁,她都不觉得有什么,听的多了还能坦然受之,怎么到了傅凛知这里,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好在傅凛知没故意为难她,扭头吩咐两个士兵将那些鱼抬走处理了。 方才捉鱼的时候袖子被水打湿了,黏在身上挺不舒服,虞甜打算换一件衣裳,她正往营帐走,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傅凛知跟了上来,他歪头打量着她:“玩的很开心?” 她微抿了抿唇,语气矜持:“还好吧。” 傅凛知点点头,还要跟进去,虞甜眉心跳了跳,忍无可忍:“臣妾要换衣服,陛下也要跟进来吗?” 傅凛知眸色稍愣,虞甜已经一头钻进了帐子,看着紧闭的门帘,他唇轻轻一勾。 很快有人过来,将湖边发生的事情一一禀告给他,傅凛知托着下颚,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笑意: “回去给他们俩涨俸禄。” 倒也不算全然无用。 虞甜换好衣服出来,就看见众人各自挑了地方生火,说说笑笑在烤鱼。 这么多人,只是吃鱼自然是不够的,于是傅凛知又让人去打了一些野物。 拂月朝她招了招手,虞甜走过去,诧异地看见傅凛知竟然亲自动手,在烤鱼。 他动作优雅,不紧不慢往鱼身上刷着调料,时不时翻转一下,看起来有模有样。 虞甜来了点兴趣,也从拂月手里接过鱼烤了起来,傅凛知手里的鱼已经快烤好了,外表焦黄,滋啦冒着油,闻起来很香,虞甜咽了咽口水,没话找话:“陛下看起来手法很是娴熟?” 傅凛知慢腾腾觑了她一眼:“很意外?” 她诚实地点点头。 他面容轻哂,语调平平:“朕不是什么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皇子。” 虞甜眼里闪过一丝恍然:对了,傅凛知幼时并不受宠,又有那么一个娘,想必吃了不少苦头。 加上他登基以后又去了战场,那种地方,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的待遇。 她抿了抿唇,像是不小心挖掘到了暴君不为人知的痛苦往事,讪讪的没说话,给鱼翻了个面。 “那你呢?”傅凛知冷不丁开口,“朕听说你长在江南,那里的日子如何?” 虞甜愣了一下,莫名有些心虚,她哪里去过什么江南? 她捏着木棍,有一下没一下往火堆里戳,那鱼被烤焦了也不自知,含含糊糊地开口:“也就那样吧。” 想来她也意识到这回答有些敷衍,连忙补救,“众所周知,臣妾那会儿身子不大好,平时也就待在家里,少有机会出门的。” “哦,是么?”他唇微掀,慢悠悠的随口道。 虞甜心里跳了跳,可能是她自个儿心虚,总觉得傅凛知的语气颇有点意味深长,生怕他继续追问,她拙劣地转移话题:“哎呀,这鱼怎么还没烤好?” 一只烤好的鱼递到眼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虞甜怔了怔,抬眼看过去:“这是?” 傅凛知抬了抬下巴,神色淡淡:“朕不大爱吃鱼,给你的。” 虞甜下意识就要拒绝:“我的鱼也快好了。” 他瞥了眼她烤黑的鱼,扬了扬唇没说话,倒也没再勉强。 虞甜有些期待,忍着烫将烤好的鱼撕下来一点,吹着气送入嘴里。 原本期待的神情霎时一僵:…… 她皱着眉吐了出来,神色一言难尽:“怎么是苦的?” 拂月在一旁捂着嘴笑:“娘娘你烤糊啦!” 虞甜:“……” 她闷闷不乐,扭头看见傅凛知插在一边的鱼,眼珠转了转,腆着脸凑上去:“陛下,你真不爱吃啊?” 傅凛知抬眼瞧她,似笑非笑的:“你要帮朕分担吗?” 虞甜笑得很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那臣妾就不客气了?” 成功吃到傅凛知烤的鱼,虞甜眼睛瞬间一亮。 同时也深刻认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同样的手法烤出来的,怎么她的就那么难以下咽?傅凛知烤的就那么好吃? 虞甜悲痛了几秒,淡定安慰自己:各有所长罢了。 吃人嘴短,虞甜良心发现,认真地夸了一句:“陛下,你烤的鱼真好吃!比我烤的好吃多了!” 傅凛知唇角微微上挑,神色淡定:“也就一般吧。” 第229章 说完默默化身烤鱼机器。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虞甜拿着他烤好的鱼去投喂傅明礼了。 傅凛知舔了舔牙,没忍住笑了:“……” 借花献佛玩的挺溜啊。 第199章 野猪 到了下午,迟来的狩猎终于拉开序幕。 鼓舞士气的曲乐已经奏响,狩猎场上,世家公子贵女们朝气十足,检查着马鞍箭筒,整装待发。 他们眉眼意气风发,迫不及待在这场狩猎上崭露头角。 大齐重武,世家子弟也无不精通骑射,就连贵女也会涉猎。 虞甜慢吞吞抚摸着马驹的毛发,她手底下的马儿也很是温顺,用头蹭了蹭她的手。 旁边的贵妃已经按捺不住,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看虞甜磨磨唧唧的模样,挑了挑眉,笑容玩味:“皇后娘娘,你该不是,不会骑马吧?” 虞甜认真想了想,唇角弯起:“应该是会的。” 贵妃还没琢磨明白为什么是应该,只见她踩着马镫,抓住缰绳,红色裙摆飞扬,纤细的脊背绷直,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蝶,下一秒,人已经坐上了马背。 姿势十分漂亮。 贵妃眼里划过一抹赞赏,似笑非笑地眯眼:“娘娘谦虚了。” 虞甜但笑不语,低头若有所思。 她在现代从未学过骑马,可刚才却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她是会骑马的。 没想到还真的会。 大概是失忆之前学的技能吧? 虞甜对那个自己不由更加好奇了。 “娘娘。”虞甜闻声低头,拂月捧着箭筒递给她,抿了抿唇,皱着眉头不放心地交代,“猎场上凶险难测,娘娘万事小心,咱们就是去凑个热闹,没必要和他们争第一。” 虞甜面露无奈:“知道了,这话你都说过多少次了?本宫又不是傻的,不知道躲么?” 拂月瘪瘪嘴:“奴婢这不是不放心吗?” 贵妃在一旁瞧着,饶有兴致勾唇:“你这宫女,还挺操心,跟个老妈子一样。” “还行吧。”虞甜眼神似笑非笑,拂月脸色微囧,红着脸跑开了。 傅凛知并不是喜欢说官方话的人,简单交代了两句便宣布狩猎正式开始。 鼓点越来越密集,锣鼓敲响三声后,众人争先恐后骑着马朝林子里掠去。 傅凛知看了眼慢悠悠缀在人群后面的虞甜,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敛眉低声道:“跟上去。” 空中气流微微一动。 贵妃本来还存了和虞甜一较高下的心思,可看着她跟个散步的老太太似的,不慌不忙,顿时恨铁不成钢:“这么慢,娘娘还是自己玩吧!” 跑马嘛,当然还是跑起来才有意思。 她抽动马鞭,带起凛凛风声,虞甜抬头时,已经见她冲出老远。 她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大概是没想到贵妃平日里懒得跟没骨头似的,走哪儿坐哪儿,竟然还有如此豪放的一面。 贵女们倒是有心想和虞甜搭话,可又不甘心落后于人,和竞争对手相差太远,毕竟若是能在秋狩上出风头,于自己的婚事只有好处。 于是大家只是和虞甜打了个招呼,便匆匆朝林子里去了。 树木遮天蔽日,虞甜骑着马穿梭其中,只觉再没有比这更悠闲的日子。 没错,她就是来凑数的。 听着不远处的欢声笑语,虞甜想,还是把机会留给年轻人吧。 她看到了许多动物,比如野兔,松鼠,甚至还有狐狸,不过虞甜始终没掏出箭,她感觉自己不像是来打猎,而是小学生到动物园秋游。 期间她跟不少人打了个照面,众人见她箭筒里的箭一根没少,倒也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客客气气打了招呼又离开。 藏在树上的霜降叹了口气:“皇后娘娘连箭都没拔一下,我就是想帮她作弊都没有办法。” 她本来还想故技重施,让皇后娘娘在这次秋狩中一鸣惊人呢! 追风一脸怒容:“你不会又想让我去抓猎物吧?你知道我在湖里泡了多久吗!” 他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挂鱼机器。 堂堂金吾卫,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说出去简直丢撵! 霜降幽幽地道:“听李公公说,陛下听了很高兴,决定给我们涨俸禄。” 追风沉默片刻,义正言辞:“好霜降,以后要还有这种好事,请务必叫上我!” 霜降轻嗤一声,突然瞪大了眼:“咦,好像有情况。” …… 虞甜也察觉到了异样。 原本平静的林子异常的躁动,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朝她这里靠近。 虞甜的直觉向来很准,她谨慎地勒马停下,漆黑透亮的眼珠静静望着某个方向。 “沙沙”枝叶拂动的声音伴随着地动山摇的脚步声,让虞甜神经不由绷紧,反手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 她并未刻意思考,做出这一系列动作全凭本能。 在虞甜的视野里,那神秘的事物渐渐露出全貌,一道黑影“嗖”的窜出草丛,吭哧吭哧朝虞甜扑来。 她睁大了眼,待看清那尖锐锋利的獠牙时,愣了一愣,随即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那是一头野猪! 体型还不小,应该是头成年公猪。 被这玩意儿的獠牙捅上一下那还得了? 与此同时,藏在树上的两人眸光一凛,霜降面色沉下去:“不好,皇后娘娘有危……诶?” 第230章 她话还没说完,语气转为惊讶。 只见虞甜沉着冷静搭弓挽弦,那野猪的速度极快,正常人见了恐怕要惊慌失措,她却连动也没动一下,弓弦绷到极致,虞甜瞄准那野猪的眼睛,手指蓦地一松,利箭脱弦而出! “嗖——” 尖锐的利箭正中野猪一只眼睛,野猪仰头发出一声愤怒惊恐的嚎叫,剧烈的疼痛让它前进的步伐缓了缓。 迟迟赶来的白衣男子见状一愣,随即扬声提醒:“娘娘小心!” 那野猪被虞甜射出的一箭彻底激怒,不管不顾地冲了上来,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虞甜都能感受到它的愤怒。 她已经干脆利落地搭了第二根箭,然而身下的马儿没见过这等世面,被野猪的凶戾吓得有些不安,焦躁地撒蹄子狂奔起来。 虞甜被带的身形一晃,射箭的动作被打断,只能夹紧马腹,匆匆抓住缰绳,避免自己被摔下马。 摔下马骨折和被野猪的獠牙捅,可不好说哪个更能让人接受些。 …… 第200章 似曾相识 野猪锲而不舍地缀在虞甜身后,追风急的不行:“还愣着做什么?咱赶紧上啊!” 霜降紧皱的眉头一松,抬手按住他:“不着急,再看看。” 巫隐静静观望了会儿,搭箭射中了野猪的一条后腿,野猪仰天哀嚎一声,狂速前进的身形顿时慢了半拍。 虞甜抓住时机,盯准前方一根树杈,衡量了一下高度,她脊背绷紧,蓄势待发的模样,在马儿驮着她到了那根树杈面前时纵身一跃,双手紧紧抓住树枝,借着力道荡了几下,她手臂发力,整个人跳上了树。 受到惊吓的骏马并未停下,朝着林子深处狂奔而去,上树的过程中,虞甜手臂被树枝划了几下,火辣辣的疼,然而她顾不上去看,迅速抽出第二根箭往弓弦上一搭,透过枝叶,朝那野猪另一只完好的另一只眼睛射去! 因为野猪移动的速度太快,这一箭悄悄射偏了一点,恰恰擦着它的眼睛而过,它凶狠都朝着虞甜所在的这棵树撞上来。 没射中虞甜也不气馁,很快又搭了一根箭,这次正中目标! 两只眼睛都被刺瞎,野猪不能视物,狂躁地四处乱拱,它那尖锐的獠牙将树撞的伤痕累累,树上的虞甜也摇摇欲坠,干脆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 虞甜就地一滚稳住身形,这才发现那棵树还挺高,她是怎么敢就这样跳下来的? 默了默,虞甜和紧跟而来的巫隐对上视线,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绕到野猪身后。 这野猪中了三箭,已经是强弩之末,鲜血一点点在流失,它宣泄似的四处乱撞,体力更是逐渐有些跟不上。 虞甜手里攥着一根马鞭,她看着马鞭,突然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只见虞甜纵身一跃跳上野猪的脊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马鞭套上野猪的脖子! 这一举动险些将藏在树上的两人惊得从树上掉下来! 巫隐也诧异地睁大了眼,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虞甜的意图。 被勒住脖子的野猪疯狂抖动,想把背上的人甩下来,虞甜被晃的脑袋发晕,好几次差点儿被发了狂的野猪给甩下,她手下的力道又紧了些。 巫隐趁势拔出一根箭刺进野猪两眼中间偏上的部位,野猪发出一声惨叫,挣扎的力道变小,巫隐又再接再厉刺穿它的心脏。 虞甜察觉到身下的野猪没了动静,连忙跳了起来,却因起的太急眼前一黑,险些歪倒在地。 一只手搭了过来,嗓音关切:“娘娘没事吧?” 虞甜摇摇头,婉拒他的搀扶,扶住树缓了缓那阵眩晕:被晃狠了,不但晕,还有点想吐。 巫隐神色自若收回手,立在一旁安静等待着。 等到虞甜终于平息过来,脸色也好看了些,她才站直了身子,打量了眼地上死的不能再死的野猪,又看向巫隐,弯唇笑了笑:“方才真是有劳巫大人了,若不是巫大人,本宫今日可能凶多吉少。” 她有点怀疑,那野猪冲出来的样子凶神恶煞,她又没招惹它,只能是被别人追赶到这里的。 而巫隐紧跟着又冒出来,时机未免太巧…… 巫隐摇头,神色有愧:“娘娘不必客气。说起来,那头野猪其实是被微臣追赶之下逃到这里,只是没想到皇后娘娘也在此处,娘娘也是受到了臣的连累。” 虞甜没想到他承认的如此痛快,倒是不好叫她再说什么,抿唇一笑,虞甜摇了摇头:“狩猎场上本就凶险,再说,巫大人也提前不知道本宫在这里,既是无心之失,本宫哪有怪罪的道理?” 巫隐神色慨叹:“娘娘宽宏大量,巫隐自叹弗如!”他望了眼地上的野猪,微微笑道,“这头野猪是娘娘所猎,理应算作娘娘的猎物。” 虞甜闻言微微一怔:“可它并非本宫杀死的。” 巫隐眉眼温和:“娘娘出了大力,微臣不过是帮了一点小忙罢了。”他顿了顿,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真心实意赞了句,“娘娘骑射功夫很好。” 虞甜推辞,听到后半句话笑了一下:“巫大人过誉了。倒是大人,本宫着实没想到,巫大人不但会器乐,连射箭的技术也不错。” 若是世家子弟出身还好,身为商贾,他身上的疑点未免也太多了些。 巫隐坦然一笑:“略有所知罢了。” 第231章 虞甜冷不丁问:“本宫与巫大人,从前是否见过?”这个问题她刚才就在好奇了。 很奇怪,她第一次见到巫隐,便觉得此人很亲切,这种感觉来的突然,且毫无理由。 刚才危难之际,她更是毫不犹豫的把后背交给了他,像是笃定对方不会伤害她一样,虞甜是个警惕心很重的人,这种情况对她来说极其罕见。 巫隐愣了愣,有些疑惑:“娘娘何出此言?” 虞甜半眯着眼盯了她一会儿,弯唇:“只是觉得巫大人看着很面善,就好像……从前认识一样。” 巫隐闻言若有所思,眉眼舒展开来:“能得到皇后娘娘这样的评价,是微臣的荣幸。” 四两拨千斤的态度。 虞甜勾了勾唇。 有马蹄声正迅速靠近:“皇后娘娘!” 虞甜回眸望去,看见几个士兵,为首的游京看着地上的野猪眉头紧皱,翻身下马行了个礼:“刚才听人说这边林子里有动静,没想到是皇后娘娘,娘娘可有受伤?” “游统领来的及时,让人帮本宫把这野猪抬回去吧。”虞甜摇了摇头,镇定从容,看上去并不像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这让游京微微放心。 他盯着那头野猪,略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这头野猪,是皇后娘娘所猎得的?” 虞甜笑吟吟弯眸:“勉强算是吧。” 游京吩咐两个士兵将野猪抬回去,看了眼虞甜左右,却并没看到她的坐骑,不由担忧道: “皇后娘娘的马好像不见了,这林中,危险数不胜数,不若娘娘随属下一起回去吧?” 虞甜想了想,点点头:“那就有劳游统领了。” 经历了刚才的一出,她也不想继续逛了。 第201章 阴谋 傅凛知闻讯而来,脸上覆了一层冰霜,虞甜见他这副模样稍怔了怔。 他拧着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犹不放心:“可有受伤?” 虞甜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的。” 她刚说完,就见他阴沉沉的目光落在她的掌心,虞甜循着视线垂头望去,只见原本干净柔软的掌心赫然印着两道红痕。 她思索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是用马鞭勒野猪脖子的时候留下的,之前没感觉到,这会儿被他盯着,竟细密的有些泛疼。 虞甜张了张嘴,还未出声,傅凛知已经率先开口,语调沉沉:“去让惊蛰给你上药。”他目光在虞甜被树枝勾破的袖子上停留一会儿,眼里的温度越发冷了些,“其他地方也好生检查一遍。” 惊蛰领了命跟随虞甜回了帐子。 待人走后,傅凛知脸上的平静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望不见底的深晦。 霜降和追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傅凛知听罢沉默许久,冷冷扯了扯唇,眼底宛如寒冰:“终于忍不住了。” …… “娘娘怎么搞的满身都是伤?”拂月吸了吸鼻子,眼眶发红,才一会儿没盯着,就搞的如此狼狈。 惊蛰也一脸不忍,虞甜的皮肤嫩,手臂上的划痕已经从红色转变为深紫,瞧上去触目惊心。 虞甜倒没觉得有多严重,反而开口安慰她们:“只是看着吓人罢了,都不怎么疼的。”她笑眯眯和两个丫头炫耀自己的经历,“你们都不知道,本宫当时和那头野猪对上的时候有多威风,那么大头野猪呢,得有两三百斤吧,我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 当时的她怎么就那么莽呢? 拂月艰难扯了扯嘴角,一脸后怕:“您下次可别那么冲动了,万一真遇到什么危险……” 她喉咙动了动,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惊蛰倒很给面子:“娘娘太厉害了!便是奴婢,也不敢保证对付的了那么大一头野猪呢!” 虞甜被夸的眉开眼笑。 惊蛰被拂月瞪了一眼,清了清嗓子改口道:“但娘娘下次还是别亲自出手,能跑就跑,奴婢瞧着,方才陛下的脸色可难看了!” 拂月连连点头:“可不是吗?” 虞甜脸色转为讪讪:“好吧。” —— 虞甜的事并未有太多人知晓,众人在规定时间内带着猎物满载而归,此次的魁首是季明轩,经过统计,他猎得的猎物数量最多。 众人皆知,季小侯爷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对于玩乐一道却很精通,倒也没多意外。 季明轩还想着之前和虞甜夸下海口要拿第一,如今履行了承诺,自然是要去炫耀一番。 他很快得知虞甜受了伤,还亲自猎了头野猪,难免有些吃惊:“表嫂,你没事吧?我听说你受了伤?” 虞甜经过休整,脸色还算不错,闻言温和地笑了笑:“一点小伤而已,有劳你担心。” 季明轩放心了些,很快又疑惑道:“说起来野猪这种东西应该在林子深处才是,怎么跑到边上来了?” 参加秋狩的大多都是世家公子贵女,为了防止野兽伤人事件,猎场都会提前进行排查,并不会放危险的猛兽进来。 毕竟之前可是有老虎咬死人的事情发生。 季明轩觉得有些奇怪,虞甜眸光微闪,笑了下:“谁知道呢。” 季明轩怕她多想,倒没有再提这事,兴冲冲地道:“我这次猎了一只狐狸,做成披风应该很好看,表嫂要是喜欢,我让人给你送来?” 虞甜摇了摇头,温和地拒绝了:“你有心了,不过本宫不缺这些玩意儿,小侯爷自己猎的,自己看着办吧。” 第232章 狐狸这种动物有灵性,一想到要把它的皮披在身上,虞甜总觉得怪怪的,本能地抗拒。 当然,季明轩辛苦猎来的猎物,她也没有那么圣母地劝他放了。 季明轩挠了挠脑袋:“那我稍后把它放回山里吧,我家中没有女眷,留着也没多大用处。” 虞甜弯了弯眸,笑盈盈道:“小侯爷心善。” 季明轩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他和虞甜聊了一会儿,没待上多久就提出了告辞。 —— 这次猎物不少,晚上决定吃烤肉。 虞甜有些期待,毕竟傅凛知烤鱼的手艺不错,烤肉应该也可以?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虞甜围着篝火吃着烤肉,抿了一口果茶,只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 唯一不太满意的是,人家都喝酒,只有她喝的茶,傅凛知给出的理由也很充足。 他凉凉瞧着她:“你那两口倒的酒量,就别拿出来丢人了。” 虞甜:“……” 就很气。 一棵树后,站着两道身影。 虞瑶静悄悄望着傅凛知和虞甜所在的方向,勾了勾唇:“陛下和我那三妹妹晚上并没有歇在一个帐子,这是你的机会。” 顾嫣眼眸微闪:“真的不会有问题吗?陛下身边的守卫怎么办?” 虞瑶有些不耐,觉得她胆子未免太小:“陛下到时喝醉了,你装成虞甜的样子进去,晚上那么黑,谁发现的了?” 顾嫣觉得不会那么容易,可她实在是忍不了了,自从上回她设计太子失败后,就事事不顺,如今最大的靠山太后也倒台了。 顾嫣有预感,顾家离覆灭也不远了。 她必须赶在这之前有所动作! 眼神变幻莫测,顾嫣轻声开口:“今日虞二小姐的恩情,阿嫣记下了。” 虞瑶勾起唇角,眼含笑意:“那就提前祝顾小姐心想事成。” 二人相视一笑。 …… 虞甜吃多了烤肉有点腻,胃里不太舒服,打算四处走走透透气,傅凛知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终究咽了回去,蹙着眉提醒:“别走太远。” “知道啦。”虞甜看着他手里的酒杯,撇了撇嘴,“陛下别喝太多,万一醉了撒酒疯怎么办?” 傅凛知面色黑了黑:“你以为朕和你一样吗?” 他不喝醉,有些人怎么成事? 虞甜轻轻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没走出多远,她看到一个有些面熟的丫鬟:“皇后娘娘,二小姐邀您帐中一聚。” 虞甜挑了挑眉:二小姐?虞瑶? 第202章 迷药 虞甜没有犹豫太久,她想看看虞瑶又准备搞什么幺蛾子,于是点点头:“带路吧。” 进了一处帐子,虞甜就瞧见坐在桌案前的虞瑶,对方正在斟酒:“三妹妹来了?快请坐吧。” 惊蛰和拂月都没在跟前,虞甜之前把二人打发去吃酒了,她倒是没什么惧怕,虞瑶又不是傻子,敢在傅凛知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她坦然坐下,闻到了淡淡酒香,抬手阻止了虞瑶倒酒的动作:“二姐姐不必倒了,我不喜欢喝酒。” 她知道自己酒量不好,酒品似乎也不怎么样,这样明显的缺点,自然不可能暴露于人前。 虞瑶动作一顿,神色自若地笑了笑:“瞧姐姐我,是我考虑不周了,既是如此,那妹妹便喝茶吧。” 说着,又从旁边拎了壶茶给她倒上,这次虞甜没再拒绝,她觉得有些稀奇,毕竟每次她和虞瑶私底下见面,她都对自己没什么好脸色,今日却一改常态。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眸子轻闪,含笑开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二姐姐今日叫我来,究竟所为何事?” 虞瑶闻言面色有些羞怯,又有些哀愁:“妹妹也知道,再过几日,姐姐便要出嫁了,这女子嫁人难免会有些紧张,我如今便是如此。” 虞瑶说这话未尝不是抱着膈应虞甜的意思,虽然虞甜表面上对王爷不怎么在意,可虞瑶不相信她是真的无动于衷。 她说完便暗暗观察着虞甜的脸色,对方似乎有些惊讶,明亮的眼底掠过一抹诧异。 虞甜确实很惊讶,她没想到虞瑶这么幼稚,把她叫来就是为了在她面前炫耀。 要嫁人了心情紧张,呵,这种事适合跟她这个塑料姐妹倾诉吗?有病吧?她又不是她老娘! 于是虞甜笑吟吟开口:“这有什么可紧张的?多嫁几次不就习惯了?” 虞瑶面色一僵:“……” 什么叫多嫁几次?这玩意儿还能多来几次的吗! 虞甜这是在诅咒她婚姻不顺,虞瑶气的咬紧了牙,她就知道,对方心里肯定还是耿耿于怀! 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虞瑶艰难道:“妹妹说笑了。” 虞甜心说,谁跟你说笑呢?她可是很认真的! “其实我心里很后悔,后悔抢了你的婚事,妹妹,你怨我吗?”虞瑶突然煽情起来,忧愁地瞧着虞甜。 虞甜:“……”这娘们儿今天果然是吃错药了吧? 她表情似笑非笑的:“姐姐后悔了?这简单呀,婚事不是还没成吗?姐姐现在就可以悔婚不嫁,以此证明自己的决心!” “……”虞瑶没想到她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哽了哽,语气委婉,“这是与皇室结亲,不能悔婚的。” 第233章 虞甜正了正色:“姐姐若是信我,我回头便跟陛下提此事,陛下那么宠爱我,一定会答应我的要求,不追究姐姐悔婚的责任的!” 虞瑶:“…………” 沉默良久,她艰难挤出一句话:“妹妹还是喝茶吧。” 虞甜讶然瞪大了眼,幽幽地道:“呀,原来姐姐说后悔就只是口头上的呀?” 眼看着虞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虞甜顿时心情舒畅:跟她装无辜?又当又立,想的倒挺美!合着便宜都让你占完了是吧? 虞甜端着茶杯喝了几口,后知后觉不对劲。 她蓦地抬头看向虞瑶,眼前已经开始模糊,虞甜咬紧了唇,也没能抵挡住那股突如其来的睡意。 淦!虞瑶这个神经病还真敢在这种场合对她出手! 她是把蒙汗药按斤放的吗?! 眼见着虞甜昏睡了过去,虞瑶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再让虞甜继续叭叭下去,她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忍不住撕烂对方那张嘴! 虞瑶看向屏风后,神色淡了下来:“出来吧。” 应付完虞甜,她简直心力交瘁! “还真如你所说,她性子谨慎,不会轻易动酒。”虞瑶嘲讽似的勾了勾唇。 虞甜恐怕做梦都想不到,那酒里反而没下药,真正下了药的,是茶水! 她这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顾嫣从屏风后出来,微微勾唇:“还是虞二小姐聪明,与皇后娘娘周旋那么久。” 虞瑶勉强扬了扬嘴角,眉头一皱:“动作快点,待会儿还要把人送回去呢。” 她是利用了虞甜,可没想真对做什么,不然回头查起来,她也讨不了好! 顾嫣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与虞甜的披风进行交换。 两人披风颜色相近,到时候就说不小心拿错了,谁也挑不出毛病。 顾嫣事前喝了点酒,此时是微醺的状态,她朝着虞瑶点点头。 虞瑶俯身将虞甜的头发弄乱了些,披风兜头披在她身上,将人挡的严严实实,扬声道:“来人,顾小姐喝醉了,送她回去。” 外面进来个丫鬟,扶着“顾嫣”缓缓出了帐子。 走出一段路,一个小丫鬟上前来:“我是临安侯府的,这是我家小姐?这位姐姐,把我家小姐交给我吧。” 扶着“顾嫣”的丫鬟犹豫片刻,想着能省不少功夫,于是点点头,把人交给她,按照自家小姐交代的说道:“顾小姐与我家小姐吃酒,不慎喝醉了,妹妹仔细些。” 小丫鬟接过虞甜,抬起头,甜甜地笑:“姐姐放心,我省得的。” …… 扮成虞甜的顾嫣趁着夜色离开了帐子,低着头走向傅凛知所在的营帐。 路上有不少驻守的士兵,他们见过虞甜白日里穿这件披风,加上顾嫣身形与虞甜极为相似,倒也没怀疑,纷纷低头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顾嫣心头惴惴,与此同时又滋生出前所未有的快感,仿佛她已经替代了虞甜成为了皇后。 她音色模糊地嗯了一声,快步朝营帐走去。 越来越接近门口,顾嫣一颗心高高悬起,袖中的手指忍不住紧紧攥在一起,她试探地走近,门口的士兵并未阻拦,齐齐朝她行礼。 顾嫣进入营帐后才恍惚回过神来了。 成了。 帐里只染了一盏灯,视线模糊昏暗,贵妃椅上,一道身影撑着额角闭眼休憩,正是傅凛知。 他似乎醉的厉害,长睫耷拉着,神色很淡,眉眼间一派散漫。 顾嫣的心一紧,但听他道: “还站在那儿做什么?” 第203章 虞甜失踪 因为激动,顾嫣心尖都在发颤。 她死死盯着傅凛知,艰难抬动步子上前,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这一刻终于来了,她想。 过了今夜,她的命运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无人再能将她踩在脚下,父亲也不会再因为她是女子而轻视她,整个顾家都将在她的带领下重现辉煌! 顾嫣眼里的野心几乎快要溢出来,她狠狠掐着手掌心,才克制着没让自己太失态。 距离傅凛知只有两三步远的距离,顾嫣轻轻吐出一口气,缓慢解下身上的披风系带,柔软的披风瞬间落在地上,她上前一步,放柔了嗓音:“陛下……” 她话还没说完,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漆黑幽冷的眸子,里面含着黑白分明的冰冷讥诮,顾嫣柔美的笑意霎时僵在嘴角,眼里划过一抹错愕! 他没醉?! 傅凛知看死人似的目光冰冷凝视着她,冷冷扯了扯唇:“你胆子倒是大。” 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顾嫣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难怪,难怪她能这么轻松地进来,原来是请君入瓮! 只是,她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顾嫣脑子很乱,但她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正欲开口为自己的行为开脱,实在不行打不了破罐子破摔引人过来,她和傅凛知独处一室是实打实的,父亲为了颜面也会逼傅凛知认下! 然后她还未发出声音,后颈突然重重一痛! 眼前一黑,顾嫣眼里闪过一抹震惊,纵使再不甘,身子也只能软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顾嫣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全完了! 她没有料到傅凛知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第234章 游京冷眼看着地上的女人,眼里闪过一丝不喜:“这女人打的一手好算盘!年纪轻轻,心思倒是重!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此女?” 傅凛知盯着昏迷过去的顾嫣,眸子里眯过一道杀意:“让她就这么死了,倒是便宜了她。祁王那边怎么样了?” 游京如实道:“已经按照陛下吩咐,把他灌醉了。” 傅凛知眉眼浮现似笑非笑,眼底凝结着冰冷:“把她扔过去,该怎么做你知道。” 他话音一顿,乍现几分戾气,“她不是想攀高枝么,朕就成全她!还有虞家,让这两家狗咬狗去吧!” 游京了然地点头:“属下遵命。” 说着,便毫不怜惜地提着顾嫣走了。 傅凛知眸光掠过地上的披风,眼里露出厌恶之色:“把这披风拿去烧了!” “是。”一道黑影掠过,拾起披风消失不见。 惊蛰进了帐子,朝着傅凛知施了礼。 昏黄的烛光映在他深邃的眉眼,他神色仍透着些冷淡:“皇后怎么样了?” 惊蛰抱了抱拳:“回陛下,娘娘应该还在顾小姐的帐子里。” 她亲眼瞧见顾嫣的丫鬟把虞甜接走的,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只能委屈娘娘先歇在帐子里了。 傅凛知皱眉:“你去把人接回来。” 惊蛰:“是。”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惊恐地尖叫:“呀,走水了!!!” “快救火啊!” 傅凛知脸色狠狠一沉,连忙朝外去:“发生了什么事?” 路过的士兵匆匆行礼:“回陛下,东面有几个帐子不小心打翻了火烛,帐子烧了起来,火势很是凶猛,如今已经派人过去救火!” 傅凛知心里一沉,扭头看向惊蛰:“人呢?带路!” 惊蛰也反应过来,脸色变了变,连忙引路来到一处未被烧着帐子:“娘娘就在里面……” 她话还没说完,傅凛知已经掀帘子携着一身冷意走了进去,惊蛰紧跟其后。 傅凛知看着躺在床上的身影时眉头松了松,不过很快他察觉到不对,迅速上前掀开被子,被子里的人被捆得结结实实,转过身来,赫然是一张陌生的脸,嘴里还被塞了布条! 傅凛知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扭头看向惊蛰:“这就是你说的人?!” 惊蛰脸色一白,迅速上前扯下丫鬟嘴里的布条,语速飞快:“皇后娘娘呢?” 丫鬟泪眼朦胧,眼神惊恐:“什么皇后娘娘?我,我不知道啊……” 惊蛰怒极,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眼神发狠:“你好大的胆子!我明明瞧见你把皇后娘娘扶进来的!” 丫鬟连连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我被人打晕了过去,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 就在这时,衣柜里传来“咚咚”的声响,惊蛰脸色一变,傅凛知已经先一步踹开衣柜门。 里面的人滚了出来,摔在地上,急匆匆的抬起头,并不是虞甜,而是同样被绑的结结实实的拂月! 惊蛰连忙上前取下拂月嘴里的布:“拂月,怎么是你?娘娘呢?” 拂月脸色急切望向傅凛知:“陛下快去救娘娘!娘娘被贞贵人带走了!!” 惊蛰震惊地瞪大了眼:“贞贵人?” 是那个胆子小的跟老鼠一样的贞贵人? 她没事带走娘娘做什么?! 傅凛知脸色阴沉至极,他冷笑一声:“好得很!” 这招声东击西,玩的厉害! 他一直提防着巫隐,以为他的目标是自己,却没想到让贞贵人给钻了空子! …… 一盏茶前,伪装成丫鬟的贞贵人解决了拂月,扶着虞甜朝深林行去,面对侍卫疑惑地眼神,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家小姐喝醉了酒,想方便一下。” 侍卫闹了个脸红,移开了视线,好心提醒:“夜深树林里不大安全,姑娘小心些。” 贞贵人笑盈盈点头,扶着不省人事的虞甜进了林子。 她眉眼间很是欢快愉悦,自顾自的开口:“我说过要救你脱离苦海的。” 想到什么,她眼里划过一抹阴郁,喃喃地道:“当初姐姐,是不是也渴望有人能救她呢?” 贞贵人眼里露出恨意。 “没关系,我会为姐姐报仇的。” 她轻哼着小曲儿,将虞甜扛在了背上。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站住,把人放下!” 贞贵人脚步一滞,慢吞吞扭过头去。 傅明礼站在光影交错的阴影里,月光洒在他身上,衬得神色晦暗难明,一双眼睛明亮如星,跟狼崽子似的。 贞贵人玩味一笑:“是你呀,太子殿下。” 第204章 不可能 “孤让你把她放下。”傅明礼紧抿着唇,神色闪过一抹冷意。 他本来只是心情不好四处走走,没想到却无意间撞见这一幕,傅明礼看着那丫鬟扶着的身影很是眼熟,放心不下便跟了过来,没想到果真是虞甜。 眼前这个女人,也不是丫鬟,而是后宫里的某位,好像是……贞贵人? 藏的可真够深的! 傅明礼看向虞甜的眼神暗含焦灼,也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贞贵人笑眯眯地看着她:“这可不行噢,人呢,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傅明礼眸色一冷:“你休想!” 第235章 话落,他小小的身形已经掠了过来,速度还挺快。 贞贵人有些讶异,揽着虞甜轻轻一跃,躲开他的攻击,眼里多了几分兴趣:“殿下武功不错,不过,你打不过我,再练上个几年倒还有可能。” 她语调平平,却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傅明礼面色一沉。 “殿下打不过,那再加两个呢?”一道陌生的女声响起,贞贵人循声望去,两道身影落在地上。 正是暗中跟来的霜降和追风。 二人面色冷漠,霜降关切地看了眼傅明礼,面带愧疚:“属下救驾来迟,还请殿下见谅。” 傅明礼眼微闪,很快猜测到这两人的身份,他父皇手下的金吾卫,他抿了抿唇,看向贞贵人,冷声道:“拿下她!” 霜降和追风齐齐应道:“是!” 两人二话不说直接开打,贞贵人连忙带着虞甜脚尖一点上了一棵树,面上还带着笑意,眼神却有些冷:“金吾卫?三个打一个,我岂不是吃亏了?” 她轻声吹了个口哨,下一秒,林中多了十几道身影。 贞贵人嗓音天真活泼:“呐,留下这些人陪你们玩玩吧,至于皇后娘娘,我就带走了。” 说罢,她轻盈一跃,霜降和追风面色一变,下意识要追,十几道身影扑上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站在一边的傅明礼反而没人过问,他心里一沉,抬脚就追,贞贵人笑吟吟的声音飘来:“太子殿下若是不放心皇后娘娘,便一起吧。不过,只许你一个人噢。” 她也想看看,没了媳妇儿,又跑了儿子,狗皇帝的脸色一定十分精彩。 —— 傅凛知此时心情的确十分不妙,继虞甜失踪后,很快他又得知,傅明礼也不见了。 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霜降和追风也不知所踪,然而傅凛知又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这把大火完全就是对方用作混淆视线的,众人纷纷惊得跑出来,一脸惶恐地张望着熊熊大火。 有人惊呼:“呀,祁王殿下好像还没出来!” 于是众人十分热心地跑到祁王帐子前呼救,里面毫无动静,有人忧心道:“王爷怕不是醉的没了意识?” 虞瑶心里一个咯噔。 自从在看到清醒的傅凛知,却没发现顾嫣的身影时她的心便一直跳个不停! 如果事成了,傅凛知显然不会出现在这里,最起码也应该闹出点动静才对。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她在人群里搜寻着顾嫣的身影,找了好久都没瞧见,傅凛知那张脸平静的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虞瑶的心紧了紧。 计划肯定失败了,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可是顾嫣呢?难不成被灭口了? 虞瑶越想越觉得心神不宁,这会儿迟迟没有见到祁王,心跳的更是厉害。 不知为何,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下一秒成了真。 傅凛知面无表情瞧着营帐,摇曳的火光映衬在他脸上,拓出浅浅淡淡的阴影,衬得他神色讳莫如深。 “去,把祁王请出来。”他嗓音莫名有些凉。 得了吩咐,两个士兵掀开帘子就要进去,脚步突然停住,变得有些迟疑。 众人疑惑不解,偏头看去,登时脸色十分微妙,甚至有人没忍住,朝虞瑶递了个同情的眼神。 虞瑶一颗心直直坠入谷底。 她走近了一看,帘子拉开,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两条白花花的身影赫然映入众人眼帘。 众人脸色微妙:“哈,王爷还真是……好兴致。” “瞧模样是个贵女,就是不知哪家的,竟如此不知廉耻!”苛刻的贵夫人眉头拧的死紧。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咦,虞二小姐再过几天就要嫁入王府了吧?这可真是……” 那人话没说完,却给了人足够的想象空间。 虞瑶脸色发白,身形摇摇欲坠。 傅凛知眉头微蹙,似是看不惯皇弟如此行事,脸色阴沉:“去把人叫醒!” 士兵得了陛下吩咐,也不再畏手畏脚,登时迈了进去,抄起桌上的冷茶浇了过去。 床上的一双人一个激灵,一前一后醒了过来,祁王看见面前的士兵正欲发怒,忽地察觉到什么,扭头看去,脸色铁青:“你是谁?你怎么在本王床上!” 那女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众人没忍住惊呼:“竟然是顾家小姐!” 原本脸色不耐的临安侯顿时眸光一沉,大步冲了进去,待看清床上的人时,一巴掌甩了上去,脸色难看至极:“孽女!” 顾嫣被打的偏了头,面颊阵阵发烫。 从出生到现在,察觉到落到身上异样的目光,险些咬碎了牙,她就没这么狼狈过! 事到如今,她哪还能猜不到这是傅凛知的手笔,对方竟心狠至此! 顾嫣咬了咬唇,抬起头来,泪盈于睫:“父亲,女儿是被人陷害的!” 她不敢供出傅凛知,那人冰冷的眼神如芒在背,这会儿供出他跟寻死无异,顾嫣不想死。 她面上愈发楚楚可怜:“女儿喝醉了,一觉醒来便成了这样,父亲要为女儿做主啊!” 临安侯脸色变幻莫测,自家女儿他多少了解,她心气高,一心想入宫,绝不会自掘坟墓做这种事。 此事定有蹊跷,只是今日这么多人看着,怕是不能善了! 第236章 临安侯目光落在祁王身上,眼里多了几分审视。 这时,一个宫女匆匆跑来:“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不见了!”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那宫女继续:“据皇后娘娘身边的拂月姐姐说,皇后娘娘失踪之前,最后见到的是顾家小姐和虞家二小姐。” 轰! 人群里的虞瑶和顾嫣同时脸色一白。 不可能! 虞甜怎么会失踪? 第205章 黄雀在后 顾嫣和虞瑶满心惊疑不定。 傅凛知冷淡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他不冷不热扯了下唇,漆黑的眼眸仿若蛰伏着凶兽: “那便请顾小姐和虞二小姐到诏狱走一遭了。” 他本来只打算徐徐图之,可这两人这么蠢,踩着他的底线蹦跶,他也只好成全她们一番苦心。 去诏狱走一遭,保管让她们再生不出旁的心思。 二人面色唰地惨白。 临安侯眉头紧拧,脸色沉沉:“陛下,此事尚且存疑,仅凭一个宫女的一面之词,并不能证明此事是小女所为!况且她哪来的本事?” 虞太傅也硬着头皮站出来,眼泪俱下:“陛下,冤枉啊,臣的二女儿向来疼爱妹妹,怎会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此狠手?此事定有蹊跷,还望陛下明察秋毫!” 傅凛知无动于衷,眼神沁着凉意:“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太子,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今日有人敢对皇后和太子下手,那么明日是不是就要对朕痛下杀手呢?” 众人噤若寒蝉,无人敢答。 傅凛知犀利的目光扫向虞太傅,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讥诮:“虞太傅也是叫朕刮目相看!同样是女儿,三女儿失踪不管不问,这二女儿一出事倒是迫不及待站出来了,怎么,你是觉得朕的皇后比不得未来王妃尊贵?” 众人古怪的眼光看了过来,是啊,同样是女儿,这也太偏心了吧? 虞太傅被嘲的面红耳赤,哪里敢应? 他嗫嚅着唇,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臣……臣并非此意!臣也担心皇后娘娘……” “行了,用不着你担心!”傅凛知不耐烦地打断他,冷冷勾唇,“兹事体大,今日在场的诸位都要接受审问,不过不必担心,若是真无辜,朕定然也不会让你们蒙受不白之冤,当然,若是有人企图浑水摸鱼,也别怪朕不客气!” 临安侯和虞太傅脸色变幻莫测,最终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再吭声。 这事不是小事,一国之母和一介储君齐齐失踪,甚至已经可以往阴谋论的方向发展了。 …… 游京脸色难看领着霜降和追风回来,罕见地,两人脸上都挂了彩。 见到傅凛知,两人便跪下请罪:“属下没能阻止贞贵人带走皇后娘娘,请陛下降罪。” 这二人的武力单独拎出来都是佼佼者,更别说加在一起,傅凛知眸光阴鹜:“怎么回事?” 霜降咬了咬牙,眉间闪过一丝郁结:“那贞贵人好生阴险,竟派了十几个人纠缠住我和追风,这些人很是邪门,不知疼痛似的,受了伤只要还剩口气,也照样扑上来!” 追风点点头,脸色凝重:“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不是死士,胜似死士。” 傅凛知听罢陷入沉思,半晌后冷着脸:“回头自去领罚。” 霜降和追风没有怨言,虽说是技不如人,可她和追风多年来从无败绩,两人联手被困,说起来还挺丢人。 傅凛知蓦地看向游京,眼微沉:“游京,把息影叫来,朕要出宫。” 息影极善易容术,扮成陛下更是得心应手,没人会发现,这说明陛下会很长一段时间不在盛京。 游京一惊,很快敛神:“属下遵命!” * 京城外一座破庙。 阳光穿透破烂的瓦片,脱落在庙里的人身上,傅明礼猛地睁开眼。 “哟,醒了?”玩味的女声响起,傅明礼警惕地望去,贞贵人坐在旁边,托着下巴好整以暇望着他。 傅明礼眉头一拧,目光触及到旁边昏睡着的虞甜身上,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贞贵人见状不免嗤笑:“看不出来,你这么在乎她啊?她是你什么人啊?” 傅明礼瞪了她一眼,满脸不善:“你究竟想做什么?带走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贞贵人眨了眨眼,讨喜的脸上堆着笑意:“你不用那么警惕我的,说起来,你还要叫我一声姨。”她想到什么,脸色微暗。 傅明礼神色冷漠,没把她说的话当真。 贞贵人也不在意,扯了扯唇角,扭头看了眼地上的虞甜:“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伤她,我是在救她。” 傅明礼神色讥讽:“别给自己找借口。” 贞贵人弯了弯唇,也不解释。 突然,贞贵人倏地站了起来,一双眼警惕地看向门庙外。 一抹白衣出现在庙门外,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阿满,谁给你的胆子擅自行事,带走她的?” 贞贵人看着巫隐那张脸修炼显露出来,浑身紧绷,面上却扯出一抹笑意:“主上这是说的什么话?” 傅明礼看着来人,瞳孔猝然一缩,站了起来,警惕地挡在虞甜身前。 他心里一沉,这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巫隐轻描淡写看了他一眼,目光掠向地上的虞甜,语调含笑:“把她给我。” 第237章 贞贵人面色一冷:“恕属下不能从命。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再需要她当内应,主上何必还要握着她不放?” 巫隐眼神微冷:“阿满,你逾矩了。” 贞贵人唇角慢慢落下去,变得平直,一个倾身冲上去,和他纠缠在一起。 巫隐抬手作挡,语调慢悠悠开口:“你把她当成了谁?” 贞贵人眼神一变,出招愈发狠厉。 傅明礼趁着二人交手,连忙跑到虞甜跟前推了推她,地上的人毫无动静,他眉头微皱,面色带了几分急切。 那边贞贵人实力到底不敌巫隐,已经逐渐出现颓势,节节败退,最终这场打斗以贞贵人被一掌击在地上告终。 贞贵人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巫隐看也不看她,走向虞甜,傅明礼拦在虞甜跟前,黑亮的眸子狠狠瞪着她:“你想对我母后做什么?!” 巫隐闻言轻轻笑了下:“殿下勿忧,我并不会伤她,只是若是耽误些功夫,她是否还能性命无虞,这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傅明礼脸色变了变:“你什么意思?!” 贞贵人咬了咬牙,虚弱道:“皇后娘娘体内中了毒,只有他才有解药!” 傅明礼不敢置信瞪大了眼,巫隐已经伸手抓过虞甜。 第206章 你敢伤她 傅明礼眼眸一眯,眼里露出几分杀气,他陡然扒下发间玉簪刺来,出招凌厉,巫隐一时不察,险些被他刺个正着。 他及时收回手避开,面色一冷,笑容带了几分警告:“太子殿下,不要做困兽之斗,耽误了时机,对所有人都没好处。” 傅明礼眸光冷冽,苍白的唇紧抿成一线:“你要带走她,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巫隐不耐地皱了皱眉,轻呵一声:“你以为我不敢吗?” 他不再手软,一掌朝他劈来。 傅明礼虽然于练武一事一向勤勉,可他再有天赋也不过是个孩子,没过几招便显得力不从心。 凌厉的掌风袭来,傅明礼身后就是虞甜,他避无可避,紧咬牙关闭上了眼。 巫隐本着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一点教训,也没收手的打算。 贞贵人受了内伤,这会儿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徒劳地瞪着一双眼睛。 就在傅明礼以为自己要生生挨下这一掌时,他整个人被重重一推跌倒在地,一道身影挡在他面前,代替他受了这一掌。 他震惊地望过去,瞳孔骤然一缩! 不知何时醒来的虞甜挨了一掌,身形剧烈地一颤,下一秒,身子腾的飞了出去,脑袋重重磕在供桌上。 她面色惨白,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被撞到的脑袋嗡嗡作响,头晕眼花的厉害。 傅明礼瞪大了眼,眼眸泛了猩红,飞扑过去:“母后!” 虞甜看了眼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的小崽子,虚弱地扯了扯唇角,轻声安抚他:“这点伤,不严重。” 她说完,清冷的目光掠向巫隐,眼底浮现讥讽之色:“巫隐,对着一个小孩下手,你可真是好样的!” 巫隐脸色变幻莫测,显然是没料到她会突然醒过来,并替傅明礼受下那一掌。 他唇动了动,正欲说些什么,虞甜眉毛皱在一起,脸色浮现隐忍的痛苦。 傅明礼惊慌地睁大了眼,漆黑的眼睛里蓄满雾气,竟有几分无措:“母后,你怎么了?你哪里疼?” 虞甜额角冒出细密冷汗,感觉脑袋像是被生劈开一样,她咬紧了唇止住即将溢出的呻吟,只来得及看了眼傅明礼,还未出声,头一歪晕了过去。 “母后!”傅明礼目眦欲裂。 巫隐面色一沉,迅速上前,傅明礼不由分说就要掐他,一双瞳眸布满猩红之色:“你敢伤她?孤要让你付出代价!” 巫隐费了番力气点了他的穴道和哑穴,替虞甜把了把脉,眉头松下去,他将人打横抱起,睨了眼正狠狠瞪着他,恨不得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的傅明礼,轻嗤一声:“要想让她活命,你就老实点。” 他走了几步,轻瞥了眼眼神担忧的贞贵人,神情恢复了温和:“把那小子带上。” —— 几人离开不久,破庙来了一群人。 满身凌厉的黑衣人将破庙围的密不透风,傅凛知驱动着轮椅进了庙,他面无表情,沉冷的目光四处扫视一通。 追风拧着眉语气沉重:“这里出现过打斗的痕迹。” 霜降眼尖地发现稻草之中一闪而过的亮光,她连忙俯身拾起一根染了血的玉簪,眉头紧紧蹙起,将玉簪呈给傅凛知:“这玉簪,是太子殿下的。” 傅凛知接过玉簪握在手里,沉着眸打量了一会儿,簪尾质感粗糙,有磨过的痕迹:“在哪儿发现的?” 霜降引着他来,掀开地上的稻草,地上竟然刻着一个符号,如果不仔细看压根儿不会发现。 “太子殿下果然聪慧!”她惊讶道。 傅凛知盯着那指向南方的白色箭头,眼神渐深。 他目光无意间掠过地面上的一滩血,黑亮如珠的眸子凌厉一眯。 傅凛知上前,白净的指尖沾了点血轻轻一捻,指尖残留着一抹温热,他眼底掀起惊涛骇浪,嗓音凉薄,透着几分杀戾: “人刚离开没多久,追。” * 虞甜再次醒来是在三天后。 床上的人眉尖轻蹙,细密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很快,那一抹茫然尽数被黑暗吞噬,只剩一双灿亮如星的眸。 第238章 虞甜听到动静,侧过头,傅明礼坐在杌子上,正捧着一个药碗小心翼翼地吹凉,他小脸紧紧皱在一起,白皙的脸蛋上不知道从哪儿蹭花了,东一块西一块的污痕。 傅明礼用手背感受着温度,觉得差不多了,正准备和往常一样给虞甜喂药,一转过头来,对上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那眼睛含着浅浅笑意,主人正歪头打量着他。 傅明礼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怔怔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虞甜撑着身子坐起身来,眼底露出戏谑:“怎么,看傻了?” 她说完便一愣。 晶莹的泪珠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接二连三滚落,睫毛被打湿,黏成一绺一绺,傅明礼哭起来也是悄无声息的,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眼尾微红,直勾勾盯着她,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虞甜的心一阵酸胀,眼神柔软下去,朝他招招手:“阿昭,过来。” 傅明礼抿了抿唇,默默放下手中的药碗,朝她靠近,湿漉漉的眼眸望着她。 虞甜温柔地擦干他脸上的泪痕,将他搂入怀里,轻轻叹息:“我们阿昭,受委屈了。” 带着女子馨香的怀抱,温柔的不可思议,傅明礼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决堤,他紧紧攥着虞甜的衣袖,哭的不能自已。 这三天里,他看着虞甜面色苍白躺在床上,悄无声息阖着眼,像是再也不会醒过来。 没人知道他心里的惶恐。 这是他的娘亲,他好不容易才把她找回来,她又要离去了吗? 傅明礼突然能理解他的父皇了,他只不过是等了三天,尚且夙夜难眠,他的父皇无望地等了六年之久。 虞甜静静感受着怀中小孩儿的颤抖,听着他颠三倒四地重复着“对不起”,她摸了摸他的头发。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 她让他来到这个世界,却没有让他享受到一天来自母亲的爱。 她曾经想过,她的孩子,一定要有很多很多的爱,可是没有,他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他的母亲。 “阿昭,娘亲对不起你。” 怀中的人微微一颤。 第207章 相认 傅明礼没有动静,但虞甜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虞甜心口钝痛,嗓音温柔,继续道:“阿昭,我是你娘亲,不是母后,而是你的亲生母亲,一个本该在六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 “你的后腰处有一块月牙形胎记,自出生时就有。” 这样私密的地方,外人不可能知道,就连一向和他形影不离的小六子可能都没注意过。 傅明礼垂落的手不自觉发着颤,他这会儿正被巨大的茫然所笼罩,尽管早已从别人口中得知,可他没想到虞甜会突然坦白。 他以为……她会不愿意认他。 虞甜喉咙哽了哽,眼里划过一抹痛楚:“因为发生了一些意外,我在六年前死去,却又于半年前活了过来。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 傅明礼抬起头来,一字一顿:“我信。” 虞甜满腹的话堵在喉咙里,化为一句略带茫然的“啊?” 她都已经做好要费一番口舌的准备了,毕竟如果换做是她,有人在她面前说,我其实是你死去多年的亲娘,她恐怕要认为对方得了失心疯。 傅明礼见她面露茫然,反倒弯了弯唇:“如果不是我亲生母亲,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于水火?” 不得不承认,虞甜几乎每次受伤都是为了他,换做没有关系的人,根本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 之前看到虞甜毫不犹豫拦在他身前挨下那一掌,傅明礼就已经想通了。 她相信她是有苦衷所以不愿和他相认,也相信她曾经说的话—— 给他起名阿昭,寓意光明美好,她很爱他。 这就够了。 虞甜张了张嘴,摸了摸他的脸蛋,眼底一片柔软:“因为阿昭值得。” 傅明礼板着脸,耳尖慢慢红了。 “从前的事,我……”虞甜刚起了个头,傅明礼便生硬地转移话题,“药快凉了。” 他俯身去端药,不愿去探究那些尘封已久的真相,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敢。 如果娘亲真的恨他的父皇,甚至被他逼死,那么在两人之间,他要如何选择呢? 傅明礼不愿深想,甚至抱着能逃避一时是一时的鸵鸟心态。 虞甜听出他话音里的逃避,有些诧异,不知道这小孩儿敏感的心思又脑补了什么。 不过这也恰好合了她的意,从前的事三言两语解释起来太麻烦,况且,她还有些账要算。 傅明礼把药递过来,虞甜见他似乎要动手喂自己,连忙自己接过:“我自己来!” 傅明礼眉头轻蹙:“你伤还没好,别逞强。” 虞甜笑眯眯望着他:“哪有那么夸张?” 她喝了一口,苦的要命,下意识皱起了眉,但碍于小孩儿还守在面前,一双眼直直盯着她,虞甜不想露怯,仰头将药一口闷了。 傅明礼盯着她,唇角没忍住翘了翘。 “这是什么地方?”虞甜眉尖微蹙,环顾四周。 “船上。” 傅明礼扶着虞甜下了床,打开房门,门口两个黑衣人一左一右站着,跟看犯人似的。 虞甜脚步一顿,扭头问:“你们主子呢?” 第239章 “……” 两人理都没理她一下,虞甜眉毛一挑,拦在二人身前:“喂,你们二位是不是稍微有点不尊重人了?就算是犯人也是有人权的好吗?” 傅明礼的声音闷闷的在身后响起:“别白费力气了,他们不会回答你的。” 他之前已经试过了,只要不踏出安全范围,无论做什么这些人都不会管,也不会答话。 虞甜也发现了异常,这些人跟木头似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不像个活人。 她抬手在黑衣人眼前晃了晃,对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虞甜摸了摸下巴,眼里露出一丝纳罕:“这是……傀儡?” 傅明礼眨了眨眼,有些稀奇:“什么是傀儡?” 虞甜抿唇沉思片刻:“唔,就是没有自己的思想,身体行动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受人操纵,只知听从命令,没有情绪,不知疼痛恐惧的木偶。” 傅明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原来如此。”他观察着面前的人,眯了眯眼睛,“可这也太像人了,完全不像是木头做的。” 虞甜勾了勾唇:“我也从未见过如此逼真的傀儡。” “娘娘懂的倒是不少。”一道声音传来,贞贵人从走廊尽头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笑意。 虞甜目光落在她身上,定了定:“贞贵人。” 傅明礼眼神警惕地挡在虞甜跟前,贞贵人见状脸上笑意更盛:“太子殿下大可不必如此警惕我,我要是真想做什么,早就趁着娘娘昏迷的时候下手了。” 傅明礼顿时脸色难看。 虞甜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他这才收敛了情绪,往旁边站了站。 虞甜笑盈盈望向贞贵人:“我还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 贞贵人眨了眨眼,神色无辜:“难道不是吗?” 虞甜眼神意味深长:“朋友可没有趁人之危的。” “我早就说过,会帮娘娘您脱离苦海的。”贞贵人神色没有丝毫愧疚,“皇宫难不成是什么好地方?娘娘可不适合待在里面。” 眉头微蹙,虞甜抬了抬下巴:“这么说本宫还要感谢你了?” 贞贵人:“这倒不必。” 虞甜叹了口气:“我也就罢了,你怎么把他也带过来了?” 贞贵人耸了耸肩:“这可和我没关系,是太子殿下自己要跟过来的。我被他缠的没办法,只好带着他一起了。” 虞甜垂眼看了眼傅明礼,后者梗着脖子,没有和她对视,显然正在心虚。 她眼底掠过一抹无奈,看向贞贵人,神色恢复了平静:“巫隐呢?他把我擒来,就是打算晾我在这儿?说罢,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贞贵人却道:“主上为了引开皇帝,没有和我们走一道,稍后他会和我们汇合。至于他的目的,我也不清楚。” 虞甜眸光微闪,贞贵人这话可透露出不少信息,傅凛知在找他们? 也是,儿子都丢了,能不急么? 巫隐没有和他们一起,这倒是个好消息。 贞贵人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眼里闪过狡黠之色:“跑你就别想了,主人留了命令,没有他的允许,你是逃不出这些傀儡的监视的。” 第208章 阿满 这是一座大型客船,船上共有三十来名傀儡,想要逃出去难如登天。 甲板上搭了一张小几,虞甜沐浴着河面拂来的风,安静望着宽阔的河道。 河的两面是延绵起伏的青山,怪石嶙峋,以各种姿态耸立湖中,天水合成一色,景色极好。 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虞甜头也未回: “我们的目的地是哪儿?” 贞贵人在她对面坐下,笑嘻嘻地歪了歪头:“娘娘这么聪明,不妨猜猜?” 虞甜盯着她,唇角微微上翘:“我猜,是岭南。” 贞贵人眨眨眼,:“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娘娘。” 虞甜闻言笑了一下,慢悠悠倒了一杯茶,推到她跟前,抬眼和她对视,眼里掠着一弧微光:“我还知道,指使青禾,也就是阿芸扳倒太后的人,也是你。” 贞贵人眼睫颤了颤,眼底划过惊讶:“娘娘在说什么?” 虞甜托着下巴,语速不疾不徐:“阿芸在宫里头没有背景,没有根基,单凭她一个人,下不了这么大的一盘棋,背后定有人助她,这个人,就是你。我曾问过她,她不肯供出你,只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丫头。” 说完,她安静等待着贞贵人的反应,对方唇角的弧度慢慢收敛,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见,她再没了那副天真烂漫的姿态,眼神变得复杂而深沉。 贞贵人静静看了虞甜好一会儿,语气透着几分好奇:“皇后娘娘是如何发现的?” 虞甜抿唇一笑:“阿芸曾说,我很像她的一个故人。” 贞贵人取茶杯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又神色自若地端起茶杯拢在掌心,勾了勾唇:“听起来倒是很有意思。” “是吗?”虞甜眉眼含着一抹兴味,“我还以为,贞贵人也识得那位故人。” 杯中的茶水不慎洒出,贞贵人垂眸盯着淋湿的裙摆,神色平静,眸中情绪看不大清。 “娘娘何出此言?” 虞甜盯着她的模样,眼底有复杂的情绪飞快掠过,尽数化为惆怅,她扭头看向河面,一只白鹭轻点水面,留下淡淡划痕,轻盈的身姿掠向天空。 第240章 “我有位故人,和贞贵人也很像,却又不那么像。” 贞贵人抬起头来看她,不甚在意地扯了扯唇角:“是么?这天底下相像的人多了去了。” 虞甜并未因她的话而露出沮丧的表情,她陷入回忆里,神色添了一抹怀念,自顾自的喃喃道:“我最初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八九岁的小丫头,被仇家灭了满门,被人追杀,奄奄一息地倒在雪地里。” 贞贵人手重重一颤,手里的杯子滚落在地也不自知,怔怔地望向她。 “那时我也很年轻,成日梦想着仗剑江湖,成为一名侠女。我救下了她,却并没有所谓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是因为学艺不精,被迫和她一起过了段东躲西藏的日子。” “她说她没有名字,昔日种种,已成过往云烟,名字这种东西,也应该随过往一起埋葬。”虞甜眉眼微弯,又带着一抹奇异的悲伤,“很奇怪,她明明比我还小几岁,说话做事却总是跟个大人似的,相反,我才是被她照顾的那一个。” “我为她起名阿满,是希望她有个圆满的人生,她太沉默了,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我其实希望她能快活些。”虞甜沉沉地叹了口气。 贞贵人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 她两眼惶然,心想,原来不是满意的满,而是圆满的满。 “阿满不爱说话,大多时候都是我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她总是在一旁默默听着。我常抱怨她像个小老头一样,性子沉闷无趣,小姑娘要经常笑才讨人喜欢,她不听,依旧我行我素。” 虞甜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阿满很聪明,学什么东西都快,比我那会儿强多了。只可惜我不是什么称职的师傅,没什么可教给她的,平白把这么个好苗子给耽误了。” 再后来,便是她入宫,向来沉默寡言的阿满拦在她跟前,她抿紧了唇,眉眼满是不赞同:“你别去,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在她看来,充满尔虞我诈的皇宫,并不比腥风血雨的江湖好多少,她不想她去。 虞甜只是对着她笑:“担心我呀?” 小姑娘不说话,眼神沉默又倔强,她的眼睛漆黑明亮,虞甜能从其中照见自己的影子。 她看见自己扶住她的肩,语气轻快地开口:“别担心啦,皇宫我是一定要去的。”她顿了顿,郑重开口,“那里有我想保护的人。” 阿满望着她,眼睛里逐渐蓄满水雾,她想问:那我呢?你要丢下我吗? 可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资格问这句话,她咽下满腹委屈和不舍,语气坚定道:“他若是敢负你,我就杀了他。” 一个小孩子说出这句话没有半点威慑力,虞甜点了点她的额头,纵容地笑着:“女孩子家家的,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像什么话?” 她笑的温柔,摸了摸她的头:“阿满,好好照顾自己。” 阿满永远都记得那幅画面,她好像头发丝都在发光,鲜活明亮。 后来无数次午夜梦回,阿满才恍然大悟,那其实是两人见的最后一面。 因为再次得知她的消息,是皇宫里传来她的死讯。 他们说她是从皇宫最高的摘星楼一跃而下。 阿满不信,那么乐观开朗的一个人,怎么会自戕? 定是那人负了她,阿满心想,她要为她报仇,于是她甘愿沦为他人棋子,隐姓埋名进了宫,蛰伏多年。 她手上沾满鲜血,被仇恨模糊的面目全非,偶尔也会想,如果下了黄泉,姐姐见到她,还认得出她吗? 虞甜静静望着泪流满面的贞贵人,温声开口:“我确实没有想到,当年沉默寡言的小姑娘,如今会变成这副模样,她确实爱笑了,也开朗许多,可这却并不是我想要的。” 她嗓音忽地哑下去,忽然很是难过。 “我更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贞贵人红着眼,泣下如雨:“阿虞姐姐……” 第209章 大侄子 “我……我听他们说,你死了,可你怎么会死呢?”贞贵人,也就是阿满一边哭一边摇头,鼻尖通红,好不狼狈,“明明最后一次见面时还好好的,你还给我写信,说我要当小姨了,怎么突然就……定是他们骗我!” 虞甜眼神无奈,将自己的帕子递过去:“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把眼泪擦擦。” 阿满扑过来抱住她,眼泪胡乱往她肩上蹭,抽噎不止,恨恨地道:“我就知道,是他们骗我!狗皇帝,回头我就摘了他的脑袋泡酒!” 虞甜:“……” 明明当初那么乖巧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长成这副凶残的模样了? 她安抚地拍了拍阿满的背,任由她将一腔情绪发泄出来,才慢慢地道:“他们没有骗你,当年我的确是死了。” 阿满脊背一僵,缓缓抬起头,幽黑的眸子望着她:“是不是有人害你?” 她眼底掠过一抹浓重的戾气。 “太后那老妖婆?狗皇帝?还是另有其人?” 她一向装的天真无辜,头一回在她面前露出这样凶狠的表情,虞甜倒没被吓到,只是觉得有意思。 她摇了摇头,眸色晦暗难明:“都不是,我的确是自杀的。” 阿满神色一怔,有些艰难地开口:“为什么?”很快她又反应过来,“是不是有人逼你?你告诉我,我替你杀了他!” 第241章 虞甜按住她的肩膀,眼神温柔又包容,阿满眼里的杀意慢慢褪去,咬了咬唇,有几分颓然:“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 虞甜嘴角弯起笑意:“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机。” 阿满点点头,转而又疑惑道:“那你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就算是死而复生,按照年岁,虞甜也断不可能这么年轻,几乎和她同岁,所以之前虽然对虞甜的相貌有所怀疑,可她从未往阿虞姐姐身上联想过。 虞甜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片刻,笑盈盈地道:“你可以理解为,借尸还魂?” 阿满了然地点头,眼里透着几分惊讶:“原来这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她虽然惊讶,眼里却并未露出惧色,反而喜悦居多。 虞甜摇了摇头,古人一向对这种怪力乱神之事避之不及,这丫头倒好,全然无所畏惧,也不知道这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阿满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眯了眯眼睛:“既是如此,阿虞姐姐为何迟迟不与我相认?” “这个嘛……”虞甜神色尴尬,摸了摸鼻子,“实不相瞒,自我从这具身体里醒来,从前的记忆都忘却了,也是不久之前才刚恢复。” 阿满默了默,垂下脑袋:“是我失言了。” 阿虞姐姐肯定受了很多苦,据说虞太傅并不怎么疼爱这个女儿,扔在江南不管不问,还任由二女儿抢了她的婚事。 阿满攥紧了拳头,她的姐姐,岂是谁都能任意欺辱的? 虞甜不知道她又脑补了什么,心里微微叹气,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所以,阿芸果然受你指使,所以才去扮鬼吓太后的?” 阿满眼睫颤了颤,神情有些不自在:“我只是给她出了个主意,答不答应在她,我可没有逼她。” 虞甜挑了挑眉:“你为何要对付太后,你和她有仇?” 阿满抬起头来,眉间闪过一抹狠色,冷声道:“我进宫后便一直暗地着手调查姐姐的死因,得知这太后当年没少为难过你,还险些害得你小产。”她冷哼一声,“这老妖婆作恶多端,有此下场,也全是她应得的报应!” 她说完又觉得后悔,阿虞姐姐会不会觉得她心性太过狠毒? 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阿满了,如今的她,手里不知沾了多少鲜血,怂恿阿芸对付太后,她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后果,届时她会把所有责任推到阿芸头上,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她是利用了阿芸对姐姐的愧疚,和对方心里的仇恨,做这些事的时候,她心里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算计和利用,这些年她便是这么过来的。 可姐姐一向行事坦荡,胸襟磊落,她怕她会不喜…… 虞甜听了这话,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太后害死那么多人,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只是幽禁于慈宁宫,倒是便宜她了。” 阿满听罢眼神微微一亮,提着的一颗心放回原处,迫不及待地和她分享:“幽禁不过是表面上的说辞,狗皇帝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我偷偷潜进去瞧过,那老妖婆如今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而且还疯了!慈宁宫的人得了吩咐伺候也没那么尽心,只勉强让她吊着一口气,不至于死罢了。” 她话音一顿,眼里闪过一抹幸灾乐祸,“不过让她一个风光了大半辈子的人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倒是比直接杀了她更让她难受!” 阿满去看的时候也忍不住为傅凛知折磨人的手段心惊,狗皇帝总算是还有些用处。 虞甜忍俊不禁:“你胆子倒是大,就不怕被他的人抓住了?” 阿满闻言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那也要他们能抓住!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你抢出来,他们不也没拦住吗?” 提起这事,虞甜眉头微蹙,哀声叹了口气:“你还好意思说这件事,我可是被你害惨了。” 阿满要不费功夫把她弄出来,她也不至于落到巫隐手上,如今想逃也逃不了。 阿满神色讪讪,正要说什么,一道声音忽地插了进来: “娘亲,你们在说什么?” 傅明礼迟迟不见虞甜回屋,终于按捺不住找了过来,一来便瞧见虞甜和那贞贵人似乎相谈甚欢的模样,他眉头一皱。 他可没忘记正是因为这人,他们才落到如此境地,这女人和巫隐都是一丘之貉! 阿满自然没有错过傅明礼眼里的警惕,她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撑着下巴: “哟,大侄子来了?” 傅明礼脸色一沉,冷声呵斥:“住口!谁是你大侄子,少胡乱攀扯!” 第210章 当狗遛 阿满看着傅明礼一本正经板着脸的模样就忍不住逗他。 眼看着这一大一小就要打起来,虞甜捂着隐隐作痛的头被迫出来当和事佬。 三人围着桌子而坐,傅明礼一脸狐疑:“她果真是我姨?” 虞甜支着下巴点头。 阿满笑眯眯看着傅明礼:“大侄子,叫声满姨听听?” 傅明礼抿紧了唇不吭声,抬头望天。 阿满笑倒在桌上,傅明礼顿时脸色漆黑。 “你对巫隐了解有多少?”虞甜说起了正事。 阿满正了正色,摇摇头:“我对他相知甚少,六年前姐姐死讯传来没多久,他主动找上我,我加入了圣焰教。我从来没见过巫隐的真面目,他每次现身都会戴上面具,并且我们都管他叫主上,没人知道他的真名。” 第242章 阿满皱了皱眉,神色凝重,“也是巫隐出现的时候,我才知道他长什么样。不过我也不敢肯定,这个名字和脸就是真的。” 没人知道巫隐究竟什么来头,又是怎么一手创建了圣焰教的? “不过我敢肯定,他很想杀了皇帝。”阿满语气笃定。 傅明礼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握紧。 虞甜眼神若有所思:“这么说来,此人很有可能和傅凛知有深仇大恨?” 这就困难了,傅凛知的仇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想要揪出这个人谈何容易? 阿满摇摇头:“我也不知。不过,他对姐姐,似乎颇有不同。” 虞甜挑了挑眉:“此话怎讲?” “姐姐有所不知,巫隐无论是心性还是手段都极为残忍,凡是违抗他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阿满瞥了眼傅明礼,脸色有些不自在,“之前他三番五次交给姐姐任务,姐姐都敷衍了事,然而他却并没有给予惩罚,这已经称得上是格外仁慈了。” 虞甜唇角微微挑起,要笑不笑的模样:“这么说来,他对我倒还算特别?” 阿满点头:“正是。” 虞甜眼里涌动着漆黑莫测的情绪,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傅明礼眼底掠过忧虑:“娘亲?” 思绪归拢,虞甜扬了扬唇,恍然似的啊了一声:“我在想,该怎么逃出去。” 阿满态度却并不乐观:“这些傀儡没有弱点,不知疼痛,没那么好对付。” 虞甜指节微屈,在桌上敲了敲,喃喃自语:“没有弱点么?那倒未必。” * 一辆马车疾驰在山间小道上,溅起尘土飞扬,身后无数黑衣人追击着这辆马车,场面瞧上去惊心动魄。 追风冷笑一声:“马车里的人,识趣的就赶紧停下,你已经被包围了!” “你跟他废话什么!”霜降眉眼沉冷,右手一抬,银色钩子脱手而出,直奔马车的方向,“啪嗒”一声精准地扣上了马车的车轱辘,霜降用力一拉锁链,那马车行进的速度受到阻碍,缓了缓。 其余的黑衣人也纷纷祭出锁链,四面八方掣肘住这辆马车,狂奔的马儿被一箭射杀,仰天嘶鸣一声,倒在地上。 终于,在众人齐心协力下,这辆马车终于停下。 车厢里安静极了,没有任何声音,霜降抬手比了个手势,四面八方齐齐用力,马车的木板“砰”地四裂开来,车厢内空无一人。 与此同时,黑色的暗箭四面八方射来,霜降暗骂了句脏话,纵身一跃抽出腰间佩剑,抵挡暗器。 待风波终于平息,霜降的脸色已是难看至极:“他娘的!又被耍了!” 这都是第几次了? 追风眉眼凝重:“这人完全是把我们当狗遛啊!” 霜降本就烦躁,闻言一脚踹上去:“说谁是狗呢?!” “……” 惹不起惹不起。 霜降看着那破烂的马车,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还好陛下有先见之明,兵分两路去追。”她眉头狠狠一皱,长剑插在地上,“姑奶奶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别让我抓到那龟孙儿!” 追风只能干巴巴附和:“就是!” —— 一艘低调的客船行驶在水面。 “陛下,您已有两日未进食了,多少吃点东西吧。”作为被选出来的倒霉蛋,惊蛰硬着头皮呈着饭食进了船舱。 傅凛知坐在窗前,眸光掠向窗外,漆黑的发落了一缕在额角,他面色寡淡:“出去。” 惊蛰苦着脸,正犹豫不决,季明轩走进来,接过她手里的饭食:“我来吧。” 惊蛰如蒙大赦,将东西转交给他,低着头说了句“多谢小侯爷”,连忙溜出了门。 季明轩眉梢轻挑,阔步走到案几前,将饭食放下来,正准备一一呈出来,傅凛知冷淡的嗓音落下:“撤走。” 季明轩手里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夸张地瞪大了眼:“不是吧表哥,你不吃我还想吃呢!你一个人饿肚子,总不能叫我也跟着你受罪吧?” 冰凉的目光扫过来,季明轩无动于衷,厚着脸皮摆好饭菜,坐下大快朵颐。 “我说表哥,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说表嫂又不在这里,你不吃饭给谁看啊?” 他吃着东西嘴上也闲不下来,傅凛知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桌上。 季明轩抖了一下:“……” 他怂怂地闭嘴,然而没过多久又故态复萌:“表哥,你说你要是因为绝食伤了身体,回头遇到那什么巫隐打不过他,那多丢人啊?” 傅凛知额角青筋跳了跳:“……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季明轩眨了眨眼睛,一脸真挚:“我是真心为你考虑啊表哥。” 他埋头苦吃,又忍不住好奇:“表哥,你怎么就确定他们走的是水路而不是陆路?” 傅凛知看向窗外,水面微微泛起的涟漪,唇角冰冷一勾,意味深长道:“本来还不能确定,现在确定了。” 季明轩茫然地瞪大了眼,从饭碗里抬起头来:“啥意思?” 只见傅凛知用力一拍桌,下一秒,整个人已经远离了窗户,稳稳坐在离窗户较远的地方,好整以暇望着这边。 飞溅的水花从窗外掀起,一道黑影纵身从水里跃进来,下一秒,季明轩面前的桌子在他眼前裂开,上面的饭菜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第243章 季明轩:“……” 第211章 人形杀器 季明轩还维持着扒饭的姿势,执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头发被溅起的水花淋湿,湿漉漉地搭在肩上,场面显得如此滑稽。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闯进来的黑衣人身上,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不紧不慢微微一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打扰别人吃饭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 黑衣人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闪烁着寒光的利爪朝他抓来。 季明轩仰头避开,手里的筷子一转,化身锋利的暗器,快狠准地插进黑衣人的脖颈。 鲜血汨汨流出,然而黑衣人的动作却没有半分停滞,一击不成,二次袭击已然来势汹汹。 季明轩眼神略微惊讶,傅凛知握紧手里茶杯,暗暗注入内力,振臂朝黑衣人掷去,那人被击的身子一轻,飞出去撞在墙壁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五脏六腑都被震碎,竟然还想着爬起来,全然不知疼痛似的,季明轩眼神一凌,傅凛知冷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刺他后脑与颈部交接处。” 季明轩没有丝毫犹豫,从腰间拔出匕首,将人踩在地上,一刀刺了下去。 黑衣人终于没了声息。 门被从外撞开,游京提着剑闯进来,神色凝重:“陛下可有受伤?” 季明轩顿时不满极了:“游统领,是本世子不配了吗?” 傅凛知淡扫了他一眼,问游京:“外面什么情况?” 游京脸色难看:“二十余人,皆是潜伏在水下。” 他话音刚落,窗户外又进了人,游京提剑便砍,季明轩连忙提醒他攻击黑衣人的弱点,两人合力斩杀好几个黑衣人。 有不长眼的朝傅凛知袭来,他不闪不避,腕间珠子叮当作响,一颗颗红色珠子飞出,悄无声息取人性命。 两人合力杀完从窗户外涌进来的人,回头一看,傅凛知正慢条斯理将一片茶盏碎片插在黑衣人颈间。 他衣袖不知何时沾了点血,皱着眉将那片袖摆撕去,垂眸敛目的模样面无表情,端的是一派风月无边的模样。 游京见这里不需要他,抱了抱拳:“还请世子保护好陛下,属下去外面看看!” 季明轩看着满地的尸体,啧啧称奇:“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他弯腰蹲在一具尸体边上,掀开尸体的衣袖,那铁爪竟是生生长在尸体的手上,代替了他的一只手。 饶是季明轩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头皮发麻:“人形杀器啊这是!” 他又瞧了眼另一具尸体,那具尸体又有所不同,浑身上下都是毒疮,是个名副其实的毒人,方才他和游京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尽量不接触他的情况下将他杀死。 “究竟是什么人,制作出这样狠毒的杀器?” 清理完所有的刺客,游京和季明轩低头对着一群尸体面不改色研究起来。 季明轩摸了摸下巴,提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问题:“这些人,是活人吧?” 游京沉着脸点点头:“制造出这样的‘人’,背后的人心肠不可谓不狠毒!” 将好端端的人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这已经是完全灭绝人性了! 傅凛知眸中凝着冷光,在他的地盘上,发生着如此骇人听闻的事,他却丝毫不知情。 对方故意将这批人送到他面前,何尝不是对他的挑衅? 很好,如果对方是为了激怒他,那他的目的已经达成。 因为他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愤怒了。 * “按照现在的速度,明日便能到达云京。”桌上铺着一张手绘的地图,阿满指着地图上的红点道,“主上之前说,会在云京和我们汇合,云京有一处圣焰教的窝点,要是到了那里,再想逃恐怕就难了。” 虞甜点点头,看了眼天边聚拢的乌云,厚重的云层像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沉沉的压下来,给人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今夜有雨,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 傍晚,黑衣人按时送来了饭菜,在他低头的瞬间,虞甜抚了抚鬓边碎发。 黑衣人沉默地放下饭菜,转身离开的时候,后颈处悄无声息扎着一枚银针,银针没入皮肉,只余下短短一截露在外面,被衣领遮挡,而他一无所觉。 吃过饭,虞甜在船上逛了一圈,船上的人几乎被她祸害了个遍。 路过船舱下一间仓库时,向来畅通无阻的她被黑衣人拦住了。 守在门口的黑衣人冷冰冰瞧着她:“这里不能进。” 虞甜顿了顿,眼角余光瞥了眼那紧闭的门,笑眯眯点头:“行,不进就不进。” “船舱下的仓库里有什么?” 虞甜问出这句话后,收获了阿满一脸茫然的表情,阿满借口去溜达了一圈,果不其然也被拦在外面。 三人围在一起一合计:“管他是什么,反正到了晚上就能知道了。” 阿满一脸好奇:“姐姐,你怎么知道后颈处是傀儡的弱点?” 这件事连阿满都不知道。 虞甜闻言神色微动,挑了挑唇:“胡乱猜的。” “骗人。”阿满撇了撇唇,“不说就不说嘛。” 虞甜但笑不语。 “娘亲,你针法那么好,为何绣技一塌糊涂?”傅明礼仰头问出憋了一下午的疑惑。 第244章 阿满闻言也兴致勃勃望了过来。 虞甜脸色一僵。 被亲儿子揭老底,到底还是有几分尴尬的。 说起来,这和菩提老道脱不了干系。 菩提老道捡到虞甜的时候,是想把她当成继承人培养,奈何虞甜在医术上实在没什么耐心。 她先是被他逼着每天背医书,识人体穴道,又被逼着扎针,虞甜硬生生把那治病救人的银针玩成了杀人暗器,一颗好苗子在他眼皮子底下长歪了,把老头子气的不轻。 后来她打死不肯继续学下去,老头子各种办法都使了,最终只能遗憾作罢。 当初的经历太过痛苦,因为厌屋及乌,虞甜自然不可能对绣花感兴趣。 思及往事,虞甜脸色臭臭的:“上天是公平的,不然我那么优秀,别人岂不是要自卑死?” 傅明礼:“……” 阿满:“……” 第212章 遇匪 万籁俱寂,繁星如点。 原本应该已经睡下的虞甜等人从房间里溜出来。 守在门口的黑衣人垂着脑袋坐在地上,虞甜抬手戳了戳黑衣人的肩,两个黑衣人毫无知觉地倒在地上。 阿满眼睛微微一亮:“还真成了!” 三人一路往外走,遇到的黑衣人无不已经失去意识。 事情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现在怎么办?”阿满扭头问虞甜。 后者沉思片刻,果断道:“把他们扔下水,我这针只能暂时让他们失去行动力。” 万一中途有人醒过来就麻烦了。 阿满和傅明礼对此并无意见。 三人合力,将一个个黑衣人抬起来扔进水里,接二连三的“噗通”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如此一番费上不少力气,在寒凉的秋夜里,几人竟然出了一身汗。 “重死了,姑奶奶胳膊都酸了。”阿满揉了揉酸痛的手臂,低声抱怨。 夜风拂来,送来一阵阵凉意,虞甜撑着桅杆喘气,傅明礼递了一杯水给她。 虞甜朝他笑了下:“你不渴吗?” 傅明礼摇了摇头:“我喝过了。” 虞甜这才伸手接过来,慢慢将一杯水喝完。 所有人都清理完毕,虞甜还惦记着船舱下仓库里的东西,随口问了阿满一句:“对了,你会开船吗?” 阿满摇了摇头,答得十分顺畅:“不会啊。” 小船还好说,这种大型客船她可没机会开。 虞甜随意的表情顿时一僵,目光缓缓落到傅明礼身上,后者在她殷切的注视下,沉默地摇摇头。 他还只是个孩子,别指望他。 三人对视,气氛一瞬间极为尴尬。 虞甜嗓音有些艰涩:“都不会开船,那怎么办?” 人已经被他们尽数扔了下去,现在捞回来还来得及吗? 阿满舔了舔唇,出了个馊主意:“要不,就让它这么漂着,说不定就漂上岸了呢?” 她话音刚落,收到了虞甜和傅明礼一致的无语。 三人正纠结不已,虞甜的目光无意间落到远处:“那是什么?” 两人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漆黑的水面上,一点火光正在朝他们的方向靠近。 阿满皱了皱眉,眼神警惕:“有人?” 傅明礼眼里映着亮光,眼眸灿如星辰:“莫不是父皇的人找来了?” 虞甜闻言心下一松,如果真是傅凛知的话,倒是解了眼下燃眉之急。 可是很快,她发现了不对劲,一把拽过傅明礼藏在身后,眉头紧拧:“不对。” 随着那船的靠近,船上的情景也逐渐变得清晰,无数火把将船身照亮,被火光一晃,虞甜瞥见那些人手里的刀光剑影。 她眯了眯眼,语速缓慢:“我听闻,水上常驻着凶悍的水匪,专门打劫路过的商船,我们……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一只燃着火的箭矢划破天际,直直射向她们,阿满抬手执剑劈开,那箭矢一转,狠狠插在脚下的甲板上。 紧接着,有男子粗犷的声音响起:“船上的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识相的就给爷爷老实点,还能饶你们不死!” 三人:“……” 面对阿满和傅明礼控诉的眼神,虞甜清了清嗓子,语气心虚:“这也不能怪我吧。” 两只船靠近,对面船上站着无数身强力壮,面色凶悍的汉子,看上去来者不善。 为首的是个黑髯大汉,生得浓眉大眼,虎背熊腰,待看清虞甜一行人后,他愣了一下,继而仰头大笑起来:“原来是两个小娘子,还有一个小儿!” 旁边一个瘦猴目光落在虞甜和阿满身上,闪过一抹惊艳,谄媚地道:“这两个小娘子生得倒是不错,正好抢回去给大当家当压寨夫人!” 其他人听罢哄笑起来,看向虞甜二人的眼神很是令人厌恶。 虞甜:“……”怎么说呢,这剧情的发展竟然没有一丝意外。 阿满攥紧了拳头,暗暗咬牙:“我去宰了他!” 傅明礼同样按住了腰间软剑,眸光杀气腾腾。 虞甜拦住二人,压低了声音:“对方人多,硬拼起来于我们不利,先静观其变。” 早知道有这么一出,还不如不费工夫折腾那些黑衣人,至少现在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出了狼窝又入虎穴,这已经不是一个倒霉能解释的清了,虞甜的头隐隐作痛。 第245章 黑髯大汉心情愉悦,船板放下,水匪们大步上了船,将几人围得严严实实。 那为首的汉子吩咐一声:“去,把这船里值钱的玩意儿都给搜出来!” “是!”几个汉子阔步进了船舱。 黑髯大汉打量着虞甜等人,凌厉的虎目闪烁着精光:“这船里,就你们三人?其他人呢?” 这么大的一艘船,却只有三个人,这显然说不通。 虞甜眼睫微垂,肩膀瑟缩了下:“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汉子显然不信,一把刀骤然横上虞甜脖颈,阿满和傅明礼脸色齐齐一变。 黑髯大汉笑了一下,眼神犀利:“小娘子,我呢,也不是不怜香惜玉的人,只是前提是,你得配合才行,你说呢?” 虞甜咬了咬唇,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脸,在火光的映衬下,好似洛水神女,美的惊心动魄。 周围的人不禁看呆了。 她眼神复杂,透着几分怯怯:“我真不知道,我们一路被人追杀,待我们一觉醒来时,船上就已经只剩我们三人。” “被人追杀?”黑髯大汉眯了眯眼,正欲发问,船舱里传来一阵惊呼,他脸色一变,收了刀正要去探查,里面的人跌跌撞撞冲了出来,满面喜色。 “发生何事?” 那人磕磕巴巴比划着:“大当家!好多……好多银子!” 黑髯大汉挑了挑眉毛,他身后,四个人抬着一个箱子出来,“咚”地一声,箱子落在地上,盖子被人揭起,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 “下面的仓库里还有好几箱!” 众人“哗”地一下炸开。 “这么多银子?!” “天呐!这回是遇到肥羊了!” 那大当家快步上前,拾起一锭银子仔细察看,两眼一眯:“官银?” 他倏地扭头看向虞甜:“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第213章 黑水寨 官银? 仓库里装的东西,原来是官银! 虞甜迅速反应过来,是那批失踪的十万两修缮银! 傅凛知当初无论如何也查不到这批官银的下落,没想到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如今才被运出盛京。 她心里掀起翻江倒海,脸上却不露声色,眼里闪过一抹畏惧,虞甜抿紧了唇:“我夫君是盛京的大官,此次他就是因为这批官银被人追杀,我们一家举家逃亡,没想到,夫君竟然在路上把我和儿子给丢下……” 虞甜一把抱紧了眼神莫名的傅明礼,将唇咬的发白,强忍着恐惧开口:“各位好汉,这些银子你们想要可以拿去,只求放过我们。” 黑髯大汉眼底的疑虑逐渐打消,私吞官银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如果是因为这个被追杀,倒也不无可能。 按照这小娘子所说,她夫君为了活命抛下他们,也有了几分可信度。 黑髯大汉唇角一扯,似笑非笑:“小娘子,这可是官银,被人知道这批银子落在我们手里,可是要掉脑袋的!你觉得,我可能放你们去向官府报信么?” 虞甜眼里闪过一抹惊慌:“我们不会去报官的!” “我不信你。”他干脆利落地道。 虞甜眼神恼怒:“那你想要如何?” 黑髯大汉笑容恶劣:“银子么,我要了,这人么,我也要了!”在虞甜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他哈哈大笑起来,“都给老子带走!” 阿满眉眼一沉,蠢蠢欲动,虞甜不着痕迹朝她摇了摇头,阿满手里的剑被人夺走。 一个汉子笑嘻嘻调侃:“娇滴滴的小娘子可不适合碰这种危险的东西,还是哥哥我收着吧。” …… —— 距离云京不远的一处山头,黑水寨。 虞甜脸上蒙着一块黑布,被推进了一个房间,她脚下一个踉跄,扶着桌子站稳,听到一句“老实待着”后,门啪地被关上,从外上了锁。 虞甜抬手取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环顾四周,自己正处在一间简陋的房间里,屋里的装饰陈设十分简单,但远胜过柴房。 可能是她表现得并无危害,那些人并没有捆住她限制她的行动,不过,她和阿满阿昭他们被分开了。 虞甜心里有几分焦急,不过傅明礼不是一般的孩子,那些人也不会提防一个小孩儿,想对他做什么应该没那么容易。 她轻手轻脚走到门口听了听,外面并无动静。 虞甜又来到窗前,窗户是纸糊的,她在上面戳了一个洞,从洞里往外看—— 来来往往的水匪面带喜悦,有说有笑,期间还有一些妇女走过,生活气息很浓重。 值守的人几乎十步一岗,这寨子里的水匪保守估计有几百人,想要逃出去十分困难。 虞甜眉头微微蹙起,她这是什么顶顶倒霉的运气? 早知道还不如跟那面无表情的傀儡打交道呢! 虞甜回到桌前坐下,仔细思考起来:凭她的武功,想出这扇门倒是不难,难的是带着阿满和阿昭一起安全无虞逃出这寨子。 那个大当家,虽然看起来和莽夫没什么区别,却是有几分头脑,并且为人谨慎,是个厉害角色。 虞甜的头又开始疼了。 一直安静如鸡的系统233却突然吱了声:【宿主,临时任务已发布,留在黑水寨,查清黑水寨的秘密。】 虞甜神色一愣:“黑水寨的秘密?”她眉头皱了皱,语气狐疑,“不对,你不继续装死了?” 第246章 这系统屁用没有,发布了几个任务后便一直安静得很,任凭虞甜怎么召唤也不出来。 233:【……宿主在说什么呢。(*/w\*)】 虞甜:“呵,那你告诉我,444究竟为什么被回收?” 233:【……】 它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地道:【抱歉,宿主没有权限。】 说完,便迅速顶锅遁走,压根儿不给虞甜追问的机会。 虞甜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你给我等着。” —— “满姨,娘亲不会出事吧?”傅明礼思来想去还是坐立难安,站起身来,冷着一张脸,“我这就出去杀了他们!” 阿满连忙拉住他:“我说太子殿下,你以为自己是战神,以一敌百呢?”她把傅明礼按着坐下,看着小孩儿阴沉着脸的模样叹了口气,“放心吧,你娘可比你厉害多了。” 傅明礼怏怏坐下,扭头看她:“真的吗?” 阿满想也不想:“那是当然了!而且你没听那群水匪说吗?说要抢姐姐当他们的压寨夫人,既然如此,那肯定短时间之内是不会伤害她的……” 她说完,一扭头就见傅明礼脸色更黑了,他咬牙切齿。 “他们想的倒美,孤的父皇还没死呢!” 阿满:“……” “嗨呀,总之别着急嘛,咱们还是想想怎么逃出去要紧。” * “大哥,听说你们这次出去收获颇丰?”面容斯文的青年男子缓步进了屋,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吟霜,你来了?”黑髯大汉原名柳擎苍,他见到弟弟,凶神恶煞的脸上露出一抹还算温和的笑意,“这次截了一批官银,足足有十万两!够兄弟们吃喝好几年了!” 柳吟霜脸上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他眉毛微微挑起,语调疑惑:“官银?十万两?” “正是!说来也是运气好,竟然不费一兵一卒就捡了这么大个便宜!”柳擎苍朗声笑起来,想到什么,眼里露出几分打趣,“对了,大哥还给你掳了个小媳妇儿回来!那姿色没得说,保证你会喜欢!” 柳吟霜闻言面露无奈之色:“大哥,都说了多少次,我还不想成家。” 柳擎苍眉头一竖,满脸不悦:“胡闹!不成家你想做什么?像我一样打一辈子光棍么?总之我意已决,这次由不得你!” 见他脸色不虞,柳吟霜识趣地不再多言,兄弟俩又交谈一会儿,柳吟霜出了门。 他原本沉静的脸色陡然沉下来,眉眼添了几分阴郁,随手点了个人:“带我去看看,今日截回来的那批官银。” “是,二当家!” …… 第214章 逼婚 门口传来响动,正趴在桌上休息的虞甜警觉地睁开眼,坐直了身子。 木门被从外打开,走进来两个人:“我们大当家要见你。” 说着上来拉扯虞甜,她站起身来,皱了皱眉:“我自己会走。” 出了木门,天色暗下来,四处燃着篝火,虞甜走在路上,察觉到很多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她一边暗自打量回去,实则是借着这么短的时间记住这里的大概地形。 望着四周排排而立的房屋,虞甜有些发愁,也不知道阿昭和阿满被关在哪里。 “老实点,不该看的别乱看!” 虞甜被推了一把,收敛了视线,她被带到一处看起来要更豪华的木屋前,其中一个水匪进去禀报,没一会儿,那人出来,居高临下睨着她: “大当家让你进去。” 虞甜抿了抿唇,提着裙摆踏上台阶,低头进了木屋。 柳擎苍坐在椅子上,闻声抬头看过来。 她抬起眼和他对视,迎着那双犀利的眸子,她眉尖微蹙,语气试探:“大当家,你找我?” 柳擎苍打量了她一会儿,突然若有所思一笑:“你不怕我?” 虞甜神色一怔,下意识后退一步:“怎会?”她艰难地扯了扯唇,眼睫迅速颤动,“大当家英姿勃发,气宇轩昂,妾身自是怕的。” 柳擎苍敲了敲桌子,觉得有些意思:“你不怕也好。我问你,我可以留你妹妹和儿子一命,但我有个条件,你答应是不答应?” 虞甜抬起眼来,眉眼略带迟疑:“什么条件?” 柳擎苍站起身来,在屋里走了两步:“我有个弟弟,二十有三,生得是一表人才,也颇有些才气,如今尚未婚娶,我要你嫁给他。” 虞甜猝然瞪大眼:“不可!” 柳擎苍原本放松的神情一凛,含着怒意的眸扫了过来,语气带着威胁:“怎么,你不愿?” 她深呼吸一口气,皱着眉慢慢道:“不瞒大当家,妾身早已嫁做人妇,还育有一子,一女怎能侍二夫?还望大当家三思。” 柳擎苍挑了挑眉:“你那夫君危难关头弃你而去,可见品行不堪!如此,你还要为他那样的人誓死守节?” 虞甜紧抿着唇,似乎被戳到伤心处,她沉默片刻,眼里的悲伤渐渐转化为坚定:“不管怎样,他都是我夫君。令弟一表人才,自然配得上更好的姑娘,妾身蒲柳之姿,恐不是良配。” 柳擎苍定定瞧着虞甜,她身形纤细羸弱,似乎一阵风就能摧折,然而雅致眉眼间却有一股坚韧,将她整个人的气质涤荡的明净清澈。 他忽地笑起来,神情看起来很是愉悦:“世间女子无数,像你这般有情有义的却屈指可数!我决定了,这门婚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第247章 虞甜:???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合着她说了那么多,反而让他更加坚定想法了? 她险些气的当场表演个原地去世。 “大当家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有夫君,并且深爱我夫君,绝不可能再嫁!”虞甜微仰着头,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 柳擎苍扯了扯唇:“这个简单,我去将你那夫君抓来杀了,你就没夫君了。” 虞甜一脸窒息:“……” 你胆儿挺肥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虞甜过于震惊的神色让柳擎苍心生愉悦,连凶神恶煞的脸看起来都没那么凶了:“我意已决,你回去安心待嫁吧,若是敢逃,我就杀了你儿子和妹妹。” 虞甜咬了咬唇:“大当家,你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小娘子,你怕是忘了,我是匪,你和一个水匪讲道理?” 柳擎苍嗤笑一声,虞甜无言以对。 虞甜一脸失魂落魄地被押了回来,可能是知道了什么,那两个押送她的大汉倒是客气了些。 “我们二当家才貌双全,那可是寨子里的小娘子排着队都想嫁!”这一副你捡了大便宜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虞甜嘴角抽了抽,她要是正经人家的小娘子,好端端的被掳来嫁给土匪头子,怕是早就寻根绳子吊死了事! 抿了抿唇,虞甜扭头问二人:“我妹妹和儿子呢?我要去看看他们。” 那两个大汉嗤笑一声:“想的倒挺美,真把寨子当你家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还敢提条件?” 虞甜微微一笑:“我这人呢,一向心思敏感脆弱,受不得吓,万一我回去想不开自戕,那便从你们二人中挑一个,嫁给你们那个二当家吧。” 两个大汉脸色一绿:“……” 虞甜最终还是成功见到了阿满和傅明礼。 门被打开,大汉一脸不情愿:“时间有限,有话快说!” 虞甜进了屋子,阿满和傅明礼同时扑过来: “姐姐!” “娘亲!” 虞甜迅速上下打量着二人:“你们没事吧?” “你呢?”两人担忧地望向她。 虞甜摇头,压低了声音:“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那个大当家也不知道是发什么疯,想让我嫁给他弟弟,也就是二当家,看样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傅明礼难以置信瞪大眼:“什么?” 阿满一脸惊讶:“不是大当家么?” 傅明礼咬了咬牙,蠢蠢欲动:“我去宰了他!” 什么狗屁大当家二当家,也敢肖想他娘亲? “不急。”虞甜眼神无奈将他按住,“如今我们处于弱势,适当示弱有利于自己的处境,其他的慢慢图谋。” 只要对方没打算对他们动手,这就已经足够。 傅明礼唇线紧抿,仰着头幽怨地看她:“娘亲,你真要嫁给那个什么二当家?” 虞甜一哽,揪了一把他的脸:“想什么呢?自然是假的,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傅明礼这才放下心来,虽说他父皇不会讨女子欢心,看起来总是凶巴巴的,缺点一堆,可到底是他的父皇。 他还不想换爹呢。 外面传来不耐的催促:“怎么还没好?差不多行了啊!” 虞甜不得不加快语速:“我会想办法摸清这寨子里的地形,你们两个要想办法打消他们的戒心。” 两人郑重点头。 第215章 嚣张跋扈 次日一早,虞甜听到外面传来几道人声,她下了床,走到门口侧耳倾听。 一道嚣张的女声率先响起—— “那女人就在里面?把门给我打开!” “楚楚小姐,大当家没有命令,我们不敢贸然……” “少废话,我让你把门打开!” 虞甜赶紧后退两步,门被撞开,一个身穿杏衣的少女满脸娇纵闯进来,手里执着一条鞭子,看上去气势汹汹。 她看到虞甜的时候愣了愣,转而眼里划过一抹妒火,咬了咬牙:“你就是那个要嫁给吟霜哥哥的女人?” 吟霜哥哥?谁? 虞甜思忖片刻恍然,八成是那个二当家,面前的少女……是对方的追求者? 不过瞬息她便理清了关系,随即感觉到荒谬。 又不是她想嫁给那个二当家,这少女不找罪魁祸首大当家算账反而来找她,有毛病吧? 不待虞甜开口,白楚楚冷笑一声,语气十足的轻蔑不屑:“一个嫁过人带着拖油瓶的弃妇,也好意思腆着脸嫁给吟霜哥哥,简直是不知羞耻!” 这虞甜可就不高兴了。 她面容微冷,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嗓音清脆悦耳:“这位姑娘,麻烦你搞清楚,我是被你们掳到这里来的,你以为我想嫁给那个什么二当家?” 白楚楚面色一恼,眼神夹杂着不敢置信:“吟霜哥哥那么好,你竟然不想嫁给他?” 虞甜:“……” 妈的,这里的人果然都有毛病吧! 她缓过深吸一口气,挤出一抹笑来:“你要是想嫁你自个儿嫁去,真当人人都稀罕呢?我夫君乃人中龙凤,俊美无俦,又有才情,谁稀罕嫁你那个吟霜哥哥?” 她放着皇后不当,跑来嫁给土匪头子? “住嘴!”白楚楚容不得别人诋毁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眼里烧着怒火,“你这女人,简直不知死活!吟霜哥哥愿意娶你,那是你的荣幸!” 第248章 她说着,猛地抽动手里的鞭子,朝虞甜挥来。 门外的人大惊失色:“楚楚小姐!” 虞甜眼神一冷,本欲给这个嚣张跋扈的小丫头一点教训,可她眼角余光瞥见有人朝着这边来,当即改了主意,脚尖调转方向,身子一歪跌倒在地,看上去就像是被白楚楚给抽倒的。 鬓边一缕碎发垂落在脸颊旁,虞甜半歪在地上,模样狼狈,又显楚楚可怜。 白楚楚瞪大了眼,咬牙冷笑:“你这女人,装什么装!” 她都没碰到她呢! 她扬起鞭子正欲再抽,一道男声截了过来:“楚楚,住手!” 鞭子被一只手生生拦住,停滞在半空中,白楚楚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去,对上柳吟霜微沉的眼,有些心虚。 “吟霜哥哥?” 柳吟霜向来和煦的脸上掠过一抹阴翳,眉头微拧,把鞭子从她手里抽走:“楚楚,你这是做什么?” 白楚楚顿时委屈的不行,气呼呼地道:“大当家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想把这女人嫁给吟霜哥哥,她一个嫁过人的女子,还带着个拖油瓶,如何配得上你?” 柳吟霜觑了眼地上的虞甜,她正好抬起头,露出一张皎白如玉的脸,盈盈如秋水似的眸,一瞬间,这昏暗的屋子都被衬得亮堂了几分。 他眸色微动,别过头看向白楚楚,从容的语调带着一丝威慑:“所以你就来逞凶伤人?” 白楚楚梗了梗脖子,满脸不服:“我还没打着她!” “胡闹!”柳吟霜语气一沉,不容置疑,“回去。” “凭什么?”白楚楚委屈极了,泪花缀在眼眶里,“吟霜哥哥,你竟为了一个外人凶我?” “楚楚。”柳吟霜语气重了几分,白楚楚恶狠狠瞪了眼虞甜,恨的跺了跺脚,转身跑了。 柳吟霜拧眉盯着她离开的背影,再扭头时面色恢复了温和,他朝虞甜递出一只手。 虞甜顿了顿,并没有搭上去,而是自己站了起来。 柳吟霜倒也不介意,微微低头语气歉疚:“这位姑娘,楚楚被人纵坏了性子,行事乖张,我替她向你致歉。” 虞甜也不动声色打量着他,本来以为土匪都是一个德行,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没想要这寨子里倒是有个另类。 柳吟霜相貌斯文儒雅,说话不紧不慢,行事张弛有度,不像个土匪,倒像个读书人。 真是稀奇,一片淤泥地里竟然还能开出一朵小白花。 虞甜眼睫微垂,抿紧了唇摇头:“无碍。” 她说着无碍,语气却能听出几分怨怼,袖中的手无意识搅紧,一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模样。 柳吟霜目光微顿,微微笑起来:“听说姑娘是盛京人士,不知如何称呼?” 纤长的眼睫下,虞甜眸光微动,小声地道:“我姓洛。” 柳吟霜从善如流:“原来是洛姑娘。”他话音顿了顿,长眉一拧,“洛姑娘,成亲一事是我兄长自作主张,我并无此意,将洛姑娘牵连进来实属无奈,不过洛姑娘放心,我定会如实禀明兄长,劝他改变主意。” 虞甜眼神微讶,原来柳吟霜不愿意吗?那岂不是大当家剃头挑子一头热? 如果柳吟霜自己也不愿意,这事倒是没那么棘手了。 虞甜犹豫片刻点点头,敛衽一礼:“多谢二当家。” 柳吟霜苦笑一声:“此事本就因我而起,谈不上谢。” 虞甜见他似乎还挺好说话,不由得寸进尺,眼里带着一丝恳求:“二当家,可否帮忙求大当家,把我儿子妹妹接来一处?” “兄长脾气固执。”他眉眼间掠过迟疑,微微颔首:“我勉力一试。” 虞甜感激一笑:“多谢二当家。” 柳吟霜离开前交代守门的人不可怠慢虞甜,虞甜望着那人身影远去,眉眼若有所思。 柳吟霜来到一处竹林,负手而立。 有风掠动,一人跪在他面前。 柳吟霜温和的眉眼慢慢被阴郁所笼罩:“去查查,盛京姓洛的人家。” “是!” 竹声涛涛,柳吟霜在原地站了片刻,朝某个方向望了一眼,眸中涌动着隐晦难明,很快被狂热所取代。 快成了。 第216章 失踪案 河里漂浮着一道黑影,两个影卫将其打捞起来,游京上前仔细察看一番,沉着脸道:“陛下,这已经是我们捞起来的第二具尸体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皇后娘娘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季明轩埋头一脸嫌弃地观察着尸体,那尸体已然被水泡的发胀,形状十分难以入目,他翻了翻,在尸体后颈发现一根银针,季明轩隔着一张手帕取下那枚银针,没忍住赞了句:“扎针的人手法很是精准。” 傅凛知打量那银针片刻,嗓音淡淡:“尸体上并无明显伤痕,证明他们没有起正面冲突。前方是何地界?” 游京如实道:“是云京。” 云京繁华,虽不比盛京,却也是个人口大省,盛产丝织品,也是南来北往的重要交通枢纽。 傅凛知敛了敛眉:“无论是继续南下,还是通往别的地界,他们都势必会经过云京。” 游京若有所思,眼睛突然一亮:“如果皇后娘娘他们来到这儿,定会留下痕迹!属下稍后就派人去查!” 船靠了岸,傅凛知和季明轩在城外一家茶棚歇息,游京则去城门处打听,没一会儿他便苦着一张脸无功而返。 第249章 “陛下,属下问了那守城的人,并没有打听到皇后娘娘他们的下落。” 入城需要路引,虞甜他们的路引定然是伪造的,游京按着他们几人的面貌特征描述了一番,甚至连伪装面貌和性别的情况都考虑过了,但傅明礼的年纪摆在那里,无论如何也做不了假。 然而那守城的侍卫愣说没有见过这么一行人。 季明轩忍不住疑惑道:“莫非我们的猜测错了,表嫂他们其实没有进城?” 傅凛知脸上情绪莫测:“其他几个门也查过了?” 游京张了张嘴:“还未。” 傅凛知眉头微皱,冷声道:“去查。” “是!” 傅凛知长睫覆下,遮掩住眼底涌动的暗流,如果他们没有进城,会去哪儿? 季明轩见状劝道:“表哥莫急,至少咱们的方向是对的,只是不知道这其中出了什么变故。不过表嫂聪慧,阿昭那孩子也一向机警,定不会有事的。” 傅凛知眼微抬觑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压低的交谈声: “听说了吗,又有人失踪了!这都这个月第几起了?” “啊,又有人失踪了?” “可不是吗!就是山上打柴的那个张樵夫,出去一趟迟迟未见归家,家里人报了官,官府找不到人,还不是只能搪塞了事?” “啧啧啧,这叫什么事啊!你说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咋就能凭空消失,连个尸体都找不见呢?要我说,莫不是被山上的豺狼虎豹给吃了?” “呿!就算是被野兽吃了,总也能留下点痕迹吧?该不会是冲撞了哪路鬼神?” “哎哟哟,可别说了!大白天怪渗人的……” 两人的交谈引得傅凛知和季明轩面面相觑。 季明轩眼珠转了转,小心翼翼凑近傅凛知:“表哥,你说,表嫂他们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 傅凛知眼神沉沉,半晌后出声:“等游京回来再下定论。” —— “姑娘,大当家交代,你可以出去了。” 门被打开,虞甜迎着光亮,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她踏出了门,晨光披洒在身上,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光影里,脸颊上浅浅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姑娘。” 虞甜闻声望去,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小丫头朝她腼腆笑道:“奴婢芍药,从今日起负责照顾姑娘起居。” 虞甜微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照顾是假,监视恐怕才是真。 也难怪,大当家虽然肯放她出来,却未必对她真的放心。 想清楚个中缘由,虞甜面上不显,笑盈盈点点头。 芍药愣了一下,面颊微微红了:“姑娘可要洗漱沐浴?” 虞甜闻言毫不犹豫点头,自从被抓来就一直关在屋子里,她都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 虞甜洗完澡,换了身衣裳,这衣裳不似她之前穿的绫罗绸缎,质地略粗糙,款式风格也是虞甜未见过的,更像是寨子里的妇女穿的那种衣裳。 不过她人长得好,哪怕是披件麻袋在身上也好看。 芍药替她梳了个辫子,见状微微失神:“奴婢从未见过姑娘这么好看的人,跟天上的神仙似的。” 虞甜忍不住弯唇,从镜子里看她:“你见过天上的神仙?” 芍药窘迫的脸都红了,实在是纯情简单的很,心思都写在脸上。 虞甜眼微眨,不着痕迹地试探:“芍药,你是出生在寨子里吗?” 芍药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垂眸避开她的视线:“不,不是。” 不是寨子里的人,那就和她一样,也是被掳来的? 虞甜心头敞亮,没有再追问,转移了话题:“你知道我妹妹和儿子关在哪儿吗?”她眉尖轻蹙,添了几分忧愁,“我有点担心他们。” 芍药眼里忍不住露出同情之色,想来也是对虞甜的来历有所耳闻,她宽慰道:“姑娘放心,姑娘的家人被大当家妥当安置着,不会有事的。” 虞甜轻轻哦了一声,又问:“大当家是个怎样的人?” 芍药眼里闪过一抹畏惧:“大当家说一不二,寨子里的人都很敬他,不过他看起来太凶了,大家还是更喜欢二当家。” 意识到失言,芍药懊恼地咬了咬唇,无论虞甜问什么也不肯开口了。 虞甜只能遗憾作罢,这丫头虽然单纯,可警惕心还是有的。 她仰头问:“我可以出去转转吗?” 芍药没有拒绝,陪着她一起出门。 虞甜趁机摸清黑水寨的地形。 黑水寨临山而建,山势险要,易守难攻,存在了有数十年,期间官府也不是没派过人来剿匪,但无疑都以失败告终。 这群人狡猾的很,每次官府派人来都能提前闻到风声似的,让人无功而返。 加上他们抢劫大多是在水上,那片区域隶属两州之间,大家互相推诿。 久而久之,只要不太过分,官府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历来官匪勾结的事并不少见,虞甜合理怀疑云京的官府是收了好处。 第217章 你配吗 周围不断有目光掠过来,透着浓浓的打量意味,虞甜微一抿唇,神色自若回以一笑。 树下,有织鞋的妇女聚在一起小声道:“她就是大当家要说给二当家的媳妇儿?” 第250章 “可不是吗?”有人小声地咕哝,“长得可真俊呐,比镇上官老爷的夫人还俊!” 也有人不忿地道:“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听说还嫁过人,有一个娃,也不知道大当家咋想的!” “哎哟,那姑娘瞧着年轻得很,我看她那娃五六岁的模样,肯定不是她亲生的!只要能生养,管她嫁没嫁过人?” 不断的絮语声飘过来,虞甜神色未变,芍药反倒听的很不是味。 这位夫人气质容貌不俗,肯定不是出身寻常人家,本来有大好的日子,却偏偏被绑来嫁给土匪,虽说二当家与一般的土匪不同,可到底还是匪,正经人家的姑娘谁愿意嫁? 命运弄人也就算了,还要被一群村妇评头论足,那也太惨了。 她小心翼翼觑着虞甜的神色,却见她面带笑意,好似全然没听见那些议论的模样,不由心生佩服。 “站住!” 虞甜正暗暗观察着值岗的人,一道熟悉的女声霸道地响起,她眉心跳了跳,抬眸看去。 果不其然,正是那位刁难过她的白楚楚。 “姑娘小心,这是五当家的女儿,白楚楚,向来爱慕二当家,很是难缠。”芍药一脸紧张地在她耳边提醒。 虞甜心下豁然开朗,原来是个有背景的,难怪那么嚣张。 虞甜瞧着向她走来的人,扯了扯唇:“楚楚姑娘,有何贵干?” 白楚楚柳眉倒竖,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少装模作样!你上次故意算计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虞甜眸光微冷,面上笑意不减:“算计?楚楚姑娘这话是从何说起?如果你说的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想用鞭子抽我,而我躲开了的话,那我的确是算计了你。”她面容淡下去,眼神古井无波,“可都是娘生父母养,有谁规定你打我,我不可以躲了?” 这赤裸裸的嘲讽气的白楚楚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咬牙冷笑:“抽你怎么了?就凭你也想嫁给二当家,也不照照镜子,你也配?” “她不配,你配吗?”虞甜身后传来柳擎苍冷冷的声音,她有些诧异地回头望去,一群汉子朝着这边走来。 白楚楚面色一白,嘴唇蠕动:“大当家。” 其中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恨铁不成钢瞪了眼白楚楚:“楚楚,谁准许你这么跟洛姑娘说话的?我当真是把你给惯坏了,还不赶快跟洛姑娘道歉?” 白楚楚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看了眼虞甜,失声道:“爹,你让我跟她道歉?!” 她自幼被娇惯着,在这黑水寨里,谁都要给她几分面子,虽是土匪的女儿,可行事派头,连富贵人家的小姐也比得上了,还从未被他爹这样下过脸! 五当家在心里暗骂自己女儿看不清形势,下意识看了眼柳擎苍高深莫测的神情,又转头笑眯眯看着虞甜:“这位洛姑娘,小女被我给惯坏了,行事无状,还望洛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计较才是。” 五当家表面和和气气,心里却并不把虞甜当回事,不过是个俘虏罢了,若不是无意间入了大当家的眼,这会儿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待遇。 他都主动放低身段了,对方若是再揪着不放,那就是不识好歹! 虞甜神色平静,语气温温柔柔:“岂敢,我人在屋檐下,身家性命都保不住了,哪里敢和楚楚姑娘计较。不过是挨一两鞭子罢了,便是不小心丢了命,那也只能怪我自己运气不好。” 五当家一噎,脸色当即有点不好看。 柳擎苍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虞甜,这女子除了初次相见刻意伪装出来的害怕,其余时候的表现都远远超出这个年纪女子该有的镇定。 由此可见,她的出身定不一般。 要是寻常贵女落入土匪窝,怕是早就吓破了胆。 柳擎苍心想,他可能捡回来了一个麻烦。 不过他心里很是欣赏虞甜的胆识,最是厌烦那种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女子,虞甜的性子倒是恰好对了他的胃口,阿弟若是娶了这样的人,他就可以放心了。 柳擎苍目光凉凉看向白楚楚:“她是我为吟霜寻的妻,楚楚,你对她不满,可是对我有意见?” 白楚楚吓得缩了缩肩膀,后退一步:“不,大当家,我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就不要让我看到你再为难她。”柳擎苍冷着脸呵斥一句,瞧了瞧虞甜淡定的模样,眉头微皱,“你跟我来。” 虞甜并未多言,默默跟了上去。 五当家看着面色惨白的自家女儿,神色阴晴不定。 柳擎苍这小儿,为了一个外人竟如此不给他面子,分明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想当初他能坐稳大当家这个位置,还不是靠着他们这些老人,如今倒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了,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五当家看了眼自家不争气的女儿,沉着一张脸:“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 白楚楚跺了跺脚:“爹!” …… “不知大当家什么时候可以把我儿子和妹妹放出来?”虞甜并没有被冷着脸的柳擎苍给吓到,见他不说话,主动开口打破气氛的沉寂。 柳擎苍扭过头来看她,他面无表情的时候眉眼很是锋利,有一股天生凶相,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土匪。” 虞甜眨了眨眼:“土匪就可以不讲道理吗?” 第251章 柳擎苍嗤笑一声:“道理?拳头就是道理。” 虞甜点点头:“所以大当家什么时候放了他们?” 柳擎苍:“……” “我们三个,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个小孩儿,大当家难道还担心我们对寨子有什么威胁不成?”虞甜神情坦荡,没有一丝心虚。 柳擎苍停下脚步看她,宛如鹰隼:“弱女子?弱女子会随身藏着匕首等利器?” 第218章 篝火晚会 虞甜神色平静迎着他的目光,眉梢轻挑:“你让人搜了我的身?” 柳擎苍脸上没有丝毫心虚:“我身为寨子里的大当家,自然要负责寨中人的安全。” 虞甜轻轻勾唇:“那我一个弱女子,出门在外,带点武器防身也是很正常的吧?” 他漆黑深沉的眸定定瞧了她片刻,语气莫名:“你胆子是真的很大。” “大当家说笑了。”虞甜微垂眼睫,语气里含了几分自嘲,“胆子再大的人也怕死。” 柳擎苍闻言眼里闪过若有所思,侧过头淡淡道:“若你表现的好,我就放了你妹妹和儿子。” 虞甜微愣一下,好奇地仰头:“什么算表现好?” 柳擎苍只不冷不淡看了她一眼,大步朝前走去。 虞甜站在原地,眼里划过一抹深思。 这个大当家,还真不好唬弄。 不过,对方怎么就看上她了呢? 虽说土匪难娶亲,可对他们来说,想娶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子,应该有的是手段吧? 她到底嫁过人,柳擎苍究竟看上了她哪里? 虞甜慢慢往回走,脑子里整理着这个黑水寨的地形,她仰头望着绵延起伏的青山,山势奇险,不熟悉的人想要摸上来的确不是易事。 虞甜正想的入神,身后有人叫住她:“洛姑娘。” 她脚步微顿,转过身,看到柳吟霜含笑望着她:“原来你在这里。” 虞甜报以一笑,眼底有些疑惑:“二当家找我有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柳吟霜神色温和上前几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洛姑娘方才在看什么?” 虞甜视线掠过起伏的山峦,顿了一下,神色自如地笑了笑:“就是觉得,这里的景色还不错,山清水秀的,很是宜人。”她笑容有些落寞,“二当家也知道,这两天我一直被关着,极少有机会出来透透气。” 闻言,柳吟霜眉眼掠过歉疚之色:“是在下招待不周。不过我已与兄长说过,洛姑娘如今可以在寨子里自由活动,只是,这出寨的事……” 他语气迟疑,眼里愧疚愈发浓重。 虞甜忙笑道:“多谢二当家费心,如此便已经很好了。” “未能劝说兄长改变主意,是我对不住洛姑娘,不过我会继续努力的。” 柳吟霜摇头,沉吟片刻,他道:“洛姑娘若是有什么缺的物什,都可以和芍药说,让她转告于我便是。” 虞甜点点头,眼里满是感激:“二当家真是个好人。” “……”柳吟霜觉得这话怪怪的,微笑着没有搭腔,客气地道,“我还有些事,就不打扰洛姑娘了。” 虞甜目送他离开,心中感慨不已。 一个土匪窝里还真能长出这样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她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虞甜扭头看了眼高高的山峰,山色苍茫,层峦叠嶂,淡淡云雾缭绕于山间。 她微眯了眯眼,回想柳吟霜当时的神情,他刚刚似乎在警惕什么? 怕她逃出去? 不可能。 柳吟霜应当不会把她一个弱女子放在眼里才是。 脑海里蓦然划过一个猜测。 虞甜神色耐人寻味起来。 莫非……这山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联想到系统所说的探查黑水寨的秘密,虞甜眼眸微闪,觉得自己似乎隐隐摸到了什么。 她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以免引起别人警觉,而是直接回了屋子。 芍药有些疑惑:“姑娘不再逛逛?” 虞甜摇摇头进了屋:“有些累了。” 芍药望着她的背影,以为是刚才白楚楚的出现坏了她的兴致,轻轻叹了口气。 —— “陛下,各个城门都排查过了,官府也派人去问了,没有娘娘和殿下的消息。”游京抹了把额角热出来的汗,行色匆匆回来,他说话间,神色添了几分迟疑,“会不会是他们根本没进城?” 傅凛知眸光幽暗:“你去打听的过程中,可有听闻附近有人失踪的消息?” “失踪?”游京仔细回忆了一番,眼里闪过一抹恍然,“之前去衙门的时候,属下的确好像听到有人击鼓鸣冤,是个妇人,说自己的丈夫上山砍柴两天未归,不过属下当时急着寻娘娘,就没多留意……”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很快反应过来了,眼睛微微睁大,“陛下是怀疑,娘娘的失踪和这件事有关?” 傅凛知眼微沉,薄唇抿出锋利弧度:“去查,相关的失踪案也一并查清。” “是!”游京挺直了腰杆,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没有多耽误便转身走了,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季明轩眼露同情,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表嫂,她失踪的这段时日,表哥这脸色就没好看过。 * “等等,为什么要给我梳妆打扮?”虞甜被芍药按着坐下,脸上有些茫然。 第252章 芍药抿着唇:“今晚寨子里有篝火晚会,大当家让您也参加。” “你们寨子里的活动,我参加做什么……”虞甜说到一半,话音一顿。 芍药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当家,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吧。” 她提前打了预防针,虞甜也不至于临到头接受无能。 虞甜看了她一眼:“梳吧。” 傍晚时分,夜色笼罩整个寨子,只有篝火燃烧着,远远望去,像一盏盏灯缀在黑色幕布里。 虞甜一路走来,看到不少人热热闹闹结伴同行,朝着一处台子走去。 她抿了抿唇,紧跟在队伍后面,混进了人群里,没过多久,虞甜在人群里看见了阿满和傅明礼,她眼里闪过一阵惊喜,快步穿过人群上前和两人汇合。 “你们怎么也来了?” 阿满如实道:“守在门口的人突然说我们可以出去了。” 傅明礼则握着虞甜的手,一脸关切地上下打量她:“娘亲,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虞甜摇摇头,摸了摸傅明礼的头:“放心吧,他们对我还算可以。”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朝身后的芍药递了一眼,聪慧如二人,顿时明白了什么,将满腹话都咽了回去。 “咱们也过去看看吧。” 第219章 三日后成亲 三人一起朝看台的方向靠近,挑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虞甜突然扭头朝着芍药道:“我有些冷,你去帮我拿件衣裳吧?” 芍药微愣,神色有些迟疑。 虞甜搓了搓肩膀,朝她眨眼睛:“好芍药,求求你了。”她看了眼周围,微微咬唇,“这么多人在这儿,你还担心我跑了不成?” 芍药收敛了犹豫的神情,屈膝行了礼:“那姑娘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她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虞甜的视野里,阿满凑过来小声地问:“这丫头是被派来监视你的?” 虞甜点点头,看她一眼:“保险起见,不该说的别在她面前说。” 傅明礼警惕地望着四周:“娘亲,你有初步计划了吗?” 虞甜眉尖微蹙:“暂时还没,那个大当家估计还没对我放下警惕,不过我对寨子里的地形有了大概了解。” “那个二当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傅明礼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引得虞甜神色微讶地望向他:“为何?” 傅明礼抬起头来和她对视,小脸微沉:“他昨日还看过我们,虽然打着关心的名号,言语间却对我诸多试探。” 在外人眼里,傅明礼不过是个小孩儿,他的嘴肯定更容易撬开。 虞甜眉头微蹙:“他怎么试探的你?” “就问了些问题,无非是想打听我们的来历,我照着娘亲那套说辞,没让他看出什么异样。” 傅明礼神情镇定,虞甜并无怀疑他的能力,只是心底对柳吟霜更加警惕。 这人在她面前装的温和无害,到底还是起了疑心,竟想到从阿昭那里下手。 想来也不意外,她编的那套说辞漏洞百出,若是有心,发现不对也是迟早的事。 虞甜沉着声开口:“先不要轻举妄动。” …… “兄弟们,此次出门,咱们收获颇丰,带回来的东西足够大家吃喝好几年,为此我决定,特意举报篝火晚会庆祝一番!”柳擎苍手里拿着一只牛角做的酒杯,站在高台上发表演讲。 下面欢呼声一片,众人兴奋的脸都红了,一派热闹中,虞甜几人显得格格不入。 “抢来的东西霸占的如此理直气壮,不愧是土匪。”阿满撅了撅嘴,小声地道。 傅明礼小脸微沉,攥紧了拳头:“那十万两修缮银,是百姓救命的钱。” 虞甜捏了捏他的手:“放心吧,你父皇肯定能找到这儿来,让他们吃了的都吐出来。” 傅明礼听闻这话,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点了点头。 阿满撇了撇嘴:“姐姐怎么这么相信那狗皇帝?他能不能找到这来还不一定呢。” 话音刚落,傅明礼阴恻恻的视线看了过来:“你闭嘴!” 阿满:“你!” “行了,你们两个,一人少说一句。”虞甜扶着额充当和事佬。 两人对视,纷纷冷哼一声扭过头。 “与此同时,我还有一个重大喜讯要宣布!”柳擎苍的一句话让整个寨子都安静了下来,虞甜心里划过不好的预感,抬头望过去。 有好事者伸长了脖子:“大当家,什么喜事儿?您倒是快说呀,就别卖关子了!” “是呀大当家,说出来让大家伙儿也高兴高兴!” “就是就是……” 看着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柳擎苍脸上笑容逐渐加大,他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一圈,然后定在虞甜身上: “我要宣布的是,就是这位洛姑娘,将于三日后,和二当家完婚!” 如同一滴水落入油锅,炸起一片沸腾。 “什么?完婚?三日后?” “和二当家……大当家来真的?” “会不会太仓促了点儿大当家?” 各色各样的目光落在虞甜身上,她表面瞧上去还算镇定,其实内心一片翻江倒海。 三日后? 柳擎苍真是可以啊,不声不响搞这么大,他急着投胎吗? 第253章 听到众人的疑问,柳擎苍神色自若,抬起一只手,众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我意已决,大家不用再劝。” 他话音一顿,眼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至于为什么选在三日后,那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加上吟霜年纪不小,早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此事还是越早定下来越好。” 底下许久没有动静,大家都知道他说一不二的性子,也没人有什么异议。 有识趣的人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那感情好啊,寨子里也许久没有喝过喜酒了吧?大当家,这么大的喜事,酒肉肯定管饱吧?” “那肯定!说起来二当家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一转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 人群里,白楚楚险些气的把手帕给揪烂。 大当家居然真的下定决心让二当家娶那个女人? 还定在三日后? 她等了那么多年,竟然输给了一个嫁过人的女人! 这让她怎么甘心…… 眼里划过浓重的恨意,白楚楚咬紧了唇,看向虞甜的视线恨不得将她戳两个洞。 这会儿看虞甜的人多了,她倒也没在意,她正忙着安抚暴躁的傅明礼,这小孩儿阴沉着脸一副恨不得暴起砍人的架势,倒是颇有几分他亲爹的模样。 虞甜苦口婆心道:“假的,假的。我肯定不会真和他成亲,你也不会有后爹!” 傅明礼咬紧牙关:“假的也不行!” “好好好,都听你的!”先把人稳住了要紧。 发生了这样的事,接下来的篝火晚会虞甜几人也没心情参加了。 虞甜再三叮嘱阿满好生看着傅明礼,别让他冲动之下做什么傻事,芍药已经回来,他们也不好再商议什么。 —— 这头,晚会一结束,柳吟霜就去了柳擎苍的屋子。 他微皱着眉,语气不太好:“大哥,我不是说过了,我不想成亲,你怎么……” “我也说过了,此事由不得你!”柳擎苍转过身来冷眼看他,“为了你的婚事,我操了多少心?四当家五当家虎视眈眈,我这个大当家的位置不知道还能坐多久,你年纪也不小了,就不知道为我考虑考虑?” 兄弟俩对峙一会儿,柳吟霜率先败下阵来,抿紧了唇:“为什么是她?你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屋外的白楚楚敛声屏气,小心翼翼蹲下身子。 第220章 竹林 柳擎苍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半晌后叹了口气,两人坐下,他接过柳吟霜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一张脸布满深沉之色:“你可还记得,你三岁时生了场大病,险些没挺过来?” 柳吟霜皱了皱眉,迟疑片刻:“好像有点印象。” 柳擎苍将茶杯放在桌上,徐徐道来:“当时家里实在是没办法了,正好路过一个道长,他救了你一命,不过也预言,你二十三岁时,有一场死劫,除非遇到那个命定之人方能化解。” 柳吟霜眼里掠过一抹诧异:“荒谬!这种鬼话你们也信?那道长说不定就是个骗子!” “可他治好了你,并未收取半文。”柳擎苍拧着眉,脸色沉沉,“此事事关重大,爹娘临终前握着我的手交代我定要护好你,你觉得我能坐视不理?” 柳吟霜沉默了好一会儿:“你觉得那个命定之人,就是她?” 柳擎苍沉吟片刻:“如今看来,是这样没错,那道长也没有说的太详细。” 柳吟霜心里是不信的,他的命只能握在他自己手里,把希望寄托在外人身上,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况且他打心眼里觉得那所谓的道长就是个骗子。 他瞧着柳擎苍鬓角的一根白发,并未多言,只低头道:“我知道了。” 柳擎苍见他反抗没那么厉害,神色带了几分欣慰,在他肩上拍了拍:“总之,兄长都是为了你好。” 柳吟霜眉眼温顺,扯了扯唇:“我知道,多谢兄长。” 门外,白楚楚咬了咬唇,脸色变化莫测,她捏紧了拳头,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三日的时间实在紧张,次日虞甜出门,发现寨子里已经换好了成亲用的红绸,还挂了好多红灯笼。 来往的人无不喜气洋洋,手忙脚乱张罗着这桩婚事。 虞甜瞧着这一幕,扶着门的手微微握紧。 不行,时间不多了,傅凛知还没找到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巫隐给拖住了,她必须想办法尽快搞清楚黑水寨的秘密。 芍药应该是出去为她张罗吃食,正是个好机会。 虞甜下了台阶,望了眼四周,朝竹林的方向走去。 路上遇到了很多人,都打趣地叫她“二当家夫人”,虞甜嘴角抽了抽,含糊地应付过去,众人当她脸皮薄,也没在意。 正因为大家都在忙着准备婚事,对她的看管也没那么严厉,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们觉得她很快就要成为寨子里的“一份子”,对她放松了警惕。 虞甜一边装作漫无目的地走,一边抬手摘下一只耳环藏在衣袖里。 她避开耳目,来到竹林的边缘,望着竹林深处,虞甜目光微沉,眼里若有所思。 之前她装作不经意跟芍药打听过,对方透露,二当家每日都会前往竹林待上两个时辰,说是练武。 虞甜觉得有些奇怪,放着那么大的练武场不去,为什么偏要在竹林里? 第254章 她攥紧了手指,正欲抬步,身后蓦地响起熟悉的声音: “洛姑娘?” 虞甜身子一僵,扭头望去。 柳吟霜正站在她身后,眉眼斯文而客气,有些疑惑地望着她:“我寻了好久,没想到洛姑娘竟在这里,洛姑娘这是?” 虞甜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一弧冷光,她心下微紧,这竹林果然有问题! 她神色从容地笑了笑:“是这样的,我丢了一只耳环,想来应该是昨夜不小心落在附近,便想着来找找,看能不能寻见。” 柳吟霜的视线掠过她空荡荡的左耳,虞甜暗自庆幸,好在她性子谨慎,提前将耳环取了下来怕的就是有人问起,也能找个借口。 他的目光微缓,点点头:“既是如此,那在下便帮洛姑娘一起找吧?” 虞甜感激地点头:“那便谢过二当家了。” “不碍事。”柳吟霜偏头问,“洛姑娘的耳环是什么样的?” 虞甜摸了摸右耳,偏头让他看:“银色的,月牙形状,中间嵌了颗珠子。” 柳吟霜目光在她耳朵上定了定,点点头。 两人低头寻找着,虞甜眼角余光瞥了眼柳吟霜的方向,路过一片草丛的时候,衣袖微动。 她状若不经意问:“刚刚听到二当家说在找我,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柳吟霜闻言站直了身子,神色透着愧疚:“成亲一事,我没能阻拦大哥,辜负了洛姑娘所托,是我抱歉。” 虞甜也直起身子,神色有些失落:“没关系,这也不怪二当家,毕竟你也尽力了……” 柳吟霜注视着她,语调沉了沉:“不过洛姑娘放心,成亲只是个仪式,为了让我大哥安心。待成亲之后,我会想办法送洛姑娘和你的亲人离开这里。” 虞甜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神色隐有几分欢喜和激动,她张了张嘴:“二当家……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柳吟霜温和地笑了笑,神情黯淡下来,“说起来,洛姑娘也是被我给连累了。” 虞甜唇瓣微抿,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二当家。” 柳吟霜唇微弯:“先找耳环吧。” 两人又翻找一番,柳吟霜在草丛里发现了一抹亮光,将其拾了起来:“这是不是洛姑娘的耳环?” 虞甜闻言扭头一看,面露喜色:“没错,就是我的!” 她双手捧着接了过来,眼睛亮亮的:“多谢二当家。” 柳吟霜眉眼舒展:“找到就好。不过……”他望了眼竹林,话音一顿,“这竹林通往后山,时常有猛兽出没,凶险难测,洛姑娘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还是不要靠近这里的好。” 虞甜微愣,呆呆地“噢”了一声:“好的,我知道了。多谢二当家提醒!” 柳吟霜神色无奈:“你已经给我说了很多声谢谢了。” 虞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回去吧。” 虞甜点头:“那就不打扰二当家了。”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柳吟霜脸上的温和笑意逐渐收敛。 他想起探子来报:“京中确实有姓洛的人家,是太仆寺卿之女,名叫洛烟,嫁给了吏部尚书的儿子。” “不日前,皇帝下旨贬了吏部尚书官职。” 第221章 迷烟 “经属下查探,青山县失踪事件共有十几起,失踪地点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都是失踪过后再也没见过人影,连片衣物都找不着。” 游京说到一半,声音略顿了顿,“之前属下去问那县令,他还百般敷衍说绝无此事,还是属下用了点手段才逼问出来。” 客栈的窗户前,傅凛知负手而立,望着底下来来往往的行人,漆黑的眸子里蛰伏着暗影。 季明轩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嘎嘣”地嚼着,一脸若有所思:“这也太邪乎了吧?无缘无故失踪了那么多人,更神奇的是连尸体都找不着?这县令的脑袋竟然还安生挂在脖子上?” 游京抱着剑思索半秒:“青山县算是云京比较偏远的县城,山高皇帝远,想管也管不了。他找不到人,就把责任推到妖魔鬼怪头上,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季明轩托着下巴看向傅凛知:“表哥,你相信这个说辞吗?听这个描述,好像除了鬼怪,确实没有别的解释了,不然怎么好端端的连尸体都见不着?” “荒谬!”傅凛知旋过身来,脸色冷漠:“你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读到狗肚子里了?这种唬弄人的鬼话你也信?” 季明轩肩膀一缩,摸了摸鼻子讪讪地嘀咕:“又不是我干的,你骂我干嘛?” 傅凛知眼里掠过一抹不耐,眉眼冷冽,语气笃定:“所有的巧合加在一起,只有可能是人为。此事定有蹊跷,查查看,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对象。” 游京闻言略一沉思,眼里闪过一抹光亮:“陛下这么一说,属下倒是想起路上无意听人提起,这附近似乎有个土匪寨,为非作歹多年,专门打劫水上过路的客船商船,不知道和此事有没有关联?” 傅凛知眼里闪过异样的光芒,神色一冷瞥向他:“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游京神色尴尬:“属下之前忙着打听娘娘的下落,一时没想起……” “行了,就从这个土匪寨查起。”傅凛知拍板定案。 第255章 —— 大婚头一晚。 虞甜借口心情忐忑,支开芍药,去和阿满傅明礼汇合。 “准备的怎么样了?” 确定四周无人,虞甜压低了声音询问。 阿满点点头,神色有几分迫切:“迷药我按照姐姐给的方子制成了,可惜剂量不多,不过下在井里迷晕他们一会儿应是够了。” 傅明礼抿着唇点点头:“我也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虞甜沉思一会儿,摇头:“明日行动最为稳妥,明日寨子里的人肯定会放松警惕,值守也会松懈几分,正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阿满和傅明礼点点头:“行。” 后者抿紧了唇,上前一步拽着虞甜的手:“娘亲,那你自己小心些。” 虞甜扬起嘴角:“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望了眼窗外的夜色,回过头来叮嘱二人:“行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你们自己谨慎些。” 虞甜趁着夜色回到自己的屋子,芍药见状起身相迎:“姑娘你回来了?” 虞甜瞧她脸色有些不自在,微微疑惑:“怎么,可是有什么事?” 芍药偏头看了眼桌上,咬了咬唇:“刚刚大当家派人送来了喜服,姑娘可要试试?” 她知道虞甜并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二当家,对这桩婚事虽没有表现出抵触,可也绝对算不上期待。 因此近几日说话做事格外小心,生怕惹了虞甜伤心。 听了这话,虞甜倒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而是痛快地点点头:“都拿来了,那就试试吧。” 大红色的喜服并不算华丽,款式也极尽简单,虞甜穿在身上时,芍药却忍不住看愣了。 她极衬红色,本就肌肤莹白如玉,鲜艳夺目的红色将她的气质完全衬托了出来,如同一团炽热明媚的火焰。 收腰的设计衬得她纤细腰身不盈一握,叠叠层层的裙摆微微晃动,好似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花。 虞甜舒展着手臂,许久没听见动静,侧着身子望过来,眉心微敛:“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妥?” 虞甜容貌盛极,芍药是知道的,可她平日里收敛的很好,说话也温和带笑,显得平易近人。 她蹙眉望过来的那一眼,威压十足,隐隐带着迫人的气势,芍药竟忍不住后退一步,仿佛这是什么了不得的贵人。 芍药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没见过什么世面,她心神恍惚地想:宫里的娘娘,恐怕也就这副模样了吧? “嗯?”虞甜见她一脸呆滞,语调微微上扬,透着疑惑。 芍药惊觉回神,连忙笑着夸赞:“并无不妥!姑娘这样很好看,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新嫁娘。” 虞甜听的失笑,说的好像她见过很多成亲的新娘一样,不过夸赞的话谁不爱听,她弯起唇角,笑盈盈道:“你以后成亲,也会和我一样好看。” 芍药羞赧地摸了摸头,神色有些落寞:“都是没影的事呢……” 虞甜知道她心中的顾虑,身处土匪窝,她这样的小姑娘,有没有未来都不一定。 她没有安慰,毕竟言语的力量有时候很苍白,虞甜微微抿起唇,转移话题:“喜服也试过了,换下来吧。” 芍药收敛心神,上前小心翼翼帮她换下喜服。 …… 夜里熄了灯,虞甜迟迟没有入睡,她盯着窗外洒进来的薄薄月光,有些走神。 傅凛知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她突然有点想他,可是又怕真的面对他,毕竟当年的事,说到底,是她对不起他。 虞甜想起傅凛知曾经问过自己的问题—— 她恨他么? 现在她也想知道,那他呢,在她死后的这些年里,他有恨过她吗? 应该是恨的吧。 不然也不会看到和她相似的脸时,第一反应是掐断她的脖子。 舌尖忽然有些苦涩,虞甜眼睫微微颤动,波光潋滟的眸笼着一层雾气。 突然,她神色一凛,坐起身来,覆着冷意的眸子看向窗外,微微眯起。 这味道……不对! 有迷烟! 第222章 偷梁换柱 明日就要成婚,这个时间点,谁会针对她? 换句话说,是谁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虞甜心里划过好几个猜测,迅速有了结论。 她当即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打算将计就计! …… 门口,白楚楚一脸紧张地四处观望,压低了声音催促着下人:“蠢货,到底好没好?待会儿换值的人就要来了!” “快了快了,小姐。”下人将竹管拿出来,侧耳听了听里头的动静,静悄悄的,下人比了个手势,“小姐,成了!” 白楚楚神色一喜,指使着一个人:“去,把人给我撬开!” 那人脸色有些犹豫:“小姐,这样真的好吗?要是让大当家发现了……” “你到底是谁的人?”白楚楚眉头一竖,咬紧了牙娇喝道,“快去!不然稍后我禀明父亲,有你好果子吃!” 那人顿时不敢再迟疑,趴在门边鼓捣了一会儿,“啪嗒”一声,门栓被挑开。 白楚楚推开门,让下人走在前面,路过睡在外间小榻上的芍药时,她抬腿踹了一下,芍药全无反应,俨然睡死了过去。 唇角翘起,白楚楚眼里闪过一丝满意,不再犹豫地朝里走去,虞甜睡在床上,毫无知觉。 第256章 她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抹嫉妒,恨恨开口:“去,把她扛起来。” 下人愁眉苦脸将虞甜扛在背上,跟随白楚楚出了门:“小姐,我们到底要把她带去哪儿?万一明早被人发现了……” “闭嘴!”白楚楚皱着眉不耐烦地呵斥一句,她仔细观察着四周,确认没有人后,朝身后招了招手,“跟我来。” 一行人趁着夜色偷偷摸摸进了竹林。 背上的虞甜睁开眼,打量着四周的景象,心里有了计较。 白楚楚把她带来竹林做什么? 她掐着时间,决定不再装睡,呻吟一声悠悠转醒:“这是哪儿?你们……你们是谁?” 那下人吓了一跳,下意识把虞甜扔在地上,惊吓地后退好几步:“小姐,她她她醒了!” “……” 嘶! 虞甜捂着摔疼的手臂,暗暗在心里将那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白楚楚也吓了一跳,没有料到虞甜会这么快醒来,不过她瞧了眼四周,这里十分偏僻,就算虞甜大喊大叫也没有人会听到,顿时放下心来。 她抄手冷眼看着地上的人,不冷不热:“哟,你醒了?” 虞甜抬起头,看到白楚楚那张脸,十分“惊讶”地瞪大了眼:“是你!楚楚小姐,你,你大半夜不睡觉,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来?你想做什么!” “为什么?”白楚楚眼里的恶意慢慢堆积,几乎快要溢了出来,“你还敢问我为什么!我喜欢吟霜哥哥那么多年,盼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嫁给他,做他的妻子,可这一切却被你这个女人给毁了!” 她步步紧逼,神色癫狂,虞甜心生警惕,撑着地慢慢后退:“你冷静点!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想嫁给他……” “凭什么?凭什么你能轻而易举得到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我告诉你,吟霜哥哥是我的,谁也不能将他从我身边夺走!”白楚楚胸口急剧起伏,看向虞甜的眼神里充满恨意,“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出现?如果没有你,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虞甜踉跄着站起身,神色冷漠和她对视:“你清醒点!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的女人,你的吟霜哥哥根本不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你闭嘴!”白楚楚还算娇美的脸蛋一片狰狞,伸手过来要掐虞甜的脖子,“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什么命定之人,我才不信!你休想嫁给吟霜哥哥……” 疯子! 这个白楚楚是不是有病? 虞甜当然可以直接制服她,可旁边还有几个大汉虎视眈眈,真动起手来她未必讨得了好! 于是虞甜只能被动地往后推:“白楚楚,你冷静点!你以为没有我,你就能嫁给你的吟霜哥哥?你能不能动动你的脑子?” 白楚楚这会儿已经没有理智可言,她今晚将虞甜带出来,就下定了决心不让她活着回去。 她眼里闪过毁灭一切的决心,咯咯笑了起来:“没有了你,我就可以代替你嫁给吟霜哥哥,到时候木已成舟,大当家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虞甜万万没想到她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竟然如此,指望和这个女人讲道理是行不通了。 她脚尖微动,却不妨白楚楚掏出一把匕首突然扑过来:“你去死吧!” 虞甜反应迅速,身子一偏朝旁边躲去,还没来得及庆幸,脚下踩中了什么,她只觉得身子一空,惊呼一声朝黑暗里坠去。 几人瞧见这一幕,眼神惊呆了。 “小姐,她,她掉下去了,要不要救人?” 惊慌过后,白楚楚迅速冷静下来,冷冷扯了扯唇:“救什么救!她自己踩空掉进了陷阱里,关我什么事?” “可是……” 那人还欲说什么,白楚楚猛地扭头,眼里掠过一道狠意:“管好你的嘴!否则,我可不介意你下去陪她!” “……” 脚步声很快远去,黑暗里,虞甜躺在地上,眼前一阵发黑,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 这杀千刀的白楚楚,她是倒了什么霉,才会遇上这么个疯子? 耳边似乎隐隐有什么吼叫声传来,带起阵阵嗡鸣。 虞甜艰难地侧过头望着黑洞洞的洞口,几次想挣扎着起身,可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席卷而来的黑暗,晕了过去。 * 次日一早,天光大亮。 寨子里已经沸腾了起来,人来人往忙活个不停。 芍药迷迷糊糊睁开眼,光线齐齐涌过来,她皱着眉反应了一会儿,吓得一个激灵,噌的坐起身来:“遭了!” 芍药战战兢兢从榻上爬起来,一边急忙往里走一边歉疚地嘀咕:“姑娘,我我睡过头了!真是不好意思,咱们现在就开始……诶?” 梳妆台前,穿着喜服的女子静静坐着,头上盖了张红盖头。 芍药张了张嘴:“姑娘,你,你都收拾好了啊?” “虞甜”嗯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芍药的错觉,鼻音有点重。 第223章 你不是我娘亲 芍药没有多想,神色犹豫:“姑娘,你都梳过妆了?要不要奴婢再帮您……” “不用。” “虞甜”语速飞快,摇了摇头,坐着不再吭声了。 事实上,白楚楚现在既紧张又心烦意乱,早知道这个丫头这么多话,就该连她一并处理了! 第257章 现在她还要提防在她面前露出破绽,否则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全白费了! 思及此,白楚楚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攥紧。 芍药理所当然以为她现在心情不好,默了默,便识趣地退到一边,静静等着外面的动静。 屋外锣鼓喧天,寨子里从一早就开始热闹起来,流水席足足摆了几十桌,人来人往都在忙着张罗。 柳吟霜也穿了一身红衣,垂眸敛目听着自家大哥交代: “成了亲以后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你是一个男人,要承担起家里的重任。还有你媳妇儿那边……” 柳擎苍搜肠刮肚一番,也没能憋出什么大道理,毕竟他自己也是个老光棍,在这件事上完全没有经验。 柳吟霜看出他的窘迫,笑着点头:“兄长放心,我都知道的。” 柳擎苍沉默地望着他半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去吧。” 柳吟霜转身走到门口时,柳擎苍叫住他:“吟霜。” 他脚步微顿,回过头来,耐心询问:“大哥还有什么事么?” 柳擎苍鬓角的细纹微微抽动,漆黑的眼珠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沉沉的叹息:“你要知道,大哥都是为了你好。” 柳吟霜默然而立,良久后神色自若点点头,唇角微扯:“大哥,我知道。” 他不再犹豫,转身大步出门。 “二当家,恭喜恭喜啊!” “二当家,大喜的日子,待会儿可要陪大家伙好好喝上一杯!” “二当家,去接新娘子吧?” …… 一路上,有不少人笑着打趣,柳吟霜神色自若应付着,态度坦然大方,完全看不出一点局促。 众人看在眼里不禁感叹:还真是山沟沟里出了个金凤凰!二当家这通身气势,说是读书人也有人信,可惜生在土匪寨里…… 寨子里成亲没有普通人家那么讲究,加上这婚事准备的匆忙,自然也就顾不上那么多繁文缛节了。 柳吟霜来到虞甜的住处时,身后已经跟了浩浩荡荡一群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阿满和傅明礼站在人群里,目不转睛看着紧闭的大门,眼神暗藏焦灼。 阿满死死抓紧了傅明礼,寸步不离地跟着,生怕这位小祖宗冲动一下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好在傅明礼虽然满脸阴沉,头脑却很清醒,并没有在这时候闹什么幺蛾子。 阿满低声在他耳边道:“药呢,我晨起时已经趁乱下在了井里,如今就等着你娘亲那边,你可不要冲动啊。” 傅明礼白她一眼:“这话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是傻的吗?” 阿满瞪大了眼:“我这……”她暗自咬紧牙关,生生咽下这口气,“行行行,你最聪明!” “接新娘子咯!”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新郎步上台阶,亲自去敲门。 芍药来应门,扶着身穿喜服的新娘小心翼翼走出来,众人的起哄声更大,险些掀翻了天。 隔着一张盖头瞧不见脸,这让大家微微惋惜,毕竟新娘子有多漂亮,他们一早就知道,不过这并不影响众人的热情。 柳吟霜递上红绸的另一头,唇角含笑:“夫人?” 他看着那只手颤了颤,缓缓抬起,接过红绸紧紧攥在手里,眸光微动,若有所思。 盖头下,白楚楚紧张的呼吸都停了一拍,她眼里闪烁着激动,将红绸紧紧攥住。 天知道她等着一天等了多久! 白楚楚死死咬住唇,疼痛这才让她不至于表现的太失态。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一对新人缓缓下了台阶,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朝新房行去。 阿满眼神疑惑,喃喃自语:“奇怪,姐姐怎么没给信号?” 之前不是说好的,时机到了就比个行动的手势么? 傅明礼乌溜溜的眸子紧紧盯着“虞甜”的背影,眉头越蹙越紧,脸色一点点阴沉下去。 到了新房前,新娘跨过火盆,被送进了屋,新人拜了天地。 柳擎苍一脸欣慰瞧着这一幕,一向凶狠的脸上也软化下来,递上了事先封好的红包。 之后,新郎新娘入洞房,便阻隔了众人的视线。 柳吟霜盯着床上明显有些紧张的女人,眸中闪过探究之色,屋外的催促声此起彼伏,他放柔了语调:“夫人在此歇息片刻,若有需求,唤芍药便是。” 白楚楚强作镇定地点点头,等听到脚步声远去,门被重新阖上,她这口气才算彻彻底底松了下来。 她和吟霜哥哥拜了天地,他们已经是夫妻了。 意识到这一点,白楚楚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的状态,无法平静下来。 “阿满姑娘,小公子。” 门外传来声音,白楚楚连忙正襟危坐。 芍药识趣地将空间留给几人:“你们先坐,奴婢去倒茶。” 阿满和傅明礼踏进了婚房,看到床上坐着的人时,阿满神色一喜,下意识就要上前:“姐姐。” 傅明礼一把拽住她,冲着她摇了摇头。 阿满眼底掠过疑惑,有些不解傅明礼的举动,却还是沉住了气。 傅明礼走上前,盯着床边的“虞甜”,乖顺开口:“娘亲,你今日对阿昭好冷淡。” 白楚楚袖中的手猛地攥紧,暗道芍药多事,怎么把这两人放进来了! 第258章 她腰背僵直,没有出声。 这两人对那姓洛的女人一定很熟悉,不像芍药那样好唬弄,她一开口一定会暴露的。 傅明礼也不在意,只是语气透着些许失落:“娘亲是还在怨父亲,把我们抛下吗?我知道,娘亲心里还恨着父亲,所以连阿昭也一并迁怒,对吗?” 白楚楚一心只想打发走二人,胡乱点点头,下一秒,一把锋利的薄刃抵上她的喉咙,傅明礼冰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你不是我娘亲。” 盖头被一把扯下,露出白楚楚错愕的脸。 第224章 石室 看到白楚楚时,阿满和傅明礼同时露出震惊的表情。 “怎么是你?我娘亲(姐姐)呢?” 白楚楚没有想到这小崽子瞧着不声不响,竟然还是个狠角色,傅明礼冰冷含着戾气的眼神属实让她惊了惊,一个小孩儿,居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白楚楚下意识想站起身,阿满眼疾手快点住她的穴道,眼里满是怒火:“我姐姐呢?你把她弄到哪儿去了?!” 白楚楚咬了咬牙,眼神恼怒:“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事到如今,她便是再蠢也该知道,这三人的身份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他们混进黑水寨究竟有何目的? 短短的时间内,白楚楚进行了一系列的猜想。 脖颈上的利刃更近几分,在她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线,白楚楚吃痛地皱眉,对上傅明礼阴沉的目光,他一字一顿:“我娘亲她人呢?” 他执着利刃的手往上移,冰冷的触感贴着她的脸颊,面无表情吐字:“再不说,下次划破的就是你这张脸。” 白楚楚心脏骤然紧缩,下意识道:“你敢!” 下一秒,她脸颊传来一阵刺痛! “啊!” 白楚楚看着染了血的利刃,面色一阵扭曲:“你敢毁我的脸,我要杀了你!” 傅明礼眼里噙着一抹嘲讽,脸上覆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冰冷戾气:“你可以试试。” 白楚楚想到什么,畅快地笑了,眼神癫狂:“来啊,杀了我!杀了我你永远别想知道你娘亲在哪里!她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死了,你现在赶着过去给她收尸还来得及……” 傅明礼被激怒:“你!” 阿满一把拦住他的动作:“冷静点!”她冷眼瞧着白楚楚,眼里掠过杀意,“这女的在故意激怒你,别中了她的计。” 阿满从包里拿出一瓶药,勾了勾唇,“折磨人的法子多了去了,直接杀了是最不划算的一种。” 白楚楚瞪大了眼,虚张声势:“你干什么!” 她倒出一颗药,在白楚楚惊恐的眼神中掐住她的下巴,干脆利落地把药喂了进去。 “咳咳!你!你给喂的什么?!”白楚楚拼命想咳出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药滚入了喉咙。 “当然是好东西咯。”阿满唇角弯起无辜笑意,眼神却一片冰冷,“保你吃下之后,全身溃烂,发脓生疮,没有一寸好皮肉!到时候你尽管瞧瞧你的吟霜哥哥看见这么一张脸,会是个什么反应?” 白楚楚瞳孔骤然一缩,眼里露出惊恐的愤怒:“你!” “她在哪儿?”傅明礼没有耐心和她绕弯子,冷着一张脸逼问。 白楚楚说不害怕是假的,阿满身为女子,自然最了解女子的弱点,她在意极了她这张脸,即使再不甘,也只能恨恨地说出虞甜的下落。 “我已经说了,解药呢?”她恶毒的眼神死死盯着阿满。 这个女人,她记住了! “解药?我有说过要给你吗?” 嗤笑一声,阿满在白楚楚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干脆地一手刀将她给劈晕过去。 “这人怎么处理?”阿满看向傅明礼,不得不说,她无意识已经把傅明礼当成了主心骨。 刚才如果不是他敏锐,她还发现不了虞甜已经被调包。 该说,不愧是那两人的孩子? 傅明礼冷冷瞥了眼白楚楚,眼底划过一抹厌恶:“让她留在这里,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阿满点点头:“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你娘亲。” …… 柳吟霜正在被灌酒,突然察觉到什么,猛地望向后山的方向,眼里划过一道冰冷。 有人闯了进去! 他神色变幻莫测,朝着灌酒的人温声开口,语气慢条斯理:“我去方便一下,你们慢喝。” 大家没敢拦他,虽说二当家看着脾气再温和不过,可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淡,寨子里的人都不敢怎么和他开玩笑。 坐着喝酒的柳擎苍望了眼匆匆离开的柳吟霜,眉头微皱一下,倒也没说什么。 “来来来,大当家,我敬您!” “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呿,你小子敢和大当家拼酒量!” 柳擎苍闻言大笑一声:“行,不醉不归!咱们今天喝个痛快!” 席间,四当家和五当家交换了一个眼神。 …… * 一缕光亮洒在虞甜脸上,她眼皮下的眼珠微动,长睫颤了两下,慢慢睁开眼。 “嘶!”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虞甜捂着疼痛的头呻吟一声,艰难地扶着石壁站起身。 她目光四下一扫,借着隐约的光亮看清了周围的环境,这似乎,是一口荒废的枯井? 第259章 脚下布满枯黄的树叶,石壁上覆着湿滑的青苔,虞甜抬起头望着光线泄进来的地方,眉尖轻轻蹙起。 太高了。 她后退两步做缓冲,奋力一跃,脚蹬在石壁,朝上面爬了两步,果不其然,根本够不到顶,青苔湿滑,没有落脚的地方,虞甜的身子落了下来。 她踉跄着稳住身形,不死心地又试了好几次,无疑都以失败告终。 虞甜微微喘着气,揉了揉手肘,决定不再浪费力气,她四处搜寻起来,无意间看见一个漆黑的甬道,不知通往何处。 隐约间,虞甜回忆起昨晚昏迷之前听到的怪声。 枯井里藏着一条甬道,这显然不是巧合。 几经思索,虞甜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这火折子还是之前烧烤的时候游京给她的,之后也没被人搜去。 虞甜提着裙摆,一瘸一拐迈进漆黑的甬道。 这甬道极为狭窄,可容纳一个成年男子通过,微弱的火光摇曳,因为不确定里面有什么东西,虞甜每一步走的都十分小心翼翼,生怕突然窜出个什么东西。 里面弥漫着一股落叶腐朽的气息,夹杂着说不出来的臭气,像是死老鼠的味道。 虞甜掩住鼻子,托举着火折子慢腾腾挪动,不知道在这甬道里走了多久,又下了一串长长的石阶,视野终于变得开阔起来。 虞甜打量着眼前的石室,不由一阵惊叹:这里果然别有洞天! 也不知道柳吟霜究竟藏了什么,这么谨慎。 突然,虞甜听到一声类似于野兽的吼叫,手里的火折子差点儿没拿稳。 …… 第225章 内讧 这头,阿满和傅明礼急急忙忙正准备去找虞甜,却被绊住了脚。 桌上,四当家五当家一改之前的和气,拔出家伙砍在桌上,震碎碗碟,伴随着这个动作的信号,无数土匪也掏出家伙站起身来,原本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场面陷入一派死寂。 有不明所以的人艰难扯了扯嘴角,企图打圆场:“四当家五当家,你们这是做什么?大喜的日子,舞枪弄棒多不吉利啊……” “就是啊,快把家伙收起来吧,怪不自在的。” 五当家冷笑一声:“是他柳擎苍大喜的日子,可不是我们大喜的日子!” 大当家柳擎苍四平八稳地坐着,闻言眉毛都没皱一下,脸上也没露出什么意外,他抬眼,上挑的眉粗黑,面无表情的时候尽显凶相,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怎么,五当家,你是要造反吗?” 五当家被他平静的态度激怒,眼里带着怒火:“如果我说是呢?” 柳擎苍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几秒后垂眸:“兄弟一场,现在把东西收起来,我可以当做事情没发生过。” 五当家一把抬起刀架在他脖子上,引得众人一片惊呼:“柳擎苍,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话音含着怒意,显然是积怨已久,“自你当了这个大当家后,唯我独尊,做事全凭自己想法,根本不顾大家伙儿的意愿!老子早他娘的受够了!兄弟们敬你,重你,可你呢?你真的有把我们放在心上吗?三当家怎么死的,要我提醒你吗?” 五当家步步紧逼,咄咄逼人,四当家脸上也露出激动之色。 柳擎苍眉眼一冷:“他自己不遵守寨子里的规矩,我提醒过他很多次,也给过他很多机会!” 五当家气的手一抖,抵着他脖子的刀更加用力,划拉出一条血痕:“你少在这儿满口仁义道德!兄弟们都是跟着你出生入死过来的,你说杀就杀,没有半点儿心软!楚楚喜欢吟霜你不是不知道,可你呢?宁愿他娶一个外人,也不愿意遂她的愿!你有拿我们当兄弟吗?” 柳擎苍抬起凶戾的眸子,冷笑不已:“是遂她的愿,还是遂你的愿?你真的是为楚楚好吗?吟霜不喜欢她,强行把二人凑一对,会是什么下场你不知道?你不是为了楚楚,你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五当家恼羞成怒:“闭嘴!你是大当家,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回头的打算,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咱们各凭本事!” “想杀我?就凭你也配?”柳擎苍猛地抬手震开架在脖子上的刀,五当家急急后退几步,咬着牙骂:“都还愣着做什么?!” 人群里瞬间乱成一团,四当家五当家的人抄着家伙开始了厮杀,而那些没有准备的人瞬间就成了刀下亡魂! 柳擎苍眼底浮起戾气,抬脚踹开扑上来的人,看向四当家五当家的眼神冰冷彻骨:“你们真是好样的!” 惨叫声哀嚎遍野,不停地有人倒下去,喜事瞬间变成了屠杀现场。 阿满拉着傅明礼连忙躲在柱子后面,眼神无比震惊: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傅明礼皱着眉分析着目前的状况,板着脸冷声道:“他们这是内讧了!” “内讧?好机会啊!”阿满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瞬间拊了拊掌,“正愁那迷药剂量太轻恐怕拖不住他们多久,这岂不是天赐良机?” 傅明礼眸里明灭起伏:“让他们狗咬狗去。” 阿满点点头,两人绕开众人的视线,悄悄潜入竹林。 他们走后没多久,正在厮杀的众人感觉力气一空,浑身发软地跌倒在地。 第260章 柳擎苍捂着胸口,皱着眉坐在地上,想到什么,脸色变幻莫测,看向五当家的眼神阴沉至极:“你竟在饭菜里下药?卑鄙至极!” 五当家一头雾水,腿脚也跟着一软,他扶着桌子,看着柳擎苍愤怒的样子,心里颇为痛快,扬唇冷笑:“对付大当家,还管用什么手段?” 柳擎苍的眼神十分吓人,看得五当家不禁有些心虚,他心里浮起强烈的念头:不能让他活着,否则今日死的就是他! 五当家咬了咬牙,扬声道:“谁能杀了大当家,赏白银万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尽管众人这会儿没了力气,可不乏有那些个见钱眼开的,强撑着起身袭向柳擎苍,他冷笑一声,以刀撑地咬紧牙关站起身,将企图杀他的人血溅当场! 不断有尸体倒在他脚边,堆积成山。 然而柳擎苍虽然悍勇,可到底寡不敌众,没过多久便渐渐显出颓势,身上也落了不少伤。 五当家见状得意地笑开:“我说大当家,你大势已去,何必死撑着呢?” 柳擎苍阴恻恻盯着他,五当家顿觉不妙,下一秒,柳擎苍的刀挥了过来,他只觉腿上一阵剧痛,瞬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跌倒在地,五当家看着血肉模糊的腿,恨的心尖发颤,面色狰狞:“给我杀了他!杀了他!” 众人持着刀蜂拥而上,柳擎苍后背被砍了一刀,身子重重一个踉跄。 那些人抓住这个机会,连忙乘胜追击,不多时,他浑身上下已被鲜血染红,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刀。 柳擎苍用刀撑着地,身子缓缓下滑,单膝跪在地上,一口血吐了出来,他漆黑的眼睛跃过人群,看向青葱的竹林,凝着化不开的深沉。 大哥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他艰难扯动唇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缓缓阖上双眸。 五当家仰头大笑起来:“柳擎苍!你也有今天!” 然而他还没得意太久,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迅速将混乱的人群控制住。 五当家大惊失色,望着这群不速之客,心生警惕:“你们是谁?!” 一个坐着轮椅,浑身散发着贵气的男人被推了出来,他冷淡的眸在人群里扫过,薄唇微动: “留几个活口,其余的,都杀了。” 游京望着这群作恶多端的土匪,面上没有丝毫同情:“属下领命。” —— 第226章 父子相见 “咱们来的时机也是巧,这群土匪竟然搞起了内讧!”季明轩咂摸着嘴摇摇头,本来以为拿下这黑水寨要费上一番功夫,结果事情顺利的不可思议。 游京清点完寨子里的活口,没有伤害一些老弱妇孺,只是将他们控制了起来,他沉着脸色回来:“启禀陛下,没有发现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身影。” 季明轩惊讶地睁大了眼:“难不成,他们也不在这儿?” 傅凛知眉眼一冷,正欲开口,远处传来嘈杂,一名暗卫押着一个身穿嫁衣的女人朝这边走来:“你们放开我!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 没错,此人正是白楚楚,她刚醒来还没来得及破口大骂,便被一群人拿下。 白楚楚还不知道寨子里发生了什么,乍一被人如此粗鲁对待,这会儿又气又怒:“让我爹爹知道了,我定要扒了你们的皮!” “哟,小姑娘年纪轻轻,心肠却好是狠毒!” 一道玩味的声音响起,白楚楚惊疑不定地看过去,微微晃神,眼底掠过一抹惊艳。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俊美的男子。 再看一旁坐轮椅的男人,金相玉质,郎艳独绝,更是惊为天人。 惊艳过后,白楚楚迅速反应过来脸色唰地一变:“你们不是黑水寨的人!你们是谁?我爹呢?” 季明轩挑了挑眉毛:“还不算太蠢。” 傅凛知眉眼掠过不耐,凉凉的目光扫了过来,季明轩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看向白楚楚:“我们是谁就不用你操心了。我问你,你可有见过一个貌美女子,带着一个六七岁的男童?” 白楚楚一听他的形容便知道他说的是虞甜,登时神色一冷:“你们和那姓洛的女人什么关系?” 姓洛的? 季明轩面露不解,傅凛知眼眸略沉,冷冷吐字:“她在哪儿?” 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气势极为吓人,白楚楚从前最怕的是大当家,可她觉得面前这个男人,比大当家可怕一千倍一万倍! 他不必说话,光是坐在那儿冷冷瞧着她,仿佛在看什么蝼蚁似的,就让她浑身冰凉。 白楚楚被看的心惊肉跳,同时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嫉妒,那姓洛的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朝三暮四,这男人和她什么关系? 她抿了下唇故作镇定:“我怎么知道她在哪儿?八成是死了吧。” 她话音刚落,室内气氛陡然降至冰点,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攥住,空气一点点变得稀薄。 白楚楚看到青年唇角翘起冰冷的弧度,看向她的眼神犹如看一个死人。 他眼风微动,游京立即会意,走上前干脆利落地卸了白楚楚的下巴! 突如其然的剧痛令白楚楚整个人都懵了,她疼的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痛苦地皱紧了眉。 傅凛知云淡风轻掸了下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眉目疏朗,面白唇红,举手投足自有一股清贵之气,好像哪家贵公子。 第261章 然而他深阔的眉眼萦绕着一股凛冽的杀意,长睫微微垂落,唇角勾起冰冷讥诮,慢条斯理地开口: “不会说话,那这舌头就别要了。” 游京立即从袖中掏出匕首,锋利的匕首出鞘,在白楚楚脸上映出一道寒光,她惊恐地瞪大了眼,连连摇头,因为合不拢嘴口水狼狈地流下,再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白楚楚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是她得罪不起的,悔的肠子都青了,缩着身子不断后退,眼泪簌簌滚落。 游京面无表情朝她靠近,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泛着寒芒的匕首逼近,白楚楚整个人都被惊恐绝望所笼罩。 “游京。” 冷淡的嗓音落下,游京瞬间停了手里的动作,动作飞快将白楚楚的下巴上了回去。 她还来不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傅凛知幽幽邃邃的眸子看向她,里面漆黑一片,宛如藏着巨兽的深渊。 他漂亮的唇极轻一勾,笑意不达眼底:“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想好了再开口。” 白楚楚肩膀颤颤抖动,满脸惊惧点点头。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恶魔! —— 此时,在竹林里遍寻不见虞甜人影的阿满和傅明礼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女人会不会在骗我们?这个竹林翻来覆去都找遍了,还是没有看到姐姐的身影。”阿满语气泄露了几分焦灼。 她有些担心,担心虞甜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一想到这个可能,阿满就恨不得将白楚楚那个女人给碎尸万段! 傅明礼脸色阴郁,攥了攥冰凉的指尖,哑着嗓子:“再找找。” 若是娘亲真有什么不测…… 他一定会让那个女人生不如死! “等等,好像有人朝着这边来了!”阿满警惕地睁大了眼听了会儿动静,果断拽着傅明礼往一片灌木丛后藏去。 一行人进了竹林,白楚楚踉踉跄跄走在最前面,小脸惨白,咽了咽口水:“就,就是这里。” “这里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你是不是在骗我们?”季明轩打量着空旷的竹林,眼神狐疑地看向白楚楚。 后者连忙摇头,双眼惶惶:“她就是在这里不见的!我,我可以发誓!” 傅凛知薄唇紧抿,神色阴沉如水,一次次的希望落空俨然耗尽了他的耐心,长眸翻涌着冰冷怒意,他微眯眸,倏然望向某个方向,冷斥道:“滚出来!” 众人如临大敌,警惕地看过去。 灌木丛后,阿满和傅明礼站起身来。 傅明礼乌黑的大眼睛死死盯着着那张熟悉的脸,抿紧了唇,衬得下巴尖尖,眼底蓄起水雾,眼眶倏地红了,哽咽着出声。 “父皇。” 众人神色诧异,游京脸色一变:“太子殿下?” “阿昭。”傅凛知眼眸一沉,驱动着轮椅迅速上前,将人拽进怀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提着的心稍稍一松,他蹙起眉:“她人呢?” 傅明礼仰着小脸望着他,白生生的指尖死死攥着傅凛知的袖摆,他雾蒙蒙的眼睛里写满惶然无助,唇瓣颤动两下,发出低弱的泣音: “父皇,我把娘亲弄丢了,你罚我吧。” 第227章 秘密 不大的石室内燃着烛火,虞甜熄了火折子,慢慢朝里走,打量着四周的墙壁,眉眼掠过深思。 声音是从墙壁后方传来,这里面有暗门? 虞甜凑近了仔细瞧,空荡荡的石壁看不出什么端倪,倒是旁边立着的盛放灯烛的两根柱子瞧着有些突兀。 她心念一转,快步上前围着两根石柱打量,敏锐地发现左手边的柱子表面十分光滑,上手一模也没什么灰尘。 这石室隐秘,肯定不会有人来打扫,除非是经常被人触碰,才能保持如此光洁。 虞甜探出指尖抚摸着托着蜡烛的灯架,心思一动,双手捧住轻轻一拧,灯架转动,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一道石门缓缓上升,她不由微微睁圆了眼。 竟还真有密室! 石门上升,虞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还特意往门里扔了一颗小石子,确认没有触发什么机关,这才谨慎地朝里走去。 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虞甜正琢磨着拿出火折子点燃,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嘶哑的吼叫! 有东西! 虞甜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手一抖,火折子掉在地上,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后背重重磕在冰冷的石壁上。 “嘶……”她疼的眉头紧蹙,不知道触动了哪里,“哗”地一声,室内一簇簇起火焰。 猝不及防的光亮让虞甜抬手遮住眼睛,眯着眼缓了缓,她才慢慢睁开眼,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火光将室内照的透亮,这是一处类似于地牢的地方,从她的位置看过去,走道两侧全是铁质牢笼,每个笼子里都关押着几个“人”。 可准确来说,又不完全是人,因为他们除了形状像人,其他没有半点人的特征! 有皮肤青黑,双眼呆滞的毒尸; 也有眼睛通红,獠牙尖锐的狼人; 更有她之前见过受人操控的傀儡…… 还有许多虞甜形容不出来的物种! 种类繁多让虞甜心惊肉跳,而他们身上穿的衣物,无不彰显着他们生前是个大活人的事实! “嗬嗬……” 第262章 受到光亮的刺激,数道吼叫声此起彼伏响起,他们从麻木呆滞的状态下苏醒过来,齐齐看向虞甜这个闯入者,没有半分理智地想要扑上前来! 如若不是有牢笼的阻挡,虞甜这会儿能不能全须全尾站在这里还不一定。 她心脏急速跳动,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出喉咙,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很难作出反应。 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都是出自柳吟霜的手笔?他们在拿活人做实验?! 眼前的这些杰作,除了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虞甜想不出别的可能。 脑海里传来清脆的声响映证了虞甜的猜测。 系统:【叮——恭喜宿主成功破解黑水寨的秘密!】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虞甜急急开口,语气染上久违的愤怒。 然而系统并没有回答她,通报完就默默下了线,虞甜咬紧牙关,强迫着自己朝前走,越是往里走越是触目惊心! 除了这些,虞甜还看到许多“半成品”,他们被关在笼子里,还保留着作为人的意识,喉咙嘶哑的痛苦呻吟,就见瞧见虞甜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虞甜看到这一幕只觉浑身发冷。 这些都曾是活生生的人! 之前看到那些傀儡的时候她还很是惊讶,居然有这么逼真的傀儡,和人也没什么两样了。 可如果,那些都是真的人呢? 背后的人何其冷血狠毒?! 乌黑的瞳仁里满是怔忪,虞甜鸦青的羽睫迅速颤动,脑子里的疑问一个接一个—— 这个实验进行了多久? 这种东西又存在多少? 还有,柳吟霜,他和巫隐什么关系? 虞甜手指都在发颤,浑身冰凉,怒火迅速在心底堆积,她深知,绝不能让这些玩意儿流出去! 这个地方必须得毁!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闪过,虞甜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原来你在这儿,真叫我好找。” 虞甜听到这声音,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 她迅速扭头看去。 柳吟霜站在石门前,他的面颊半隐在一片阴影里,衬得脸上的表情晦暗难明,只唇角轻轻勾着,如往常那般温和,别无二致。 他从阴影里走出来,虞甜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眼眸幽深,温柔中夹杂着一丝叹惋:“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呢?” 似乎在责怪迷路的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关心她。 事到如今,虞甜知道装蒜也没用了,她面色冷冷:“你不打算解释解释?” 柳吟霜缓步走过来,唇角上扬,摊手指向笼子:“怎么样,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满意?”虞甜讥讽地勾唇,“你是指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柳吟霜温和的眼里含了一抹不赞同,他看向笼子里的怪物,眼里难以抑制地带了几分狂热,如同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一成不变的生活太过无趣,是我,赋予了他们新生!” 听到这么荒谬的言论,虞甜险些气笑了:“新生?见鬼的新生!你怎么不把自己变成这副样子?!” 柳吟霜扭过头来盯着她,乌沉沉的眸子微微一弯:“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比他们任何一个都更适合站在这里。” 虞甜听的头皮发麻,警惕地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柳吟霜愉悦地笑了,眼里透出意味深长:“你骗不了我,你虽然伪装的逆来顺受,可却有着这世上最滚烫炙热,坚韧不屈的灵魂。” 他语气近乎虔诚地赞叹,“这样的灵魂,一定会成为我最完美的作品!” 虞甜鸡皮疙瘩爬满手臂,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神冷漠:“疯子!” 眼前这人,跟后世那些丧心病狂的科学怪人没什么区别! “我本来想多留你一段时日,以更温和委婉的法子。”柳吟霜眼神暗含惋惜。 毕竟难得瞧见这么合他心意的人,他不介意给对方几分优待。 “可惜,你实在太不听话了,竟然擅自闯入了这里。” 他唇角的弧度慢慢收敛,语气是高高在上的冷漠。 “既然这样,那我便不能再留你了。” 第228章 不认识 虞甜紧盯着步步逼近的人,眼里闪过一抹警惕:“你想杀我?” 柳吟霜笑着摇摇头:“杀你?那多可惜,像你这么好的条件,制成傀儡那才叫死得其所。” 他眼神里是异样的狂热,与斯文的外表格格不入,好似一张面具生生割裂一般,可虞甜却觉得,这样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 “呵。”她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眸光泛着冷意,“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一对多她是没把握,一对一,却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看着虞甜的反应,柳吟霜不觉得惊讶,反而觉得有些惊喜,脸上的兴奋之色更盛。 乖乖待宰的猎物有什么趣味,自然是会挣扎的,更能激起他的征服欲。 一点点把她引以为傲的翅膀折断,看着她垂下骄傲的头颅,脸上露出屈辱的表情,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不是吗? “那就试试吧。”柳吟霜一边拉近着和虞甜的距离,指尖微抖,袖中划出几抹寒光,落入掌心。 虞甜定睛望去,是两柄薄刃,巴掌大小,形似柳叶,从闪烁的冰冷寒芒不难看出其锋利程度,若是挨上一下,怕是骨头都要削掉! 第263章 她眼底掠过一抹嘲讽:“一个大男人,欺负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女子,竟然还用武器,你不觉得害臊吗?” 被这样嘲讽,柳吟霜脸上也毫无羞愧之色,笑吟吟的:“不觉得。” 他话音刚落,手里的薄刃脱手而出,飞向虞甜! 锋利的刀刃迎面袭来,带着一道劲风,虞甜反应迅速,飞快扭身一躲,黑发在空中荡开一抹弧度,鬓边的发丝被风扬起,寒光一闪,一缕碎发飘飘然落下。 虞甜捂着胸口惊魂未定,这狗东西,完全不讲武德!居然搞偷袭! 薄刃一击未中,重新回了柳吟霜手中,见虞甜躲了过去,他倒没露出沮丧,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虞甜眼里划过一弧冷光,纵身跃起,脚蹬在旁边牢笼的木柱上,好似一只轻盈的蝶,迎面飞身掠过来。 一条腿横扫了过来,柳吟霜没怎么在意,躬身做好正面迎接的准备,眼里闪烁着激动和兴奋。 然而下一秒,虞甜精致的绣鞋里飞出一抹寒光,柳吟霜微微瞪大了眼,躲避不及,只能朝旁边一偏,饶是如此,肩膀也被利刃划破了一道口子,立即有鲜红的血溢了出来。 虞甜平稳落在地上,转身冷眼看着他。 她进来之前身上能伤人的东西都被搜刮了个干净,但绣鞋底下的暗器却无人发现。 说来也巧,虞甜自打恢复了部分记忆之后,就对这些玩意儿莫名起了些兴趣,着手让人打制。 这能藏纳匕首的绣鞋就是其中之一。 柳吟霜或许是太过自负,压根儿没想到她一个弱女子还真能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藏了利器,还能伤到他。 他偏头凝视着肩膀上那一抹刺目的血色,倏地一弯眉眼,真诚夸赞:“很厉害。” 虞甜迎着他的目光,神色不闪不避:“你和巫隐什么关系?” “巫隐?”柳吟霜嘴角噙了抹笑,调转脚尖扑过来,指间捏着的薄刃险险擦过虞甜的喉咙,不紧不慢地补充,“不认识。” 虞甜仰头躲过,脚擦着地面后退,她踩着墙壁稳住身形,眸光掠过狐疑,显然不信:“不认识?” 柳吟霜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好战因子被激起,出招愈发迅猛。 两人身影胶在一起,又错开。 虞甜低头看了眼被划破的衣襟,喘息略有些急促,眉头微拧:这个柳吟霜,看着文弱,没想到还真有两把刷子。 她没有武器,不占优势,这样耗下去体力未必能及对方。 在一次袭击中,虞甜的身体踉跄后退撞到牢笼,她状若痛苦地躬下身子,实则手指不动声色在发间摸索。 柳吟霜眉梢轻挑,慢悠悠走上前来,嗓音透着几分好整以暇:“看来你输了。” 虞甜蓦地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未必。” 伴随着她话音落下,指间的银光飞射而出,柳吟霜笑容僵了僵,警惕心大作,然而他反应再快也来不及躲,那银针迅速没入他的肩膀。 柳吟霜身体一震,眼里泄出几分冷色,下一秒,虞甜身后的牢笼啪嗒一声,锁链断裂。 她错愕地扭头,里面狂躁不安的怪物僵硬着手脚,挣脱牢笼朝虞甜扑来。 柳吟霜站在一旁冰冷瞧着,突然听闻一声响动,眼神警惕地朝石门外望去。 * “她明明就是这里掉下去的!” 白楚楚脸色发白,环顾四周。 然而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陷阱,可是这怎么解释,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消失不见。 游京的剑紧贴着她的脊背,眉头狠狠一皱:“你确定在这里?如有半句假话……” “我……我也记不清了,当时天太黑,我不太确定,可是一定就在这附近!”察觉到傅凛知冷冽的目光,白楚楚连忙补充道。 她从游京那句“太子殿下”之后,就一直心神恍惚,后知后觉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这小孩儿如果是太子,那虞甜会是什么人? 白楚楚手脚发冷,如坠冰窟,可这会儿没人顾得上她的心思。 傅明礼脸色难看:“你们来之前,我们已经把这片竹林都找遍了,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阿满附和地点头,满脸急色:“好端端的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 傅凛知驱动轮椅,目光仔细搜寻起来,突然,他眼神一定,微微弯腰,在枯枝烂叶间拾起一只耳环。 银白色的月牙耳环安静躺在他掌心,傅凛知神色微凝还没说话,阿满瞪大了眼:“是姐姐的东西!” 傅凛知眼神定在那块空地上,眼眸深处闪动着冷色,一字一顿:“给我仔细搜,就算是把这块地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到。” “是!” 于是众人又仔仔细细搜寻起来,地上的枯叶扫开,一丝细节也不肯放过。 终于,游京有了发现—— “陛下,快看这里!” 空旷的地面上,一只竹桩微微凸起,和普通的竹节似乎没什么区别,然而上面磨损严重,像是经常被踩,甚至还有一道很新的划痕。 傅凛知冷冽的眸微眯,一只脚踩了上去,下一秒,脚下一空! “陛下!” 第229章 水牢 漆黑的甬道里,傅凛知忍着腿上的疼痛,举着火折子快步朝前走。 他掉下来的时候轮椅落在了上面,万不得已只能自己走。 第264章 跟着下来的游京等人连忙追上来,语气夹杂着担忧:“陛下,要不还是属下背您吧?神医说了,您这腿不能长时间站立……” “闭嘴。”傅凛知不耐地呵斥。 游京识趣地闭紧了嘴。 一行人穿过漫长的甬道,来到一间石室。 石室空旷,一目了然。 傅凛知视线逡巡四周,长眉紧紧蹙着,目如寒星。 “死路?”季明轩慢悠悠转了一圈,摇摇头,自顾自的道,“不可能,应该有密室,找找看有没有机关。” 他话音刚落,扭头便瞧见傅凛知若有所思片刻,径直走向放蜡烛的灯架,抬手一拧。 石门缓缓上升,发出沉闷声响。 众人还没来得及欣喜,几道黑影扑了出来,游京瞪大了眼:“有埋伏!陛下小心!” 傅凛知眉间覆着冷冽霜寒,抽过旁边人的剑抬手一劈,一条乌黑的手臂掉在地上。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阿满惊骇莫名,拉着傅明礼匆忙躲避。 游京和季明轩脸色一阵难看:“小心些!这玩意儿有毒,别被它咬了!” “保护好陛下和太子殿下!” 他们在船上见识过这些东西的厉害,自然不会大意。 季明轩一边暴躁地砍人一边骂骂咧咧:“怎么这里也有这些东西?!这眼睛红红的玩意儿又是什么?操!别啃小爷的袖子啊!” 傅凛知紧抿着唇脸色阴晴不定,这里也出现了这些“人”,那些和船上的刺客一样的的“人”,甚至似乎更加厉害,这显然不可能是巧合。 他来不及思索其中联系,记挂着虞甜,周身戾气浓重,扑上来的毒尸和狼人无疑成了他发泄怒火的途径。 傅明礼咬了咬牙,因为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儿,刚才有些骇住,这会儿反应过来,他取下腰间软剑,从阿满身后站出来,照着一个狼人砍了过去! 一不留神,一个狼人绕到他身后,一把将他扑倒在地,呲着尖锐的獠牙就要啃下来,瞧见这一幕的阿满惊呼一声。 傅明礼呼吸一滞,紧紧闭上眼睛,下一秒,疼痛却并未到来,反而滚烫的液体溅了他满脸。 他愣愣地睁开眼,对上傅凛知不耐的神色,对方提着染血的剑,脸色难看,深邃的眸凝视着他:“起来。” 傅明礼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利索地抹了把脸上的血,抿着唇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投入战斗。 不断的毒尸和狼人涌了出来,粗略一数得有好几十个,他们下来的人只有十个左右,这会儿应付起来难免有些吃力。 打斗声不绝于耳,一墙之隔的地方,虞甜四肢被铁链锁住,浑身浸泡在冰冷的水里。 这是一间水牢,水位不断上升,速度很快,已经淹到了她的胸口。 如今已是深秋,泡在水里,她面色苍白,艰难仰着头,唇瓣冷的发抖,乌沉沉的眸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人,眸中涌动着晶亮的怒意。 柳吟霜居高临下看着她,语气叹息:“那些人是来寻你的吧?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其实你也不姓洛,对吧?” 虞甜紧紧抿着唇,细长的眉紧蹙着,颤抖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柳吟霜俯身瞧着她狼狈的模样,眉眼温柔至极:“我也不想用这种粗暴的方式,可是时间来不及了。不如我们打个赌,你猜猜,他们能不能在水位将你淹没之前找到这里?” 虞甜张了张唇,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轻轻“啊”了一声,后知后觉,有些歉疚的模样:“抱歉,忘了你说不了话了。” 长睫颤动,虞甜眸光冷冷瞧着他,无声道: 你喂我吃了什么? 就在刚才,她被闯出来的毒尸包围,本来以为自己就这样完了,柳吟霜却趁机钳制住她,往她嘴里喂了什么东西。 之后,她被带到了这间水牢,如今更是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猜到了吗?”看懂了她的嘴型,柳吟霜笑意隐隐,轻描淡写,“一颗哑药而已。不然任凭你叫嚷把人引了过来,我们还怎么打赌呢?” 虞甜喉咙里溢出几声喘息,眸子忿恨瞪着他。 柳吟霜望着她这张脸,眸光微动,极轻地叹息:“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虞甜扯唇无声冷笑,别过头去。 这人的恶劣程度,她已经见识过了,又岂会被他这副装模作样的态度所骗? 柳吟霜也不恼,侧耳听了几息外头的动静,笑意泛着冷:“还真有些本事。” 他目光掠向虞甜,此时的水位已经蔓延至她的脖颈,这让她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少女面色苍白如纸,乌发漂浮在身后,樱红的唇瓣瞧上去也没什么血色,身子因为冷,小幅度地颤抖着。 她十分艰难地仰着下巴,企图拖延水蔓至口鼻的时间,然而这只是徒劳。 她有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此时波光潋滟,如同搅动的一湖春水,美丽而脆弱。 这幅场面在他看来是极美的,他眼里闪过一丝惋惜。 “我得走了。” 柳吟霜站直了身子,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但愿我们还能见面。” 他转身走入一道暗门,身影被黑暗吞没。 虞甜收回目光,咬紧了唇尝试挣开锁链,然而注定是徒劳,这链子十分粗,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想要挣断,简直是天方夜谭。 第265章 她又尝试通过碰撞发出声音,手脚均被束缚,又是在水中,效果甚微。 水位继续上涨,淹过下巴,到了口鼻,虞甜猝不及防呛了一口水,眉尖痛苦地紧蹙。 她不甘心,努力晃动锁链,拼尽全力试图发出一点声响引起外面的注意。 铺天盖地的冷席卷而来,空气变得稀薄,虞甜呼吸逐渐困难,力气也用尽,挣扎的力道也小了下去。 她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因为缺氧脑子一片空白,眸光涣散地心想: 她真要死在这儿了吗? 第230章 把这里烧了 终于解决了眼前的毒尸和狼人,傅凛知一行人踩着脚下堆积成山的尸体进去,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个牢笼。 季明轩惊讶地合不拢嘴:“这,这些是?” 放眼望去,还有几个“半成品”被关在笼子里,听到人的动静龇牙咧嘴,焦躁地想要破笼而出。 傅凛知视线一一扫过这些牢笼,还有墙壁上挂着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刑具和药水,眸光寸寸沉了下去。 其他人也意识到不对劲。 游京拧着眉:“这些东西,是有人故意弄出来的?” 尽管之前有过猜测,可终究没有事实摆在眼前让人心惊。 傅凛知眉头紧蹙,快步往前走搜寻起了虞甜的身影。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帮忙一起找。 “皇后娘娘?” “姐姐!” 没有,还是没有。 所有的牢笼都找遍,始终没有看见虞甜的身影。 季明轩见状连忙道:“大家找找看,有没有密道!” 傅凛知站在原地,眉眼渐渐被冷戾笼罩,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什么声音,极轻,几乎捕捉不到,若有若无地萦绕在耳边。 他眉目霎时一凛。 此时此刻,一墙之隔的虞甜,意识已经逐渐模糊,她扑腾的力气越来越小,眼皮沉重地阖起。 眼前出现一道朦胧的白光,她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冰冷的肢体逐渐变得麻木,身体明明很沉重,她却觉得意识十分轻盈。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仿佛听到耳边炸开一声巨响,有什么轰然倒塌。 一道黑影迅速朝她奔来。 是错觉吗? …… 傅凛知看见水牢中漂浮的人,脸色阴沉得厉害,眼里划过浓重的阴鸷。 他以极快的速度冲上前,硬生生用剑劈断了那沉重的铁链,手被震得流血也不自知,反手一把将失去意识的虞甜给捞了起来。 怀中的人冰冷的厉害,面色苍白,傅凛知手指搭在她腕间一探,脉搏微弱,他若是再晚上片刻,恐怕这会儿…… 眸色翻涌,傅凛知小心翼翼托住虞甜的后颈将她放平在地上,毫不犹豫俯身覆在了她冰冷的唇上。 “……” 身后急急忙忙闯进来的人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纷纷尴尬的手足无措,争先恐后退了出去。 瞪大了眼一脸恍惚的傅明礼还要急匆匆往前冲,被阿满捂着眼睛拽了回去。 傅凛知为虞甜渡了几口气,在她胸口摁了几下,她身子一颤,头一歪,总算是无意识吐了几口水出来。 那一抹微弱的气息这才得以续上。 傅凛知抿紧了唇,盯着她瞧了片刻,将人打横抱起,快速朝外走。 围在门口的众人连忙为他让出道来。 傅明礼仰着头寸步不离跟上去,视线往他怀里的虞甜身上飘,眼里的担忧不言而喻:“父皇,娘亲她……” 傅凛知脚步未停,脸色依旧很难看,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听到傅明礼的话,眸色微缓,偏头瞥他一眼,言简意赅:“人没事。” 傅明礼闻言,苍白的脸颊恢复了些血色,一颗心终于放了回去。 游京找准机会挤上前,眉间有些凝重:“陛下,您的腿……” 傅凛知睇他一眼,充耳未闻,只眼里添了抹令人心惊的阴鸷,一字一顿:“把这里烧了。” 游京抱拳:“是!” 抱着虞甜大步出了竹林,傅凛知沉着眼语速飞快:“就近找个大夫,越快越好。” 得了吩咐的人连忙下了山。 —— 柳吟霜站在山坡上,看着血流成河的山寨,斯文儒雅的脸上隐隐透着扭曲,他向来温和带笑的眼睛里覆满阴郁之色。 直到柳吟霜在尸山里望见自家大哥,他身中数刀,身上的衣裳被血染的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隔着太远,他看不清柳擎苍脸上的表情,却从他挺直的脊背可以看出,他生前必定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柳吟霜一拳打在旁边的树上,鲜血顺着掌心一点点滑落,他眼前浮现过柳擎苍的音容笑貌,唇角慢慢落下,狠狠一闭眼。 有他皱眉和自己争吵的模样,也有他语重心长拍着自己的肩膀,眼神复杂的模样…… 急火攻心,柳吟霜脊背一弯,生生咳出一口血。 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睫,抬眸望向寨子的方向。 寨子四面八方走动着不少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柳吟霜瞧不出来历,却也知道对方肯定不是一般人。 他甚至连为大哥收敛尸骨都做不到…… 后山的方向燃起了一片火光,火势冲天,不用猜测,他的心血也付之一炬! 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抹仇恨的怒火,他扯着唇低低笑了起来。 第266章 “好,很好。”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受了。 这笔账,他柳吟霜记住了! 最后望了眼黑水寨的方向,柳吟霜冷冷一笑,捂着胸口转身走入密林里。 * 虞甜这一昏迷就是两天一夜,期间还发起了热,高烧不退。 傅凛知腿疼得厉害,加上使用了内力,一边咳血一边衣带不解地照顾她,丝毫不肯假手于人,两人说不上谁更惨一点。 阿满本来还对傅凛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这会儿看到他这副姿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看着门口眼巴巴望着的傅明礼,把药碗塞到他手里,使了个眼色:“你去。” 傅明礼捧着药碗进了屋,一眼便瞧见床前坐着的傅凛知。 他靠在床柱闭眼小憩,神色冷漠,眉头微微蹙着,因为严重缺乏睡眠,眼下残留着淡淡青色,整个人看上去气色都不怎么好。 傅明礼放轻了脚步走到他面前,看了眼床上的虞甜,小声开口:“父皇。” 傅凛知眼皮微动,缓缓睁开眼瞧他。 他并未完全睡着,在傅明礼踏进屋的那一刻就醒了过来,眉眼含着淡淡倦色:“你怎么来了?” 傅明礼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地抿了抿唇,将捧着的药碗递上去:“您该喝药了。” 傅凛知几不可查皱了下眉,淡声道:“拿走。” 第231章 你想死么 傅明礼瞪圆了眼,举着碗的动作却没有退缩,板着小脸很认真地开口:“不行。” 傅凛知眸光微动,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面无表情瞧着他。 这小兔崽子,胆子似乎大了不少,竟然还敢反驳他了。 傅明礼犹犹豫豫看了眼旁边的虞甜,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杆义正言辞:“你要是病倒了,那谁来照顾娘亲?”他觑了眼男人,小小声,“回头娘亲知道了,肯定也不会高兴的。” 傅凛知挑唇斜睨着他,平静的眸光多了一分兴味:“你在威胁朕?” 傅明礼脊背一僵,撇了撇嘴:“儿臣不敢。” “不敢?”他嗤笑一声,凉凉道,“朕看你敢的很。” 话音落下,傅凛知抬手接过药碗,盯着那黑漆漆的药,咬了下后槽牙,面无表情仰头一饮而尽。 面前多了什么,他目光一顿,定睛看去。 白乎乎的手捏着一颗蜜枣,小孩儿乌溜溜的大眼睛正眼巴巴望着他。 傅凛知面色僵硬,扯动唇角:“这是什么?” “这是我问满姨要的。”傅明礼顿了一下,无辜地眨了眨眼:“娘亲说,父皇吃药怕苦。” 事实上,虞甜只是在傅明礼吃药的时候提过一嘴。 他每次都没有表现出来,可虞甜却总是为他准备好甜食,要么是蜜枣,要么是杏脯。 傅明礼拉不下面子,不肯承认自己堂堂太子,竟然怕苦,虞甜就笑眯眯支着下巴看他: “你和你父皇倒是挺像,父子二人吃药都怕苦。” 傅明礼不敢置信,父皇那样的人,也怕苦吗? 他心神恍惚,又窃喜地觉得,怕苦好像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胡言乱语!”傅凛知面色一沉,眸光冷飕飕的,“这种鬼话你也信?” 傅明礼目光落在他不自在紧抿的唇上,暗自道:父皇可能不知道,他越是心虚,就表现的越疾言厉色。 他睁着明亮的眼睛,天真地点点头,一脸单纯:“娘亲说的,儿臣当然信啊。” 见傅凛知脸色不好看,他眼睛弯起,踮着脚将蜜枣抵进他的唇缝,“她还说了,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傅凛知一不留神被他偷袭个正着,咽也不是,吐也不是,脸色僵的厉害:“傅明礼,你想死么?” 他眼神凶狠,然而到底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举动,连含着的蜜枣也忘了吐出来。 傅明礼别过头去忍住翘起的嘴角,目光落到虞甜身上,他心里刚腾起的欢喜又淡去。 “父皇,你去休息吧,我来守着娘亲。” 傅凛知脸色难看地咽下枣,觑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里不用你。” 父子二人目光对视,僵持着谁也没动,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傅凛知突然开口:“你为什么叫她娘亲?” 他向来敏锐,傅明礼态度的转变自然也被他瞧在眼里,从前他和虞甜关系也好,可到底隔了什么,如今那层隔阂完全消失不见。 他半眯着眼陷入沉思,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傅明礼神色微僵,抬起纤长的睫毛静静注视着他:“她本来就是我的娘亲,不是吗?” 傅凛知眸光一变,闪过一抹暗色,神色微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小孩儿抬起尖尖的下巴望着他,眸子里渐渐蓄起水雾,他用力抿了下唇,似乎在极力克制什么:“如果不是我自己发现,父皇还打算瞒我多久?” 傅凛知蹙了下眉,隐约意识到事情的棘手,他似乎并不是无根据的胡乱猜测,而是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果然,父皇早就知道。”眼角洇出浅浅的红色,傅明礼自嘲地扯了扯唇,执拗地看着他,似乎一定要讨一个说法:“我也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不是么?” 迎着这么双眼睛,傅凛知突然沉默下来,良久后他才开口:“朕有朕的苦衷。” 第267章 傅明礼:“什么苦衷?” 傅凛知侧头闭口不言,他眼里的光渐渐黯了下去。 …… * 虞甜醒来时是傍晚时分。 血色夕阳残留着一抹悬在天边,像仙子遗失在人间的发带,橘红的光透过窗牖斜进来,将坐在窗前的人身廓勾勒出淡淡的暖釉色,连衣袍边角都在发光。 她愣愣地睁着眼,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置身于梦境。 傅凛知阖着眼,两道眉微拧着,鸦羽般的睫毛悉数垂落,遮住那双幽深的瞳眸,鼻梁挺拔如漂亮的山峦,薄唇微抿,吐出的呼吸声均匀。 人死后的感知也会如此真实吗? 她迟疑着没动,就这样静悄悄打量着他,直到眼珠有些涩,才缓缓眨了眨眼。 面前的人没有消失。 不是梦,她还活着。 她艰难地动了动身子,四肢酸乏无力,透着久病后的沉疴,虞甜扯着被褥一角轻手轻脚往傅凛知膝上盖,结果刚落下,自己的手腕猛地被扣住,力道很重。 她抬头,撞入傅凛知捎带着淡淡戾气的眸,对方愣了一下,迅速回过神松开她的手腕,坐直了身子,嗓音透着若有若无的哑:“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下意识地伸手来探她的额头,察觉到温度正常,皱着的眉这才松了松。 虞甜见状弯了弯唇: 我想喝水。 话一出口,她愣了一愣。 视野里,傅凛知也短暂地怔了一下,紧接着若无其事地开口:“想喝水是吧?等着。” 他驱动轮椅转身来到桌前倒了杯水,没一会儿的功夫又折身回来,虞甜还维持着之前的动作,眼神愣愣的。 她有些迟缓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明净清澈的眼底透着几分茫然。 傅凛知喉尖轻轻滚动,嗓音平静:“大夫说你的嗓子受了些损伤,暂时说不了话。那就是个庸医,待咱们回京后,朕让宫里最好的太医为你治,不信治不好。” 他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治不好他就将那群蠢货的脑袋给砍了! 虞甜慢慢眨了下眼,点点头,似乎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答案。 没想到柳吟霜给她喂的药这么厉害,连普通的大夫都治不好。 第232章 告状 傅凛知扶着虞甜坐起来,往她身后塞了个枕头,低眉敛目端着茶杯,动作极其自然地喂她慢慢喝完。 “还喝么?” 虞甜苍白的面颊浮起淡淡的红晕,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两人对视,气氛弥漫着浅浅的尴尬。 虞甜张了张嘴,想到什么,示意傅凛知伸出手来。 他不解地挑了下眉,还是依言把手递过去。 虞甜握住他的手,低头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起字来。 傅凛知微愣,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痒意,他指尖微蜷了蜷,然而瞧着虞甜一脸认真的模样,强忍着没有收回来,只是不自在地别开了脸。 虞甜: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虞甜这才想起,她昏迷之前听到的那声巨响应该不是错觉,不过她还真有些好奇,傅凛知是怎么找到她的,毕竟当时她自己都快放弃希望了。 傅凛知极轻地扯了下唇,目光往下。 虞甜怔了一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掀开被褥露出一双腿,她膝盖微微屈起,伸手碰了碰脚腕上的铃铛,眼神透着几分不敢置信。 就因为这个? “没错。”他视线缓和下来,眼里染上淡淡笑意,“这铃铛是朕命人特意打造,材质特殊,发出的声音也很特别,当时朕听到若有若无的铃声,就循着过来了。” 虞甜微微睁大了眼,晃了晃脚,阵阵清脆的铃声应声而起,就是这个小东西救了她一命? 她眼里隐隐透着惊叹。 傅凛知唇角轻轻翘起,虞甜抬起头就瞧见他唇边的弧度,目光怔了一下。 他眉心不自觉微敛,疑惑道:“怎么了?” 虞甜抿紧了唇深深瞧他一眼,突然撞上来,一把环住他的脖子,用力抱住他。 傅凛知猝不及防,身体僵在原地,他眼睫颤了颤,默默感受着怀中的柔软,竟有些无措。 手抬起又放下,反复几遍,他遵从自己的内心,轻轻搭在她的背上,喉尖滚动一下,他开口时嗓音微哑:“……怎么了?” 虞甜摇摇头,紧紧闭上眼,一颗晶莹的泪迅速坠落,她咬住唇,生生将抽噎憋了回去,没发出半点声音。 傅凛知似乎感受到她情绪不佳,没有再吭声,而是默默安抚,只眉头紧紧蹙着,沉着眼思忖着她是不是之前在哪里受到了委屈。 越想他脸色越沉,已经开始琢磨抓住罪魁祸首后怎么泄恨…… 在心里憋了许久的情绪宣泄出来,虞甜那股劲终于缓过来了,她望着傅凛知肩头洇开的一片深色,后知后觉耳根发烫。 正手足无措之际,门被从外推开,傅明礼毫无防备闯进来:“父皇,我……” 一抬头,和虞甜四目相对,傅明礼眼神一愣,眼里闪过一抹惊喜,唇刚刚扬起,可看到二人的姿势,笑容霎时僵在唇角。 他咽了咽口水,不待傅凛知凉飕飕的目光扫过来,自觉地抬手捂住眼睛,一边悄摸摸往后退,心虚的不行:“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第268章 虞甜尴尬地脸都红了,连忙推开傅凛知,情急之下捏了捏他的手。 傅凛知压着火,沉沉地看了眼傅明礼,额角微跳,颇有些无奈地一抿唇:“行了,过来。” 傅明礼闻言当即放下手哒哒地小跑过来,仰着脸亮晶晶地望着虞甜,高兴的小脸红扑扑的:“娘亲,你醒啦?” 瞧那模样,哪有想出去的意思?分明是在做戏! 傅凛知暗暗磨了磨后槽牙。 虞甜抬手捏了把他的脸蛋,眉眼弯弯,她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示意说不了话。 “我来说就好了。”傅明礼摇摇头,他委屈巴巴扑上去抱住虞甜的腰,“娘亲,你都不知道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你。” 被挤到一边的傅凛知:“……” 他深吸一口气,企图用眼神震慑对方,奈何傅明礼看都不看他一眼。 亲儿子,不能打。 他默默攥紧了手指。 虞甜下意识将小孩儿抱住,觉得有些稀奇,毕竟傅明礼一向内敛,很少有这么主动表露情绪的时候。 可能是真吓着了吧。 她眼里流露一丝心疼,摸了摸傅明礼的头。 后者闷闷地补充:“父皇也很担心你,连觉都没睡,一直守着你。” 虞甜一愣,下意识看向傅凛知。 他神色一僵,冷声呵斥:“胡说什么!” 傅明礼瞄了他一眼,小声反驳:“才没有胡说!父皇他这是不好意思了。” “傅明礼!”傅凛知深吸一口气,一张脸天寒地冻,跟湖里的冰垛子似的,然而怎么看都有种虚张声势的味道。 噗。 虞甜没忍住笑弯了眼。 对上她含笑的眉眼,傅凛知怒意一滞,恼羞成怒,转身借口有事匆匆出了门。 傅明礼直起身,扭头看了眼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唇角微微翘起,一回头,虞甜笑吟吟望着他。 她拉着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写道: 你故意气他? 傅明礼脸颊微红,摇了摇头:“父皇是个闷葫芦,比我还闷。”他抬起乌黑明亮的眼睛,定定瞧着她,“但是他其实很在乎娘亲的,为了救你,他不顾太医的嘱托,强行站起来,又是伤了手又是咳血,我要是不说,他都不会让人告诉你。” 虞甜唇角的弧度慢慢收敛,她沉默地垂着头,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写。 我知道。 傅明礼神色单纯:“那娘亲喜欢他吗?” 虞甜闻言有些恼地瞪了他一眼,傅明礼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我不是小孩子了。” 她屈指没好气在他额上弹了一下。 迎着他纯澈的目光,虞甜微抿着唇,败下阵来,不情不愿点了点头。 傅明礼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笑眯眯弯了弯唇,小声说:“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 呵,成天臭着张脸,他才不告诉他呢。 虞甜眼神无奈,顿了顿,一笔一划: 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不是三言两语解释的清的,总之,我不清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傅明礼盯着掌心沉思片刻,抬起头来认真地道:“那为什么不试试呢?” 虞甜一愣。 第233章 良心不痛吗 门被打开,白楚楚蓬头垢面蜷缩在角落里,面色憔悴。 虞甜没有错过她望过来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恨意,白楚楚下意识扑上来,神色狰狞:“都是你!是你害死了他们!” 然而还没有挨到虞甜的衣角,一把剑横在她面前,阿满眼神警告:“干嘛呢?还当自己是从前那个大小姐呢?” 白楚楚身体一僵,被迫停在原地,眼睛却仇恨地瞪着虞甜:“你这个害人精!是你害死了大当家,也害死了我爹!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虞甜眉尖微蹙,面无表情望着她。 阿满冷笑一声:“要脸不?一群土匪,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不成?就算是死,那也是死有余辜!我姐姐的良心不但不痛,还活蹦乱跳。” “你!”白楚楚咬着牙一脸忿恨瞪着她。 阿满心底不屑,欺软怕硬的东西,也就仗着姐姐脾气好。 “听好了,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否则我就送你和你一家人下去早日团聚。”阿满看了眼虞甜,见她轻轻点头,便在白楚楚咬牙切齿的目光中开口。 “知道后山有什么吗?” 白楚楚不想配合,阿满可不会手下留情,手一抖,在她娇嫩的脖颈上划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她忍这女人很久了,有机会,那自然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白楚楚捂着伤口又惊又怒:“你做什么?!” “做什么?”阿满扯了扯唇,笑容有几分恶劣,“自然是帮楚楚小姐认清形势。” 白楚楚紧咬着唇,咽下闹肚子怒火,脸色僵硬:“不知道。” “不知道?”剑尖在她脸上打转,阿满眼里充满怀疑,尾音微微上扬,“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白楚楚有些急了,没好气道,“吟霜哥哥从来不让人靠近后山,那是他练功的地方。” 阿满看向虞甜,虞甜眼里闪过若有所思,微微点头。 柳吟霜性子谨慎,这么惊世骇俗的事,只有可能是瞒着众人做的,就连他亲哥都不一定知道。 第269章 阿满心领神会,继续道:“那在你眼里,你们二当家是个怎么样的人?” 白楚楚抿了抿唇,眼里不可避免闪过一丝向往:“吟霜哥哥温柔体贴,才智过人,自然是极好的。” 她说着,暗暗瞪了眼虞甜,似乎是在埋怨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阿满眼神同情,似乎在看一个智障。 白楚楚恼羞成怒:“你那是什么眼神?二当家的名声向来很好,在寨子里随便一打听便知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这人一看就是被柳吟霜伪装的假象所洗脑,从她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虞甜摇了摇头,阿满撇了撇嘴,收回剑,扶着虞甜正欲出去。 白楚楚的声音在身后急忙响起:“喂,你们就这么走了?” 阿满扭头,眼里带了点匪夷所思:“不然呢,留下来吃顿饭?” “……”白楚楚深吸一口气,忍着怒火,“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放了我?我的亲人都被你们杀光了,难道你们还不肯知足吗?” 虞甜唇角抿直,脸色冷下来。 阿满会意,轻嗤一声:“我说楚楚小姐,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那些人之所以会死,是你爹为了一己私欲伙同四当家发动内乱,自食恶果罢了。” “费尽心思灭一个土匪寨,你当我们很闲么?” 白楚楚脸色一变,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我爹不可能那样做!”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可她心里却起了几分疑心,神色有些恍惚。 阿满饶有兴致地弯了弯唇:“看来你对你那个好爹,还真是一无所知啊。” 她想到什么,笑眯眯地弯眸,“知道大当家是怎么死的吗?就是死于你爹的刀下!你说如果二当家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对你呢?” 白楚楚脸上的血色顷刻间退了个干净,无力地跌坐在地。 阿满见状有些唏嘘,亲爹都死了,还有功夫想这些谈情说爱,这位白楚楚小姐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啊。 她好心安慰道:“别担心呀,你不一定有机会能活着见他呢。” 白楚楚闻言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眼里掠过一抹警惕:“你们想做什么?你们根本没打算放我!” 放你?做什么白日梦呢! 阿满还要再怼几句,虞甜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适可而止。 她咂了咂嘴,啧了一声:“好好待着吧。” 出了小柴房,阿满扶着虞甜慢悠悠走在路上,语气有几分不忿:“她之前那么嚣张,姐姐为何不让我教训她一下?” 虞甜唇角弯起无奈的笑,在她手心写道: 你和她计较什么?留着她暂且有用处。 那批官银傅凛知已经派人连夜押送回京,黑水寨和巫隐到底有没有关系,也还需进一步查证。 还有莫名其妙失踪的那些人,也得给人家家属一个交代,顺便好好查查官府在里面充当的角色,这件事复杂着呢。 虞甜眉心微敛,回想起之前在密室里问柳吟霜认不认识巫隐,结果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他那会儿神情不似作伪,可巫隐派出的那批傀儡刺客明显与柳吟霜制作的这些傀儡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眉头微沉,也许巫隐在他面前并不是以“巫隐”这个身份出现?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里有几分沉重,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见虞甜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阿满抿了抿唇,以为她是在忧心自己的嗓子,干巴巴地安慰:“姐姐放心,大夫都说了,你这嗓子只是一时的问题。等我们找到了更好的大夫,一定可以治好的!” 虞甜回过神来,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转而无奈地笑开,知道她是误会了,不过她倒也没有解释,顺着她的话轻轻点了下头。 —— 夜黑风高,风声寂静。 一处山坡上,柳吟霜负手而立,疏疏落落的树影落在他脸上,衬得他神色晦暗不明,听到身后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他慢慢回过头,看着来人,眼眸一深: “你终于来了。” …… 第234章 把她交给我 来人一身红衣,银色面具覆面,气质妖邪冷酷,宛若行走在暗夜里收割灵魂的精魅。 他踏着夜色走来,幽幽笑了一下,声音散在风里:“事情办砸了?” 柳吟霜闻言,脸色有瞬间的阴暗,他眸色沉沉:“中途出了点意外,不然我早就成功了!” 面具男子嗤笑一声,微微叹息:“你这次可是给我惹了大麻烦啊,知道那些人是谁吗?” 柳吟霜倏地看过来,眸子一眯,眼底掠过晦暗的光:“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对方把玩着一枝随手攀折下来的树枝,好整以暇指了指天。 柳吟霜眼神微震,脸色变幻莫测。 难怪。 面具男子慢腾腾瞥了他一眼:“这次的事情搞砸就算了,我还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柳吟霜眸光微闪,眼底划过一抹暗沉:“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跟我提条件?”男子慢慢咂摸着这两个字,玩味地笑了笑,“行,说来听听。” 柳吟霜勾了勾唇,笑容却透着几分阴沉:“那个女人,交给我处理。” 他说的是虞甜。 透过面具,男子幽黑的眸子盯了他好一会儿,面具下的唇微微翘起:“这恐怕不太行,她我留着暂时还有用处。”待柳吟霜眼神一沉,他话音倏地一转,嗓音懒散,“不过嘛,给你解解气还是可以的,别把人弄死了就行。” 第270章 柳吟霜神色微缓,眉眼温和:“这是自然。” * 这土匪寨自然是不能再住人,一行人下了山,青山镇的县令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消息,连爬带滚地跑来迎接圣驾。 在县令的安排下,他们住进了县令府上。 傅凛知近日很忙,时常见不着人影,虞甜来寻了他好几次,无一例外他都有事在忙。 这日也一样,游京守在门口,一脸为难:“陛下在里头和人议事呢。” 虞甜点点头,将手中带来的吃食递给他。 游京恭敬接过,迟疑片刻:“您要不要去隔壁坐一会儿?” 虞甜笑着摇头,转身离开,微抿唇,心里有些气馁。 阿昭告诉她要主动出击,试探傅凛知的态度,可她连他的人都见不到,怎么试探啊? 咬了咬唇,虞甜一脸懊恼,她走了两步,突然心口一悸,脸色微白。 “娘娘?您还有什么事么?”游京望着虞甜停下来的背影,有些疑惑地开口。 虞甜稳了稳表情,转身冲着他摇摇头,随即快步离开。 游京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有些疑惑,不过倒也没多想。 阿满正巧出门,见了她神色一喜:“姐姐你去哪儿了?我正在找你呢……” 虞甜腿一软,阿满及时搀扶住她,察觉到她的手冷得厉害,离得近了,她这才看到虞甜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脸色也白的不像话。 阿满脸色一变,急声道:“姐姐,你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叫大夫……” 虞甜有气无力反手抓住她,蹙着眉摇摇头,看了眼屋里,阿满会意,连忙扶着她进屋坐下。 虞甜在床边坐下,身体瑟缩在一起,肩膀微微颤抖,唇瓣被她用力咬的发白。 阿满迅速反应过来,心里一个咯噔:“是不是毒发作了?完了完了,主上给的最后一颗药已经吃过了……” 阿满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猛地一拍大腿,“姐姐,我还是去给你找大夫吧!” 虞甜伸出手来抓住她,一边摇头一边艰难地比口型: 别去! 这会儿请大夫,下一秒傅凛知那里就知道了,他如今正是繁忙之际,分身乏术,她不想让他分心。 阿满眼神挣扎,瞧见虞甜眼里的抗拒,不得不生生按捺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 好在疼痛并没有持续太久,虞甜牙齿一松,浑身脱了力,满眼疲惫地靠着床柱,鬓边垂落的发丝湿成一缕,黏在侧脸。 阿满捏着帕子给她擦汗,满眼担忧:“好点了么?” 虞甜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点点头,有气无力抬了抬嘴角,弯眸眼里盈着光。 “你还笑得出来呢,我都快担心死了!”阿满见状,眼里闪过一抹心疼,没好气道。 她转身倒了杯水一点点喂给虞甜喝了,捏着杯子,眉间的担忧挥之不散:“没有解药,这毒后面发作只会越来越频繁,你能瞒得了他一时,还能一直瞒下去吗?” 虞甜嘴角的弧度慢慢收敛,低头不语。 阿满见了又不免心疼,咬了咬唇:“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过,这解药,还是要想办法拿到才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可解药哪里是那么好拿的? * 室内气氛寂静,青山县县令跪在下首,额头直冒汗,大气不敢喘。 他一个九品芝麻官,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能得见圣颜,而且还是在他管辖的地界出了事之后。 这会儿县令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有这一天,他就是装也要装出对这个案子上心的样子。 如今别提乌纱帽了,脑袋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查案办案不擅长,安抚人心总会吧?”傅凛知指尖有一搭没一搭轻叩桌案,冷眼打量着下首的人,眼里泛着冷意。 县令被看的脊背发凉,两腿发软,只觉得那敲击声像是他死亡的前奏,连害怕也顾不上了,连连点头:“会的会的!陛下放心,微臣一定把这事办的漂漂亮亮!” 傅凛知嗤笑一声,语调凉飕飕的:“事情的真相先别泄露出去,以免引起恐慌。再办不好,你的脑袋干脆就别要了!” 县令冷汗连连,只得点头:“是是是!” “滚吧。”上座的人没了耐心,大发慈悲开口。 县令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磕了个头:“微臣,微臣告退!” 说完便跌跌撞撞起身,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傅明礼皱眉看着县令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唇:“父皇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这么多人无故失踪却瞒着不上报,这县令虽然不知情,却也逃不了一个监管不力,玩忽职守的罪名。 傅凛知闻言淡扫了他一眼,冷淡扯了扯唇:“放过他?朕有说过么?” 第235章 怎么不早说 见傅明礼不明所以,傅凛知讥讽地勾唇:“那县令虽不堪当大用,却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一方父母官,在百姓心中有一定声望。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自然是他做起来更顺手,况且经历这一番,也不怕他做事不上心。现成的棋子,当然要物尽其用。” 傅明礼闻言微愣,那眼神似乎在说,原来还可以这样。 前者眼神嫌弃,淡淡道:“你要学的还很多。” 这是他第一次让傅明礼接触这些东西,这次出宫也不失为对他的一次磨练。 第271章 傅明礼撇了撇嘴,却也没反驳,认认真真拱手道:“父皇教训的是。” 傅凛知抖了抖袖,认真抚平上面的褶皱,游京从外面进来:“陛下。” 他眼尖地瞧见他手里的食盒,挑了挑眉:“又是她送来的?” 近几日他忙的抽不开身,有时候吃饭也顾不上,虞甜每天都会送些吃的过来。 傅凛知唇角微微一翘,想到什么,又硬生生压下去。 平常也没见她这么殷勤,别是看傅明礼那臭小子在这里,怕饿着他,所以才眼巴巴送过来吧? 傅凛知心情顿时不是那么好了,眸光凉凉瞧了眼傅明礼,一想到自己还是沾了他的光,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傅明礼还真有些饿了,自觉地凑了过去,望着食盒咽了咽口水,察觉到自家父皇阴森森的视线,不明所以地抬眸:“父皇?” 傅凛知神色冷淡收回视线,别开眼:“怎么?” 傅明礼指了指桌子,眼里满是向往,舔了舔唇矜持问:“可以开动了吗?” 傅凛知看得一阵心烦,掀唇轻嘲:“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他驱动轮椅朝外面走,“吃你的,朕去看看她。” 傅明礼睁大了眼,一脸茫然:??? 他什么时候只知道吃了? 他爹又发的哪门子疯? —— 傅凛知来的时候阿满刚守着虞甜睡下,她经历了一场毒发,身心疲惫,没多久就睡着了。 她心事重重地出门,抬头就看见傅凛知进了院子,心里顿时一跳。 这位祖宗怎么来了? 就算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傅凛知对她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不跟她算账已经是顶了天了。 眼看着他目不斜视,就要从旁边路过,阿满连忙叫住他:“陛下是来找皇后娘娘的吧?” 傅凛知动作一听,不冷不热扫她一眼,似乎在说,不然呢? 阿满在心里暗骂了句,拽什么拽,狗皇帝! 她果然还是看不惯他。 忍着气,阿满捂着嘴笑盈盈开口:“陛下来的可真不巧,姐姐刚才才睡下,怕是见不了您。” “大白天睡觉?”傅凛知眉头微拧,眼里闪过一抹狐疑。 阿满有一瞬的心虚,梗了梗脖子理直气壮:“白天睡觉怎么了?她身子还没好,大夫说了需要休息。” 她说完这话本以为傅凛知会有自知之明,扭头走人,结果没想到对方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继续往里行去。 阿满傻眼了,连忙上前拦住他:“陛下,您是不是没听清?姐姐她睡下了,您……” 傅凛知抬眼,眸光冷冽:“让开。” 阿满身子一僵,无声对峙片刻,咬着牙到底往旁边让了。 傅凛知从她的态度里窥见了异样,动作有些急,等瞧见虞甜安安生生躺在榻上,这口气才松了下去。 可是刚松没多久,他便瞧见虞甜过分苍白的脸色,眉头狠狠一皱,脸色沉了下去:“这是怎么回事?” 阿满没料到他如此敏锐,张了张嘴,故作茫然:“什么怎么回事?” 傅凛知凛冽的视线射过来,冷声道:“少装蒜!” 他的目光仿佛能洞悉一切,阿满咬了下唇,没支撑多久就败下阵来,无可奈何地垂下眉眼:“她身体里的毒发作了。” 傅凛知神色一怔,眉心紧蹙,不悦地开口:“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不早说?” 阿满轻嗤一声:“姐姐为什么不说陛下不知道吗?还不是怕您担心!” 傅凛知动作一滞,脸色覆着一层冷意:“叫大夫来。” —— 隔着手帕,大夫替虞甜诊过了脉,皱着眉头摇头叹息:“此毒着实古怪,老夫生平闻所未闻,实在是有心无力。” 见傅凛知脸色难看,季明轩硬着头皮开口:“大夫,您看看能不能开一些缓解疼痛的药,让她稍微好受些。” 大夫想了想,点点头:“那老夫尽力而为,不过这毒还是拖不得,拖得越久,于人体的损害越大,还是要尽快找到解药才是。” “有劳大夫。”季明轩尽职尽责把大夫送出门。 傅明礼走到床前,望着神情恬静,面色苍白的虞甜,紧紧攥着拳头才没让自己表现的太失态。 他不知道,原来她私底下一直承受着这样的痛苦,这样说来,她受制于人,不得不做出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也是有原因的。 而他之前非但不知道,还对她百般警惕和怀疑。 傅明礼眼里浮动着细碎的光,扭头看向傅凛知:“父皇,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傅凛知淡淡瞧了他一眼,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有。” “是什么?”傅明礼黯淡的眼眸倏地亮起。 前者眸光微动:“只缺一味药,名为赤莲草。” “那就派人去找啊。”傅明礼语气有些急。 话音刚落,就收到自家父皇递过来的幽凉目光:“你以为是那么好找的吗?若是如此,朕早就……” 他不动声色抿了下唇,将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深邃眉眼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郁色。 这话一出,傅明礼也意识到这药恐怕十分难寻,不然依着父皇手底下那些人的实力,不可能找不到区区一味药。 他哑了哑声,一颗心又坠入了谷底。 第272章 瞧着虞甜苍白的面颊,傅凛知眼眸微沉,很快心中有了定论。 岭南之行势在必行,拖不得了。 他这次出来,本来也是打着寻找这赤莲草的目的,只是没想到中途横生枝节,不得已被这里的事情绊住了手脚。 如今只得把行程给提前。 第236章 亲表哥 虞甜听到外头传来的动静,推开门走出来,里外进出的人正在往马车上搬东西。 傅凛知等人立在旁边。 她静静地看着,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看向旁边的傅凛知。 这是在做什么? 傅凛知一眼便注意到她的到来,见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眉头微蹙:“怎么出来也不多添件衣裳?” 他递了个眼神,阿满任劳任怨进屋去取。 傅凛知上前来,神色凝重,虞甜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儿,被这么大庭广众之下训斥还挺丢脸。 尤其是旁边的傅明礼也担忧地望过来。 他们是把她当成瓷器了么? 她心下一动,突然抬手在傅凛知脸上贴了一下,她睁着清澈无辜的眼睛望着他,像是在说—— 你看我冷么? 傅凛知没防备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猝不及防愣住,漆黑的瞳眸凝视着她,眼神看起来还带点不敢置信。 虞甜被他瞧得心虚,面不改色收回了手,指腹轻轻捻了捻,别说,手感还挺好。 她的神情实在是坦荡,好像刚才的举动再正常不过,傅凛知甚至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 他缓缓眨了下眼,勉强收敛了脸上的怔色,压着嗓子淡声道:“不冷也要多穿些,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知道么?” 虞甜打量着他的神色,发现他目光好似有些躲闪,刻意没和她对视,一时之间惊奇不已,脑子里冒出了一个猜测—— 他这是,害羞了? 她顿时惊奇不已,还欲细瞧,傅凛知却没给她这个机会,转身朝着守在马车旁的游京而去,似乎有什么事要商量。 虞甜心下微微遗憾,只能作罢。 身旁多了个毛绒绒的脑袋,她低头看去,对上傅明礼欲言又止的目光,不解地挑了下眉。 怎么了? 傅明礼几次张嘴,组织着语言:“你,你累不累,要不要坐下歇会儿?或者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的话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小孩儿到底藏不住心事,再加上虞甜何其敏锐,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有了猜测。 阿满那丫头,定是没瞒住话,让他们给知道了。 难怪一个个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虞甜心下无奈,倒也没责怪阿满,冲着傅明礼摇摇头,嘴角轻轻勾起: 没事,不要担心。 傅明礼抿紧了唇,心说哪能真的不担心,她什么都瞒着他,明明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阿满取来了披风,给虞甜披上,细白的手指勾着系带,打了个漂亮的结,她再次问出了之前的问题。 这是在做什么? 好端端的搬什么东西? 傅明礼为她解了惑:“父皇说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准备离开。” 虞甜闻言诧异地睁大了眼。 离开? 这么快? 这才多久的功夫啊。 虞甜心下狐疑,毕竟傅凛知前几日忙的抽不开身,今天突然就说要走了,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她张了张嘴: 去哪儿? 傅明礼犹豫片刻,也没想着能瞒过她,慢吞吞道:“岭南。” 果然。 虞甜的猜测得到了验证,还是因为她。 她抿了抿唇,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傅凛知身上,眼神有些复杂。 阿满和傅明礼对视一眼,纷纷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无奈,阿满转了转眼珠,上前揽住她的胳膊,一脸憧憬:“听说下一站是锦城,那可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美食也特别多,还盛产美女!我好早就想去了!” 虞甜哪能不知道她是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配合地点头听着,这样一来,心中的情绪倒是淡了不少。 季明轩似乎是刚起,伸了个懒腰从里面走出来,很是散漫不羁的模样,瞧见这一幕眼里多了几分兴致:“哟,你们在聊什么呢?说来我也听听呗?” 阿满乐呵呵道:“世子爷,我们在说锦城,你知道有哪些好玩的吗?” “啧,你说这个我可就来劲了!”季明轩整了整衣袖,眉梢轻抬透着一股得意,“说起吃喝玩乐,本世子称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 他口气不小,看那模样,仿佛还对自己纨绔子弟的身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阿满暗暗翻了个白眼。 季明轩那张嘴的确挺能叭叭,本来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件小事,经过他的嘴也能说的十分有趣,连虞甜都被他哄的忍俊不禁,对于接下来的旅程多了几分期待。 因为这里还有些后续没处理完,傅凛知决定把游京留在这儿,交代完了该交代的,他一回头,就看见几人相谈甚欢,虞甜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 傅凛知眼眸深了深,不动声色上前,矜冷的目光扫了眼众人,在虞甜身上停了停:“东西都收拾好了?聊什么这么开心?” 季明轩向来没什么眼色,闻言立即兴致勃勃地跟他八卦:“我们在聊锦城的风土人情,表哥你知道吗,锦城好玩的东西可多了,我当初……” 第273章 他话还没说完,傅凛知淡淡打断他:“朕哪有你那么闲,政事都忙不完,哪来的功夫游山玩水,寻欢作乐?” 季明轩哽了一哽,一时语塞:“……” 话也不能这样说啊,他每次出门可都是带着任务的,游山玩水纯属是顺便,怎么到了表哥嘴里,就显得他格外不务正业呢? 傅凛知还在茶里茶气,眼神透着微妙的嫌弃:“年纪也不小了,成日里没个正形。你爹在朕跟前唠叨的朕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就指着你早日成家,娶妻生子。盛京的姑娘你看不上,走了那么多地方,也没一个瞧得上的?” 他觑了眼满脸恍惚的季明轩,淡淡评价:“啧,自己不咋的,倒还挺挑。” 季明轩遭到会心一击:“……” 他捂着胸口缓了缓神,一开始的兴奋劲儿也没了,面色麻木:“表哥,你可真是我亲表哥,咱能不提这茬吗?” 他神色蔫蔫,宛若游魂一般掉头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连背影都充斥着伤心失落。 虞甜等人没憋住,唇角弯起笑意。 阿满若有所思看了眼傅凛知,倏地扬唇。 第237章 愿者上钩 马车在正午时分启程,离开青山镇。 深秋的风多了几分萧瑟冷意,虞甜这几日被闷坏了,主动要求要骑马。 见她裹得还算严实,应是冷不着,不想扫了她的兴,傅凛知勉强松了口。 然而在看到傅明礼腆着脸要和她同乘一骑时,他发现这口还不如不松! 傅明礼仰着脸眼巴巴提出请求,虞甜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以至于小孩儿睁眼说瞎话借口自己还不太会骑马,她都选择性忽视了。 这小子骑射功夫可不比他父皇小时候差。 把傅明礼抱上了马,虞甜自己也翻身上去,被困在她怀里的傅明礼一开始还耳根微红,显得有些局促,后来兴奋劲上来,连他父皇屡次投来的死亡凝视都直接无视了。 因为腿不方便,傅凛知只有坐马车,他掀开车窗凉凉瞧了眼二人的背影,眉微压下来,心里冷笑。 他还真是小瞧了这小兔崽子,撒娇卖痴倒是有一手。 “姐姐,等等我!” 身后,凑热闹的阿满和季明轩也骑着马追上去,气氛好不愉悦。 “不如我们来比试比试?”满血复活的季明轩完全不长记性,笑眯眯提议。 “这个好!”阿满眼睛一亮,看向虞甜,眼里有些为难,“可姐姐马上有两个人,不如让你们先跑一会儿?” 季明轩也没意见。 虞甜眉轻轻一抬,唇角勾着意味深长,摇了摇头。 意思就是不需要让她。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傅明礼也清脆道:“不需要让。” 他对娘亲有信心,实在不行,不还有他吗? 两人犟不过他们,只得作罢,暗暗琢磨着大不了等会儿不着痕迹放一下水。 由傅明礼喊了声口号,三匹马同时疾驰起来,紧紧咬着彼此之间的距离。 被甩在身后的傅凛知面色阴沉:“……” 他可算是体会了什么叫孤家寡人。 虞甜挥动马鞭,让马跑起来,风扬起她张扬的裙摆和乌黑的长发,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蝶,这让她整个人充斥着一股鲜活的恣意。 傅凛知眼神微微恍惚,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的她。 是了,这才是真正的她。 自由且恣意,没有什么能将她束缚,哪怕被折了翅膀,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冲出牢笼。 从前的他,错的究竟是有多离谱。 他瞧着,唇角倏地翘起,有几分自嘲。 风声疾速掠过耳畔,耳膜一阵鼓噪,深秋的风拂在脸上,带着刀刮似的冷。 虞甜紧紧攥着缰绳,心情却是久违的舒畅快意,连灵魂都达到了一种轻盈的状态,这一刻她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往前就够了。 见她游刃有余的样子,季明轩和阿满有些诧异,这会儿也不敢大意了,纷纷拿出最好的状态来应对。 这场比赛最终以虞甜领先一步而告终,大家也算是酣畅淋漓。 季明轩笑着叹气,心服口服:“表嫂果然是深藏不露,佩服佩服。” 阿满则满脸崇拜:“姐姐好厉害啊!” “娘亲真厉害!”傅明礼也跟着附和,眼眸亮晶晶的。 虞甜唇畔含着浅笑,心情还算不错。 骑久了马到底还是有些累,虞甜回到马车上,刚抬头就对上他阴郁的脸。 她愣了下,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谁又惹他生气了? 傅凛知觑了她一眼,没有吭声,敛起眸子假寐。 “……”虞甜张开的嘴又默默闭上,心里更加费解。 这副模样明显很不对劲啊。 她打量着傅凛知,确定对方好像真的在生气,而且她还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他。 虞甜眸光微动,默默朝他的方向挪了两步,然后闭上眼睛。 傅凛知一开始存着与虞甜置气的心思,不过慢慢的倒真酝酿出一些睡意,就在他意识逐渐放空,就要陷入睡眠时,就感受到肩上突然一重。 他长睫微颤,掀眸望去,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抵在他的肩头,睡的好不惬意,不是虞甜又是谁? 傅凛知几乎气笑了,她倒是心宽的很,刚才还和人有说有笑,这会儿和他单独相处就困了,说睡就睡。 第274章 他有心想把肩上的脑袋推开,却迟迟没有动作。 直到虞甜的脑袋眼看就要滑下他的肩,如果放任不管,她一头栽在地上也是有可能的。 傅凛知冷眼瞧着,在虞甜往下滑的前一秒,伸出手准确无误托住了她的头。 明明他的神情十足不耐烦,可扶住她的动作却是出奇的温柔,还默默调整了一下姿势,方便她更舒服地靠着。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她乌黑如缎的长发散落在他的膝上,神情柔和,微微上翘的眼角呈现出几分娇嗔意味。 他低头凝视着虞甜安静的面庞,心里的所有情绪忽地淡去,只剩下宁静。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虞甜袖中的手指微微一蜷,心头百味杂陈。 气氛一时之间安静极了。 虞甜僵着身子没敢动,尽量表现的自然,等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她这才慢慢睁开眼睛。 她枕在傅凛知的膝上,以仰视的姿态望过去,这个角度更显他轮廓深邃挺立。 他的五官实在优越,与六年前比,褪去了眉眼间的少年意气与青涩感,沉淀出一种更加深沉内敛的气质。 冷冽似雪后的寒松,沉稳可靠,同时也透着不好接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虞甜唇角慢慢弯起,抬起手,几次想触碰他的眉头,却始终未曾落下。 毕竟以傅凛知的警惕程度,十有八九会醒过来,他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难得补个觉,就让他好好睡一会儿吧。 所以她只是隔着虚空,探出葱白指尖,一遍遍描摹他的眉眼,眼里溢满温柔之色。 * 夕霞满天,火红的铺就成锦缎缀在天边。 阿满望了眼天色,对季明轩的话有些怀疑:“世子爷,照这个速度,我们真的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你说的那个客栈么?” “应该能吧?”对上阿满无语的眼神,季明轩挠了挠后脑勺,神色讪讪,“我那都是几年前来的了,记忆稍有差错也是正常的。” 阿满闻言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目光突然一顿:“咦,前面好像有人?” 第238章 朽木不可雕 “怎么回事?我过去看看。”季明轩皱了皱眉,一拉缰绳,侧着马上前,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一行人,扬声道。 “哟,这是怎么了?” 有个中年男子正焦急地愁眉不展,闻言看了过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笑容讨好地上前:“哎哟这位公子,可是对不住,我们的马车坏了,正在让人修呢,劳烦您先等等。” 这条路并不算宽,他们在前头把路给堵了,后面自然过不去,这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呢。 这一行人衣着体面,马车也低调中透着奢华,应该是富贵人家出行,季明轩心里有了结论,笑眯眯道:“若是不嫌弃的话,不若让在下试试?” 那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愣了一下,眼底有几分迟疑:“这,怎么好劳烦公子?” 看季明轩一身世家公子做派,男子显然不太相信他的手艺。 季明轩也不恼,脾气很好的样子:“左右闲来无事嘛。” 他翻身下了马走进人堆里,期间察觉到一辆马车里好奇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倒也没太在意。 旁边的人不明所以给他让出位置,季明轩蹲下身来,仔细看了一下,找出问题所在,就开始动手了。 这边傅凛知和虞甜也醒了过来,察觉到马车停下,傅凛知蹙了蹙眉,掀开帘子朝外望:“外面什么情况?” 傅明礼挤上前来,仰着脸乖乖地答:“前面有家人马车坏了,把路堵着了正在修。” 傅凛知隔着人群望了眼,眉眼间萦绕着不耐,虞甜也探出个脑袋好奇地瞧。 天边最后一丝余晖也消失殆尽,天色一点点黯淡下来,被浓稠的黑夜鲸吞。 照这个形势下去,今晚可能要露宿荒野。 季明轩很快修好了马车,看着重新恢复正常的马车,管事大为赞叹,忙不迭奉承:“小公子好生厉害!想到公子年纪轻轻,竟还有这样的本事!” 季明轩摆了摆手,故作谦虚:“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嘛。” 管事还要啰嗦,被他打断:“天色不早,咱们先赶路吧。” “是是是,公子说的极是!”管事反应过来,指挥着车队继续前进。 季明轩回来,冲着傅凛知挑挑眉,无不得意:“小问题,事情已经解决了。” 他说完便等着对方的夸赞,谁知傅凛知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放下了帘子,下一秒,里面传来他冷静的声音:“继续赶路。” 季明轩:“……” 他究竟哪里得罪他了? 傅明礼默默递上同情的眼神。 智商堪忧。 紧赶慢赶,众人总算是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到了一间客栈。 “好在是赶到了,不然这么冷的天在荒郊野外露宿一晚,那滋味可真够吃上一壶的!” 站在门口,季明轩擦了擦被寒露浸湿的衣摆,拂去身上寒意。 客栈虽然并不算多么气派,可还算干净,从寒凉的夜色里踏进来,有种温暖如春的感觉。 小二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客人,瞌睡一下子醒了,笑眯眯迎了上来:“各位客官,要几间房?小店虽然简陋了些,可该有的都有,房间更是每日都会打扫,客官们可以放心入住!” 第275章 南来北往的客人见多了,小二也练就出一副好眼力。 这一群人衣着虽然低调,可周身的气势却不似普通人,好好招待着准没错! 季明轩算了一下人头,正打算要五间房,还未开口便被傅明礼给掐了一下。 他表情微微扭曲,眼神匪夷所思地望过去,就听傅明礼脆生生地道:“要四间。” 小二愣了愣,有些迟疑:“确定么?” 显然是不确定傅明礼能不能做主。 季明轩硬着头皮点点头:“就四间。” 阿满眼珠子一转就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眼神稍有些无语。 傅凛知和虞甜倒是没在意这边的细节,傅凛知看了眼虞甜拢在披风里单薄的身影,朝着小二淡声道:“准备一桶热水。” 小二觑了眼这位,心底暗暗一惊,别看傅凛知坐在轮椅上,可浑身的气势,他竟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乖乖,这群人什么来头? 小二恭恭敬敬应下了:“好嘞,找的这就让人准备。” 傅凛知和虞甜上了楼,季明轩就拽着傅明礼开始了质问:“臭小子,你刚刚掐我干嘛?” 傅明礼仰头看着他,那眼神透着微妙的嫌弃,这样的嫌弃,他并不陌生,因为在他表哥脸上也经常出现。 季明轩气的上手掐他的脸:“小屁孩,你那是什么眼神?” 傅明蹙着眉,礼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有些人,讨不着媳妇是有原因的。” 阿满噗嗤一乐。 季明轩气急败坏:“小爷我那是不想娶,不然多少姑娘排着队等着嫁我呢!” 这下阿满也看不下去了,语气真诚:“世子爷真的没有了解过你在盛京大家闺秀心中的形象吗?” 但凡稍微过了解了一下,也不敢发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言论。 季明轩猝:“……” 身旁带起一阵香风,几人不约而同回过头去。 一名紫衣少女被众人簇拥着缓步而来,她戴着幂篱,遮挡了面貌,隐约可见身姿曼妙。 管事见了季明轩眼睛一亮,朝着少女恭敬道:“小姐,这就是方才替我们修好马车的少侠。这位少侠,这是我家主人。” 季明轩摆了摆手,十分随意:“少侠不敢当,举手之劳罢了。” 紫衣少女轻笑一声,施施然一礼,轻言细语:“不管怎样,还是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否则,今晚是免不了吃一顿苦头了。” 人家这么郑重,季明轩倒有些不好意思:“啊,不用客气。” 对方倒也没多寒暄,点了点头便上了楼。 阿满看了眼少女款款的身影,满眼赞叹:“不出意外,是个美人啊,世子这是要走运了!” 季明轩一脸莫名其妙,挑了挑眉:“人家是美人,关我什么事?我走什么运?” 阿满和傅明礼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 朽木不可雕! 第239章 长情 小二送来了热水,浴桶冒着氤氲水汽,很快将屋子里的气氛蒸的朦胧暧昧。 虞甜刚望过去,傅凛知就别开了眼,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我出去看看。” 他到了门口,临时想到什么,扭过头来沉声交代:“有不对劲就敲两下。” 毕竟她现在说不了话,万一真遇到什么事儿,呼救都做不到。 虞甜点点头目送他出去,唇角微微一勾,抬手解开披风。 傅凛知出了门,在门口停了一会儿,便撞上走廊上走来的季明轩。 他眸光扫过去:“都检查过了吗?” “我办事表哥还不放心?”季明轩笑嘻嘻走上来,抬手要拍他的肩,被傅凛知冷冷一扫,笑容微僵,硬生生转了个弯,讪讪摸了摸鼻子,“我四处检查了一遍,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客栈也是正经客栈,要我说啊,还是表哥你太谨慎了,哪有那么多危险……” 傅凛知定定瞧着他,瞳仁漆黑,似笑非笑的,季明轩咽了咽口水,很怂地改口:“谨慎点也好,出门在外是要留个心眼,表哥果然有先见之明!” 傅凛知轻呵了一声,薄唇微动:“滚。” “……”季明轩腆着个脸嬉皮笑脸,“行行行,不就是滚么,我最会滚了。” 他小心翼翼贴着墙挪动步子,一边回头露出一口大白牙,“那我先滚了,表哥你就别送了,咱们待会儿见。” 说完,一溜烟钻进了靠左手边的一间厢房。 傅凛知眉心微微跳动,唇角抽动了一下。 阿满捧着一套干净的衣物走来,她见了傅凛知,不情不愿道:“这是姐姐的换洗衣物,既然陛下在这儿,那就劳烦您送进去了。” 说着就要把衣服递给他。 傅凛知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神色淡淡:“你送进去吧,朕有点事。” 车轱辘碾压过木质地板发出吱呀声响,阿满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好半天没回过神。 她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眼里浮起一抹匪夷所思: 他该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也是,要不然也不至于沦落到在门口守着了。 想清楚其中缘由,阿满捂着嘴眼里露出幸灾乐祸:狗皇帝看着那么强势,原来是个纸老虎啊! 她心情不错地勾了勾唇,敲了敲门:“姐姐,是我,我进来了?” 屋里传来一声敲响,阿满推开门进了屋子。 第276章 屏风后有人影晃动,阿满笑眯眯道:“我来给你送换洗衣物。” 她捧着衣物绕过屏风,走到木施前:“那我给你放这里了?” 身后传来轻轻拍打水面的声音,阿满放下衣裳,却没急着离开,扭头看向浴桶中的虞甜。 虞甜整个泡在水里,只露出一半雪白香肩,乌黑的长发散在水里,她睁着一双被水洗的黑亮的眼眸,有些茫然地瞧着她,像是在说:还有什么事吗? 阿满抄手静静欣赏着浴中美人,心里无数次感叹:真是便宜那个狗东西了! “我刚才在门口遇到陛下了,是姐姐把他赶出来的?” 虞甜摇摇头,这倒是在阿满意料之中。 还算他识趣。 她想到什么,眼里流露出兴味的情绪,上前撑在木桶上直勾勾盯着她: “你们不会到现在都还没有实质性进展吧?” 虞甜战术性后仰,可她身后就是桶壁,避无可避。 听到阿满的话,她眼眸微闪,略有些不自在地垂下头,复又抬起纯洁无辜的眼睛,一副我压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模样。 阿满“啧”了一声,语出惊人:“放着这么个大美人都能坐怀不乱,陛下是不是不太行啊?” 虞甜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薄红,吃惊地瞪大了眼,大概没想到她说话如此直接,又疑惑她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个结论。 阿满见她如此惊讶,耸了耸肩:“你不在的这几年,知道后宫为什么一直没有动静么?” 傅凛知正值盛年,按理说怎么着都不应该只有傅明礼一个子嗣。 虞甜眼微深,摇了摇头。 阿满撇了撇嘴:“那是因为,他根本没碰过那些人。” 她眉间出现一抹郁色,语气多了几分咬牙切齿:“别人不说,就说我吧,他每次来都先让我吃东西,他在一边看。可怜我都快撑不下了,还不敢停下来。” 虞甜惊讶地睁大了眼。 喜欢看人吃东西,这是什么见鬼的癖好? 以前也没发现傅凛知有这方面的癖好啊。 阿满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眉毛快翘到天上去:“这还不算完,据丽嫔说,陛下让她跳了一整晚的舞,端妃把宫里一个月的收支连夜列了份单子,至于乐常在……” 虞甜暗暗道:按照这趋势,应该是让她弹奏乐器。 谁知阿满磨了磨牙,语气里透着几分羡慕:“她因为琵琶弹的太难听,陛下听不下去,所以逃过一劫。” 虞甜:“……” 她认真琢磨了一下,这么说来,倒还算因祸得福? 要真弹一晚上的琵琶,那手不得废了? 察觉到自己的思路被带偏,虞甜眼里浮起淡淡尴尬。 阿满轻嗤一声:“陛下根本就没打算碰我们,大家心里门儿清,也就丽嫔那个傻子没脑子,一心想侍寝争宠。这玩意儿也得有命争啊!” 虞甜:“……” 不得不说,傅凛知这一手还真损,为了让嫔妃不争宠,也算是费尽心机。 而且她总觉得,他给封号也透着满满的恶趣味。 舒贵妃那张嘴嘲讽技能点满,说出来的话就没有让人舒心的。 静妃虽得了个静字,实则最是聒噪。 端妃表面庄重,实际上掉钱眼里了。 丽嫔就更好理解了,打扮总是花里胡哨。 乐常在喜好乐器,却是个彻彻底底的音痴。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巧合,如今看来,只怕是他的恶趣味作祟。 多损呐这人。 阿满摇头:“我们之前还恶意揣测过陛下是不是好男风,不过现在看来,谣言不攻自破。” 她看着眼前的虞甜,虽然对傅凛知诸多意见,心里也不得不感叹: 看不出来,狗皇帝还是个长情的人。 第240章 秦苏 “小姐,您为什么交代奴婢特意关注那一行人啊?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吗?” 一间厢房里,梳着双丫髻的丫鬟看向镜子前的人,眼神透着疑惑。 镜中的少女生了一副好相貌,玉软花柔,雪肤红唇,她纤细的指尖轻轻在唇上抚过,唇角勾起奇异的弧度,轻声道:“不是关注他们,而是关注她。” 美目里流转过一抹异样的光,她微微叹息,“我只是好奇,值得那人另眼相待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丫鬟听的云里雾里,皱了皱眉:“他?他是谁?小姐,你都把奴婢给搞糊涂了。” 她眼珠一转,眸子微微亮起:“小姐该不会是春心荡漾了吧?今日出手相助的那位少侠的确是丰神俊朗!就是不知家世品性如何,是否与小姐相配?” “他么?”秦苏红唇微勾,语气意深味长,“的确是个好人选。” “小姐果然是看上人家了啊!”丫鬟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可是想到什么,皱着眉头又有些苦恼,“若是那人家世不显,恐怕老爷不会同意的。” 秦苏取下一支珠花捏在手里,不疾不徐开口:“前日父亲不是来信,说会为我举办一场比武招亲吗?” “小姐是想……?”丫鬟惊讶地瞪大了眼,眉眼掠过迟疑之色,“可那位少侠会去参加么?” 秦苏回过头来,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我会让他参加的。” 她微垂下眸,遮住眼底的幽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有一瞬间竟然和虞甜有几分神似。 第277章 —— “别说,这种小地方的吃食,和盛京的酒楼还真不能比。”季明轩夹了一筷子菜,咂了咂嘴,摇摇头,显然有些嫌弃。 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众人围在一起吃饭,气氛倒也不算尴尬。 傅凛知抬眸扫了他一眼:“不吃就饿着,没人逼你。” 阿满笑眯眯地嘲讽:“就是,有的吃就不错了,小侯爷还挑上了?” 季明轩不敢和傅凛知对上,磨了磨牙瞪了眼阿满:“你这小丫头,怎么老跟我对着干?” 阿满无辜地眨了下眼:“有吗?” 虞甜笑着摇摇头,用公筷给傅明礼夹了一筷子菜,用眼神示意:可不能像对面那傻缺一样挑食。 傅明礼充分证明了什么叫好养活,乖乖地埋头将菜给吃了。 傅凛知瞥了眼,筷子磕在碗上的声音有点突兀,然而不待他有什么情绪,下一秒,碗里多了一块肉。 他下意识抬眸,对上虞甜笑盈盈的眼眸。 他不甚自在地抿了下唇,语气淡淡:“给我夹做什么?我又不是没长手。” 傅明礼从碗里抬起脑袋,眸光幽幽的:“……” 这话听着像内涵他。 虞甜只是笑了笑,没拆穿他的口是心非。 季明轩觉得气氛怪怪的,浑身不自在,他虽然没什么情商,这个时候倒也识趣地没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 木质楼梯发出吱呀声响,众人看过去,紫衣少女的到来似乎让整个大厅都亮堂起来。 秦苏这会儿已经取下了幂篱,脸上再无遮挡,气质温柔,让人心生好感。 倒真如阿满所说,的确是个美人。 她也看到了角落里的虞甜等人,目光不着痕迹在虞甜身上顿了一秒,最后落在季明轩身上,微笑着点点头,倒是没上前来,找了处地方落座。 阿满朝季明轩挤眉弄眼:“愣着干嘛?人家姑娘和你打招呼呢!” 季明轩皱了皱眉:“和我打招呼干嘛?我又不认识她。” 阿满:“……”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没一会儿的功夫,小二上了一壶酒,几盘菜。 季明轩愣了愣:“我不记得点了这些啊?你上错了吧?” 小二笑容殷勤地解释:“没错,就是给您这桌的!”他指了指那紫衣少女的方向,努了努嘴,“是那边的小姐吩咐的,说是给您的谢礼。” 虞甜和傅凛知对视一眼。 阿满掩着嘴偷乐:“这姑娘别是瞎了眼吧?” 季明轩咬了咬牙:“你要骂我能不能小声点?” 阿满耸了耸肩。 菜都上桌了,自然不能退回去,季明轩想了想,还是决定走个流程过去感谢一下。 他站起身来,朝紫衣少女那桌走。 丫鬟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季明轩的动静,连忙戳了戳自家小姐。 秦苏回过头看到季明轩愣了一下,面颊微红,站起身来行了一礼。 “啊,不用不用。”季明轩挑唇一笑,“听小二说你让人送了些菜,谢了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秦苏莞尔,轻声细语:“出门在外,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公子一样仗义相助的。” 季明轩略感尴尬,他不太擅长应付这种浑身上下散发着娇弱的女子,像精心养着的名贵花朵,稍有不慎便会枯萎。 秦苏似乎看出了他的不自在,只简单地说了两句便不再纠缠。 季明轩回到桌上,阿满迫不及待地追问他:“怎么样怎么样?都说了些什么?” 虞甜和傅明礼也颇感兴趣地注视着季明轩,兴致勃勃在线吃瓜。 唯独傅凛知眼皮都未抬一下,显然是对季明轩了如指掌。 果不其然,季明轩张了张嘴:“怎么怎么样,人家秦小姐就是简单的感谢一下,你们在想什么呢?” 阿满瞪大了眼睛,连啧了好几声:“不得了啊不得了,这么短的功夫,居然连人家姓秦都知道了?” 虞甜和傅明礼点点头。 季明轩:“……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他无语片刻,只当这些人是闲的太无聊拿他找乐子,埋头重新吃起来。 “别说啊,这里的菜虽然不怎么样,酒倒是还不错,表哥尝尝?” 看他一脸心大的模样,众人摇头感叹:这棒槌怕不是要一辈子讨不着媳妇儿?也难怪他爹这么操心,绑也要把人绑去相看。 谁家摊上这么个儿子不闹心? 虞甜好奇地看了眼秦苏的方向,恰好对上对方看过来的眼神,她愣了一下,对方朝她微笑着颔首,很快转过了头。 虞甜指尖在桌上轻点,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 第241章 夜袭 入了夜,虞甜和傅凛知才体会到傅明礼的用意。 虞甜进了房间之后没多久,傅凛知也跟着进来,两人面面相觑,一个比一个愣。 无言片刻,傅凛知抬手捏了捏眉心,掉头退出去:“应该是我走错了。” 他出了门,拐了个方向,敲响了门。 门打开,露出一脸疑惑的季明轩:“表哥,有什么事吗?” 傅凛知敛着眉,强忍着不耐:“房间是怎么回事?” 季明轩一头雾水:“什么怎么回事?有什么问题吗?” “我睡哪儿?”眉心蹙起,他忍无可忍。 第278章 季明轩张了张嘴,语气理所当然:“你当然是和表嫂睡一间了!”他神色微妙地一顿,默默扒紧了门,语气警惕,“你不会想和我一起睡吧?那可不行!表哥,虽说我私平日里总说不喜欢那些大家闺秀,可这也不能证明我有那方面的癖好啊……” “闭嘴!”傅凛知听的额角青筋直跳,凉凉地斜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废话,转身敲开另一间门。 傅明礼探出个脑袋,乌黑的大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傅凛知脸色略僵,极其拉不下脸似的,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憋出来一句:“今晚我和你一起睡。” 谁知傅明礼听了这话却露出不赞同的表情,看着他的眼神隐约透着谴责和叹息,堪称语重心长:“父皇,儿臣已经是大人了,可以自己一个人睡,只有三岁小孩才需要人陪。莫非父皇那么大的人,还怕黑不成?” 傅凛知被挤兑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煞是精彩,他冷着脸,咬牙从齿缝里挤出俩字:“笑话!” “朕会怕黑?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傅明礼闻言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笑眯眯的道:“既然如此,那父皇就别来打扰我咯。” 说完还没等对方反应,便啪的一下关上了门。 傅凛知:“……” 剩下的两间房,一间住着阿满,自然不用考虑,另一间就只剩虞甜那间了。 傅凛知黑着一张脸回到了房间,虞甜正坐在梳妆镜前卸去头上的钗环,听闻动静回过头去,眼里浮现一抹错愕。 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傅凛知勉强压下心里的火气,扯了扯唇角,有些尴尬地出声:“那个……房间不够了。” 他话音顿了一下,想到什么试探地开口:“不如你去隔壁挤一挤?” 虞甜愣了愣,从善如流点点头,她把手里捏着的一只簪子放进妆奁里,站起身来朝外走。 虞甜先去敲了阿满的门,用一双清澈的眼眸巴巴地望着对方,小丫头得知她来的用意,一脸为难地摇了摇头:“姐姐,倒不是我不乐意和你一起睡,只是你不知道,我睡相很差的,睡着了老爱翻来覆去,怕吵着你。” 开什么玩笑,她今晚要真敢收留,那小屁孩儿保管找她算账。 虞甜抿了抿唇,没有太沮丧,又改去敲傅明礼的门,本来以为傅明礼会很愉快地接受,结果对方红着一张脸,嗫嚅道:“男女有别,我已经是大人了,不可以和女孩子一起睡。” “……”虞甜噎了噎,突然能体会到傅凛知心情的复杂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 她灰溜溜地回来,和傅凛知尴尬地对视,对方率先垂下眼,神色平静:“那先将就一晚?” 虞甜慢半拍地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她回到梳妆镜前,继续拆没拆完的头发,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傅明礼的用意。 那小孩是在给她制造单独和傅凛知相处的机会吗? 虞甜有些啼笑皆非。 饶是她有意磨蹭,时间也一点点过去,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床。 傅凛知在床边坐着,闻声扫了她一眼,微微一侧身子:“你睡里面。” 虞甜脱掉鞋,僵硬地绕过他爬上去,到了最里面,麻溜掀开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躺平,动作一气呵成。 她放轻了呼吸,眼角余光瞥见傅凛知熄了灯烛,屋子里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身旁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床铺微微塌陷下去,有清冷的香传了过来。 虞甜紧绷的身子因为黑暗缓解一些,她睁着一双眼睛,安静望着床顶,有些记不清他们上次同床共枕是在什么时候了。 大概也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 傅凛知察觉到什么,默然片刻开口:“今日可有感觉身体不适?” 虞甜下意识摇了摇头,又想到在黑暗里,他可能看不见。也没多想,摸索着拉过他的手,在他掌心写字。 没有。 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痒意,傅凛知肢体有片刻的僵硬,然而没叫她察觉。 他在黑暗里微微睁大了眼,喉尖轻轻滚动,维持着语气的平静:“那就好。有不舒服不要忍着,及时告诉我,听到没?” 虞甜慢慢弯起唇角,摇了摇他的手,察觉到不妥,又轻轻撒开。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却也不显得尴尬。 虞甜闭上眼酝酿着睡意,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渐沉,听到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用最后清醒的意识,慢慢将手挪过去,轻轻勾住了傅凛知的手。 像是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心满意足地陷入沉睡。 黑暗里,傅凛知缓缓睁开了眼,眼里闪动着复杂的光。 * 子夜时分,所有人都陷入了沉睡。 不知名的鸟发出两声凄切的哀鸣。 就在这时,一道矫健的黑影身轻如燕掠过屋顶,然后悄无声息潜入客栈。 黑影步履轻盈,借着朦胧的月光小心翼翼避开了大厅里的桌凳,悄然摸上了二楼,在一间间房门前逡巡起来,最终停在一间客房外。 那人抬手,指间乍现一抹锋利的银光,匕首顺着门缝插入,轻轻挑开了门栓,声音几不可闻。 季明轩喝多了酒,半夜被尿憋醒,模模糊糊起夜。 他正要打开门,突然听闻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划破了黑夜的寂静,顿时一个激灵,迅速打开了门。 第279章 一道黑影从走廊里飞快掠过,季明轩眉眼一凛:“站住!往哪儿跑?” 第242章 是个女人 虞甜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眼里透着一丝惶然,傅凛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别怕,我去看看。” 傅凛知披着外衣下床,到了门口又眉心微蹙,扭过头来看向她,嗓音微沉:“算了,你和我一起去。” 万一是调虎离山怎么办? 放着她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岂不是正合了别人的意? 自从之前虞甜失踪,傅凛知对这类事情都抱着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的心态。 虞甜意识到他的顾虑,倒也没耽误,匆匆下了床,拽过披风草草往身上一裹。 还没走到门口,门被拍的震天响。 傅凛知和虞甜对视一眼,上前打开了门。 首先对上的就是阿满和傅明礼焦急的脸,傅明礼率先开口:“娘亲你没事吧?” 虞甜张了张嘴一脸茫然,心说她能有什么事? 两人不约而同长长松了口气。 刚刚听到一声女子的惨叫,两人下意识以为是虞甜这边出了事,现在才后知后觉,她又不能说话,哪里能发出那样的叫声? 也是急昏了头。 傅凛知眉头微敛,神色阴郁:“到底发生了何事?季明轩呢?” 他下意识觉得是那批人又跟过来了。 阿满连忙解释:“我们听到了声音就急匆匆赶过来了,我出门的时候好像看到世子爷追着一个什么人出了客栈。” 她指了一个方向,“当时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下了楼梯。” 隐隐约约的哭声传来,众人面面相觑,循着声音的方向赶过去。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走廊里早就灯火通明,客栈掌柜和小二行色匆匆走向一间厢房,站在门口连声赔不是。 “哎哟,实在对不住啊姑娘,这,我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不过你放心,既然事情是在我们店里发生的,我们一定负责到底!” 几人挤上前,屋子里,婢女抱着秦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可怜的小姐,怎么就遇见了这样的歹人!老爷知晓了,还不知道有多心疼,奴婢一定要报官,让官府把那个贼人捉拿归案!” 再看跌坐在床边的秦苏,她面色苍白捂着胳膊,鲜红的血从指缝里流出,将她的裙摆染上星星点点血色。 掌柜看的眉头直皱,暗生焦急:“哎哟喂姑娘,我看你这手臂上的伤口还是要及时处理,不然这血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可秦苏明显是个还未出阁的少女,他这店里又都是一群大老粗,贸然给人姑娘处理伤口不太合适,只能瞪着眼干着急。 虞甜从人群里走出来,众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她朝掌柜的伸出手,掌柜不明所以,还是旁边的阿满灵机一动:“我姐姐会一点医术,处理伤口不在话下,让她来吧。” 掌柜闻言喜形于色,连声道好:“哎哟,那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快,把东西给这位姑娘。” 虞甜寻来了处理伤口的纱布,药膏,又让人打了盆热水,便让在场的异性退了出去,只留阿满在身边帮忙。 丫鬟连忙让出位置,感激地朝虞甜笑道:“多谢夫人,您可真是个好人!” 虞甜但笑不语,指了指秦苏。 丫鬟没懂,阿满啧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你家小姐扶到床上,就这么一直让她在地上坐着?” 丫鬟回过神来,面红耳赤,和阿满合力将秦苏扶了起来。 因为失血,秦苏美丽的脸庞没什么血色,好端端的一个大美人,看起来还怪惹人怜惜。 她那双美眸盈盈注视着虞甜,朝她虚弱地笑了一下:“刚才就想说了,多谢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虞甜看向阿满,阿满了然替她开口:“我姐姐姓虞。” 旁边的丫鬟看向虞甜的眼神欲言又止,憋不住的好奇。 打从见面她就没见过这位姑娘开口说过话,一开始还以为是性情使然,如今看来…… 虞甜察觉到她好奇的目光,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歉意一笑。 阿满撇了撇嘴,不大高兴地瞪了眼那丫鬟:“我姐姐的嗓子受了伤,暂时说不了话。” 丫鬟被她瞪得缩了缩脖子,眼神有些歉疚和可惜。 生的那么好看的一个姑娘,竟然是个哑巴。 秦苏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神色自若地弯唇:“原来是虞姑娘,我姓秦,单名一个苏字。” 她眉尖轻蹙,看了眼自家丫鬟:“我这丫鬟只是性子单纯了些。没什么恶意,还望虞姑娘莫要见怪。” 虞甜摇了摇头,示意她把衣服脱了。 在场的都是女子,秦苏也没有什么好忸怩的,大大方方褪下了上衣。 阿满没忍住深吸一口气,不止是手臂,她的心口处也有一处伤,可见来人是冲着她的命来的。 可秦苏一个普通闺阁少女,能得罪什么人,对方竟不惜下此狠手? 秦苏看出她们的疑惑,咬着唇摇摇头:“我当时睡得正沉,那人就闯了进来。如果不是我挡得及时,恐怕现在连命都没了。” 她脸上露出苦笑,红着眼睛,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对方竟对我有如此深的恨意。” 第280章 阿满倒觉得她有几分可怜了,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恐怕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她能忍这么久,倒是有几分胆量。 可到底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虞甜眼露同情,将帕子浸湿拧干,默不作声为她清理伤口周边的血迹。 狰狞的伤口落在少女白嫩的肌肤上,有种白璧染暇的视觉感,让人不住心生惋惜。 虞甜将动作放轻了些,清理完伤口又上了药,秦苏身子微颤,倒是忍住没有痛呼出声,让她不禁多看了一眼。 阿满托着下巴盯着那伤口若有所思:“切口很薄,伤口很短,像是……匕首之类的利器。伤口有点深,说明对方下手很果断,没有一丝犹豫,可能是个练家子?” 虞甜瞄了眼那伤口,暗暗道: 正中心脏,伤口看似很深却没有伤及要害,说明对方的力气不大。 很有可能,是个女人。 第243章 别多管闲事 虞甜做完最后的收尾,看了眼额角沁出冷汗的秦苏,站起身来。 秦苏咬唇勉力要站起来,被虞甜按着坐下,她扯了扯苍白的唇:“多谢虞姑娘。” 虞甜摇了摇头。 秦苏转头看向旁边的丫鬟:“去,给虞姑娘和那位姑娘倒杯水。” 虞甜洗了把手在旁边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水捧在手里,没喝。 出于谨慎,她不习惯用外面的东西。 秦苏也没在意,有一搭没一搭跟虞甜闲聊起来,虽然都是阿满在回话,她却时时把目光放在虞甜身上,不至于让她排斥在外。 “虞姑娘一行人,是要锦城么?” 阿满不意外她会这样问,因为这条路通往的地方就是锦城:“对。” 秦苏笑了笑:“我家就在锦城,你们也算是帮过我两次了,如果不嫌弃的话,到时候可以来我家做做客,也让我尽一下地主之宜。” 虞甜微微挑了下眉。 秦苏敏锐地看过来,唇角微微上翘:“虞姑娘是想说,我为什么知道你们不是锦城人吗?” 虞甜为她的洞察力感到微讶,点点头。 秦苏靠着枕头,垂眸一笑:“我家在锦城还算是有名,认识的人也算是不少,若是有虞姑娘这样的人在,一定不会默默无闻才对。” 虞甜浅浅弯唇。 几人还算相谈甚欢,最后是虞甜看秦苏精神不济主动提出告辞。 出了门,阿满感叹道:“这个晴姑娘人还挺好相处的嘛,温温柔柔的,而且她好像很喜欢姐姐。” 虞甜抬眸看她,眸子清亮,比了个口型:喜欢我? 阿满点头:“对啊,明明说话的是我,她却一直在看你。”她轻叹一声,“果然啊,这个看脸的世界。” 虞甜眸光轻闪,眼底闪过若有所思。 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对于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来说,秦苏对她的关注度,未免太高了。 虞甜倒不像阿满那样认为,是她长得好看的缘故,毕竟秦苏自己就是个美人,再加上异性相吸,再怎么说,她都应该更关注季明轩和傅凛知才对。 傅凛知和傅明礼等在走廊上,见她们出来,傅凛知尾音上扬:“好了?” 虞甜轻轻颔首,目光扫了一圈,没有发现季明轩的身影。 阿满也问出她心中疑惑:“小侯爷还没回来啊?” 傅凛知眉头微蹙:“放心,他不会有事。” 季明轩的身手他还是相信的,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向藏在暗处的影卫比了个手势,示意去找人。 “距离天亮还有一阵功夫,要不要再睡一会儿?”傅凛知看向虞甜。 她摇了摇头,还是再等等吧。 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也睡不着。 —— 季明轩一路追着人出了客栈,那人轻功了得,穿梭在树林间,如同轻盈的燕,他一时半会儿还真追不到,只能牢牢缀在其身后。 本来追上来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可这会儿他还真被激起了几分好胜心。 这样长时间的追逐毕竟极其耗费体力,对方似乎渐渐有些体力不支,速度也慢慢落了下来。 季明轩找准机会,纵身一跃上前,扣住了那人的肩膀。 对方用力挣了挣,没挣开,被迫停下脚步。 他轻嗤一声,语气嘲讽:“小兔崽子,你挺能跑啊,追了你十里地了,你倒是再跑一个试试?” 他话音刚落,眼前闪过一抹寒光,要不是他够警觉手收的快,这会儿估计已经被砍了。 季明轩被迫退开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看了一眼对方手上的利刃,啧了一声:“下手挺黑啊!” 不多时他眼里掠过一抹兴奋,活动着手腕关节,脸上写满跃跃欲试:“行,就让我会会你。” 气氛像紧绷的弦,一触即发。 那人招式虽然凌厉,可却也有一些明显的缺点,比如力度不够,速度也稍慢,季明轩和她交手并不算吃力。 他游刃有余逗弄着对方,对方显然是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招式中带着几分恼意,出招越发迅猛。 季明轩以手作挡,隔开他劈过来的手刀,朝他挑了挑眉:“动作慢了点儿啊。” 下一秒,疾风骤起,一把刀横了过来,堪堪划过他的喉咙,他淡定地仰头避开,轻哂一下:“姿势不对。” 第281章 那人愈发恼羞成怒,直到季明轩的手无意间碰到了她,那人猛地抬起头来,眼里划过不敢置信,清脆的嗓音含着羞恼气愤:“混账!” 听到这声音,季明轩明显愣了一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你是女的?” 话音刚落,他的腹部便挨了一下,倒吸口气的同时只能匆忙后退。 隔着一段距离打量对面的人,仔细看,那人身形纤细瘦弱,个子也不高,跟营养不良似的,的确更像是个女人,而且听声音还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少女蒙着面,露在外面的眼睛明亮如星,恶狠狠瞪着他:“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我劝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季明轩抿了抿唇,忽地挑唇一笑:“如果我偏要管呢?” 少女眸色一冷,眼底掠过一抹厌恶:“你和秦苏那女人什么关系?” 秦苏? 姓秦? 季明轩反应了一会儿,猜测应该是秦姑娘的名字,他抬了抬下巴:“没什么关系,不过我这个人向来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少女听罢冷笑一声:“多管闲事!也不怕把命给丢了!” 他正要嘲讽好大的口气,对方突然朝着他的脸迎面洒来什么东西。 季明轩面色一变,被呛了个正着,下意识抬手一挡。 回过神来时面前已经没了人影。 他僵着一张脸,指尖抬起在脸上抹了一把白色粉末轻轻揉搓,感觉触感有些奇怪,迟疑片刻,又沾了一点放在舌尖一舔,语气匪夷所思:“竟然是面粉?!” 霎时间,季明轩的脸色如同打翻了颜料盘,十分精彩。 他站在原地,盯着空荡荡的树林,舔了舔后槽牙,硬生生给气笑了,良久后憋出一句:“真有你的啊!最好别让小爷再遇到你!” 第244章 客人 小孩儿年纪小熬不了夜,虞甜让傅明礼先去睡一会儿,她和傅凛知等在大厅里,旁边的阿满撑着下巴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几次都差点儿撞到桌面。 昏黄的烛光跳动,朦胧的光晕将气氛渲染的更加寂静,虞甜强忍着困意,时不时望向门口,终于在一百零八次抬头时,看到了季明轩披着夜色赶回来的身影。 他看到一众人等他的架势还有点惊讶:“哟,怎么都在呢?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想到这个猜测,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挠了挠后脑勺:“别呀,这多不好意思!” 傅凛知额角青筋跳了跳,抬手按了按额心,语气极力隐忍:“不就是追个人,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你吗?” 季明轩闻言神色讪讪:“和那人打的太投入,结果一时忘记了时间。那家伙实在是太能跑了,这还好是小爷我亲自出马,要是换了别人还不一定能追得上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眉梢无不透着得意洋洋。 傅凛知淡淡抬眼:“那人呢?怎么没见你抓回来?” 季明轩神色一僵:“……” 他笑容有些挂不住:“这个……这个纯属是意外。”他想到什么,眼珠子转了转,故意卖关子,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我可是发现了一个秘密,你们一定都不知道吧?其实那个大半夜溜进秦小姐房间的黑衣人,其实是个女人!” 虞甜疑惑地看着他,原本撑着下巴昏昏欲睡的阿满,也一下子精神起来,坐直了身子,声音猛地拔高了几个度:“什么?女人?!” 虞甜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小声一点,大半夜的他们不睡觉,有人还要睡觉呢。 阿满连忙捂住了嘴,可是即便如此也难以掩饰眼里兴奋的光:“好家伙,你说一个女人,为什么下手这么狠啊,她跟那个秦苏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才能照着人心窝子捅?” 虞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人家被捅心窝子,你看着还挺幸灾乐祸? “什么捅心窝子?秦小姐受伤了?”季明轩吃惊地张大了嘴。 他本人以为那个女人可能只是来偷个东西不小心被人发现了啥的,没想到竟然是来杀人的? “哦,你那会儿不在没看到,那一刀正中胸口,要不是挡的及时,恐怕这会儿尸体都凉了。”阿满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目光隐晦地朝楼上望了一眼,悄摸摸压低了声音,“活色生香的一个大美人,脸上都没什么血色,怎么就摊上这种事儿了呢?” 季明轩摸了摸下巴眼里闪过一阵深思:“看来她们真的有仇啊,那女人还让我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什么?还有这种事儿!”阿满目光若有所思,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想象力和脑补能力,“两个女人之间的仇恨,无非就是因为男人嘛,莫非她们俩喜欢上了同一个人?结果一个爱而不得,所以由爱生恨,这才想着痛下杀手!” 阿满拍了拍大腿,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脑补天才! 虞甜皱着眉,却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太大。 为了一个男人而杀人什么的,一个不好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这太不划算了。 而且那人要真那么恨秦苏,大可以买凶杀人,为什么非要自己动手呢?这不合逻辑啊。 她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傅凛知一如既往的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神色淡淡。 第282章 只要不是虞甜受伤,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季明轩听了阿满的分析,气的一身鸡皮疙瘩,坐在椅子上身子向后仰,眼神充满了敬畏:“你们女人可真是太可怕了,难怪有句俗话说,最毒女人心!” 阿满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你这是在骂谁呢?姐姐也在这儿呢,你这话是把她也给骂进去了?” 这招祸水东引不可谓不绝,傅凛知凉凉的目光扫过来,还没有说话,季明轩以及率先举起了手作投降状,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天地良心,表哥,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他说着扭头望向虞甜,挤出个讨好的笑来:“表嫂,你相信我的吧?” 虞甜无奈地扯了扯唇,没好气瞪了眼阿满,示意她适可而止,后者一脸无辜耸了耸肩。 “行了,折腾了一晚上,还是回去休息吧。”傅凛知看出虞甜的疲惫,主动开口打断了这次交流。 其他人也有几分困意,纷纷点头表示没意见,各回各的房间。 * 经历了这样的突发状况,客栈掌柜和小二提心吊胆了一晚上,愁眉不展,这群人倒是心大的很,半点没有受到影响,大梦到天亮。 次日一早,太阳已经高升,众人才顶着眼下乌青陆陆续续地下了楼吃早饭。 客栈掌柜口着一张脸赔笑,态度十分诚恳:“很抱歉在小店发生了这种事情,影响了客人们的住宿体验,这样昨晚的住宿费减半,就当是我们的一点补偿。” 季明轩嘴里叼着一块饼从旁边路过,闻言乐了:“哎哟,还有这种好事儿呢?掌柜可真会做生意,您不发财谁发财?” 对方笑容有几分苦涩:“实不相瞒,过去的十几年,我们客栈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昨夜还是头一回,这不是怕影响了客栈的口碑吗?” 傅凛知打量着客栈内部的陈设,忽然来了句:“你们客栈现在住着的客人有哪些?” 掌柜愣了一下,呆呆看着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傅凛知眉眼冷漠,吐字清晰:“那人能轻而易举混进来,还能准确找到相应的房间,想必是对这客栈内部结构极为熟悉,要么是你们内部人士,要么就是住在这里的客人。” 掌柜被他的话惊的目瞪口呆,缓缓张大了嘴。 他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客栈里真的有一个潜在杀人犯,这事传了出去,会引起多大的恐慌? 第245章 不是好人 听了傅凛知的话,掌柜把专门登记入住客人信息的册子翻出来仔细对比了一番。 他看着摊开的册子,神色略有些迟疑:“最近生意不大好,往来的客人也并不算多,除了昨夜里入住的你们几位客官,如今还住在店里的,有一对老夫妻带着小孙女,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斯斯文文的书生,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人了。” 人员还算简单清晰,一目了然,可听季明轩描述,那人是个年轻女子,这些人里面并没有对得上号的。 季明轩神色讪讪,试探地看向傅凛知:“表哥,会不会是,我们的方向错了?其实那人根本不是客栈里的客人,也有可能曾经来到过店里,所以对客栈里的布局有印象呢?” 傅凛知抬眼瞧着他,眸光透着深思,看的季明轩顿时一怂,往后退了一步,他忽地掀唇:“你说的也有道理。” 闻言,季明轩受宠若惊,毕竟表哥向来只有损他的份,什么时候夸过他了? 他刚要得意地扬起唇谦虚两句,对方挪开视线,唇角的弧度收敛:“不过究竟是怎么样,还要亲眼见过那些人才能下定论。” 毕竟有些事情并不能只看表面。 虞甜赞同地点点头。 季明轩神色蔫蔫:“好吧。” 傅明礼一脸老成拍了拍他的肩:“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季明轩:“嘿你这小兔崽子……” 掌柜左顾右盼,神色神秘,压低了声音给他们提供了一个信息:“几位壮士,我觉得你们可以仔细查一下那住在地字二号的那个中年男子,那人行迹十分可疑,长得那么凶,还随身带着一把刀,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他语气透着隐隐的八卦,“掌柜的我这么多年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多了去了,这双招子从未出过错,我觉得那人瞧着像是亡命之徒!” “哟,掌柜还和亡命之徒打过交道呢?”季明轩勾着他的肩膀很快和人称兄道弟起来,简直有那个社交牛逼症。 “嗨,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儿了,想当年啊……”掌柜的打开了话匣子,拉着季明轩滔滔不绝起来,剩下的话众人没什么兴趣再听。 楼梯被踩响,几人同时抬眸看过去,下来的正是掌柜口中那个像亡命之徒的中年男子。 此人生的牛高马大,膀粗腰圆,眉毛又粗又黑,斜飞入鬓,更吓人的是右脸眼下方横亘着一条长长的刀疤,从眼角的位置延伸到下巴,丑陋好似蜈蚣,这让他本就不算亲切的气势又增添了几分煞气。 他腰间挂着一把大刀,用布包裹着,刀不离身,走起路来地板都要震三震。 下盘很稳,是个练家子没跑。 虞甜在心默默道,和傅凛知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掌柜在一旁小声又急切地提醒:“喏喏,就是他!哎呦喂,你们说正常人哪会随身带着这么一把刀啊!你瞧瞧那凶巴巴的眼神,跟要杀人似的,我招待他的时候,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第283章 “掌柜的!”男子开口,声音洪亮,“给我上几个小菜,两壶酒!”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靠窗的位置走,在窗前坐下,取下腰间的大刀放在身前,指尖在刀身上抚摸两下。 没有听到回应,那双鹰隼般的猫准确无误地望了过来,眉毛不悦地皱起,嗓门又高了一个度:“掌柜的,发什么愣呢?” 掌柜吓了一跳,脸上连忙露出讨好的笑:“来了来了,客官您稍坐片刻,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他扭头朝虞甜等人露出一个苦笑,连忙朝后厨走去。 刀疤男目光扫过虞甜一行人,皱了皱眉,八成以为是哪家出来体验生活的少爷小姐,又不甚在意地挪开了视线。 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几人没有过多注意那边,片刻后收回了视线。 季明轩把脑袋凑近,用气发声,声音低不可闻:“你们觉得是他吗?” 阿满点点头,神色凝重:“就算不是他,虽然看上去也不像是个好人啊。”她不着痕迹往那边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他的刀见过血。” 在外游历那么多年,她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傅明礼双手捧着脸,眼神若有所思:“确实不大像个好人,不过也不好说。” 大人注重经验,小孩注重感觉,这人给他的感觉有点奇怪。 虞甜撞了撞傅凛知的肩膀,后者抬起眼睫看了她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季明轩和阿满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还是不确定?” 傅凛知支着下巴,也不解答他们的疑惑,只慢悠悠道了一句:“再看看。” 没一会儿,秦苏被丫鬟扶着下楼。 经过了一夜,她已经恢复了不少,只是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她见了虞甜等人,面露感激一笑,径直走过来:“昨夜的事情,多谢诸位,诸位的大恩大德小女子铭感于心,届时诸位到了锦城,务必请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也都可以来东街秦府找我。” “秦姑娘太客气了,那种情况换做是谁都不会袖手旁观的。”阿满笑眯眯开口。 “话是这样说,但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秦苏垂眼笑了笑。 虞甜含笑望着秦苏,指了指她的胳膊,眼里闪过一丝关切。 秦苏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瞬间会意:“多谢虞姑娘关心,我的伤已经好多了,还要谢谢你昨晚替我包扎。” 虞甜摇了摇头。 待秦苏坐下后,她不动声色望了眼那刀疤男的方向,对方只是最开始时出于好奇往这边望了一眼,后面便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有一搭没一搭抚摸着他的刀,极为爱惜的模样。 她眉尖轻蹙,这人应该可以排除嫌疑。 到了饭点,陆陆续续又有更多人下来。 其中包括掌柜提到的那对带着孙女的老夫妻,以及白面书生。 书生愁眉苦脸,一脸失魂落魄,不知在想什么。 而看到那对老夫妻时,刀疤男似乎有些异样。 第246章 人不可貌相 自从那对老夫妻下楼以后,那个刀疤男擦刀的动作明显慢了一拍,他抬起眼睛,视线掠向那对夫妻,在他们身上停留一会儿,唇角微微一勾,紧接着把刀往桌上重重一拍。 虞甜微眯了眯眼睛,眼底掠过狐疑之色。 他认识那对老夫妻? 她默默把视线转回那对夫妻身上,两人衣着朴素,身上的衣裳上面还有补疤,面容憨厚老实,和普通的农家人没什么两样。 “囡囡,多少吃点东西,等到了城镇,奶奶再给你买你想吃的。”老婆婆面容含笑,低声哄着小孙女,舀了一勺粥喂到她嘴边。 别说,小女孩儿生的玉雪可爱,还挺讨人喜欢,只是性子似乎有些娇纵,扭过头去躲开老妇人的投喂,好几次还差点伸手将碗给打翻。 旁边的书生见此一幕,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你这小孩怎么还不识好歹呢,你奶奶自己都还没吃饭,先喂你吃,你不感激也就算了,竟然还挑食?你可知道这些粮食有多来之不易?” 小女孩儿红着眼睛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书生瞪大了眼:“你这孩子……” “年轻人,算了算了。”老爷爷连忙打断他的话,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这孩子被我和她奶奶宠坏了,不知轻重,你别和她计较啊。” “老爷子,孩子不能这么教,会被惯坏的……”书生勉强压住了火气,耐着性子和老夫妻沟通起来教孩子心得。 虞甜着重观察起了那个小女孩,忽然皱了皱眉,她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想,下意识看了眼傅凛知。 对方眉头微蹙,注意到她的目光,朝着她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虞甜心里一沉。 “你们俩搁这儿打什么哑谜呢?”一个脑袋突然挤了过来,季明轩瞪着一双眼睛,眼里写满了兴奋和好奇,“说来我们也听听呗?” 虞甜面色尴尬坐直了身子,傅凛知表现很直接,不悦地扫了他一眼:“自己不知道动脑子?” 季明轩委屈巴巴地捂着脑袋,语气不解:“这和动脑子有什么关系?我怎么就没动脑子了?” 傅凛知凉凉地呵了一声,支了支下巴朝着那边的方向:“那你看出什么了?” 季明轩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仔仔细细打量着那对老夫妻和小女孩,陷入沉思自言自语道:“昨夜里和我交手的不可能是他们啊,他们都那么大岁数了,那女人年轻的很。至于那个小女孩就更不可能了!” 第284章 “就看出了这个?”傅凛知语气嘲讽。 季明轩一头雾水:“那不然你们说的是什么?” 傅凛知抬了下嘴角,眉眼捎着淡淡讽色:“所以说你蠢呢,还不承认。” 季明轩:“……”不带人身攻击的啊。 不过好在他脸皮厚,被怼了也不生气,腆着一张脸笑嘻嘻道:“表哥你就告诉我嘛。” 傅凛知懒得搭理他。 阿满倒是认真思索了起来,眼睛倏地一亮:“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就你?”季明轩显然不大相信,更多的是不服气,“我都没看出来,你还能看出来了?” 阿满笑眯眯地望着他:“那是,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和小侯爷一样不爱动脑子,真是白长了个脑袋,全用来衬托身高了。” 季明轩脸色一黑,咬牙切齿:“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说着摆出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放出个什么屁来的模样。 阿满也不生气,看了看虞甜,对方朝她鼓励地点点头,阿满这才耐心地分析了起来。 “首先你们看那对老夫妻的衣着,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朴素,手指上还有厚厚的老茧,这说明他们很穷。” “这不是废话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季明轩撑着下巴眼神匪夷所思,“你怕不是在驴我?” 阿满搭理他,继续自顾自的道:“你们在看那个小女孩,身上虽然穿的普普通通,可是皮肤白净娇嫩,一看就没怎么受过苦,是在精心呵护下长大的。” 阿满眯了眯眼睛,一语道出问题所在:“这样穷苦的人家,真的能把孩子养成这样吗?” 虞甜眼含笑意。 季明轩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眉头微皱:“就不能是那对老夫妻把好吃好喝的都留给孙女儿么?刚才你也听到了,那小女孩是被宠着长大的。” 阿满毫不客气地轻嗤一声,脸上挂满嘲讽:“小侯爷大概是过惯了富贵日子,不知道什么叫做人间疾苦。” 不等对方开口,她语速飞快的继续:“据我所了解的,在农村,儿子能够传宗接代,生了儿子腰板也能挺直。与之相反,女孩是不值钱的,许多地方还会把生下来的女婴丢弃或淹死,稍微命运好那么一点儿的,会拿来卖钱给儿子娶媳妇儿,总之,绝大多数女子都是不受家里重视的,脏活累活也都是她们干。” 季明轩眉头不自觉皱紧。 阿满眸光添了几分凉意:“穷苦人家根本不会有多重视闺女,更别说好吃好喝地供着。即便年纪小,做不了重活,一些轻便的家务活还是要做的。” “那小女孩肌肤雪白,模样可爱,一看日子就过得很不错,分明是富贵人家长大的。而且看她的面相,也和那对老夫妻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季明轩微微睁大了眼,嗓音压的极低:“你的意思是,那个小女孩不是那对老人的亲孙女?” 阿满点点头:“看那小孩一脸抗拒的模样,八成是被拐来的。” 季明轩眼神震惊,捂了捂嘴:“看那对老夫妻那么穷,为什么要花心思买一个女孩?” 傅凛知扯了扯唇睨了他一眼:“谁说那对老夫妻是买主的?” 季明轩先是楞了楞,紧接着一个激灵,脑中豁然开朗:“表哥的意思是,他们是拐子?!” 阿满撞了撞他示意动静小点,待会儿打草惊蛇可就不好了。 傅凛知极轻地勾唇,一脸你还不算蠢得无可救药:“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做事不能只看表面,看人也一样,毕竟人不可貌相。” 第247章 不是一伙的 季明轩只觉得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毕竟那对老人看起来慈眉善目,老实憨厚,一点儿也不像是会做出拐卖孩子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的人。 至少他第一眼看到他们的时候,完全不会起任何的疑心。 他忍不住又朝那个方向看了好几眼。 老爷子正用袖子擦了擦凳子,小二来送茶水的时候,还连连向对方道谢,弄的小二都不好意思了。 老奶奶则一脸慈祥地喂女孩吃饭,哪怕对方根本不买账,耐心十足。 他收回视线,拍了拍胸口深吸口气,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人不可貌相。 眼角余光留意到那窗前的刀疤男,季明轩朝着众人挤眉弄眼:“那人又是怎么回事?我留意到,刚刚他往那边看了好几眼,难不成和他们是一伙的?” “刚刚再说了人不可貌相,你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凶神恶煞还拿着一把刀,就说人家是坏人啊!”阿满眼神无语地看向他。 季明轩委屈的不行,梗着脖子反驳:“那不是你刚才说的,那人的刀见过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才这么短的时间就打自己的脸了?” 阿满哽了哽:“我……我那是” 季明轩撇了撇嘴:“不用说我都知道,你只是普通的以貌取人。” 阿满:“……” 就你长了张嘴是吧? 傅明礼扶着额头一副头大的模样:“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吵了?这一天天的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吵架的路上,比我一个小孩还像小孩!” 二人同时安静下来。 “他们不是一伙的。”傅凛知冷不丁出声。 “不是一伙的,那是……他们认识?”季明轩费解地挠了挠后脑勺。 “也不认识。”前者淡定道。 第285章 “啊?”季明轩和阿满同时瞪大了眼,二脸懵逼。 那刀疤男屡次朝那边看,如果不认识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做? 傅凛知忽略掉二人好奇的目光,看向虞甜时眼神明显温柔下来,闲闲地问:“猜到了吗?” 虞甜神色自若点点头,扭头看向傅明礼,对方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反手指着自己,不太确定地道:“问我吗?” 她唇角弯起一抹笑容,傅凛知的目光也扫了过来,傅明礼不由自主感受到几分压力,连脊背也挺直了些,就像是被父皇考察功课时一样。 他没有立即给出答案,而是又仔细看了好几眼那刀疤男,这才谨慎地开口:“他不是在看那对老夫妻,而是在看那个小女孩。” 季明轩代入他的思路,也跟着认认真真观察了一会儿,不由张大了嘴:“还真是哎,难道他认识那个小女孩?” 傅明礼这次答得很快,肯定地摇头:“不认识。你们有没有注意,他看几眼就要摸一下自己的刀,这是思考时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所以我猜……他应该是在确认什么。” 傅凛知极轻地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 阿满喃喃地重复一遍:“确认什么?” 虞甜盯着那刀疤男掌心厚厚的老茧,半眯着眼轻轻敲了下桌子,忽而一笑。 刀疤男对这边的情况恍若未闻,或者说毫不在意,他就着酒壶仰头灌了口酒,待最后一口酒饮尽,刀疤男突然站起身来,抓了桌上的刀朝老夫妻那边走去。 季明轩夸张地瞪大眼,语气急切:“你们快看,他这是想干嘛?这就要动手了吗?” 那边的几人留意到他的动静,眼神带着惊疑不定。 秦苏被一脸惊恐的婢女和管家下意识护在身后,那管家正欲呵斥,不过好在那莽汉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路过的时候连看都没看一眼。 刀落到老夫妻面前的桌子上,发出一声震天响,那对老人吓得两股颤颤,书生更是面色惨白,竭力维持镇定想要和他讲道理:“这位大哥,你这刀能不能收一收?咱们有话好好说,正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的事,滚。”刀疤男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吐出来的气息带着一股浓浓的酒气,看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显得更不好招惹了。 书生瞬间吓得噤声,不敢再废话一个字,一张脸憋的青一阵白一阵的,慢吞吞从他眼皮子底下挪开,直到跳出好几步远,拔腿跑向后厨,应该是去搬救兵了。 他一边跑一边扯着个嗓子吼的惊天动地:“救命啊,杀人啦!!!” 刀疤男:“……” 他颇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目光掠向那对瑟瑟发抖的老年人,面无表情开口:“把人交出来,爷心情好呢,只砍你们一只手臂一条腿。” 两个老人面色茫然,神情惊恐:“这位壮士,把什么人交出来?我们两口子都是老实人啊,平时也就种种地,刨刨土,不知道何时得罪了壮士?” 两人颤颤巍巍紧挨在一起,还不忘把小女儿给护在怀里,看上去既心酸又可怜。 秦苏的管家上了年纪,看不得这一幕,纵使心里惴惴,也忍不住开口:“这位好汉,人家两口子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就算哪里不小心得罪了你,你也高抬贵手大人不记小人过吧,人家也不容易。” 刀疤男猛地转头望向他,嗤笑一声:“老实本分?” 管家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心里有些发怵,不过看到那对老人感激涕零的目光,顿时正义感爆棚,壮了壮胆子:“你也不能仗着身手好力气大就欺负人啊!” 那刀被主人提起来,锃亮雪白的刀身映着管家正义十足的眉眼,他神色一僵,咽了咽口水后退一步:“那个……有话好好说嘛,动不动的就动刀动枪的,多伤和气啊!大家出门在外,都是兄弟姐妹……啊不,都是兄弟,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聊呢?” 刀疤男刀尖调转,指了指那对老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管家紧紧盯着那把大刀,生怕下一秒落在自己脖子上,下意识摇头。 刀疤男咧了咧嘴角,扭头看着两人,语气倏地阴冷:“这小女孩是你们的孙女吗?” 两个老人面色一变。 第248章 赏金 老太太眼神微闪,皱了皱眉:“小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刀疤男将刀尖对准她,慢慢笑了:“你待会儿就知道我什么意思了。” “哎呦喂几位客官,这是在做什么?怎么还动上刀了呢?”闻讯而来的掌柜又惊又急地瞪大了眼,“快快快,这么危险,快把刀给收起来,这这多伤和气啊!” 他一副想上来拦又不太敢的样子,站在旁边急的直跺脚。 刀疤男斜了一眼那掌柜,对方被这杀气腾腾的眼神,吓得两腿一软,险些就要跪在地上直呼好汉饶命,对方却和和气气来了一句:“店里造成的一切损失,待会儿我会赔。” 掌柜呆呆地张大了嘴,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他会赔? 旁边的老头子趁二人说话的功夫抱起小女孩儿往外一个冲刺。 刀疤男见状冷笑一声追了出去:“行,换个位置打起来没那么束手束脚。” 虞甜等人见状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跟着追了出去。 第286章 掌柜目瞪口呆,看的一愣一愣的:“干嘛呢这是?”他在原地傻站了一会儿,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坏了,该不会是想逃账吧?等等,你们还没给钱呢!” 掌柜连忙抄家伙追上去。 客栈里,丫鬟缓缓合起惊掉的下巴,眼神呆滞:“这是在闹哪一出呢?小姐,我们要不要也跟出去看看?” 秦苏眼眸幽深,点点头:“出去瞧瞧吧。” 那老头动作算得上快,可到底是上了年纪,腿脚不方便,刀疤男很快便追上了他,一把刀拦在他面前。 刀疤男看了眼那眼神惊慌的小女孩儿,不冷不热抛出一句话:“襄阳城齐家齐萱?” 小女孩儿听到自己的名字,犹犹豫豫点点头,眼神怯怯:“你是谁?” “那就对了。”刀疤男哼笑一声,“你爹花五千两黄金寻找你的下落,我接了悬赏令,是来领你回家的。” 齐萱闻言睁大了眼,眼泪花瞬间冒了出来,颤抖的嗓音里含了几分不可置信:“真的吗?真的是我爹让你来的吗?” “是不是,你之后就知道了。”刀疤男挑了挑眉,凉飕飕的目光看向面前的老头,“现在,让我先解决这个杂碎。” 齐萱实在憋的太久,闻言放声大哭起来:“叔叔救我,他们是坏人,他们还打我!我想回家!” 老头憨厚老实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神色阴狠:“你是哪条道上的,这么不懂规矩,什么事儿都敢插手?” 刀疤男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我这人不懂什么江湖规矩,只认钱不认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就是我的规矩。” 他话音刚落,后颈一道疾风袭来,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惊呼:“小心!” 刀疤男下意识一弯腰,身后,老婆子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抡过来,然而棍子到了半空牢牢定住,上面握着一只手,懒洋洋的声音落下:“背后偷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遇上我算你倒霉了,谁让我这人就喜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 老婆子咬牙切齿望过去,对上一张笑嘻嘻的脸。 她反应倒也极快,见事不妙,索性弃了棍子,改掏出一把弯钩,钩子的末尾被打磨的极其锋利,泛着冷冷的寒光,挨上一下少说也得皮开肉绽。 老婆子面不改色朝季明轩抓去。 傅明礼和阿满在一边高声提醒:“小心!” 季明轩侧过身及时躲开钩子的袭击,旁边的阿满眉头紧蹙,忍不住问:“需要帮忙吗?” 季明轩指腹擦过嘴唇,轻轻一勾:“用不着,对付一个小老太太还要人帮忙,传出去我还怎么混?” 老婆子冷哼一声,眼神阴鸷:“不知天高地厚!” 她看上去身形佝偻,然而速度却极快,几乎只剩下残影,那弯钩几次都以刁钻的角度险险擦过季明轩的身体。 不过总体来看,他应付的还是游刃有余。 傅凛知在旁边看着,跟看戏似的,心里划过一抹讥讽:跟一个老太太过招那么久,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他的不耐烦,季明轩一个反手擒住了老婆子的胳膊,稍微用了点力将她手臂反剪到身后。 而那边刀疤男也牵制住了那老头子,对方明显落于下风,这时候他眼里闪过一道狠色,竟然把怀里的小女孩儿直接给扔了过来,撞向刀口。 刀疤男躲避不及,还是旁边的阿满一个灵活的纵身一跃,将小女孩儿给接住了。 刀疤男也趁此机会将那个想要逃跑的老头给按在地上。 齐萱被刚才那一幕给吓呆了,这会儿反应过来直接扑到阿满怀里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弄得她手足无措。 刀疤能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小女孩儿,这才有惊无险松了口气: 差一点啊,就差一点!他的五千两赏金就飞走了! 他越想越气,在老头身上踹了一脚,顺便在他脸上啐了一口:“呸!真够不要脸的啊?拿一个孩子挡刀,亏你想得出来!” 阿满望着哭嚎不止的小女孩,一脸头大,她实在不会哄孩子,所以只能转头让人交给虞甜。 虞甜抱着小女孩温柔安抚拍了几下,对方的情绪这才慢慢稳定下来。 虞甜无意间撩起小女孩的衣袖,看到一块青紫,她眼神一顿,将袖子挽得更高,只见小孩儿白嫩的手臂上纵横着大大小小的淤青,不难想象遭遇了怎样的虐待。 难怪刚才齐萱说他们打她呢。 其他人也瞧见了这一幕,眼里纷纷露出愤慨的情绪。 究竟是怎样的歹毒心肠,才会对一个小孩下此毒手? 季明轩更是顾不得什么尊老爱幼,又狠狠地在那老婆子身上踹了几脚,眼里充斥着愤怒。 “这两个老不死的,还不知道干了多少这种缺德事情,又有多少个孩子遭了他们的毒手,总之今日落在我们手里,咱们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傅凛知眸光冷然,抬了抬下巴:“带回去好好问问。” 第249章 牵扯 秦苏若有所思望着这一幕,旁边的丫鬟和管家一脸心有余悸: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这两人看着老实憨厚,竟然是拐子!那个小孩儿还是他们拐来的!” 管家拍了拍胸口:“可不是吗?我刚刚还帮他们说话来着,呸,畜牲!这种黑心钱都赚?” 第287章 围观完全程的掌柜傻愣在一边,张着的嘴能塞下一个鸡蛋:“这……这两人是拐子啊?” 刀疤男从他身旁经过,扫了他一眼,像是能洞悉他的想法一样,低低嗤道:“不然呢?觉得我才更像坏人?” 掌柜一脸讪讪摸了摸鼻子,打着哈哈:“这个……怎么会?哈哈,误会,都是误会!” 他悄悄摸摸后退一步,暗自腹诽:谁让这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老子不好惹这几个字?他会误会也是人之常情嘛! 将两个拐子捆得结结实实,顺手拿抹布堵住他们那张骂骂咧咧的嘴,刀疤男这才在季明轩好奇的追问中缓缓交代起来。 他是个刀客,为了谋生,这两年专门接一些悬赏令上的任务,赚取佣金维持生活。 齐萱就是他这次的任务。 说起来也算是这两人不长眼,拐谁不好偏偏拐到襄阳城首富的女儿头上。 齐家可是不差钱的,发现女儿失踪后,当即报了官,官府找不到人,还挂了江湖悬赏令,同时动用两方势力。 这两人实在狡猾,刀疤男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找到他们的行踪,一路跟到这里才出手。 听完全过程,书生震惊的一脸目瞪口呆,回想起刚才自己还在为这两个人贩子说话,反过来指责刀疤男,顿时羞愧的面红耳赤。 一想到自己差点害了一个无辜的小孩,放走这么一对恶贯满盈的拐子,书生当即神色一肃,站起身来,郑重地朝着刀疤男鞠了个躬:“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这位大侠,刚才是我不对,想当然站在了弱势的一边,还误会你……总之实在是抱歉!” 掌柜闻言面色讪讪,张了张嘴:“这么一说我也有责任……” 他之前还和那群人打包票顺这刀疤男不是好人呢。 刀疤男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我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要不是有赏银拿,谁稀罕趟这滩浑水?” 书生和掌柜:“……” 这未免也过于实诚了些。 季明轩看了眼被绑在椅子上的老头子,毫不客气地上前踹了一脚:“你们还有没有同伙?其他被拐卖的孩子呢?” 两人要么装傻推说什么都不知道,要么闭口不言,嘴紧的跟蚌壳似的撬都撬不开。 阿满皱了皱眉,忽地眼珠一转,从荷包里掏出两颗药丸,分别擒住两人的下巴喂了进去。 老头子没防备地咽了下去,眼睛一瞪:“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阿满挑了挑眉,阴森森地威胁:“大概是什么穿肠毒药吧。” 老头子面色变了变,下意识弯了弯腰,想把东西给吐出来,然而季明轩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干脆地卸掉了他的下巴。 老婆子眸光恨恨:“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季明轩和其余几人对视一眼,慢条斯理道:“替天行道的人。” 老婆子:“……” 傅凛知眉眼掠过不耐,冷眼瞧着那二人:“撬不开嘴杀了就是,和他们废什么话?” 掌柜一个激灵,小心翼翼朝前挪了几步:“那个,几位客官,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知道不当讲就别讲了。”傅凛知轻轻掠他一眼。 掌柜脊背僵了一下,心里怂的一批,但理智驱使着他语速飞快说完了自己想说的:“杀人是犯法的。”出于求生欲,他又补充了一句,“但这种人确实死不足惜,所以,你们要杀能不能提出去杀?” 他弱弱地问,眼神真挚诚恳。 他们这是小本生意,万一真出了人命官司,那客栈就开不下去了! “……” 虞甜嘴角微微抽动,别过脸去。 傅凛知无言以对,神色愈发漠然。 只有季明轩笑嘻嘻地点头:“放心,肯定不弄脏你的店。” 大概是傅凛知的气场就是那种人狠话不多的,那老婆子一时被骇住,嗫嚅着唇半天没敢吭声。 她突然扯着嗓子嚎哭起来,扮起了可怜:“哎呦,老婆子一把年纪了,哪有胆子做这种事,还不是被人给逼的?” “一把年纪?没有胆子?”季明轩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你刚刚从背后偷袭我的时候,表现的挺灵活啊?” 老婆子眼珠转了转,还没思考出对策,不料季明轩突然变脸,一把剑横了上来,神色一冷:“老实交代!” 老婆子吓得一个激灵,剑横在脖子上,稍有不慎便会划破喉咙,她终究还是怕了,再不敢耍花招,老实地把他们拐卖人口的流程、窝点交代了出来。 这些人不止拐卖孩子,还有女人,年纪半大的少年,也都是他们拐卖的对象。 别说,牵扯人员和范围还不少。 傅凛知问掌柜要了纸和笔,将一些细节记录下来,形成了一份简单的笔录。 他盯着纸上的内容,微眯了眯眼,神色有点冷。 拐卖人口向来屡禁不止,下面的人一个比一个狡猾,就算偶尔抓到了一个人也没法子顺藤摸瓜,因为这批人谨慎的很,经常官府的人还没找过去,他们就已经换了窝点。 总之跟泥鳅似的,滑不溜秋。 而那些被拐卖的人往往会被辗转卖去很远的城市,期间几经周折,寻找起来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都是不可估量的。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没人愿意去做,久而久之,官府也就敷衍了事。 第288章 一旦被拐卖,被找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没想到这次随便抓到的两个人,竟然还牵扯出了一条大鱼。 虞甜见他神色有异,不由微微探过头随意一瞥,在纸上看到了被傅凛知用笔圈出来的一个“顾”字,眉心微微一跳。 她皱了皱眉。 顾? 是她想的那个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件事可就有意思了。 第250章 坑儿子专业户 经一番商量,几人决定由刀疤男将小女孩送回家,顺便去领赏金,当然,他也痛快地承认这才是他的真实意图。 至于那两个人贩子,掌柜的本来说移交给当地官府,不过傅凛知声称他还有用,决定暂时先把他们给留着。 至于有什么用,大家伙很快就知道了。 下午,他们决定离开客栈,掌柜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拍了拍额头,悄悄摸摸找上了一行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们不是让我留意年轻的女子么?在你们到来的前两日,客栈里来过一个年轻女侠,小姑娘长的挺漂亮,就是脾气不怎么好!当时我就觉得她怪怪的!” 几人面面相觑,阿满无语仰头:“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掌柜神色讪讪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么?” 季明轩详细地问了一遍:“那女子长什么模样,你还有印象吗?” 掌柜眯着眼睛仔细回想了一下:“眼睛大大的,鼻子又高又挺,菱唇,看起来脾气不太好的样子。” 这形容算得上抽象,随便拎一个人出来好像都对得上,其他人均是一脸茫然,季明轩却笃定道:“就是她没错了。” 那女人可不是脾气不好么? 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掌柜瞪大了眼,下意识道:“我就说她不是个好人!” 阿满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之前你形容那个刀疤男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你还说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未看人走过眼,忘了?” 他之前说的那么肯定,就是听信了他的一面之词,他们才先入为主,认为刀疤男不是什么好人。 合着原来这掌柜看谁都觉得不像好人? 猝不及防被翻旧账,掌柜神情尴尬,打着哈哈:“嗨,这不是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嘛?毕竟上了年纪……” “行了,有空去治治眼睛吧。”季明轩挥了挥手,翻身上马。 虞甜在傅明礼的搀扶下登上马车,刚要准备钻进去,不远处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虞姑娘也要去锦城么?既然如此,不如同路如何,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她回头,正好瞧见秦苏站在那里,盈盈冲她一笑。 眸光微顿,虞甜唇角微弯,点了点头。 待她钻进马车坐下,马车开始启程,虞甜正盯着袖口的纹路发呆,傅凛知的目光突然扫过来,冷不丁道:“最好离她远点。” 她抬起头来,眼里掠过一抹意外,抿唇笑了笑,目光四下一扫,指尖沾了点茶水,在桌案上写字。 傅凛知看了眼自己的掌心,眉尖不经意一蹙,突然觉得那茶水有些碍眼。 虞甜一无所觉,抬眸看向他,傅凛知微微敛神,看着桌上展现出来的那一行字: 你不喜欢她? 傅凛知皱了皱眉,下意识道:“我为何要喜欢她?” 虞甜微愣,转而失笑,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他也意识到什么,清了清嗓子,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道:“也没什么,只是昨晚在客栈里,那么多人,那贼人别的人不碰,偏偏伤了她。”他唇角翘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做了什么事,得罪过那贼人,要么,她就是单纯的倒霉。”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最好离她远点,这人,不太吉利,别被她给拖累了。”他说起别人的坏话也丝毫不心虚,反而有一种理应如此的一本正经。 一句“不太吉利”,虞甜没忍住眉眼弯弯笑起来,肩膀微微颤抖。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傅凛知也会背后说人坏话,也不知道秦苏听了这话什么感想。 傅凛知拧着眉头瞧她:“我说的不对吗?” 虞甜忍着笑点点头,缓了一会儿,才在桌上慢慢写道: 放心,我心里有数。 她眼里掠过一弧微光,嘴角的弧度有些意味深长。 虞甜表面对谁都和和气气,可事实上,并不是所有人她都会深交,她为人处事自有自己的一套评判标准,哪些人可以深交,哪些人不必,她心里门儿清。 这个秦苏,看上去对她很有好感的样子,可虞甜的第六感告诉她,对方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喜欢她。 她们第一次相见,对方看她的目光,带着审视,明明她们之前从未见过面,她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这就奇怪了,明明不喜欢她却要装出友好的样子来接近她,那这背后的意图,就值得人深思了。 虞甜之所以耐着性子和她周旋,就是想要看看,对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她以为傅凛知也看出了什么,没想到他只是单纯觉得对方太过倒霉,不宜深交。 虞甜啼笑皆非。 傅凛知一看就知道她心里自有打算,也不再多言。 虞甜自然而然转了话题: 那两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第289章 傅凛知眸光微顿,顿时反应过来她问的是那俩人贩子,他眼眸轻闪,语气胸有成竹,嘴角微翘轻启薄唇:“放长线,钓大鱼。” 只一句话,虞甜顿时明白了他的打算。 她想到什么,歪了歪头: 可是齐萱已经被送走了。 以那些人的警觉,这两人就这么空着手回去,他们定会有所察觉,很有可能打草惊蛇。 傅凛知显然早有打算,极为淡定地挑了挑眉,朝着窗外一抬下巴:“这不是还有一个现成的吗?” 另一辆马车里的傅明礼突然打了个喷嚏,茫然地抬起头:??? 虞甜反应过来,呆愣地张了张嘴,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 果然是亲爹才做得出来的事啊! 拿自己亲儿子做诱饵,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只有傅凛知干的出来吧? 人家是坑爹,他倒好,坑自己儿子毫不手软…… 傅凛知捕捉到她眼里的控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正好是锻炼他的时机,错过了以后可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虞甜无言以对:“……” 傅凛知算盘打的叮当响,假模假样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也可以让那个丫头陪他一起,人贩子又不是只拐小孩,少女不是也在他们的拐卖范围么?” 他看阿满不顺眼很久了,一下子送走两个麻烦,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 第251章 隐晦的爱 其实按照傅凛知的想法,季明轩这蠢货也一并打包送走最好,这样就没有人打扰他们了,可惜他年龄太大,好像不在人贩子的拐卖范围。 他眼里不禁闪过一丝惋惜。 这头,季明轩还在关心傅明礼,端着长辈架子指责他一定是昨夜里踢被子了,龇着一口大牙傻乐,丝毫不知道自己因为年纪太大逃过一劫。 傅明礼瞪着眼睛,丝毫没有在虞甜面前表现的那副乖顺模样,牙尖嘴利地嘲讽:“那也好过某些人,也不知道是谁,十二岁了还尿床。” 旁边打瞌睡的阿满顿时两眼一亮,眼里闪过八卦的光,目光炯炯盯着季明轩:“居然还有这种事?!” 说这个她可就不困了! 季明轩自认脸皮奇厚,这会儿被她炯炯有神地盯着,脸皮也一阵烧得慌,他半是尴尬半是恼怒,抬手推开她的额头:“你一个女孩子,听这些做什么?也不嫌躁得慌!还有,这小屁孩说什么你都信?他那纯属是胡说八道!” 傅明礼轻轻一哂,翻了个白眼:“你还狗急跳墙呢。” 季明轩两眼一瞪:“嘿,你这死小孩……” 傅明礼眨巴眨巴眼睛,望向阿满:“满姨,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阿满根本不理会脸色漆黑如墨的季明轩,迫不及待地点头:“那必须信啊!咱姨俩什么关系,你还能骗我不成?”她眼珠一转,还压低了声音八卦兮兮地问,“能不能给我详细讲讲?” 傅明礼还没开口,季明轩已经恼羞成怒地嚷嚷了起来:“死丫头你还是不是个女人了?” 阿满挺了挺胸,眼神轻蔑:“不会自己看吗?” 季明轩气的脸红脖子粗,捂着胸口一副快要撅过去的样子:“……” —— 听着后面的动静,虞甜摇了摇头。 这三个活宝凑在一起,估计一路上都没个安生。 话说回来,阿昭以前话也没那么多的,明明挺沉默高冷一小孩,硬生生被这两人给带偏了画风。 虞甜唇角一弯,傅凛知瞥见,随口问:“在笑什么?” 虞甜摇了摇头,眼里带笑:阿昭好像变了很多,性子变开朗了。 傅凛知沉默片刻,眼里闪过复杂的光,点点头:“这是好事。” 见她抬眼看过来,他垂下眼,扯了扯唇角,不甚自在道:“我从前,对他的关注实在太少了。” 他目光陷入回忆中,一张冷漠的神情多了几分动容。 那会儿他刚登基,根基不稳,更有狼子野心的权臣虎视眈眈,稍有差池,都会被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他上位时手段太过狠厉激进,得罪了太多人,傅凛知不能有一丝马虎,否则等待他的就是尸骨无存。 在这个时候,身为他唯一的子嗣,傅明礼受到的注视不比他少,毕竟万一傅凛知出了什么意外,傅明礼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有一次,傅明礼住的宫殿意外着火,起因是宫女偷懒不慎打翻了火烛,若不是傅凛知一直在傅明礼身边留了暗卫,很有可能他就没命了。 后来那宫女被发现淹死在荷花池,看着像是畏罪自杀,可究竟是畏罪自杀还是被人灭口,那就难说了。 自从这件事发生后,傅凛知又在傅明礼身边安排了许多人暗中保护他,同时他也意识到,他不能表现出对这个孩子太过的关注。 这样的关注对他来说,并非是好事,反而有可能成为催命符。 一个受宠的储君,和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自然是后者的威胁性没有那么大。 再加上一些私人情绪,傅凛知也确实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这个孩子。 只要看到他,他就会想起虞甜那充满恨意的目光,和冰冷的尸体,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他是一种折磨。 他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他看见这个和他有些血缘关系的儿子,竟然会心生恐惧。 第290章 这么多年,傅凛知始终没从那场阴影里走出来。 他对傅明礼漠不关心,纵容宫人欺辱他,克扣他的份例,久而久之,众人也都确信,陛下确实不喜欢这个儿子,不然怎么可以不闻不问那么多年? 于是傅明礼在宫里渐渐成了透明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少,他本人从来不知道,这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傅凛知轻轻扯了下唇:“他不知道,我其实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在他入睡后去他那里坐一坐。” 说来也好笑,明明是这世间最亲近的人,却只敢在夜晚相见。 也只有夜晚,他才敢光明正大打量这个儿子,他和自己生的越来越像,可总有一部分,是遗传了令一个人。 比如眼睛,嘴唇,他用目光描绘过无数遍这些地方,每看一次,都像是用刀子在心尖最柔软的地方割出血淋淋的伤。 傅凛知也会检查傅明礼的功课。 表面上他并没有为太子请任何老师,到了启蒙的年纪也没有丝毫动静,像是根本不重视他。 可私底下,傅凛知却让暗卫里的佼佼者教了傅明礼一些东西,只是从未透露过是他的意思。 他看上去从未参与过他的成长,却又从未有过缺席。 想到什么,傅凛知眼露嫌弃:“这小孩儿一开始写的一手狗爬字实在难看,也不知道遗传了谁,他的第一幅字我现在还留着。” 虞甜心虚地左顾右盼,暗暗咬了咬牙,这狗东西绝对是在内涵她吧? 瞥见她的动作,傅凛知隐去眼里笑意,漫不经心地道:“你要是想看,回头回宫了,我给你找,我那里收藏着不少他的杰作。” 不得不说,这句话的确戳中了虞甜的小心思,她实在太好奇傅明礼的成长经历了,因为没参与过,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也看看也是好的。 虞甜极力掩饰着期待,轻轻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她问出心中疑惑: 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为什么却不告诉他呢? 明明也很在意他,不是真的不喜欢他,可他却从未言之于口。 傅明礼那敏感的小心思,哪怕傅凛知流露出一点在意,他都会很开心的。 第252章 护不了一辈子 傅凛知盯着桌上的痕迹,直到水渍半干,也迟迟没有吭声。 他不说话,虞甜倒也不催促,撑着下巴静静等待着,十分有耐心。 良久,他眸色淡淡,极轻勾了下唇,眼里却没什么笑意:“我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辈子。” 从坐上那个位置起,他就知道他终有一天会死,而且凭他曾经的手段,一旦落败,下场一定会极其惨烈。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一个心慈手软的皇帝,是坐不稳这江山的。”他眯了一下眼,眸色深了些许,口吻轻嘲,“与其养出一个温和的羔羊,我倒宁愿他成为一头野心勃勃的狼王。” 这就是傅凛知养孩子的方法,简单粗暴,不,与其说是养孩子,不如说是培养继承人。 毕竟生在皇家的人,就说他曾经的经历,这里可没人跟你谈什么温情,实力为上。 皇位之争向来残酷,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 在他看来,傅明礼的环境已经算得上优越了,至少他没有兄弟姐妹,不用面临手足相争的场面。 亲兄弟反目成仇,自相残杀,这才是竞争皇位最残酷的地方。 他目光微冷,显然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经历,虞甜察言观色,暗暗皱了下眉,心中忍不住叹息。 不能说傅凛知的想法不对,他的成长环境和经历造就了他的三观,并且,他为傅明礼挑选的路,也确实是那种情况下最适合他的路。 她相信,但凡当时有更好的选择,傅凛知都不会选择这条路。 虞甜垂下眼睫,慢慢将手伸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傅凛知眼里的冷意褪去,眼神莫名瞧她一眼,突然没头没脑地道:“其实那段日子也不算难熬。” 他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虞甜却仿佛听懂了,心尖微微一颤。 他说的是,他夺嫡的那段日子。 也是他们从相识到相知的那段时光。 算起来,傅凛知人生中最灰暗难熬的时光,她都有参与。 视线相交,虞甜唇瓣颤了颤,好几次有种想把一切说出口的冲动,可她生生忍住了。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有一桩麻烦没解决。 她眼睫垂落下去,避开他的目光,只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傅凛知目光下移,好像明白了什么,唇角缓缓翘起。 * 马车到了锦城,已经是日暮时分。 出示了路引,几人进了城,一直跟在后面的秦苏上前来告别,她掀开车帘,露出一半美丽的容颜,唇角含着笑意:“我家就在前面不远,本应极力相邀府上一聚,可看得出来,几位还有要事在身,秦苏不便打扰,那便就此别过吧。 她话音顿了顿,笑着补充道,“不过之前的话依旧作数,几位恩人若是在这里遇到什么难处,也可到我府上来寻,秦苏一定鼎力相助。” 秦苏高明的地方就在这里,并不死缠烂打,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既不会让人觉得不好相处,也不会让人生厌。 人家态度摆的这么好,几人自然也是客客气气地道过了谢。 第291章 季明轩大大咧咧:“秦小姐真是太客气了,慢走不送啊!” 秦苏微微颔首,瞧了眼没心没肺的季明轩,掩唇一笑,放下了帘子。 马车逐渐驶向热闹的街道。 季明轩摇头感叹:“这个秦小姐,真是太热心了,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阿满嗤笑一声:“也没见你哪里不好意思。”她回想起刚才那副画面,摇了摇头,语重心长道,“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季明轩耳尖地扭头,磨了磨牙:“你说谁是瞎子?” “哟,这不反应挺快的嘛?” 两人又开始了日常斗嘴,其他人习以为常。 傅明礼左手拽着虞甜,右手拽着傅凛知,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眼里亮晶晶的:“这里好热闹啊!和盛京不一样的热闹!” 有一种人间烟火气。 傅凛知目光落在小孩儿拽着他的手上,眼里闪过一抹微妙的嫌弃。 总觉得这小子最近胆子愈发的大了。 他看了眼傅明礼扬起的笑脸,到底没说什么。 傅明礼不动声色望了眼虞甜,两人交换了一个笑容。 由于傅明礼突发奇想想在街上逛逛,于是找客栈和放置行李的事就交给了阿满和季明轩,哦对了,还有看押那两个人贩子。 刚和季明轩斗完嘴的阿满忍不住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行不行啊你?一个大男人这点事都做不好,还得我一起上,我也想去逛街!” 季明轩额角青筋跳了跳,当即怼回去:“你逛个屁!有没有点数,人家一家三口逛街,你横插一脚算什么?不觉得自己碍眼么?” 阿满回过神来,豁然开朗,难怪傅明礼那小屁孩一个劲儿支走她,原来是嫌她碍眼? 不过话说回来…… 阿满扭过头,一脸狐疑盯着季明轩:“小侯爷这是开窍了?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多余了?” 这玩意儿每次跟个二愣子似的,被傅凛知明里暗里针对过好几次都没反应,怎么就突然开窍了? 季明轩咬了咬牙,冷着一张脸:“废话,本侯有那么蠢么?” 其实还真有。 至少在傅明礼那小子警告他之前,季明轩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有多碍眼。 直到那小子用他的黑历史威胁他…… 想起来季明轩就忍不住黑脸,一个半大的小屁孩,怎么那么多心眼子?这黑心肝,跟他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阿满猜到了什么,噗嗤一笑:“我说呢,原来是这样。” 看她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季明轩觉得自己简直天生跟这丫头犯冲,他反手勾着她脖子一阵咬牙切齿:“笑个屁笑,你……” 突然,季明轩无意间扫过人群,目光一顿。 “要不要脸,搞偷袭啊你!”阿满被迫仰着脖子嘴里骂骂咧咧,见他神情有异,一脸狐疑:“发什么愣,赶紧撒开姑奶奶!有本事堂堂正正打一场……” 季明轩神色一凛,突然道:“我好像看见她了。” 第253章 登徒子 阿满眼神茫然:“你看到谁了?诶……你去哪儿啊?” 她话音还没落下,季明轩已经挤进了人群,自顾自的朝着某个方向追去。 阿满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不由暗暗骂了一句脏话。 这边,季明轩追着人来到一家店铺前,他下意识抬脚进去,抬眼一看,这才后知后觉,这是一间女子成衣店,脸上不由多了几分尴尬,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更尴尬的是老板娘见了他十分热情的迎上来,又一种令他头皮发麻的眼神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笑的牙不见眼:“哎哟,这位公子是替夫人买衣裳吗?那你可算是来对地方了,不是我吹啊,我这成衣铺里呀,什么款式的衣裳都有,今年刚上新的款式也多着呢,城里的夫人小姐们都爱来我这店里买,保管您夫人满意!” 季明轩脸色发僵,干巴巴扯了扯唇角:“我还没成亲。” 老板娘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惊讶,转而闪过一丝了然,笑得更腻歪了:“嗨,那是替心上人买的吧?哎哟,看不出来小公子您还是个疼人的,您的心上人可真有福气!来来来,您给我描述一下,那姑娘体态如何,平日里爱穿什么颜色?我这里呀,什么款式都有……” 季明轩被过分热情的掌柜拖拽着被迫往里走,迎着里头姑娘们看过来的目光,尴尬的手足无措:“不用了,其实我就是……” “哎呀,怎么还害羞上了呢?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老板娘捂着嘴打趣一笑,她力气大的吓人,季明轩因为局促一时半会儿竟没能挣脱开,被迫来到一堆女人的衣服面前,听着老板娘自吹自擂,连口气都不带歇的。 季明轩趁着她说话的功夫,目光四处打量,无意间对上不远处几个少女娇羞看过来的眼神,又尴尬地避开。 他心里暗暗着急,刚刚明明亲眼看到那女人进来的,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角落里,几个少女屡屡看过来,羞红了脸。 “长得可真俊,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还来这种地方亲自给人挑衣服,真有耐心。” “那么好奇,你倒是去问一问呀,回来也跟我们说说。” “我不去,要去你去!” “那咱们一起去……” 第292章 磨蹭好一会儿,少女们下定了决心,半是羞涩,半是忐忑地走过来,朝着季明轩行了一礼。 “见过公子。” 后者一愣,紧接着头皮发麻。 季明轩担着“第一纨绔”的名号,自然也没少出入花街柳巷,不过每次去都是掩人耳目做一些其他的事,外人以为他早就身经百战,其实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是个童子鸡。 他也不傻,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怎么回事。 这种娇滴滴的世家小姐是季明轩最应付不来的,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尴尬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啊,有什么事吗?” 一位黄衣少女被推了出来,羞得面颊通红,眼睛明亮羞涩:“不知公子是哪家府上的?以前竟从未见过。” 季明轩头皮发麻,控制不住地想开溜:“哈,那个,我外地来的,不是锦城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朝旁边挪动步子。 二楼,少女站在一根柱子后,抬袖遮挡住半张脸,目光落在季明轩身上,唇角微微翘起,眼神一暗。 又是他?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上次若不是因为这个人多管闲事,说不定她就得手了! 之后她越想越不甘心,本来以为再也不会遇见了,没想到这人倒是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 少女眼里闪过一丝恶劣,忽生一计。 “公子……” “我去那边看看!”季明轩好不容易摆脱了几个少女的追问,灵活地穿过一堆衣服,摸了摸额角渗出的汗,一个头两个大。 他正要松口气,突然瞥见一道身影从一堆挂着的成衣后穿过,他眼神一凛:“站住!” 季明轩快步追上去,抬手擒住那少女的肩膀:“还想跑!” 却不想少女的衣服突然从肩头滑落,露出大半个白皙的肩,季明轩原本凌厉的眼眸突然愣住,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大脑直接当场宕机。 他有用那么大的力气吗? 少女回过头来,冲着他狡黠一笑,不待他反应,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声音又羞又怒,夹杂着隐隐哭腔:“登徒子!” 季明轩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 被这动静吸引过来的还有店里的其他客人。 老板娘闻声迅速赶过来,一看傻眼了,眼神在季明轩和那被轻薄的少女之间来回打量,一脸吃到了惊天大瓜的震惊。 刚才还围着季明轩的那几个少女见到这一幕,更是一副天都塌下来的样子,眼神充斥着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她们真是瞎了眼了的鄙夷和憎恶。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就是长得人模狗样的,居然是个衣冠禽兽!我真是瞎了眼了!” 季明轩:“……” 他这时候要是还明白不过来,自己是被那少女设计了,那才是真的傻。 季明轩脸色难看,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你故意的?” 想要的效果已经达成,少女提起衣服捂住衣襟,眼角通红,眼里盈满摇摇欲坠的泪珠,恨恨瞪着他:“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众目睽睽之下,难不成还是我主动把衣服拉下来的?耍流氓还恶人先告状,我要报官!” 季明轩:“你装什么……” 他之所以这么轻易的中招,也属是因为实没有料到,这女人为了算计他,居然这么豁得出去! “这位公子,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这样的客人,请你立即出去!”自认为瞎了眼的老板娘没了之前的热情,神色冷漠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亏他刚刚还以为这人是难得一遇的好男人,没想到背地里竟然是这种货色。 真是可惜了,这么一副好皮相! 几个少女义愤填膺:“呸,人渣!” 季明轩:“……” 第254章 秦家 阿满赶来的时候,就看到成衣店外,一群人吵着嚷着要把脸色漆黑的季明轩扭送到官府。 她目瞪口呆围观了一会儿,差点儿笑出声,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哎哟喂,这是怎么了?我就不在一会儿功夫,您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了?” “真不是我,那女的就是个骗子,你们都没发现她人都不见了吗?”季明轩和人争的面红耳赤,闻言没好气瞪她一眼,磨着牙压低声音阴森森地道,“死丫头,你能不能等会儿再幸灾乐祸?先救个急行不行?” 阿满听了这一会儿也差不多理清了事情的经过,欣赏够了季明轩狼狈的姿态,这才清了清嗓子站出来。 得知他们认识,老板娘望向她,脸色狐疑:“小姑娘,你是他什么人?你可别被他这副衣冠禽兽的样子给骗了!这个人坏的很,还扒拉人姑娘的衣服,真是看不出来,白长这么一副好皮相了,简直是斯文败类!” “都说了我没扯她衣服……”季明轩脑门青筋蹦跶个不停,忍无可忍。 老板娘神色鄙夷:“哟,还不承认,我们都亲眼看到的!” 其他的少女也附和地点头,眼神唾弃。 阿满颤着肩膀,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笑意,她倒是不相信季明轩。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过嘛,难得看到对方吃瘪,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好好嘲笑一下,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当然,她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阿满皱了皱眉,脸上摆出一副愧疚的样子:“我是他妹妹实在是对不住啊各位,我这哥哥他……”她一脸欲言又止,指了指自己的头,难以启齿似的,在季明轩难以置信的表情中开口,“他脑子有点问题,你们别和他一般计较。” 第293章 季明轩瞪大了眼:“你说谁脑子有问题?” 其他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 异样的眼光看向季明轩,众人摇头,纷纷感到可惜。 “既然脑子有问题,那就别放他一个人出来啊,这多危险!”老板娘拧着眉头不赞同道。 季明轩:“你……!” 阿满脸色诚恳地道歉:“实在是对不住,给您添麻烦了,我这不是一不小心没看住,他就自己跑了出来,下次一定不会了啊,对不起对不起!” 她扯着季明轩,压低了声音提醒:“还不快走,真等着人家把你送到官府吗?” 季明轩一口气生生憋在喉咙里,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等阿满拽着季明轩走出那条街,路过一个拐角,后者终于忍无可忍甩开她的手,一脸暴躁:“你说谁脑子有问题?我看你才脑子有问题呢!” 阿满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我那不是权宜之计吗?当时那种情况,我要是不这么说,他们就直接把你送到官府去了,到时候事情更麻烦,而且还丢脸!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季明轩咬了咬牙,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憋屈,往墙上锤了一拳:“不行,我一定要抓住那个死丫头!简直岂有此理,小爷我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 这边,虞甜一行人也没逛多久就觉得有些累,毕竟一路舟车劳顿。 几人在客栈汇合,傅明礼率先注意到季明轩阴沉的脸色,这人一向没心没肺,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挺稀奇。 尤其是他侧脸还有点红。 傅明礼瞪大了眼凑近,将自己的手贴上去比了一下,真诚地发问:“你被人打了?”他顿了顿,皱着眉补充,“究竟是谁替天行的道?” 原本还不甚在意的傅凛知也颇有些讶异地看了过来,挑了下眉。 季明轩遭到会心一击,捧着他的脸用力揉了揉:“听听你小子说的是人话吗?我真是白疼你了!” 傅明礼撇了撇嘴,艰难地把自己的脸解救出来。 这么丢脸的事情,指望季明轩自己说肯定是不可能的,虞甜八卦的眼神望向阿满,果不其然,对方并未辜负她的期待,绘声绘色把事情的经过给描述了一遍,最后做下了总结。 “简而言之就是他追人不成,反被人打了一巴掌,还差点被当成登徒子给送到官府去,要不是我去的及时,估计咱们还得去捞他。” 阿满耸了耸肩。 季明轩不悦地瞪她一眼:“我有那么蠢吗?” 阿满丝毫不给面子地嘁了一声:“那你当时倒是别向我求助啊!” 季明轩:“……” 傅凛知唇角微扯,毫不客气地评价:“真是长出息了。” 季明轩神色一下子蔫儿了下去,半是不忿半是委屈地弱弱反驳:“我哪里想得到,那女人居然如此奸诈狡猾,这种损招都想得出来!”他磨了磨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梁子结大发了,我记住她了!” “别了吧,就您这智商,只有送上门被别人算计的份。”阿满乐道。 虞甜忍俊不禁,弯了弯唇静静瞧着这场闹剧,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兴奋的交谈声。 “听说了吗?秦家要比武招亲!” “秦家?哪个秦家?啊,不会是那个吧……?” “除了东街那个秦家,还有哪个秦家能有这阵仗!别说,这次秦老爷还真是下了血本,那秦家小姐生的国色天香不说,他还拿出了不少丰厚的聘礼,什么南海珍珠,上百年的红珊瑚,还有什么据说能活死人肉白骨的赤莲草,啧啧啧,大手笔!” “叮——” 茶杯磕在桌面发出一声轻响,虞甜抬头望向发出声音的傅凛知,对方抬起眼来,眸色深深。 虞甜眨了下眼,拽过他的手写道: 是我们要找的赤莲草吗? 傅凛知垂下眼,略微弯唇,若有所思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虞甜眼底掠过一抹忧虑: 会不会太巧了一点? 他们刚到锦城,就这么巧的撞见了,而且还是秦苏所在的秦家放出的消息。 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可是,秦苏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在找赤莲草呢? 傅凛知不紧不慢一笑:“没关系,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去看看就好了。” 这赤莲草,他要定了。 第255章 身世坎坷 秦府。 “小姐,这一路您都没能和那位季公子上几句话,您怎么确定他一定会来啊?”丫鬟替秦苏梳着头,眼里满是不解。 她撇了撇嘴,眼里含着几分抱怨,“老爷也真是的,好好的干嘛非得举办一个比武招亲,这要是来了什么歪瓜裂枣,小姐的后半辈子岂不是都毁了?” 她刚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呸了几声,神色讪讪道:“奴婢绝对没有诅咒小姐的意思,奴婢只是担心……”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那些武功高强的大多数都是些五大三粗的莽夫,那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她家小姐? 就是举办一个比文招亲,也比这好啊! 秦苏看上去似乎并不是很担心的样子,她把玩着手里的簪子,嘴角翘起一个弧度:“父亲这么做,肯定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况且……”她眨了眨眼,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慢慢笑开,眼里满是笃定,“那位季公子,他也一定会来。” 第294章 她特意派人散发出去的消息,想必这会儿已经传到他们的耳朵里了。 那么无论真假,他们到底相不相信,也一定会来看看。 更何况,秦府是真的有一株赤莲草。 这么大的诱惑摆在眼前,她不信他们不动心。 丫鬟挠了挠头,眉眼萦绕着疑惑:“那小姐怎么确定,那位季公子一定会在比武招亲里取得魁首呢?奴婢说句不中听的,他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一副中看不中用的架势,要是真打起来还不一定能占便宜呢。” 虽说那位季公子长得确实好看,可他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跟城里那些只知吃喝玩乐走鸡斗狗的世家公子没什么两样。 要说他身手有多厉害,丫鬟是不太信的。 倒是那位虞姑娘的夫君,虽然坐着轮椅,一路上也没有讲过几句话,但是给她的感觉总是怪瘆人的,瞧着竟比老爷还要威严。 秦苏将簪子搁在桌上,扭头斜了他一眼,轻轻笑了:“阿朱,你真的觉得他们一行人,只是普通的世家公子小姐吗?” 阿朱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迟疑着摇了摇头:“像,又不太像,奴婢也说不上来,感觉不像是普通人。” 秦府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接触过的世家贵族也不少,可阿朱从没有见过那样的人。 那位虞姑娘,虽然一直温柔带笑,可阿朱却不敢产生冒犯的心思,甚至在对方面前时,目光都不太敢落在她身上。 秦苏点点头,意味深长笑了笑:“这就对了,他们呐,可不是一般人。” 阿朱不明所以,一脸敬佩地看向秦苏:“所以当时,小姐是故意跟他们打好关系的?小姐真聪明!” 她望着秦苏,欲言又止。 秦苏轻抬下颌:“有话就说。” 阿朱摇摇头,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也没什么,奴婢就是觉得,小姐和小时候似乎不大一样了。” 她目光陷入回忆,弯了弯唇:“小时候的小姐可娇气调皮了,有次贪玩爬树摔下来,胳膊上磕了好大条口子,小姐当时一边哭着,一边气势汹汹让奴婢把那棵树给砍了的样子,奴婢现在还记得。” 她意识到什么,忽然咬了咬唇:“是奴婢失言了。” 九岁那年,小姐在花灯节那日走丢,直到前两年才被找了回来,这些年里她一定受了不少的苦,她说这话,和往小姐的伤疤上撒盐有什么区别呢? 阿朱懊悔不已。 秦苏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敛眸一笑,淡淡道:“人总是会变的。” * “我打听到了!” 季明轩和阿满喘着气从外面回来,不等他们追问,阿满连连吸气:“快让我喝口热水,这鬼天气可冷死了!是不是要入冬了,咋感觉这里比盛京还冷呢?” 季明轩挤开她,抢先一步接过虞甜倒的热茶:“你再等等,我先喝,谢谢表嫂啊!” 阿满目瞪口呆,看着他仰头咕噜将那杯热茶一口气喝完,抬手在他手臂上掐了一把:“你牲口吧?懂不懂什么叫谦让啊,我好歹是个女的哎!” 一碗热茶下了肚,季明轩浑身舒坦了,舒服地叹了口气,懒洋洋瞥她一眼:“就你还女的呢,大姐,你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阿满柳眉一竖:“大你奶奶个腿儿的姐,姑奶奶今年才十六!我他娘的……” 虞甜及时递上了茶,成功避免一桩惨剧的发生。 傅明礼见怪不怪地摇头,慢悠悠道:“书上说,北方干燥,冷是表面意义的冷,而南方湿气重,冬天更多的是湿冷,那种冷直往骨头缝里钻,穿多少衣裳都抵挡不了。” 他语气一顿,眼神微妙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一个大男人,身体也太虚了点儿,这才哪到哪儿啊?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呢。” 虞甜摸摸他的头,笑眯眯望着他。 阿昭真棒。 阿满乐不可支,得意地挑了挑眉:“小侯爷听见没有?该补补了!” 季明轩脸色一黑:“你个小屁孩懂个屁!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一天天的就知道气我!” 傅明礼抿了抿唇,睁大无辜的眼:“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极了!”阿满笑嘻嘻地附和。 “行了,都打听到了什么?”傅凛知漫不经心拨弄着窗边一盆绿植,出声打断他们的胡闹。 季明轩这才正了正色:“秦家在锦城确实挺出名的,啧,可以说是地头蛇一样的存在吧?不过这个秦老爷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还挺好的,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善人,谁听了都得夸一句好的那种。” 阿满点点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秦家有钱有势,家财万贯,秦老爷只有秦苏这么一个女儿,这次比武招亲,应该是……想给自己招一个上门女婿?” 她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还打听到一件事情,这个秦小姐在九岁的时候走丢过,直到前两年才被重新找了回来,身世也算是蛮坎坷的。” 她摇了摇头,眼露同情。 本应是人人宠爱的大小姐,却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想想也是怪凄惨。 第256章 夜探秦府 虞甜手肘撑在桌上,闻言若有所思。 这么说,秦苏小时候被拐过? 只是她那身气质,可看不出来是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一般经历过重大创伤的人十有八九会留下一些应激反应,在一些表情和行为中都会无意识透露出来。 第295章 而她在秦苏身上完全没有看出这点。 不过也有可能,她隐藏的很好。 虞甜陷入沉思,指尖无意识轻点着桌面。 “至于赤莲草一事,的确是真的,请老爷既然已经放出了话,自然不可能自打嘴巴,秦家的确有一株赤莲草。” 季明轩如是道,他想了想,皱了下眉,“不过他放出了话,只有在比武招亲大会上夺得魁首的人才可以拿到赤莲草,这个有点棘手。” 傅凛知不紧不慢道:“这个也好办。” 季明轩面露疑惑,突然灵机一动:“难道表哥的意思是,抢过来?” 阿满无语:“你可以试试抢不抢得到。” 季明轩瞪大了眼:“难不成去偷啊?”他摸了摸下巴,“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儿像宵小行径,不太符合小爷我的一贯作风。” 众人:“……” “秦家既然敢大大咧咧放出风声,你觉得他会没有准备吗?”阿满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为季小侯爷感人的智商。 季明轩闻言不悦地皱眉:“笑话!小爷的身手,偷个东西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只不过我不屑那样做罢了!” “其实也还有别的办法。”傅凛知冷不丁出声。 季明轩抬头看过去,倏地瞪大了眼:“表哥,你不会打算牺牲自己吧?那可是比武招亲哎,要是真拿了魁首,说不定是要娶人家姑娘的!虽说拿到赤莲草确实十分要紧,但是也不至于这么豁出去吧?而且……”他看了眼满脸兴味的虞甜,拼命朝傅凛知使眼色,“而且表嫂还在这里呢!” 傅凛知目光凉凉的:“我为什么要去?” 季明轩愣了一愣:“那不然谁去?” 他说完,就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落在他的身上。 季明轩沉默半秒:??? 他不敢置信扬声道:“难不成让我去参加?!!” 傅凛知面无表情勾了勾唇:“你不去,谁去?那秦小姐不是对你挺感兴趣的吗?正好啊。” 季明轩一脸惊恐:“不是吧,表哥?你还真打算让我去啊!我还是个黄花大闺男啊!你真的忍心吗?” 傅凛知表情冷酷,没有一丝犹豫:“忍心。” 季明轩:“……” 虞甜忍俊不禁低头,阿满险些笑抽,傅明礼扶着额头。 季明轩冷静了一会儿:“不如我们还是思考一下,怎么把它偷出来吧。” 傅凛知倒没有一口拒绝,他散漫地点点头:“你可以试试。” 不待季明轩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慢腾腾地补充一句,“如果偷不到的话,那就按照我说的做。” 季明轩信心满满:“不可能,没有我偷不到的东西。” 他对自己的武力值还是很有自信的。 然后说出这话没多久,他就被打脸了。 —— 说行动就行动,为了保卫自己的贞操,季明轩决定当晚就去秦府探探风,以免夜长梦多。 与他同行的还有阿满。 后者是这么说的—— “我不是来帮你的,我只想看看你是怎样失败的。” 季明轩:……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他冷笑一声,决定要让对方见识一下他的本事。 秦府坐落在锦城最繁华的地带,占地面积挺广,府邸修建的极为气派。 两人观察了半天,选了一处较矮的院落翻了上去,鬼鬼祟祟趴在墙上观察四周。 季明轩没忍住啧了一声:“真他娘的有钱啊!突然有点仇富了!” “确实!听说秦老爷当年是做的海上生意发的家,家底十分丰厚。”阿满撞了撞他的肩膀,贱兮兮地凑近,“要我说要不你就从了人家,当个上门女婿呗?人家秦小姐长得也不差,她家还这么有钱,怎么看都是你赚了!” 季明轩凉飕飕地看她一眼:“你怎么不去呢?” 阿满撇了撇嘴,小声逼逼:“我要是有那条件我就去了。” 季明轩一字不漏听了个正着,一脸匪夷所思:“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阿满不服气地挑了下眉,正要说话,季明轩别开脸,嘴角抽了抽:“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都不用开口,他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两人静静观察了一会儿,季明轩蹙起了眉,脸色凝重:“这秦府里的高手还不少,我刚刚粗略一看,都有七八个。” 阿满伏着身子,眨了下眼:“也正常,越有钱的人越怕死,可不得多请点人保护好自己?” “两个人目标太大,咱俩分开行动?”阿满表示没意见。 季明轩支了支下巴,“你那边我这边,两炷香时间后在这里会合。” 交代完,两人就此分开。 季明轩去了秦老爷的书房,而阿满则来了女眷所在的后院。 秦府后院也特别简单,据说秦老爷很深情,娶了秦夫人后没有纳妾,也是秦夫人一直生不出儿子,对方做主给他抬了一门姨娘,后来秦夫人的女儿也就是秦苏走丢,悲痛难忍,就更没什么纳妾的心思了。 阿满见惯了男人有钱就变坏那套,不由在心里恶意揣测,这秦老爷该不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疾吧? 不然很难解释啊,一个男人有钱有势,却不贪恋美色,天底下真有这样的男人? 噢好吧,傅凛知那个变态就算一个。 第296章 她摇了摇头,先去秦夫人的房间逛了逛,这会儿秦老爷还没回房,秦夫人正在沐浴,正是好机会。 阿满推开窗户,悄无声息翻窗进了卧室。 屏风后隐隐传来水声,有女人的声音迟疑地响起:“是你来了?” 阿满眉梢不由一挑,眉心跳了跳,她确定几乎没发出什么动静,然而对方却察觉到了,莫非是个练家子? 阿满屏息静气,将气息敛到极致,对方没听到回应,似乎知道是自己多心了,断断续续的水声继续响起。 阿满这才有空思考起来:她说,是你来了? 如果是丫鬟进来换水,应该直呼名字才对。 说是秦老爷,好像又不太像,因为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期盼和惊喜。 那么这个“你”,指的是谁? 第257章 做个了结 阿满小心翼翼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尤其是在梳妆台前停留的比较久。 她目光在桌上扫过,都是些女人家的首饰玩意儿,没什么特别的,她放轻手脚掀开梳妆盒又仔细瞧了一遍,依然没有什么发现。 阿满撇了撇嘴,怕待会儿和洗完澡出来的秦夫人撞个正着,于是也没多逗留。 出了秦夫人的院子,她又走了趟那小妾的院子,这里就更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了,她待的时间还没之前一半的时间久。 阿满决定去秦苏的院子里逛逛,她飞快穿梭在假山中,差点儿和一队护卫迎面撞上。 阿满连忙将身形隐匿在假山后面,捂着胸口一脸心有余悸: 好家伙,差点就被发现了!还好姑娘的身手敏捷! 不过,这秦府里的高手也太多了吧? 秦老爷这么怕死的吗? 她皱起了眉头,思索未果,转身朝着秦苏院子的方向走去。 有了之前的惊吓,这次阿满没敢靠太近,猫在院门口的树上静静打量里头的动静。 这会儿秦苏还没休息,屋里亮着灯,昏黄的烛光将少女的剪影投落在窗户纸上,朦胧美好。 根据那动作,阿满猜测她应该是在看书。 她不由摇摇头在心里叹息:这么晚了还在看书,这就是比她长得美的人还比她努力吗? 阿满趴在树上一脸感叹,却见屋里的人忽然起身,她挑了挑眉:这是准备休息了? 这个念头还没落下,就见那道曼妙的身影朝着窗户走来。 阿满不由谨慎地将自己往后藏了藏,轻敛着呼吸。 窗户被推开,隔着茂密的枝叶,阿满只能隐约看见秦苏立在窗前的身影,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她感觉秦苏在窗前站了一会儿,突然听闻一声轻笑:“既然来了,何不下来坐坐?” 阿满头皮发麻,脊背发凉的同时,一时之间有些怀疑人生。 是她的武功退步了吗?还是这府里的人,个个深藏不露? 怎么一个二个的,都发现她了? 阿满正犹豫到底要不要现身,她有些怀疑秦苏是不是故意在诈她,然而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对方又不是提前知道她会来。 犹豫之际,一道身影倏地落在地上,阿满惊了一惊! 除了她之外,竟然还有人! 这秦府究竟藏着什么香饽饽,这也太热闹了吧?! 阿满小心翼翼伏低了身子,努力伸着脖子去瞧那人,可惜对方背对着她,只能看见一节纤瘦的背影,看模样,似乎是个女子。 她大脑迅速转动,脑海里飞快掠过一个猜测,面前这女子不会是白天把季明轩耍的团团转的那个吧? 女子出声,嗓音带着清脆的冷意:“看来你早知道我会来。” 秦苏不紧不慢笑了一下,阿满虽然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是也能猜到她这会儿一定是那副温温柔柔,唇畔含笑的样子。 可她说出来的话,却和她展现在人前的形象截然不符: “当然了,你那么恨我,上次没有得手,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弃。” 秦苏挑唇,慢悠悠看着眼前的少女,欣赏着她明亮的眼里被怒意填满,一双眸子愈发清澈透亮。 少女凝视着她,眼里烧着怒火,慢慢扯唇:“原来你也知道,我恨不得杀了你。” 阿满听的一头雾水,怎么这两个人听上去好像认识?而且还结了深仇大恨? 有这么个人,那之前秦苏为什么不说?害得他们大海捞针一样的到处去找。 还有她的态度,似乎也有点奇怪,正常人看到自己的仇家会是这副态度吗?难道不应该害怕才对吗? 可听秦苏的语气,哪里像是有半分害怕的样子? 阿满觉得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只是她暂时还没理清楚头绪。 她脑子里不由自主划过一个念头:如果姐姐在这儿就好了,她心细如发,说不定会发现什么。 阿满努力记住二人的对话,打算回头转述一遍。 少女目光紧紧盯着秦苏,一字一顿:“我当初对你不好吗?” 秦苏垂了下眼,忽然轻轻笑了一下:“你果然还和以前一样天真。”她抬起眼睛,微微一弯,语气温柔,“阿苏,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人也一样。” 她美丽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惆怅,叹息声低不可闻:“况且,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个好人啊。” 名叫阿苏的少女眸色变幻莫测,冷冷扯了扯唇:“狼心狗肺的东西。” 第297章 她蓦然抬剑,眼神冷冽:“废话少说,我们之间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秦苏被剑指着脖子,也始终是那副不慌不忙的姿态,她瞥了眼锋利的剑尖,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抬起头来和她对视:“确实是该做个了结。” 她抬起手指,抵住剑尖,轻轻往外一推,神色不明地勾了勾唇:“不过不是你说的这种方式。” 阿苏眉眼一冷,心里掠过不好的猜测:“你什么意思?!” “你进来的如此容易,有没有想过,我会就这么放你走吗?”秦苏弯眸,随着她话音落下,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 “有刺客!保护小姐!” 阿苏猛然抬头看向她,眼里闪过浓浓的不敢置信:“你算计我?卑鄙无耻!” 秦苏淡淡垂眼,声音散在风里,染上几分凉薄气息:“这叫请君入瓮,毕竟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才能真正保守秘密,不是吗?” 望着四面八方聚拢的火把,阿苏脸色沉沉,提着剑正准备背水一战,杀出重围,就在这时头顶上方突然响起一道刻意压低的女声: “把手给我,我知道一条路,可以甩开他们。” 阿苏显然没有料到在场还有第三个人,眼里划过一抹震惊,不过眼下的状况也容不得她犹豫,甚至没有时间思考这人究竟是何阵营,她已经下意识伸出了手。 阿满面巾蒙着脸,用力将人一拉,然后纵身越上墙头,身形矫健,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吃一部赶来的护卫们面面相觑。 秦苏眼微眯,眸色晦暗:“不用追了。” 第258章 算账 季明轩很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找到书房的位置,书房亮着灯,秦老爷正在里面和人交谈,他避开耳目,找了个位置轻轻跃上了屋顶。 俯下身来,季明轩抬手将瓦片揭开一条缝隙,沿着缝隙朝里望。 里面坐着的,慈眉善目的男人似乎就是秦老爷,看似和蔼的眉眼间有一股威严气势,而在他面前低头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有低低的谈话声传来。 秦老爷端起桌上的茶盏,轻呷了一口,慢悠悠问:“比武招亲的事情,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中年男子恭敬道:“老爷放心,都按您的安排准备好了。” 秦老爷轻嗯了一声:“那边也都一切如常吧?” 中年男子闻言点点头,语气含着隐隐笑意,颇为自得:“有人看着呢,肯定不会出差错。” 秦老爷懒洋洋点头,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茶盖:“那就好,这几天紧要着,可别在这个关头出什么岔子。” 中年男子连声称是,拍着胸脯打包票:“老爷放心,小的一定亲自盯着那边。” 秦老爷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满意:“你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 屋顶上的季明轩皱了皱眉: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呢? “对了老爷,有一件事小的始终不解。”男子抬眼,眼里多了几分迟疑。 秦老爷斜睨他一眼:“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中年男子讨好地笑了一下,微微皱眉:“小姐是您的掌上明珠,她的夫婿定是要经过精挑细选的。可比武招亲大会上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万一让某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赢得了比赛,那该怎么办?” 放下茶盏,秦老爷不紧不慢扯了扯嘴角:“老夫的乘龙快婿,自然只能是老夫认定的人选,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的。若是在中间出了个什么岔子……”他微眯了眯眼,眼底划过一道冷光,“那就把问题的源头给解决了。” 中年男子恍然大悟似的笑笑,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瞧小的这脑袋,还是老爷您考虑周到!” 季明轩微讶地挑挑眉,这个秦老爷,看上去似乎没有传闻里那么和善。 这次的比武招亲大会,对外宣称说是公平公正,可实际上还是在他的操控之中,人选估计也是他内定的。 那他又何必费尽心思搞一出比武招亲大会呢,岂不是多此一举? 季明轩满腹疑虑,正欲再听下去,然而不远处传来喧闹声,屋里的秦老爷显然也听到了这动静,谈话就此打断,他眉头不悦地蹙起:“外面发生了什么?怎的如此喧哗?” 中年男子自告奋勇出去看看,没一会儿,一队守卫匆匆赶了过来: “启禀老爷,有贼人闯入府中,还差点伤了小姐,属下已经命人去追了!” “什么?”秦老爷站起身来,脸色阴晴不定,片刻后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府里没丢什么东西吧?” 守卫茫然摇摇头:“发现的及时,应是没有。” 秦老爷眉心紧蹙,快步朝外走。 季明轩怕被发现,也没敢多逗留,纵身一跃消失在原地。 “该不会是那个丫头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吧?” 他一边飞快跳跃在房顶之间,一边暗暗焦急。 “真是没用,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之前还好意思嘲笑我呢?” 他心下担忧,动作也快了些,差点和迎面而来的两道黑影撞上。 短暂的震惊之后,出于本能,季明轩迅速拔出了剑,准备迎敌。 就在这时,一双熟悉的眼睛瞪了过来:“看清楚了,是自己人!” “阿满?”季明轩听出了她的声音,抬到一半的剑硬生生刹了下来,可是视线在落到另一个人脸上时,怒气迅速上涌。 第298章 “是你?!”他眼里闪过一抹怒意,话音落下的同时,剑已经指了过去。 阿苏从上而下打量着季明轩,黑白分明的眼底划过一抹戏谑:“哟,瞧瞧这是谁?不是那日调戏姑奶奶的登徒子吗?” “你这个女人!”季明轩没想到她竟然还敢提那件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抬剑就要劈过去。 一人看着两人就要一言不合打起来,阿满一个头两个大,没好气地道:“我说两位,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正在逃命呢?!要打架能不能换个地方?” 在别人的府邸还敢这么嚣张,可能老天都看不过眼了,后面的守卫持着火把追了上来。 “站住,大胆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三人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其他,继续逃命。 等出了秦府,又跑了好几条街,才终于甩脱了那群人。 阿满撑着墙直喘气,没好气瞪了眼季明轩:“这就是你说的手到擒来,偷个东西不在话下?” 季明轩眼里闪过一抹不自在,很快又理直气壮瞪了回去:“还不是你那头被发现了,要不然我这会儿早就得手了!” 阿苏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透着一抹耐人寻味:“你们俩大晚上不睡觉,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去秦府偷东西的?” 正在甩锅给对方的两人同时一僵,神色有几分讪讪。 季明轩挺直了腰杆,厚着脸皮理直气壮,轻嗤一声:“我们两个鬼鬼祟祟?那你呢,偷偷摸摸潜入人家府邸,又是去干嘛的?” “我和你们不一样。”阿苏神色淡定,抬了抬下巴,“我是去杀人的。” 她的语气十分淡然,好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 季明轩和阿满无语凝噎:“……” 杀人的性质好像比偷东西严重多了吧? 所以她是怎么好意思一本正经唾弃他们的? 阿苏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在他们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澜,想到今晚的失手,她神色闪过一抹晦暗,耸了耸肩:“算了,今晚没杀成,改日再来,各回各家咯。” 她说完正要转身,凉凉的嗓音从季明轩那儿传来,透着阴恻恻的寒意: “等等,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之间,还有一笔账没算呢?你打算就这么走了?” 第259章 真假千金 阿苏闻言身子一顿,扭头看向他,定定瞧了他两秒,漫不经心轻哼一声,眉眼间略有不耐:“所以呢,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这个问题问的有意思。自然是……”季明轩慢慢朝她走近两步,阿苏不闪不避,好整以瑕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似乎料定他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季明轩眼底闪过一丝恶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的手反剪到身后,朝看戏的阿满吼了一句,“愣着做什么,还不来帮忙?!” 甚至来不及作出反应,就已经被两人捆了个结实的阿苏:??? 不讲武德! “居然搞偷袭!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有本事放开我,我们真刀实枪的打一场!”她眼里盈着怒火。 季明轩充耳不闻,看了眼似乎有所动摇的阿满,懒洋洋提醒:“别信她的鬼话,这女人的狡猾我算是见识过了,半个字都不能信!” 阿苏:“……” …… 于是虞甜大半夜的被人从梦中叫醒,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季明轩和阿满出去的时候空着双手,回来的时候捆着一个姑娘,那姑娘眼里满是愤怒。 她下意识张了张嘴。 旁边的傅明礼问出了她想问的,语气很是匪夷所思:“你们不是去偷东西吗?怎么改偷人了?” 虞甜:“……” 很好,我的互联网嘴替。 季明轩两三步上前,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道:“小屁孩儿,谁偷人了?偷人是这么用的吗?” 傅明礼捂着额头后退一步,不满地瞪着他:“那这是怎么回事?” 傅凛知把季明轩叫到身旁问了一下大概的情况,得知东西没有偷到,脸上倒也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虞甜歪头打量着被按在椅子上坐下的少女,对方见他们这么多人,似乎已经认了命,蔫蔫儿地垂着头,冷笑一声:“要杀要剐,随便你们,今天算我倒霉!” 虞甜拽了拽傅明礼的衣袖,指着少女身上的绳子。 傅明礼立即会意,掏出小刀上前,在阿苏诧异的目光中,将她绑在身上的绳子给割断。 将绳子抖落在地上,少女并未因他这个举动而放松,反而紧绷着身子警惕地望着他们,眼里闪过一抹嘲讽:“打一棒子再给一颗枣?你们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们!” 说着,还恨恨地瞪了一眼季明轩,后者嘁了一声:“别不识好歹啊!你众目睽睽之下打了我一巴掌,小爷活到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被人打过脸呢!我只是绑了一下你而已,已经很客气了!” “那是你活该,谁让你帮秦苏的?”阿苏咬了咬唇,胸口起伏一下,语调沉沉,“要不是那晚你倒乱,她早就死了!” 虞甜无奈地弯唇,看了眼傅凛知,对方会意地递过手来,她在上面写字,他就替她转达。 傅凛知纡尊降贵觑了眼阿苏,神色疏淡平静:“你和秦苏有仇?” 第299章 阿苏下意识看了眼这个坐在轮椅上不显山不露水的男人,只是一眼,她浑身的细胞都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 她抿紧了唇:“我凭什么告诉你?” 虞甜微一皱眉,看向傅凛知,出乎意料,对方并未生气,他情绪很淡地扯了一下唇,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当然,回不回答都是你的自由。” 虞甜心说,话应该还没完。 果不其然下一秒,傅凛知神色冷冷地补充:“杀不杀你,也是我说了算。” 阿苏闻言脸色微变。 其实在客栈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这一行人来历似乎并不简单。 只是她做事向来随心所欲,逗弄季明轩也没有丝毫顾虑,可是到了这人面前,她却不敢放肆。 她相信,对方是真的会杀了她。 秦苏还没死,她怎么能先她一步? 阿苏在心里权衡利弊,眼神变幻莫测,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是,我和她有仇,不共戴天!” 季明轩嘶了一声,感到十分费解:“人家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怎么就得罪你了?” “闺阁小姐?”阿苏嘲讽似的掀了掀唇,明明灭灭的光闪烁在眼底,“你们还真是被她骗的不轻。” 不待众人疑惑,她唇角慢慢敛平,“不过也正常,我当初不也是被她给骗了,才沦落到如此境地?” 最后几个字,她明显咬重了音,难以抑制地泄出几分恨意。 虞甜目光微动,突然唤傅明礼取来纸和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然后起身来到阿苏面前,递给她。 阿苏迟疑着接过纸条一看,瞳孔一缩,手不自觉轻颤,猛地抬头,声音不敢置信:“你怎么知道?!” 见她反应如此之大,其他人也不禁好奇虞甜到底写了什么,也纷纷凑过去看。 只见白纸上静静落着一行字—— “你才是真正的秦苏。” 阿满捂着嘴惊呼出声。 季明轩眼里闪过错愕:“什么意思?我怎么没看懂呢,她才是真正的秦苏?有两个秦苏?” 阿苏紧紧盯着虞甜,眼里有水光闪现,她咬紧了唇,执拗地要一个答案:“你是怎么知道的?” 虞甜看了她一眼,在纸上落笔: “你的眼神告诉我的。” 阿苏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突然勾唇笑了起来,笑容透着几分讽刺和落寞:“我曾经和人说了很多遍,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我。” 她抬起头来,和虞甜清澈的目光相撞,“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眼看穿了我的身份。” 季明轩和阿满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 她还真的是秦苏! 那现在那个? 虞甜温和地注视着她,可能是她摆出的姿态像极了一个包容的倾听者,让阿苏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她缓缓开口:“我叫秦苏,是真正的秦家小姐,而现在的秦苏,只是一个冒牌货,她原本的名字,叫江漓,我也不确定这个名字是不是真的。” 她神情平静下来,像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我在九岁那年的花灯节,和家人走散,差点儿被拐子拐卖到花楼,是江漓救了我。” 第260章 换脸 “江漓和我一样,也是被拐来的那批少女之一,不过她很聪明,知道装乖才能避免挨打,以此放松那群人的警惕,知道观察他们的换值时间,提前设计逃跑路线,在一个夜晚,她放了一把火,最后成功带着我一起逃了出来。” 阿苏扯了扯唇,“被拐卖的地方距离锦城太远,我一个人,想要回家谈何容易?她说她的家也在锦城附近,路上一起也有个照应。” “之后,我们一起生活了一年多,同吃同住,我们一起乞讨,一起沿街卖艺。 我那时多信任她,把她当成亲姐妹,以为老天爷看不下去,特意派了这么个人来拯救我。没想到,她才是把我推入深渊的那个人。”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眼里浮现清晰的痛苦和恨意。 “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她是故意接近我,留在我身边也是为了更好地取代我!” “有一晚上,她突然对我说……” —— “阿苏,其实我挺喜欢你的,相处了这么久,都有点舍不得了。”黑暗里,身侧传来江漓的声音,她似乎是笑了一下,“可是我又实在需要你的身份,怎么办呢?” 秦苏已经很困了,睡意朦胧,大脑连思考都很迟钝,模糊地回了一句:“什么我的你的……你在说什么?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江漓支起上半身瞧她,突然笑了起来,很是愉悦的样子:“我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天真的近乎愚蠢。” 黑夜里,她的眸子璀璨如星,划过浅浅的遗憾,叹息低不可闻:“睡吧。” 江漓躺回去,望着头顶的帐幔,缓缓眨了眨眼:“活得太清醒也不是一件好事。” 再然后,秦苏成了江漓,江漓变成了秦苏。 她们……换脸了。 阿苏面颊涨红,语气不可避免的透着激动:“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我一觉醒来,就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她指尖颤抖地抚上脸颊,那样惊恐又无助的眼神,任谁都能体会到她当时内心的绝望。 一觉醒来成了另一个人,这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第300章 季明轩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眉梢微微抖动:“换……换什么?换脸?这,这怎么可能!” 简直闻所未闻! 那脸可是长在人身上的,又不是什么玩意儿可以说换就换! 阿苏神色平静中透着一丝麻木:“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信。” 这些年的尝试过多少次,没有一个人信她,她说她才是真正的秦苏,他们都觉得她疯了。 虞甜点点头,无声地张唇: 我信。 现代整容手术那么发达,古代为什么不可以? 傅明礼认真地道:“我也信!” 阿满犹豫片刻,附和出声:“姐姐都信的话,那我也信!” 季明轩:“……”能不能有点主见? 他眼巴巴望向自家表哥,对方向来不信这些东西,他正以为自己找到了盟友,然而傅凛知却打了他的脸,只见他支着下颌,语调波澜不惊: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不知道,是因为你见识少。”说罢,眼里还闪过一抹鄙夷。 季明轩:“……” 行吧行吧。 阿苏意外地看着几人,沉默良久,突然轻声道:“谢谢。” 时间久了,有时候她自己都会产生一种错觉,从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是她自己的臆想罢了。 “后来呢?江漓就这样代替了你?你没有去揭发她吗?”阿满好奇地追问。 阿苏唇瓣抿的发白,脸色难看:“江漓做事十分谨慎,为了以绝后患,换脸之后我找她理论,她把我推下了悬崖。” 她以为她们相处了那么久,那些感情总该是真的,她甚至还想过,是不是她有什么难处,逼不得已才这么做。 事实证明,她是真的蠢。 江漓所做的这一切,亲手打破了她的幻想。 从一开始接近自己,她就是别有用心,留在她身边也是为了更好的模仿她的言行。 众人哑然,阿满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了。 这下谁也能理解,她为什么非要杀秦苏,哦不,准确的说是江漓。 一个人的身份是与生俱来,且独一无二的,然而她的身份被剥夺了,属于她的人生也被人偷走了,这是怎样的深仇大恨? “我摔下悬崖,九死一生,好在被人给救了。不过等我回到这里的时候,江漓已经在秦家站稳了脚跟。” 阿苏将指尖攥的发白,眼里暗潮汹涌:“她夺了我的脸,夺了我的身份,夺走了我的一切,还想杀我,我不该恨她吗?” 她不是没有想过揭穿江漓的真面目,可是根本没有人信她,包括她的亲生母亲。 她曾经找上过对方,提起小时候的一些回忆,然而她母亲一口认定她是在胡搅蛮缠,别有企图,还让侍女赶她走。 连亲生母亲都如此,更别提其他人了。 她叫秦苏,可是却被迫成了没名没姓的人,被逼的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 那晚,她潜入客栈,就是万念俱灰之下,想亲手杀了江漓,然而对方早有防备,她失手了。 季明轩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眼里浮现一抹尴尬:“那,我当时也不知道啊!” 阿满清了清嗓子:“那个,秦姑娘,你就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你的身份吗?” 阿苏眼神一暗:“本来有一块玉佩,被江漓拿去了。” 阿满:“啊……那这就有些难办了。” 阿苏摇了摇头:“不用为我费心,我已经放弃了。”她自嘲地笑了笑,“三日后,秦家会为她比武招亲,看得出来,他们对这个温柔识大体的女儿很满意。” 她还算了解她的父亲,唯利是图,女儿是不是亲生的,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为秦家带来利益。 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想,为人父母应当最了解自己的孩子,难道他们真的没有发现那个秦苏是冒牌货吗? 还是说,发现了,只是不在意。 无论是哪个答案,她好像都承受不起。 第261章 以身为诱 阿苏的经历遭到了大家一致的同情,就连原本对她意见很大的季明轩,见了她时底气都没那么足了。 “对不住啊之前。”季明轩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他这人爱憎分明,做事坦荡,也不存在什么拉不下脸的情况,“我要是早知道是这么回事,当时肯定不拦着你。” 阿苏觑了他一眼,表情显得很不在意:“没事,而且,我之前还打了你一巴掌,说起来也不亏。” 她这人不记仇,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 季明轩:“……” 她怎么老提这事儿呢? “三天后,秦家就要举行比武招亲大会,你真的甘心看着那个冒牌货顶替你一辈子,夺走属于你的人生吗?”阿满望着阿苏,眉头微皱。 后者眼眸深处划过一抹自嘲,扯了扯唇:“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可根本没人相信她才是真正的秦苏,她还能怎么办呢? “小姑娘,你认错人了,我只有一个女儿,好好地待在家里呢。” 回想起母亲冷漠的眼神,阿苏一阵心灰意冷,就连她的亲娘都认不出她,这才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费尽千辛万苦活着回来见她,却被认为是居心叵测,妄图攀附富贵。 那一刻,阿苏心如死灰。 第301章 傅明礼突然吭声:“既然不甘心,那就去改变,夺回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就算结果是失败,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好过在这里怨天尤人。” 虞甜意外地瞧了眼傅明礼,小家伙突如其来的沉稳让她还怪不自在。 傅凛知也觑了他一眼,眸光若有所思。 阿苏愣愣地抬头看向傅明礼,很难想象,刚才的话是从这样一个孩子口中说出的。 对上傅明礼沉默坚定的眼神,她一时有些失神,怔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似的点了点头,缓缓深吸一口气:“你说的对,我明白了。” 傅明礼唇角轻轻弯起,眼里露出点笑意。 * “我抗议,陛下,您这是公报私仇!”阿满朝后退了一步,努力试图说服对面的人,“像我这样的美少女,一看就很聪明,不会是人贩子下手的对象。” 她指了指旁边被捆着的傅明礼,眼神诚恳:“我觉得殿下一个人就够了。” 傅明礼漆黑的大眼睛幽幽望着她,阿满后知后觉有点心虚。 不过理智占据上风,她真的一点也不想像他一样被捆起来! 傅凛知闲闲地抄着手,不为所动:“抗议无效。”他瞄了一眼地上的绳子,面无表情,“你自己来还是朕来?” 阿满:“……” 她默默向虞甜递上求救的眼神。 虞甜没忍住弯了弯眼,她主动站出来,捡起地上的绳子,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傅凛知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微微一凝,不赞同地蹙眉:“你去凑什么热闹?” 阿满傻眼了,摇了摇头,连忙出声:“那还是我去吧!” 她其实就是嘴上抱怨一两句傅凛知的专治而已,借此机会在虞甜那儿上点眼药,心里并没有多不情愿,哪里想到虞甜居然主动站出来代替她! 傅明礼抿了抿唇,也不赞同:“太危险了。” 他们的担忧也很正常,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虞甜还好,有一定自保能力,可她现在说不了话,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么去无疑是送羊入虎口。 虞甜倒不觉得有什么,她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傅明礼愣了一下,语气试探:“娘亲的意思是,你的嗓子有问题,正是那些拐子喜欢下手的对象?” 见他这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虞甜勾着唇点点头。 既然是演戏,那就要真实一点的好,更何况对方十分狡猾,有丁点不对劲都有可能让他们察觉到。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虞甜觉得她是除了傅凛知外最合适的人选,对方肯定不会对一个哑巴有什么防备。 傅明礼和阿满有点被说服了,张了张嘴没说话。 傅凛知眉头紧紧蹙着,敛眉陷入沉思,他脸色不太好看,良久后才松了口:“一切以安全为重。” 虞甜唇角弯起,笑盈盈望着他,微一颔首。 —— 傅凛知冷眼瞧着两个人贩子,眸光透着彻骨的冰冷,像在看死人一样,两人一开始勉强还坐的住,后来被他看的忍不住瑟瑟发抖。 他终于收回视线,微垂眸子,手里捏着一个白色玉瓶,漫不经心开口:“这里面装的,是一种名叫‘肝肠寸断’的毒药。顾名思义,毒性发作的时候,会让你五脏六腑仿佛寸寸碎裂一般的疼痛,就连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也难以忍受。” 墙角的两人闻言,眼里流露出惊恐之色。 傅凛知眼神未抬,旁若无人地继续道:“服下这种毒药,每一次毒发都会比之前要疼上许多,除非定期服用解药,否则就会死于肝肠寸断,浑身溃烂,你会意识清醒地看着自己化为一滩肉泥。” 他的视线终于勉为其难地掠了过去,眼里噙着一抹冰冷的讥诮:“想死的话,你们大可以耍花招。” 他话音落下,就有一个黑衣人从暗处走出来,接过傅凛知手里的药瓶,迅速而又利落地卸掉他们的下巴,给那二人分别喂下了毒药。 对方动作太快,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反抗,药丸已经顺着喉咙滚了下去。 二人眼里露出惊恐绝望之色。 傅凛知驱动轮椅头也没回地出了门,看了眼远处树下和阿满站在一起冲着他笑的虞甜,眉眼疏淡:“保护好她,人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也不用回来了。” 空气里隐约传来一声回应。 *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驶向城外的义庄。 马车里,虞甜和傅明礼被捆绑住手脚,然而对面的人却丝毫不敢造次,恭敬中隐约透着畏惧。 老婆子垂着头毕恭毕敬地答:“之前我们每次交易都是在义庄,那群人每次来都蒙着面,清点了人付了钱,就把我们打发走,后面的我们就没有参与过了,至于人被带去了哪里,也一概不知。” 第262章 义庄 虞甜听着,轻轻跺了一下脚,老婆子噤声,一脸不明所以,傅明礼突然抬头看向她,声音平静:“你在说谎。” “怎么可能……”老婆子心里一惊,迅速抬头,对上虞甜通透的眼神,想否认的话瞬间咽了回去,她老脸上的褶子似乎都挤成一团,脸都憋红了,半晌才憋出一句,“好,我承认,我是有说谎!我大概知道那些人会被带去什么地方……” 她瞥了眼虞甜,咬了咬牙,一脸豁出去的模样:“年轻力壮的男人会被拉去开采煤矿,漂亮的女人会被卖给富家老爷做妾,至于像这样的小孩儿……”她迅速看了眼傅明礼,迎着对方乌黑发亮的眼睛,硬着头皮道,“许多人家生不出儿子,会买回去养,也有一些有钱人家的老爷,有一些特殊癖好……” 第302章 她愣是没敢继续说下去,因为对面的虞甜已经沉下了脸,眼神冷极。 她笑起来的时候任谁都觉得好相处,温柔可亲,可是不笑的时候,意外的气势凛冽,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老婆子竟有些发怵。 傅明礼一头雾水,狐疑地皱眉:“怎么不继续说了?” 老婆子尴尬地望了眼虞甜,后者冷着脸,摇了摇头,傅凛知似乎明白了什么,识趣地没再追问,这让老婆子松了口气。 她迅速转移了话题,转头交代起来注意事项:“待会儿我得把你们的眼睛给蒙住,这是规矩,还请两位多担待一些。” 没人搭理她,老婆子清了清嗓子,尴尬地继续,“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表露出异样,那些人凶残着呢,可不会因为你是女人或者小孩儿手下留情,总之,能服软就尽量服软。” 虞甜神色依旧冷冽,扭头看向窗外,傅明礼沉浸在刚才的插曲里,眼神若有所思,也没搭腔。 老婆子干巴巴地道:“差不多就是这些,没,没了。” 好在外头赶车的老头子及时将她从这令人窒息的尴尬中拯救出来:“快到地方了,准备一下。” 老头声音含糊地传来。 老婆子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黑布和塞嘴用的布条,手足无措地望着面前的一大一小:“那,得罪了?” 虞甜干脆地闭眼,傅明礼瞪了眼她:“别耍什么花招!” 老婆子讪笑两声:“命都握在你们手里,我哪敢耍什么花招啊?” 之前傅凛知已经让他们体验了一下毒发的滋味,如果说之前他们还抱有鱼死网破的侥幸心理,在经历过那样的同居之后,就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了。 两人都不是什么硬骨头,相反,他们这样的人尤其贪生怕死,之前确实存了那么点花花肠子,可是毒发的滋味实在是让人生不如死,这点心思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嘴被塞住,黑布也遮挡住了视线,其他感官也就变得越发敏锐,虞甜静静听着车轱辘声,不远处传来两声梆子,马儿打了个响鼻,似乎是渐渐停下了。 风声飒飒,这里应该很空旷。 跟在后头的阿满戳了戳季明轩:“快看!马车停了!” 季明轩打量着周围荒芜的景色,又看了眼那黑底匾额上大大的“义庄”二字,啧了一声:“选择这种鬼地方交易,也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有人来了!”阿满眯了眯眼,低声提醒。 “吁——” 老头跳下马车,牵着马走到树下,将绳子套好,两个蒙面黑衣人搓着手从门里走出来,熟练地寒暄两句:“哟老周,今儿来这么早?这次的货怎么样啊?” 老头挠了挠头,露出憨厚的笑,比了个手势:“保管你们满意!” “嚯!那感情好!”其中一个高个子闻言乐了一声,径直上前撩开车帘,看到马车里的人时愣了一愣,咂了咂嘴,“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啊?不错不错!” 虞甜和傅明礼被粗鲁地从马车里拽了出来,眼睛上的黑布被摘了下来,她下意识眯了眯眼,感受到一道放肆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哟,老周,你从哪儿找来的这么个极品?真不错啊这!” 虞甜抬起明净清亮的眼睛,看向对面的人,黑色面罩遮挡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狭而长,眼角有细纹,年纪应该在三十到四十岁之前,眼里时不时露出的精光,让人觉得,这是一个很精明的人。 “嗨,也是运气好。”周老头恭敬地弯了弯腰,看向虞甜的神色有些迟疑,“有点可惜的是,这位,开不了口。” 他指了指喉咙。 那高个男人挑了挑眉:“是个哑巴?” 他重新打量了眼虞甜,摇了摇头:“倒是的确可惜。” 生得这么好看,却是个哑巴,到底有些可惜了。 旁边矮胖的蒙面人笑道:“也不一定,赵哥你是不知道,有些人说不定就好这一口啊!” 他说着,猥琐地笑了一声,看着虞甜的眼神饱含意味深长。 傅明礼隐忍地握紧了拳,虞甜不经意朝他递了个眼神。 被称作“赵哥”的高个朝着胖子的肩膀捣了一下:“去你的,一天天的没个正经!” 他目光扫过傅明礼,点点头:“这小孩生的也不错,今天算是赚了,就这两个都快抵得上这个月来的所有货了。” 赵哥抬了抬下巴:“先把人带进去。” “好嘞!”胖子过来要拉虞甜,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对方也没在意,眼神流连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身。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傅明礼微眯了眯眼,眼底飞快闪过一道杀意。 “他们被带进去了,怎么办?”阿满伸长了脖子,看不到里面的动静,眼里透着几分急切。 季明轩按住她的肩膀:“冷静点,先观察一下。有阿昭在呢,真出了什么事,他吼一声不就行了?” 阿满也知道这不是冲动的时候,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观望。 季明轩啧了一声,摸了摸下巴,盯着远处和周老头说话的赵哥,眼神若有所思:“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第263章 转移 阿满听了这话顿时翻了个白眼:“隔着大老远的,人家还戴着面罩呢,这你都能觉得眼熟,用屁股觉得吧?” 第303章 季明轩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压低了声音骂骂咧咧:“嘶,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说话能不能斯文一点?也说不是像个女人吧,至少能不能像个人?” 阿满:“……”要不是顾忌着场合时间不对,她真想一脚把他从树上踹下去。 这边,虞甜和傅明礼被押着进了义庄,跨过高高的门槛,院子里摆放着排排黑色棺材,粗略一数估计得有十几个,得亏是白天,要是晚上看着还不知道有多渗人。 漆黑的棺材透着沉重的压抑,房檐下飘荡着白色的幡布,更是为气氛增添了几分恐怖,虞甜偷偷看了眼傅明礼,小孩儿肩膀微微颤抖,眼睛里满是恐惧瑟缩,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她悄悄放心了些,调转了注意力。 穿过停放在院子里的一具具棺材,到了门口,虞甜二人被推了进去。 “又新来了两个。”胖子懒洋洋地笑着,朝着里面的人道。 有人回过头来,目光落在虞甜和傅明礼身上,眼底划过惊艳和诧异,那人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眼神不敢置信:“从哪儿找来的?这简直是上等货啊!” “可不是?”胖子黏腻的目光打量着虞甜,摸了摸下巴,“周老头带来的,别说,这老头子还真有点本事,这样的货色都能弄来!这次不得赚大发?” “那肯定啊!这样的成色,争着抢着的人肯定不少!到时候再搞个价高者得……那些老爷们最喜欢玩这套了,物以稀为贵,到时候还不得纷纷抬价?” 两人说着,相视一笑,眼里露出淫邪的光。 虞甜不适地蹙了一下眉,眼底掠过一抹愤怒。 这些人,把活生生的一个人当成商品货物一样交易买卖,还以如此轻贱的姿态讨论价钱,极为熟稔的模样,想来这种事情一定干的不少。 同样是人,他们自己的命就是命,别人的生命在他们眼里仅仅只是一个价格罢了,简直是人性泯灭,目无王法! 她压制着心里的滔天怒火,面上做出恐惧害怕的模样。 那人来了劲,伸出手想要摸她的脸:“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傅明礼咬紧后槽牙,正想一头撞过去。 虞甜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不动声色避开了那只咸猪手,默不作声抿紧了唇。 胖子嗤笑一声:“石头,你别吓着人家,这小美人是个哑巴,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啊?”石头摇了摇头,连连叹气,“那真是可惜了。” 胖子瞧着虞甜那我见犹怜的模样,心痒痒的不行:“也不可惜,肯定有好这一口的人。这小美人是真他娘的漂亮啊,我在这待了这么久,美人没少见,还从来没见过长成这样的!” 他搓了搓手指,低低骂了句脏话,“要不是上头有规定,不能碰这些货物,老子都忍不住了!” “这都是要献给上面的。”石头笑骂了句,“你可别被美色冲昏了头拎不清啊!回头赵哥当心找你算账!” “我知道,我就是说说而已,又不可能真做什么。”胖子恋恋不舍地从虞甜身上收回目光,“赵哥怎么还没进来?” 见他终于退开,虞甜悄无声息把夹在指间的银针藏回了袖里,垂下眸遮掩住眼底的冷意,她微微侧头,对上傅明礼担忧的目光,几不可查摇了摇头。 傅明礼咬了咬唇,勉强按捺住内心的冲动,他默默瞥了眼那两人的背影,眸色微暗,划过一道冷光。 打发走了周老头,赵哥终于回来,看向屋里的虞甜和傅明礼,满意地点点头:“行,今天收获不错,先收工吧!” 胖子笑嘻嘻凑上去:“赵哥,干完今天这一笔肯定赚翻!你看……能不能给点银子,让兄弟们喝点小酒?最近有点馋了。” 赵哥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就你要求多,这生意还没成呢!”他略一思忖,点头应了,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银子扔给他,不忘警告,“去吧,喝酒误事,不许喝多啊!” “哎,多谢赵哥!肯定不会!”胖子捧着银子笑嘻嘻应了,得意地朝着石头使了个眼色。 赵哥目光无意间掠过虞甜,眉心不自觉微蹙。 这女子容貌如此出挑,气质瞧着也不俗,不像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该不会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吧? 万一惹上了什么麻烦…… 他想了想,顿时一乐:从前也不是没有拐过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就今天突然担忧了起来? 果然是最近太紧张了。 就这样,虞甜和傅明礼眼睛上重新被蒙上了黑布,她一忖,知道对方可能是要把他们转移了。 说不定要去的地方就是他们的老巢。 虞甜打起了精神,指尖在腕上轻碰一下,调动浑身的感官,她感觉周围黑了下来,脚下的路也变得崎岖不平,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脚下有些湿滑,应该是苔藓。 虞甜猜测,他们走的应该是条密道,也是,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不可能放在明面上,如果有一条秘道的话,无疑会方便很多。 她微一皱眉,坏了! 季明轩和阿满还等在外面,不知道他们已经被从密道里转移走,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和阿昭不见了。 虞甜摸了摸手腕上的银镯,暗暗道: 只能期待这香味保留的久一点。 这银镯里被她事先放了香粉,味道独特,且留香持久,再适合追踪不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第304章 虞甜一边想着,一边默默把路线记在脑子里。 义庄外,阿满和季明轩等的有些不耐烦。 “里头怎么这么久还没动静?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阿满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门口的方向,不自觉揪着树叶,面前的枝桠都快被她给揪秃了。 季明轩眉头一拧:“怎么一直没声音?有点不对劲,进去看看!” 第264章 引蛇出洞 阿满和季明轩没急着进去,而是谨慎地选择在门口观望一番,许久没听到里面传来动静,这才没忍住,小心翼翼地进去察看。 人去楼空,义庄里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两人傻眼了,将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人呢?好端端的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刚才也没看到他们出来啊!” 阿满瞪着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先别急,可能是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出口,仔细找找看。”季明轩急归急,到底没失了分寸,沉下心来又仔细看了一遍。 阿满鼻尖耸动,眼睛忽地一亮:“我闻到了!” “闻到?”季明轩一脸不明所以,“你闻到什么了?” “姐姐身上的香味!”阿满顺着香味的味道走了一圈,“这是她身上特有的香味,她之前在手腕上的镯子里放了香粉,这种香是她自制的,味道很特殊且留香很久。” “在这里!”阿满停在某处,语调一扬,“香味从这里就消失了。” 季明轩盯着地面,思忖一番,将扑在地面上的稻草扒拉开,露出一块砖。 他俯下身,抬指在砖上轻轻敲了敲,砖面发出“咚咚”的声响,声音空旷,隐隐伴有回音。 两人对视一眼,阿满蹲下身来,两人合力将那块砖搬了起来,一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密道顿时展露在眼前。 面面相觑,季明轩主动开口:“我先下去吧。” …… 虞甜感觉自己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可能有小半个时辰,也或许更长。 耳边那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聊的大多是一些毫无意义的琐事,偶尔说几句荤话,放肆大笑起来,总之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虞甜心不在焉,听得很是不耐烦,确认傅明礼还在自己身边,这才耐着性子继续走下去。 终于,大片光亮涌了过来,眼前不再是漫长的黑暗,虞甜和傅明礼眼睛上蒙着的黑布也被摘了下来。 乍一面对突如其来的光亮,两人不适地眨了眨眼。 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打量了起来面前的环境,他们处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大厅,周围的装饰摆设略显轻浮不正经,看上去有点像花楼,不过显得有些冷清。 看来这里只是一个中转点,并不是他们的大本营,两人不禁感到有些失望。 “终于到了,累死老子了!”胖子伸着懒腰骂骂咧咧了一句,“走,去喝酒,赵哥,人就交给你了?” 赵哥笑骂了一句:“赶紧滚,你们两个,自己悠着点儿啊,明儿还有正事要办呢,耽误了事儿可饶不了你们!” “知道知道,赵哥您就放心吧,兄弟心里有数!”胖子嬉皮笑脸点点头,转身和石头勾肩搭背走了。 走在光线昏暗模糊的长廊里,耳边有断断续续的人声传来,还有一两声尖锐的惨叫,虞甜脚步下意识顿了一下,看上去似乎是被吓着了。 赵哥留意到,哼笑一声,这女子已经是他见过的人里表现的镇定的了,换做别人早在刚才就崩溃了,他还以为她不怕呢。 他来了点兴致,压低了声音悠悠道:“听到那边的惨叫声了吗?” 虞甜肩膀颤了颤,下意识往旁边缩了缩,赵哥压低了声音阴森森地道:“那就是不听话的人的下场。小美人,我看你是个识时务的,应该不会像她们一样吧?” 虞甜吸了口气,乌黑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咬着唇迅速摇了摇头,眼神怯怯。 她的长相极具优势,还特别能欺骗人,对待美人,众人总是格外宽容一些,赵哥也不例外。 他本来就是只打算吓唬一下对方,告诫她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倒也没真想拿虞甜怎么样。 毕竟这么个美人,肯定能为他带来不小的利益,让他大赚一笔,他还得好好供着才是! 吓唬了虞甜,他又掉头看向傅明礼,得,还不用他出声吓唬,这位看上去已经吓得不行了,红着眼睛,金豆子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看上去好不可怜。 虞甜瞧着傅明礼那眼泪说来就来,说掉就掉,拿捏的恰到好处的模样,眼睛微微睁大,简直叹为观止。 这小孩儿这副戏精的模样究竟是遗传了谁? 傅凛知小时候是这样吗? 赵哥啧了一声:“哭什么哭,不许哭,爷是送你去享福的!” 他本来还想训斥两句,瞧见傅明礼这胆小的模样,顿时消了心思。 把虞甜和傅明礼领到了一间房间里,赵哥吩咐人看好他们,转身离开了。 两人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确定人离开了,这才放下心来。 麻利地挣脱开手上的绳子,傅明礼连忙上前给虞甜松绑,压低了声音语气难掩愤怒:“等回头出去了,我定让父皇给他们好看!” 纵然他年纪小有很多事不懂,可那些污言秽语,听着就不像好话。 第305章 更别说那几个人恶心黏腻的目光一直在虞甜身上流连,看的傅明礼怒火中烧,恨不得挖了他们的眼睛! 虞甜本来心情也有十分沉重,瞧着他这煞有介事的模样,没忍住弯了弯唇角,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安抚: 没事,别担心。 她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了走,目光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在床上的枕头下无意间发现了一本春宫图时,终于确定了之前的想法。 这就是一间花楼,不过被他们秘密用来中转这些被拐卖的人口。 至于去处…… 虞甜眉心微蹙,眼神若有所思。 这恐怕只有明天才知道了。 之前那个胖子说,她这样的人会被进行拍卖,价高者得,这说明他们把被拐来的人卖出去,有自己的途径,这种拍卖就是其中之一。 那像这种重要的场合,以防出什么岔子,幕后之人极有可能会来亲自坐阵,如果能够顺藤摸瓜揪出这个人,相信会省掉不少力气。 虞甜把自己的猜测跟傅明礼说了,后者想了想,也极为赞同她的看法。 “这么说来,我们只要安静等明天到来就行了?” 第265章 鸣玉坊 “人已经跟过去了,会寸步不离的保护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陛下勿忧。” 傅凛知手里捏着一封文书,因着心情不好,本就冷淡的脸色越发显得不近人情:“身份伪造好了?” 那人拱手道:“是,用的户部侍郎公子的名头。” 他大致扫了扫,轻轻颔首:“不是说查到什么,说来听听?” “回陛下,属下得知明日鸣玉坊会秘密举行一场拍卖,拍卖的东西保密,并且只有锦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凭借请帖才有参加的资格,里头应该水深着。” “鸣玉坊?”傅凛知长眉微微挑动,眼底掠过一抹疑惑,脸上面无表情,“那是什么地方?” 暗卫觑着傅凛知的脸色,小心谨慎地开口:“鸣玉坊,是锦城一座赫赫有名的……青楼。” 傅凛知:“……” 暗卫觉得这份差事真不好做,硬着头皮嗓音颤颤地补充:“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就被带去了那里。” 他说要这话,不出意外看到陛下眸色骤然阴沉,周身的气势,那叫一个恐怖。 气氛沉默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暗卫死死埋着头大气不敢出,十分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傅凛知凉飕飕的声音落下来: “想办法,给朕也弄一张请帖。” 他倒要看看,这里头的水究竟有多深。 “是。”暗卫不着痕迹搓了搓手心的冷汗,如蒙大赦松了口气。 御前当差,每天都是把脑袋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 “这什么地方?”阿满藏在一根柱子后,小心翼翼观察着四周。 “花楼你都不知道?”季明轩见怪不怪地提了提唇角。 “花楼?!”阿满。因为震惊声音稍稍拔高一个度,被季明轩一把捂住嘴,“你小声点儿,你想把那些人都招过来吗?” 阿满扒开他的手,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声音下意识放轻了些,可是依旧难掩愤怒:“花楼?他们居然把姐姐带到这种地方,简直岂有此理!看姑奶奶不掀了这鬼地方!” “你老人家可消停点儿吧,忘记咱们来的目的了?”季明轩。没好气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个脑瓜崩。 这丫头还总说他脑子不好使,他看她的脑子也没好到哪儿去。 阿满找回点理智,勉强压住了心里的怒火:“那现在该怎么办?” 季明轩望了眼四周,眯着眼记住地形和值守的人的站位:“先把地形给摸清楚了,另外确定一下他们被关在哪儿。” …… 这头,虞甜和傅明礼的情况倒也没有想象中水深火热,那些人虽然把他们关了起来,却并没有故意虐待折腾他们,还按时送来了饭菜。 确定了菜里没有毒,只有汤里被下了一点软筋散,两人默契地把汤倒在窗前摆放的绿植花盆里,然后没心没肺干起了饭。 一开始傅明礼还有些顾虑,直到虞甜劝他: 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人。 傅明礼顿时不再犹豫。 窗外传来轻声响动,虞甜和傅明礼对视一眼,假装没听到。 以至于惊蛰从窗户外翻进来的时候,猝不及防被剑抵住了脖子。 她要是再前进一步,那剑就得割破她的喉咙了,她惊了一惊,揭下面罩,连忙举起手来:“……自己人,自己人!” “惊蛰姑姑?”傅明礼视线落在面前的人脸上,诧异地瞪大了眼,“怎么是你?”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他连忙把剑收了起来,重新缠在腰间。 虞甜见了惊蛰也很惊讶,眼里写满了疑惑,像是在说: 你怎么在这里? 她只知道惊蛰因为之前她失踪,保护不力领了罚,被傅凛知派去处理其他的事了。 是以对方突然出现在这里,她才这么惊讶。 惊蛰见她说话不方便,倒也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之前陛下传信,说娘娘的嗓子点出了问题,让我找神医配制解药,菩提神医他本来也是要过来的,不过毕竟上了年纪脚程慢,于是就让我先拿着解药过来了,没想到刚好撞上娘娘以身犯险,于是我就被陛下派了过来保护你们。” 第306章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掏出药瓶递给虞甜:“喏,这是神医配的解药,早晚各一颗,娘娘的嗓子便能恢复了。” 傅明礼看着那药瓶,眼里浮现出久违的欣喜之色:“太好了,娘亲,你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 虞甜也有些惊喜,虽然她并没有因为嗓子受伤吃了多少苦,反而身边的人对她多有照顾,但是不能开口说话,终归是麻烦了许多。 她一个话唠,不能开口说话,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虞甜接过药丸当即服用了一颗,默默感受了一下,好像没有特别明显的变化。 惊蛰眨了眨眼睛:“神医说,这药的效果最起码要等两日才能见效呢,娘娘先别急,再等等。” 虞甜点点头,无意间和傅明礼失望的眼神对上,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唇。 不过傅明礼倒也通透,能恢复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也不急于这一两日,他很快又恢复了情绪。 “娘娘,殿下,我才刚来还不太清楚这里的情况,所以目前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惊蛰微微正色。 她一来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被傅凛知派过来了,可谓是赶鸭子上架,一头雾水。 虞甜朝着傅明礼抬了抬下巴,后者会意,将目前他们掌握的所有信息给惊蛰透露了一下。 惊蛰明亮的眼睛里冒起星星点点的怒意:“这群畜生!这么说来,还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人遭殃了!” 虞甜点点头,神色凝重。 能形成这么完整的产业链,挑选,运输,还有供人挑选,找好买家,环环相扣,说明这生意由来已久。 这期间肯定有不少人已经遭到毒手。 惊蛰抿了抿唇看向虞甜:“娘娘放心,我出去打听打听情况,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他又看了一眼傅明礼,“这里就先拜托太子殿下了,有事的话随时联络。” 傅明礼点头,学着虞甜的口吻,看起来格外老成:“小心些,莫要打草惊蛇。” 惊蛰和虞甜没忍住,翘了翘唇角。 第266章 他很眼熟 出了门,鬼鬼祟祟的惊蛰和同样鬼鬼祟祟的阿满、季明轩在楼梯转角狭路相逢。 双方都拔出了剑,蓄势待发,直到看清楚对方的模样。 季明轩长长地松了口气:“自己人,自己人!” 惊蛰:“……”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她识趣地收了手里的家伙,点点头拱手一礼:“小侯爷也在这儿啊。” 惊蛰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阿满,对方笑眯眯地朝她点点头:“好久不见啊,惊蛰姑娘。” 惊蛰嘴角轻轻一抽,别开视线。 她可没忘记,就是因为眼前这人,害得她弄丢了皇后娘娘,还挨了几十板子,十几天都下不来床。 阿满倒也不生气,毕竟当初的确是她做的不厚道。 三人碰了头,交换了一下信息,决定分头行动。 阿满打昏了路过的一个婢女,换上对方的衣服,大摇大摆地在楼里穿梭起来,她端着茶水偷偷观察着其他房间,这些房间里都住着和虞甜一样被拐来的人。 里面女子居多,阿满随便挑了一间进去,里面的人一脸惊恐地望向她,她语气平静:“不用怕,送茶水的。” 对方悄无声息了口气,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一些,阿满挑了挑眉,开始不动声色地套话。 譬如什么怎么被抓来这里的?来这里多久了?都见过哪些人? 她面容生得和善讨喜,又是以聊天的姿态套话,倒是不容易引起对方的警惕。 然而这些人终日被关在房间里,知道的东西也有限,有用的信息没有套到多少,反而被迫听了一肚子的求救。 阿满心生同情,再表示了一番爱莫能助之后,出了门寻找下一家。 惊蛰是出色的暗卫,隐匿功夫极好,除非是遇到武功比她还要高强的人,否则能发现她的人几乎没有。 她就大胆许多了,直接跟在一些小喽啰的身后,听他们聊天吹牛,又抓紧机会将这里的地形都摸了一遍,画了一个简单的地形图,打算抽空送出去。 这些小喽啰嘴里实在是吐不出什么好话,还在那议论着今天刚来了一个极品货色,真正一开始还没怎么在意,直到听到对方的描述,越听越觉得那人怎么那么像皇后娘娘? 她渐渐回味过来,目光凉凉的盯着说话的人,那人还在和同伴吹牛,言语之间不乏一些下流的词汇,神态眼神也是十足的猥琐。 惊蛰幽幽勾了一下唇,摸出一颗刚才随手顺的炒黄豆捏在手里,朝那人的腿弹去。 正在说话的小喽啰,只觉得膝盖忽地一痛,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前扑去,骨碌碌滚下了楼梯,摔的那叫一个惨。 旁边的人目瞪口呆,笑话他:“你这小子,走路不看路的啊,这都能摔?” 那人疼的呲牙咧嘴,一脸纳闷的抬起头来,摸了摸膝盖:“我没有,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到了我的脚……” “我看你是酒喝多了,脑子不清醒吧!” 谈话声逐渐远去,惊蛰抱着手臂轻哼一声:“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刚才下手果然还是太轻了,少说也应该让他摔断条腿才是。 而季明轩,主动要求去监视那个赵哥。 他试探了一番,确定对方没有内力,只是会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便放心大胆的跟在他后面。 第307章 季明轩盯着赵哥的背影,摸了摸下巴,眉头慢慢蹙起,越想越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人。 可是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赵哥停下来在跟什么人交代话,头微微低着,眼角轻轻弯起,季明轩望着他的侧脸,脑海里突然飞快闪过一幅画面,他猛地瞪大了眼。 他想起来了! 是在秦府! 当晚和秦老爷谈话的那个中年男子,就是他! 当时他没有戴面罩,季明轩在房顶上望下去,那角度隐约只能看见他的上半张脸,尤其是那双眼睛,让他记忆深刻。 季明轩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心惊,这个赵哥竟然和秦府有关系? 而且从他当时看到的画面来看,他还是听命于秦老爷的。 这说明什么? 这件事情,秦老爷究竟知不知情?或者说,他也有参与? —— “那边也都一切如常吧?” “有人看着呢,肯定不会出差错。” “那就好,这几天紧要着,可别在这个关头出什么岔子。” “老爷放心,小的一定亲自盯着那边。” —— 当时那些含糊不清的对话,如今似乎都有了解释。 季明轩猝然攥紧了拳头,秦老爷非但有可能知情,更可能还是主导者! 季明轩眉眼掠过沉重之色,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个消息一定要尽快传给表哥,在这之前他还是先找表嫂商量一下,问问她的意见。 三人汇合,彼此都发现了一些线索,他们想办法支开了守着虞甜和傅明礼的人,偷偷潜了进去。 阿满撇了撇嘴,率先开口:“他们这里最大的负责人就是那位赵哥,他上头还有人,只不过很少露面,一般只有在重要的场合才会出现,这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赵哥在管。” 虞甜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惊蛰点点头:“明天在这里有一场拍卖会,来参加的人都是锦城有头有脸的人,这个拍卖会的性质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季明轩看了眼众人,语气沉重:“我发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他这话一出,顿时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什么线索?”阿满没忍住追问。 季明轩觑她一眼,勾了勾唇:“我之前不是一直跟你说,觉得那个赵哥很眼熟吗?就在刚才,我突然想起来到底在哪儿见过他了!” 阿满张了张嘴:“你还真见过他啊?” “不然呢,我说着玩儿的?”季明轩翻了个白眼,阿满神色讪讪,“我这不是以为……” 以为他在没话找话吗? 季明轩无语片刻,在大家催促的目光中继续道:“我在秦府见过那人,那夜我潜入秦府,正好看见那个赵哥在和秦老爷在书房谈话。” 虞甜眸光微动,细长的眉轻轻一拧。 秦府? 第267章 幕后主使 如果这件事真如季明轩所说那样,和秦家有关系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季明轩啧了一声:“依我看,这个秦家在里面充当的角色怕是不简单。” 阿满点点头,语气意味深长:“秦老爷可是锦城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在百姓心中的地位都比得上活菩萨了,如果他真的有参与这种事情,那这个人的城府就细思极恐了。” 表面上救苦救难,是乐善好施的大善人,私底下却干着这种肮脏龌龊的勾当,伪君子可比真小人可怕多了。 “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一切等明天就知道了。” * 次日一早,天还没大亮,门从外推开,虞甜被拉了起来。 两个婢女强硬地搀扶着她:“还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傅明礼眼神一变,下意识扑上来要拦,婢女面无表情抬手挡住他,虞甜扭头朝他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傅明礼张了张嘴,脚步硬生生止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虞甜被带走。 等门再度合上,傅明礼脸色一沉,迅速敲了两下桌面,惊蛰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殿下不必担心,属下这就跟上去。” 相比傅明礼的焦急,虞甜则显得要淡定许多,她被两个婢女领着来了一间屋子,屋子中间摆放着一个浴桶,正冒着氤氲热气。 她顿时明白过来,这是把人卖掉之前要拾掇拾掇。 果不其然,下一秒虞甜被扒光了按进浴桶里。 那两个婢女又是往她头发上抹香膏,又是往池子里倒花瓣,从头到脚那叫一个精细,虞甜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块砧板上的肉,反抗不了,她索性闭目安然享受了起来,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虞甜被换上了一件蓝色的薄纱裙。 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这裙子有种异域风情,布料少的可怜,而且没有袖子,白皙的锁骨清晰可见,不盈一握的腰也裸露在外,腰间挂满了灿灿的小铃铛,走起路来叮铃作响。 虞甜的肤色本就白,被这深蓝色一衬,更显莹白如玉,吹弹可破。 好看是好看的,只是…… 虞甜搓了搓肩膀,费了好一番力气比划,才勉强让婢女答应给她披一件披风。 不然这天气是想冷死谁? 婢女见她妙目盈盈,眼里带着恳求,以为对方是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才露出如此神态,有些心生不忍。 第308章 尤其是这姑娘好像还是个哑巴。 饶是她见过了这么多,早就习以为常,面对一个美人如此恳求,也忍不住心生动摇。 直到虞甜比划了半天,只是问她可不可以加一件衣裳她有点冷。 婢女陷入沉思:“……” 换完了衣裳,她又被摁着坐下来梳妆描眉。 这个过程太过漫长,虞甜昨晚没休息好,点着脑袋昏昏欲睡,婢女怕她磕到了下巴,还贴心地给她垫了个枕头方便她睡得更舒服。 惊蛰匆匆忙忙追着而来就看到这一幕,眼神顿时有些微妙,眼底出现一抹自我怀疑。 皇后娘娘真的不是换个地方来享福的吗?这待遇一点儿也不像阶下囚啊! 看来太子殿下真是白担心了。 又经过了一番长时间的折腾,可算是收拾完了。 门被敲了三声,屋外传来男子的声音:“都收拾好了吗?” 婢女上前打开门,虞甜抬头望过去,跟赵哥的眼睛对上,对方从头到脚打量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满意地笑了起来:“不错,我果然没有看走眼,是个极品。” 他点了点头,下巴一抬:“走吧,有人要见你。” 虞甜眸光一动,心思顿时活络开,这种情况下要见她的,会不会是……? 不管心里期待不已,虞甜面上还是做出畏惧的模样,下意识站起了身,局促地后退一步,赵哥见状反倒笑了,看着她意味深长道:“进了这里,就要想好与从前的生活与身份告别,别想着反抗和逃出去。不过放心,只要你听话,不会亏待你的。” 虞甜走在光线朦胧的长廊里,每走动一步,身上的小铃铛便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样的气氛里显得有些暧昧。 赵哥领着他在一间房门前庭下,恭敬地敲了敲门:“人已经带来了。” 看赵哥如此恭敬的态度,如果她猜的没错,里面的人,应该就是赵哥上头的人了,那么会不会是季明轩说的那位秦老爷呢? 虞甜眼睫颤了颤,掩住眸中深思。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道低低的男声:“进来吧。” 赵哥小心翼翼推开房门,回头瞟了一眼虞甜,她抿了抿唇,抬脚进门。 这间房间明显装饰的要豪华许多,虞甜踩着厚而柔软的地毯,心想这千金一寸的毯子,用来铺地也太奢侈了些。 可见主人并不差这点钱。 她思索着,慢慢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暗含审视的眼睛。 那人戴着一张金色面具,面具将他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精明的眼睛,眼里闪烁的精光看起来像只老狐狸。 虞甜心道,倒是和季明轩描述的秦老爷形象对上了。 她并没有盯着对方看太久,目光一触即收,略有些畏惧地迅速低下了头。 她明显能感觉到那道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身上,不带任何的感情,好像在评估一个货物一样,让她微妙的有些不爽。 良久后,那人低低笑了一声,视线从虞甜身上挪开,看了一眼赵哥:“不错,的确是个好苗子,这回你倒是干的不错。” 赵哥谄媚地笑了笑:“都是运气好!所以这女子……您是打算?” 上座的人轻轻扫了眼虞甜,目光落在她无意识搅紧的手上,眼里闪过一丝满意,温和地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听说不会说话?白璧微瑕,倒是有些可惜。” 他若有所思偏头一笑,自顾自的补充: “不过也不碍事,这样好的苗子,就留着做今晚的压轴吧。” 赵哥连连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虞甜抬眼看了眼那人,目光在他大拇指的白玉扳指上停了停。 第268章 这不得迷死她? 季明轩和阿满汇合之后,先交换了一下情报。 “外面来了很多人,不过还没看到表哥他们。” 阿满眉头紧皱:“姐姐一大早的就被带走了,惊蛰跟过去了。” 季明轩眉头微皱,片刻后一松:“那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阿满望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等等,看那边动静,马上就要开始了。” 季明轩抬了抬下巴,眼神一斜:“过去看看。” 偌大的大厅里,挤满了衣着华贵的男子,众人脸上无不戴着面具,大多相熟,有锦城本地人,也有外地慕名而来的权贵公子,都是知道这鸣玉坊的妙处,所以特意赶来。 二楼还设了雅间,那里面坐着的就是地位更高,更有权势的人了。 须知能拿到这鸣玉坊邀请函的人,个个都是非富即贵,而能在雅间占有一席之地的,自是更不必说。 季明轩和阿满狗狗祟祟猫在靠近楼梯口的一根柱子后,眼睛瞄着下头,季明轩语气忧愁:“怎么还不见表哥来?再不来媳妇儿都该跟人跑了!” 阿满瞪他一眼,义正词严:“你怎么能有这么缺德的想法?”她眼睛贼亮,期待地搓搓手,“不过我也好想看到那一幕!” 想一想要是能够看到狗皇帝修罗场,那该有多刺激,最好能够打起来! 季明轩无言以对:“……” “诶诶诶?那是不是?” 阿满的目光落在进门来的一人身上,激动地直拽季明轩,后者顺着她的眼神望过去,只见一袭墨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从门口进来,他脸上戴着冰冷的银色面具,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好似某种花的藤蔓,配着那双冰冷桀骜的眸子,透着一种神秘强大,目空一切的气质。 第309章 尤其是他身后还站着四个面无表情抱着剑的黑衣人。 阿满:这个逼装的,她给满分! 饶是她对狗皇帝有意见,这会儿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没有属于帝王的光环,傅凛知这身气质,这幅容貌,也远不是一般人拍马及得上的。 季明轩则是摇头叹息地道:“看来表哥也很有危机意识嘛,这身打扮,一会儿再来个英雄救美,还不得迷死表嫂?” 阿满:“……”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说的是实话,但是有点想用鞋把他的嘴给堵上。 “那人是谁呀?怎么以前好像没见过?” 当然不止他们注意到了傅凛知,大厅里的人也留意到了这奇怪的一行人,好奇地望了过来。 鸣玉坊的老板闻声亲自下来迎接,恭恭敬敬地道:“贵人,您订的雅间在这边,请跟我来。” 见到这情状,不乏有人酸道:“这人究竟什么来头?怎么连鸣玉坊的老板都对他如此客气?” 早知道这老板平常架子可大了,一般人都不带搭理的,什么人值得他如此大献殷勤? “呿,一个瘸子而已,也不知道那方面好不好使,还敢来这种地方,不是自取其辱吗?再大的来头,还能比得上如今在锦城一手遮天的秦家?” 第269章 贵客 “说的也是,这是什么地方?风月之地,一个瘸子也来凑热闹,简直不知所谓!哈哈哈!”接连不断有人跟着出声附和。 “啊啊啊!” 话音未落,下一秒,一声惨叫响起。 只见刚刚说话的那人,手上插着一柄尖锐的飞镖,他的手背血流如注,而与此同时,正被人抬上楼梯的人头也没回一下。 鸣玉坊老板回头瞧见这一幕,眉头一皱,面上多了几分不耐:“去去去,把人给扔出去!这种不长眼睛的东西,下次不许放他进来!” 很快就有两个打手听命行事,把人连拖带拽扔了出去,众人只能听到“咚”地一声响。 原本嬉笑的大厅霎时陷入一片安静。 能进这里的人都不一般,所以刚才被扔出去的人,当然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虽说都戴着面具,可熟悉的人哪能认不出来? 那人是城里的名门望族,家里有钱有势,平时也横行霸道的厉害,只是碍于秦家压在上头才不敢过分嚣张。 这样的人,却因为一个籍籍无名的人,被鸣玉坊老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脸,鸣玉坊不想开门做生意了? 自然不是,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坐轮椅的那个男人的身份,就连鸣玉坊老板也得罪不起。 这究竟是怎样大的来头? 众人不禁陷入了沉思。 这头,傅凛知被老板迎进了雅间,刚一进门,老板就连声致歉:“不好意思贵人,刚才那人不懂事,不是有意要冒犯您的,我也已经派人教训过了,并且承诺以后都不会再让那位客人进入鸣玉坊,希望您不要将刚刚的事放在心上。” 傅凛知并没有搭理老板,目光扫视四周,确认了这的确是最佳的观看位置,这才满意了些。 他露在外面的下巴微微绷紧,也不吭声,白皙修长的指节十分有节奏地敲击着膝盖,这种无声的压迫感比直截了当的愤怒更令人来的煎熬,老板额角不禁滑落一滴冷汗,略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 直到旁边的暗卫开口,才把他从这样难以言喻的恐惧中给解救出来。 “你先下去吧,若有什么吩咐,我家主子自会叫你。” 老板如蒙大赦,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瞟了眼傅凛知的脸色:“那贵人您请便,有什么只管吩咐一声便是。” 片刻后,傅凛知可有可无地点了一下头老板这才松了口气,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出了门,老板靠着墙,狠狠吐出一口浊气,心里后怕不已:不愧是盛京来的贵公子,那通身气势,比他见过的官老爷还要深不可测! 老板擦了擦冷汗,重新站直了身子,恢复往日的平静镇定,朝着守在门口的侍童使了个眼色:“好好招待着里面的客人,放机灵点,听到没有?” 侍童连忙点头:“小的知道,您放心。” 他抚了抚衣袖,这才重新回到楼下准备相关事宜。 还是得亲自盯着,今天的拍卖可不能马虎! 否则那头他也不好交差! 第270章 朕很闲么 傅凛知坐在雅间里,慢悠悠沏着一壶茶,白皙修长的指尖在雾气氤氲中来回穿梭,被浸润的愈发白皙如玉,静美的好似一幅画。 不过从紧绷着的下颌弧度来看,任谁都能感受出这人的心情不太好,暗卫低着头小心翼翼禀报:“皇后娘娘被单独带走了,不过惊蛰在那里盯着,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话刚说到一半,门被从外打开,屋里人望过去,恰好对上一个钻进来的小脑袋。 傅明礼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小孩儿从撑开的门缝里挤进来,眼神夹杂着一丝控诉:“父皇,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有多过分,娘亲她……” 傅凛知抬着眸瞧着他,蹙了下眉:“你怎么跑出来的?” 傅明礼想到什么,骄傲地抬起下巴:“看守我的那两个废物,估计现在都没发现我不见了!” 他看着傅凛知紧蹙的眉头,似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抿了抿唇垂下脑袋,像一根经霜打了的茄子,蔫蔫儿的:“父皇放心,儿臣肯定不会坏你的事。” 第310章 “可有受伤?”傅凛知凝视着他,突然出声打断他的喃喃自语。 傅明礼不敢置信地抬起眼,那表情仿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反应了好几秒才干巴巴地从嘴里蹦出个字:“啊?” 傅凛知眉眼间多了几分不耐,却还是耐着性子重复第二遍:“可有受伤?” 傅明礼缓缓张大了嘴,眼神呆滞,紧接着回过神来连连摇头:“没有!”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连身后的小辫儿都情不自禁跟着一晃一晃的。 傅明礼咬着唇踱步上前,眼巴巴瞧着他:“父皇是在关心我吗?” 这小孩儿实在是个藏不住事的,非但如此,还必须得要一个答案才肯罢休。 傅凛知脸色僵了僵,明显不甚自在地别过了脸,脸色透着隐隐的恼意:“胡言乱语什么!朕瞧上去很闲么?” 傅明礼也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天真地点点头:“是有点。” “噗。”旁边的暗卫没憋住,发出来一声嗤笑,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了来自陛下的死亡凝视。 暗卫向来面无表情的脸隐隐有一丝崩裂,偷听主子的谈话内容也就算了,竟然还听得当场笑出了声! 这对一个暗卫来说是多么大的失误! 这一笑,八成十多年的暗卫生涯没了。 暗卫顶着头皮发麻,连忙直挺挺跪了下去:“属下知错!” 傅凛知凉凉的目光在他头上兜转一圈,盯得对方大气不敢喘,头越来越低。 偏偏傅明礼还在那儿天真地问:“叔叔,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暗卫:“……”不敢觉得。 傅凛知似乎也觉得为了这么件小事发作人,多少有点小题大做。 于是他只是黑着一张脸拜拜手,不冷不热道:“还杵在这儿做什么?当木头桩子吗?” 暗卫如蒙大赦,面色欣喜,努力板着一张脸:“是是,属下这就告退!” 第271章 不信他不心动 这边雅间里气氛一片沉默,一楼大厅却逐渐恢复了热闹。 傅凛知给人留下的忌惮虽然不小,引起了一部分人的猜测和怀疑。 “嘿,听说了吗?今天有个货特别极品!” “哪来的小道消息?”有人瞪大了眼一脸稀奇。 “什么小道消息!”方才说话那人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虽然极力维持矜持,可也遮掩不住眉眼之间的炫耀之意,“老板昨晚放才出来的话,我也是听到了那么一点风声,不过太确切的消息也不知道。” “呦呵,搞的那么神秘,老板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别说,还真有可能!上次那位被重金买走的芳月姑娘,不也没这待遇吗?那姑娘长得是真好看啊!我到现在还念念不忘呢!” “比芳月姑娘还好看,那得是什么绝色?我是不太信,八成就是老板搞出来的噱头,专门坑我们这些冤大头!”有人摇摇头嗤之以鼻。 “不管怎么样,反正待会儿就知道了,是骡子是马,用的拉出来溜溜吧?大家伙儿也不是傻子!” 喧闹至此暂时落下一段帷幕。 —— 台上锣鼓声起,主持大局的是位成熟稳重的女郎,她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年纪,保养的极好,有股坦荡大方的爽利,站在台上言笑晏晏,举止从容不迫: “各位鸣玉坊的贵客,欢迎来到今晚的鸣玉坊。一月一次的摘花大会又开始了,上次的芳月姑娘最终以一万两黄金被天字二号的客人买下,我们老板特意花了好大的力气请来了今晚的花神,是位神秘的姑娘,叫云岫,那么今晚的花神又会花落谁家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女郎话落,便有丝竹管弦悠悠响起,数名身穿轻纱的女子分花拂柳而来,翩翩起舞,若是平时,众人兴许还会有心情欣赏眼前的歌舞表演,可大家都被那还未出场的云岫姑娘弄的心神不宁,半是期待半是好奇,哪还有闲心欣赏眼前的美人? 女郎露出狡黠一笑,转身离场。 身穿青衣的女郎穿过走廊,在角落里一处雅间外停下,抬手恭恭敬敬地敲了三下门。 直到里面传来一声“进”,她这才推门进去,上座坐着一名戴面具的中年男子,女郎跪在地上行了一礼:“主子,一切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进行。” 男子手里把玩着一个鼻烟壶,声音慵懒中带着一丝沙哑:“你做的很好。” 女郎抬起头来,视线微垂,避免一不小心和上面的人对视,她话音略有迟疑:“主子,今晚那位究竟是什么来头?” 中年男子淡淡抬眼,眉眼微沉:“盛京那边来的,好好招待着。” 女郎眨了眨眼,沉静的面容出现一丝惊讶。 毕竟以往也不是没有盛京那边来的客人,可也没见着主子如此上心啊? 莫非今天这个来头不小? 女郎垂眼若有所思,心里暗暗思忖:“那那个云岫姑娘要不要……” 中年男子勾了勾唇:“这世间没有不近美色的男人,这样的美人,不信他不心动。” 第272章 过去 虞甜在房间里等的百无聊赖,为了给她解闷,惊蛰蹲在房檐上给她声色并茂地现场直播。 “刚才那个男的,明显是打肿脸充胖子嘛,没看到最后定价了他脸都青了,八千两也不算少了,说不定还是背着家里人出来鬼混,回去要挨一顿毒打!” 第311章 她一边唾沫横飞,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 虞甜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瞧她,眼里带着打趣,这丫头身处皇宫那样的地方,从小被当做暗卫来培养,要求肯定十分严苛。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却还能保持如此天真活泼的性情,实属不易。 迎着虞甜的眼神,惊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语气含糊:“不对么?我,我看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 虞甜乐不可支,肩膀笑得微微颤抖。 这小丫头,背着她,和拂月暗地里藏了多少话本? 惊蛰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抿着唇挺直了腰杆,语气颇有些洋洋得意:“也没人规定暗卫不能看话本子啊!” 她回想起什么,眼神微亮,眼底映着细碎的光:“其实吧,陛下虽然对我们要求很严格,但只要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不触碰他的底线,做其他事情他是不会管的,我们的待遇已经很好了。” 惊蛰话音微顿,语气染上一丝低落,“比我进宫之前好很多。” 虞甜微微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姿态。 许是她的眼神柔软干净,似乎可以包容一切,惊蛰也难得起了些倾诉的念头。 她从房檐上跳下来,手撑在桌子上坐下,两条腿在空中一晃一晃的,不知裙摆扬起又轻轻落下,满不在乎的模样不像个一剑封喉的冷酷杀手,反倒更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我们这批人,都是从小就被陛下选中,跟在他身边了。” “我呢,小时候家里穷的要死,刚好赶上荒年,颗粒无收,娘娘也知道,在某些地方,女儿是不值钱的。家里人为了活命,省下一份口粮给我那哥哥,于是就把我卖给了一个四十多岁,中年丧妻的鳏夫,那时候我才八岁。”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眼里却有些冷漠。 有些伤痛尽管已经过去很久,可它留下的疼痛和伤疤却刻在心间,永不磨灭。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被卖掉’代表着什么。我被卖过去之后,还日夜祈祷着他们能带我回去。”惊蛰扯了扯嘴角,眼里掠过一抹嘲讽,嘲讽背后,虞甜也不确定,她有没有看到一闪而过的悲哀。 惊蛰很快重新扬起嘴角,大大咧咧地道:“可能我这人骨子里透着一股倔,天生不知道‘认命’两个字怎么写!于是我开始了漫长的逃跑之路。”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虞甜,半开玩笑地道:“娘娘兴许这辈子都没见过那样恶心的人吧,满口黄牙,凶神恶煞,脸上坑坑洼洼,好几个月不洗澡,隔着大老远就能闻到那股熏天的臭味。” 她的目光放空,喃喃自语:“年幼时没见识过人心,我觉得那就是地狱了。” 虞甜的心几不可查地抽了一下,视线微颤。 惊蛰回过神来,却笑着安慰她:“娘娘不必替我担忧,我没有让他得逞,说起来还得感谢那家人。” 她凉凉地勾唇。 那会儿她根本没有一顿是吃饱的,长期饿肚子,在家里还得干活,导致营养不良,面黄肌瘦,身体干瘪的跟豆芽菜似的。 那鳏夫八成也觉得自己买亏了,成天骂骂咧咧说着晦气,打算再养养。 惊蛰是抓住机会就想跑,可她一个小女孩儿,能跑哪去,又能跑多远呢? 毫无疑问,每次都会被抓回来,抓回来就是一顿毒打。 她那小身板能抵挡的住一个成年人的力量吗? 自然是不能。 毫不夸张的说,她有好几次差点被打死。 惊蛰眼微眯,神情流露出一丝异样:“遇到陛下的那天,是个雨夜。” 惊蛰夜里觉浅,突然感觉胸口很沉,喘不过气来,她从睡梦中惊醒,模模糊糊看见自己身上压着个人。 难以言喻的臭味从那人身上传来,昭示了他的身份。 惊蛰半是惊恐半是愤怒,她隐约闻到男人身上传来的酒味,那急促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足够引起她骨子里的颤栗。 她预感今晚难逃这一劫,在男人扑上来要撕她衣服的瞬间,惊蛰弓起身子,抄起藏在枕头下的榔头往他头上重重一砸! 男人身子一僵,惨叫声响起。 惊蛰拔腿就往外跑,开了门,豆大的雨点噼啪往她身上砸,她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只记得跑! 一定要跑! 不然今晚死的就是她! 身后响起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含着怒火的咒骂。 四周漆黑,惊蛰喘息声急促,嗓子好像被风划开一条口子,她仰头看着茫茫的雨幕,忽地升起一股绝望,那一瞬间,她生出一种错觉—— 她似乎永远都逃不出这个雨夜了。 脚下的路被雨水冲刷的泥泞,她一个没注意,被石子绊倒,狼狈地摔在地上,膝盖一阵剧痛。 看吧,连上天也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身后的男人已经追了上来,嘴里吐出恶狠狠的咒骂:“死丫头,你倒是继续跑啊!看老子不把你抽筋扒皮……” 惊蛰咬紧了唇,死死瞪着夜空,从来没有一刻这么痛恨弱小无力的自己。 那一刻,她不得不认命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来临。 直到某一瞬间,天地寂静。 雨水落在伞面发出啪嗒声响,在这样的黑夜,竟让人觉得有几分安心。 第312章 惊蛰睁开眼,努力仰起了头,终于看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面前站了一个人。 那是一位少年,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 让人记忆最深刻的是那一双眼睛。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一双眼睛,冷漠的令人心惊,夹杂着淡淡厌世,让她恍惚生出一种错觉,自己是什么路边的阿猫阿狗。 不,正常人看到猫狗尚且会心生怜惜。 可面前的人不会。 她只是他脚下的尘泥。 可她就是莫名确定,这个少年能把她从泥地里拉出来。 第273章 错的不是你 惊蛰用一双乞求的眼睛紧紧盯着少年,期盼他能伸出双手。 她虽然没什么见识,却也能看出这少年和村子里的人很不一样,他身上穿的衣服她从来没见过,还有那通身气派,莫名让人心生畏惧。 她满怀期待,然而少年的冷漠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仔细看,他的眼神从头到尾根本没落在她身上。 惊蛰感觉,在他眼里,她或许只是一片尘埃,兴不起半分波澜。 少年目不斜视迈动步子,压根儿没有要为这片尘埃停留一瞬的意思,他的衣袖被风扬起一角,空中蔓延开淡淡的湿润草木香,一触即逝。 那一瞬间,惊蛰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她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双手死死拽住少年的衣摆。 白色的袍子被脏兮兮的小手一拽,瞬间印上两个泥手印,像洁白的雪山之巅染上脏污,十分突兀显眼。 惊蛰心跳的很快,有紧张,但更多的应该是畅快。 她抱着几分快意地想,她弄脏了他的衣袍,他总不会善罢甘休吧? 察觉到前进的阻力,少年的目光终于纡尊降贵般落下,极凉极淡。 那一瞬间的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就连冰凉的雨丝落在身上,也没有带给她如此彻骨的寒意,惊蛰僵直了身子。 她目光放软,粗哑的喉咙艰难挤出几个字:“帮帮我,求你。” 少年冷漠地打量着她,目光没有丝毫动容。 惊蛰的心一寸寸冰冷下去。 那边的男人不耐至极,已经按捺不住地冲了上来,嘴里吐着不干不净的话语:“臭小子,有你他娘的什么事?屁大点还想学别人英雄救美?看好了,爷爷今天就教教你做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走上来,抬手想按住少年的肩膀,惊蛰还没反应过来少年是怎么动的手,那个在她看来如恶魔一般可怕的男人已经“轰”地被掀翻在地。 他捂着肚子狼狈地倒在地上呻吟,惊蛰震惊地瞪大了眼,眼里还夹杂着几分不敢置信。 她扭头看向少年,对方冰冷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近似于被蝼蚁扰了兴致的不悦,他垂了眼眸,随手扔下一样东西。 有倾斜的雨丝落下,拍在脸上带来微微刺痛感,惊蛰努力睁大了眼去看,在脚边看见一把匕首。 她整个人愣住。 头顶有凉凉的嗓音落下,夹杂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要我救你也可以,杀了他。” 惊蛰猝然抬头,明亮的眸子惊愕地望着他。 少年眉眼间渐渐被不耐笼罩,语气嘲弄。 “做不到?” 他嗓音蓦地沉下来,若有若无哼了一声,“那就滚,我从不留无用之人。” 他提起衣摆,一点点从她手中抽了出来,神情好似烦躁,惊蛰猛地睁大了眼,语气急切:“我可以!” 女孩浑身都很脏,像是在泥地里打了几个滚,然而一双眼睛却格外的亮,也正是因为这么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才让傅凛知来了那么点兴趣。 否则惊蛰哪里有机会碰到他的衣角? 惊蛰眼里的犹豫逐渐被坚定所取代,她咽了咽口水,在傅凛知安静沉默的注视下,俯身拾起那把匕首握在手里。 她慢慢从泥地里爬了起来,抬头望着那边挣扎了半天也没爬起来的醉汉,对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嘴里不停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咒骂。 惊蛰一步步朝他走近,雨水顺着她湿漉漉的裙摆下坠,在她脚边开出大大小小的水花,她的身形很瘦,说是竹竿毫不夸张,一阵风都能吹倒,此时却莫名给人一种沉默的坚毅。 惊蛰一边走,一边将匕首拔出鞘,上面的宝石硌的手疼,然而她好像丝毫感觉不到,一颗心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恐惧的瑟瑟发抖,一半正兴奋地叫嚣。 醉汉迷迷糊糊睁着眼睛,没有看清惊蛰手里拿的什么,只凭直觉,像往常一样大着舌头咒骂:“死丫头!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扶老子起来!你这个没用的赔钱货,养你还不如养条狗!看老子不打死你……” 惊蛰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眼神不似以往的恐惧,反而透着诡异的冰冷,没人知道她这会儿脑子里正想什么。 惊蛰从没有杀过人,但她隐约记得以前看人杀鸡。 像是把鸡的喉咙给割断,把血一点点放出来…… 她高高举起匕首,朝着男人的喉咙捅了下去。 咒骂声戛然而止,男人瞳孔惊恐地放大。 温热的血溅到脸上,顺着眉眼往下滑,惊蛰却不觉得害怕。 她默不作声抿紧了唇,朝着男人的胸口捅了一刀又一刀。 直到地上的人已经彻底没了动静,再也不会像往常一样凶狠地扑上来打她掐她的脖子。 第313章 惊蛰力气一下子被抽空,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她空洞的眼神对上男人死不瞑目的双眼,看了好久,突然仰头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雨水混杂着泪水,胡乱淌在脸上,惊蛰却想: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快活。 不远处的傅凛知静静望着这一幕,仿佛看见很久以前的自己,他唇角抽动,淡淡地道:“你以后就跟着我。” —— “自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跟着陛下,他让人教我习武,还让我读书,过上我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其实我很感激他。” 惊蛰从回忆里抽身,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没有陛下,惊蛰早就死了。”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狠厉,望着一楼的大厅,一字一顿:“所有买卖人口,把好好的人当牲畜一样交换的人,都该死。” 虞甜清晰地从这个向来乐观爱笑的姑娘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恨意,是恨这些人,还是恨当初把她卖掉的父母,这不得而知。 她想了想,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句话。 听到敲桌子的声音,惊蛰望过去,突然愣住。 因为虞甜说: “你保护了自己,是个很棒的姑娘,不用活在仇恨里,错的不是你。” 惊蛰看着那行字,眼前逐渐变得模糊,她用力咬紧了唇抬起头,露出一抹真切的笑。 第274章 神秘的客人 楼下的拍卖已经快到尾声,主持的女郎撩开帘子一角,目光不自觉往二楼某个方向飘,眉心微微蹙起。 肩膀被从后拍了拍,她回过头,对上男人的脸:“什么情况?” 如果虞甜在这里,就能认出来,这人正是之前的赵哥。 女郎摇了摇头,沉重的脸色足以说明一切。 “从头到尾就没吱过声。” 赵哥顺着她看的方向瞄了眼,摸了摸下巴笑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急,咱们的杀手锏还没出呢。” 女郎想到那位女子的容貌,心也稳了一些。 “对了,方才来了位客人,说是要见主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主人。”女郎伸出手来,掌心落着一枚双鱼玉佩,“事情太多,差点儿给忘了。” 赵哥视线瞧过去,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一下子变了变,他不敢置信似的瞪大了眼,接过那枚玉佩仔细瞧了瞧,口吻凌厉:“这是那人给你的?” 女郎不明所以,下意识点头:“是啊。我当时想着什么人都想见主人,主人可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就没应下。只是那人瞧着却不好应付,我有些拿不准……” 赵哥眉头一皱,冷声呵斥:“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差点耽误了大事!” 女郎被训的一头雾水,张了张嘴正要询问,赵哥已经拿着玉佩匆匆朝楼上走,神情看上去很是凝重。 女郎站在原地,微张的嘴缓缓闭拢,心里不禁升起一丝疑惑。 那男子又是什么来头? 一块玉佩而已,怎么赵哥却如此郑重? 她将满腹疑惑咽回肚子里,摇了摇头,掐着时间差不多了,转身回到台上主持大局。 —— 这头,赵哥拿着玉佩匆匆进了房间,不待里面的人反应,便着急忙慌地开口:“不好了老爷,那位来了!” 被称作老爷的人这会儿已经摘了面具,露出一张慈眉善目的脸来,不是秦老爷又是谁?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慌张,连规矩都忘了?”秦老爷刚皱起眉头,目光落在赵管家手里的双鱼玉佩身上,神色一变,猝然站起来,快步走上前接过玉佩捧在手里。 他将玉佩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紧抿着唇,眉头紧锁:“人在哪儿?什么时候来的?” 赵管家一脸为难:“人来的悄无声息,也没让人通知,紫芸不知道内情,也就没太重视……” 秦老爷脸色变化莫测,赵管家小心翼翼地开口:“老爷,那位为什么突然来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秦老爷断然开口打断他,眸子闪烁着精光,低声呵斥,“慌什么?兴许只是路过罢了,好好招待着便是。” 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眼神坚定下来,抬脚朝外走:“算了,我亲自去看看,下面你看着点。” “是。”赵管家恭敬弯腰,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 主持的女郎,也就是紫芸站在台上,望着底下一双双迫不及待的眼睛,神秘一笑:“接下来,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花神登场了,相信大家这会儿已经等不及了。” 第275章 请假 不弃坑,下个月稳定更新,月底有个教资考试,我先考过了再说嗷 第276章 笼中美人 “哎我说好妹妹,你就别卖关子了!” “是呀,我们都等不及了!” 有耐性不好的出声打断紫芸,后者脸色未变,知趣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废话了。” 她侧身而立,斜了眼某个方向,抬起手掌轻轻拍了拍。 众人伸长了脖子张望,却迟迟没有瞧见人影,正要出声质疑,忽然,空中飘来一阵奇异的香。 这香味并不浓烈,却好似有种勾人心魄的魔力。 众人还未找到这香味的来源,人群中,有人轻轻吸了一口气,呆呆地望着舞台上方。 只见一个通身雪白,缀着轻纱的笼子慢悠悠从天而降,白色的絮状物好似雪花,纷纷扬扬打着旋儿从天落下。 第314章 伴随着视野的拓宽,众人也看清了笼子里的情状—— 雪白的绒毯之上,侧卧着一个身穿浅蓝色纱裙的女子,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莹白如玉,起伏的腰线引人遐思,容颜半遮,只露出一双盈盈妙目。 那双眼睛里,没有惊慌恐惧,没有心如死灰,有的只是疏离冷淡,安静地俯视着台下,澄净的像初秋的湖水,能折射出人心的丑陋罪恶。 高贵的美人被关在笼子里,这是一幅极能冲击人心的画面。 气氛霎时陷入了一片沉寂。 众人屏息凝神,痴痴地望着笼中美人。 尽管隔着面纱,难以窥见她的真容,可就是这种半遮半掩的神秘才更能激起人内心的探知欲。 混迹在这里的,都是久处风月场的角色,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 可这样如九天神女高不可攀的,光是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不敢亵渎的美人,那还真是万里挑一。 紫芸望着台下众人的反应,内心满意至极,她特意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等众人足够从这惊艳中回神,这才含笑地介绍:“这就是我们今晚的花中魁首,云岫姑娘。” 她视线落到虞甜身上,对方目光和她交汇一秒,随即恹恹地转移了视线。 虞甜脸上面无表情,内心十分暴躁:别烦,被迫营业已经很操蛋了,谁他妈想配合你! 紫芸:“……” 不愧是专业人士,她清了清嗓子,熟练地化解尴尬:“云岫姑娘初次露面有些怕生啊,不知道哪位客人能博得她一笑呢?” 虞甜:“……” 怕你娘的生。 圈钱就圈钱呗,整这么冠冕堂皇。 还别说,台下这些冤大头还挺吃这一套。 一楼的大冤种们沉不住气,纷纷开始砸钱,企图在美人面前赢得好感。 虞甜面前的地板上很快堆满了厚厚的银票,她垂下眼睫安静注视着,一副不为所动的高岭之花模样,暗地里心想这会儿那鸣玉坊背后主人的脸肯定都要笑烂了。 而这些银票,到头来她一分都分不到。 该死的中间商赚差价! 相比一楼,二楼的客人明显十分沉得住气。 自从虞甜一露面,雅间里的气氛瞬间就降了十几度,季明轩默默坐远了些,斜了眼罪魁祸首傅凛知,对方脸上面无表情,除了脸比平时黑很多,周围气息阴沉的厉害,看不出什么异常。 季明轩不禁欣慰地想,表哥这脾气,比起从前简直是好太多了!原来爱情真的能让人改头换面啊…… 他心里念头还未消散,只听咔擦一声。 季明轩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见傅凛知面前一张厚厚的黄花梨木桌案,顷刻间化为齑粉。 季明轩呆了呆。 季明轩人麻了:“……” 他足足沉默了有几十秒,面色麻木地抬头看向始作俑者。 傅凛知眼风未动,面色冷静:“这桌子不结实,偷工减料的玩意儿,让人重新换一张。” 季明轩眼睁睁看着他睁眼说瞎话脸都不红一下:“……” 我信你个鬼哦! 这桌子可是实心的!再脆也不可能你碰都没碰一下就碎了吧? 他默默看了一眼自己和对方的距离,十分庆幸刚才的先见之明,不然碎的可能就不只是这桌子了。 季明轩望了眼台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傅凛知的脸色,欲言又止:“表哥,你要是不高兴你就说出来,我帮你分担分担,开解开解也好啊。” 傅凛知凉飕飕扯了扯唇:“朕开心的很。” “……”季明轩只觉得后颈发凉。 你说这话的时候倒是别笑的那么渗人啊! 再说了,有谁会在自己快被戴绿帽子的时候开心的啊? 那不纯纯傻逼吗? 这话季明轩没敢说。 台下的人开始砸钱,季明轩暗骂了句一群蠢货,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 他抿了抿唇,谨慎出声提议:“表哥,咱不出手吗?” “不急。”傅凛知眸光微冷,皮笑肉不笑,“总有人先沉不住气。” 季明轩暗暗在心里竖大拇指:表哥不愧是表哥,果然有帝王风范。 人家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是媳妇儿快跟人跑了还沉得住气,这是怎样的魄力? 季明轩觉得自己要好好学习一下这样的精神。 楼下的紫芸迟迟没有瞧见二楼的动静,脸上的笑容不禁慢慢收敛。 她暗暗着急,一楼这些可不是她今晚的目标,该出手的到现在还没动静,难道是没看上? 紫芸看了眼虞甜那躺平摆烂的模样,平心而论,即使是摆烂,美人做起来也是赏心悦目的。 一颦一笑,一嗔一喜,像一副忧郁的仕女图。 她摇摇头,不应该啊。 这样的容貌都看不上,该不会不喜欢女人吧? 她心里一个咯噔,觉得自己打开了新思路。 要真是这样,他们准备了那么久,岂不是白忙活了? 紫芸不免心急如焚。 与此同时,二楼走廊尽头一间雅间。 “不知您今日大驾光临,是发生了何事?” 秦老爷觑着座位上的人,小心赔着笑。 那人端着茶杯呷了一口,轻轻蹙了一下眉,秦老爷的心高高提起,却见那人目光看过来,温吞一笑:“不必紧张,只是路过,顺道过来看看。” 第315章 秦老爷搓了搓手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对方的目光落到台下的虞甜身上,不经意开口:“台上那人,瞧着倒是眼生。” 第277章 隔壁是谁 秦老爷眼皮一跳,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了虞甜。 短短几秒,老狐狸已经脑补出了十几种可能,心里一沉,他试探性地道:“那是坊里新来的姑娘,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您觉得呢?” 他本来没指望得到回答,毕竟这位每回来,都没表现出对美色有什么兴趣的模样,这次应当也不例外。 可他留意到男子的目光停在虞甜身上,明显有些久,顿时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男子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笑意,语气饱含意味深长:“确实有几分姿色。” 秦老爷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话。 这是看上的意思了? 可这姑娘,他可是留着另有用途的! 秦老爷一向巧言令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男子也不在意他那点小心思,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的风景。 —— 虞甜的耳膜都快要被这群冤大头给震破了,得亏她现在还是个哑巴,要不然早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到时候闹起来估计人恨不得给她毒哑。 她心里烦躁,表情也越发的冷淡,放在别人眼里,那就是高岭之花,神圣不可侵犯。 一时间,下面的人更加狂热了。 紫芸得到了指示,知道时机已经差不多,走上前来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大家的诚意云岫姑娘已经看到了,那么接下来,就到了大家最期待的环节,我们的花神云岫姑娘,究竟会花落谁家呢?” 虞甜在旁边听着,眼里闪过一抹嘲讽。 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要开始竞价了,冤大头们,准备掏出你们的钱包吧。 将活生生的人当做买卖的货物,作为被买卖的对象,还真是,令人不爽啊。 “紫芸姑娘,你就别卖关子了,在座的哪位是缺银子的?直接报价吧!” “就是就是,爷今天出门可是带够了银子,这位云岫姑娘,非我莫属。” 二楼楼梯间,傅明礼扒着栏杆,磨了磨牙,阴森森地望着说话那人:“把那人给我记下。” 惊蛰抱臂点点头,习以为常,十分淡定:“杀了?” 傅明礼扭过头白她一眼,一本正经地教训:“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你是土匪吗?惩罚他们那是官府的事。” 惊蛰被教训的一头雾水。 她不是土匪,金吾卫的人,杀人从来不讲道理,和土匪有区别吗? 以前不都是这个操作? 傅明礼扯了扯唇角,露出洁白的牙齿,纯洁无辜补充道,“待会儿套麻袋打一顿。” 惊蛰:“……” 啊这。 真是出乎意料的简单粗暴又莫名温和的方式呢。 不愧是跟皇后娘娘混久了,太子殿下是懂遵纪守法的。 惊蛰一脸便秘地点头。 傅明礼开始了指点江山:“还有那个,那个……说话的这几个都给孤记下。” 在他眼皮子底下惦记他娘亲,还敢出言不逊,当他是死的吗? 瞧瞧一个个那损样,进宫当太监他都嫌埋汰,小六子都比他们强! 看到底下热火朝天的争执,紫芸眼里堆起笑意:“行了行了,知道诸位爷出手阔绰,小女便也不废话了,规矩诸位都是懂的,价高者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要想抱得美人归,总得花些功夫出点血。不过贵客们最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口袋,量力而行,若是有那些个打肿脸充胖子企图赖账的,我鸣玉坊也不是吃素的。” 周围的打手们将出口围得水泄不通,个个气势非凡,瞧着就不好招惹。 开门做生意,为了防止意外,到时候拉扯不清,自然是要丑话说在前头。 都知道鸣玉坊的规矩,众人也没什么意见。 不过这会儿被美色冲昏了头,都觉得自己是那个幸运儿,哪里还谈什么冷静? 紫芸也乐见其成,为其添了一把火。 不知道哪里吹来一阵风,虞甜脸上的面纱扬起一角,露出大半张脸。 她怔愣一秒,很快意识到这是他们搞的噱头,眼里顿时掠过一抹冷意,及时垂下头,那面纱已经落回去。 然而刚才那惊鸿一瞥已经足够,众人痴痴地凝视着台上“娇羞”的美人,良久无法从那一幕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紫芸看到人们眼里的狂热,心下忍不住感叹,饶是她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如此阵仗。 果然,谁都逃不过温柔乡。 收敛心神,紫芸报出早就准备好的竞拍价:“五千两起拍,现在开始竞价。” 五千两的底价已经算很高了,毕竟之前的姑娘,最高的也就拍了五千。 但是美色当头,已经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这话如同一个讯号,引得下面的人瞬间疯狂起来。 “我出六千两!” “我我我,七千两!” “嘁,一群不自量力的东西!爷出一万两!” …… 下面的竞价热火朝天,季明轩看了眼稳如泰山的傅凛知: 什么叫气魄? 第316章 这就叫气魄! 表哥不愧是表哥啊,媳妇儿都要跟人跑了,还有功夫在这儿喝茶。 这种淡定八辈子他都学不来。 直到隔壁的雅间传来一声轻笑,声音的主人不疾不徐地道:“有点意思,那我也来凑个热闹好了。” “两万两。” 伴随着那道嗓音落下,季明轩发誓,他清楚地看到傅凛知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变了变,他手里捏着茶盏,缓缓眯了眯眼,扭头看向他:“隔壁是谁?” 这语气颇有些杀气腾腾。 季明轩懵了懵,诚实地开口:“我,我不知道啊。” 他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打听到每个人的来历? 傅凛知扯了扯唇,眸光透着砭人肌骨的冷,不冷不热地道:“朕怎么听着,这狗东西的声音这么耳熟呢?” 季明轩缓缓张大了嘴,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脑子艰难地转了转,眼里散发着清澈的愚蠢:“……啊?有吗?我不觉得耳熟啊!” 傅凛知颇为嫌弃地扫了他一眼,伤眼似的别过了视线,纡尊降贵开了金口,却不是朝着他:“三万两。” 这一声,颇有种居高临下的倨傲。 第278章 忍痛割爱 “三万两。” 秦老爷暗暗心惊,眼里笑意越发的浓,他果然没押错宝,那个京城来的客人出手真是阔绰。 这些贵公子都有自己的圈子。 这条船要是搭上了,那他的生意岂不是可以做到更远? 心里喜不自禁,秦老爷面上摆出一副惋惜的姿态,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白衣男子:“呀,这,这可怎么是好?隔壁那位客人是从盛京远道而来,头回来难免觉得新鲜,年轻人也爱争强好胜,要不要我让人去劝劝?” 他说这话其实是想让对方知难而退主动放弃,却不想白衣男子也是块铁板,油盐不进。 听到这话,他非但没有面露脑怒之色,反而眼里掠过一抹兴味,撑着下巴轻声一笑,慢条斯理: “无妨,我就喜欢抢来的东西。轻而易举就得来,反倒没什么意思了。” 秦老爷表情僵在脸上:“……” 这话让他怎么接? 他深吸一口气,匆忙端起茶水喝了两口,干巴巴挤出一句:“您,您开心就好。” 傅凛知声音刚一落下,虞甜就立马认了出来,她原本索然无味的神情有了细微的变化,抬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扇垂落的竹帘,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可她却仿佛与一道熟悉的目光对上。 奇迹般的,她内心的烦躁在这样的注视下成功被安抚。 虞甜唇角不经意翘起,冷淡的面容骤然展露笑颜,恰如雨后初霁,让人眼前一亮。 正看着她的傅凛知瞧见她眼底的明亮,冷冽的神色也不禁有了缓和。 这一幕让其他不知情的人更疯狂了。 然而越到后面,竞价的人越来越少,可以称得上是有心无力。 美人再美,可也不能当饭吃。 毕竟也不是谁都有一掷千金倾家荡产的勇气。 刚才下面还叫嚣的厉害的人纷纷灰头土脸放弃了竞价,半是不甘半是好奇看起了热闹。 谁都能看出来,二楼雅间的两位贵客似乎杠上了。 这两人似乎都是不差钱的样子,今天也非要争这口气,你一言我一语的,生生把价格抬到了五万。 那副你追我赶的模样,不禁让人怀疑他们两个其实不是为了美人,而是有什么私仇? 本来还在竞价的寥寥几人看出了点苗头,也纷纷罢了手。 神仙打架,不是他们这群凡夫俗子能够插手的。 花几万两买个美人,傻子才干呢。 一时之间两人已经成了全场的焦点,甚至还有人偷偷摸摸下起了注,赌这两人最终谁会更胜一筹。 这也为鸣玉坊的管事开辟了挣钱的新思路,乐颠颠地忙活起来。 “八万。”又一次和对面抬价后,傅凛知气定神闲报出了这个数字。 季明轩只觉得屁股底下有针扎一样,终于坐不住了,忍不住凑了上来,小声地道:“表哥,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这次出门可没带这么多银子!” 从价格抬到了上万两,他就在心里暗道不妙。 别说八万两了,就连八千两他表哥现在也不一定能拿得出来。 还真不是他故意埋汰,傅凛知不是个会理财的,加上前些年一直在打仗,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太后一族私底下还大肆敛财,国库一直处于亏空状态。 八万两,得把小半个国库给搬空吧? 人家刚才可都说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话已经放出去了,待会儿给不出银子,那可怎么是好? 一想到一群彪壮大汉,拦在傅凛知面前凶巴巴地问他“砍手还是砍脚”那副画面,季明轩却觉得毛骨悚然。 傅凛知听了这话,凉飕飕斜他一眼:“用得着你提醒,朕心里没数吗?” 季明轩被他眼神一扫,瞬间气势矮了一截,语气弱弱:“……那你还敢这么抬价?” 那副淡定的模样还真看不出来是心里有数的样子。 傅凛知冷冷扯了扯唇角,眼里掠过一抹嘲弄:“报价而已,朕何时说了要给?” 季明轩:“……表哥,你是不是不懂拍卖的规矩?到时候拿不出银子,他不会让我们竖着走出去的!” 第317章 作为长期混迹烟花柳巷的纨绔子弟,季明轩再清楚不过这些地方的规矩了! 傅凛知抬了下眼皮,懒洋洋地道:“你说朕要是把这家店给抄了,还用得着付钱吗?” 季明轩噎了噎:“理论上应该是……用不着的。” 损还是他表哥损啊! 空手套白狼可算是让他给玩明白了! “不过现在朕改主意了。”傅凛知眉眼阴翳,斜了眼隔壁的方向,阴沉沉地一笑,“这不是有现成的冤大头吗?” 季明轩看着他那明显在憋着什么坏的眼神,默默将自己给抱紧。 就是说,有那么一点心疼隔壁的冤大头。 能被他表哥算计的人不多,但是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在傅凛知叫完价后,不出意外隔壁,又追加了一千两: “八万一千两。” 傅凛知冷冷一笑,一口气道:“十万两。” 下面响起一片惊呼。 “十万两啊!这都能买几座宅子了!” “啧啧啧,败家!真是败家!十万两买一个美人,简直荒唐!” “哈哈,你那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吧!我要是有那个本事,也愿意为美人一掷千金!” …… 十万两,的确称得上是天价了。 见多识广的紫芸手都有点抖。 “搞的,这位客人出价十万两!看来我们的云岫姑娘确实很受欢迎啊!” 虞甜吃惊地睁大了眼。 傅凛知没事吧? 真要出十万两买她? 这不是妥妥的大冤种嘛? 震惊的同时,难免又有些感动。 一个男人肯为你一掷千金,倾家荡产,说没有一点感动是不可能的。 隔壁,那人停顿了一会儿,才笑叹道:“公子对这位姑娘还真是一片情深啊。既是如此……” 众人以为他要放弃了,不料他又以一种十分欠揍的语气补充道,“那我也只有奉陪到底了。” “……” 就在众人以为傅凛知会继续叫价的时候,他突然漫不经心地道:“兄台好魄力,某囊中羞涩,只能忍痛割爱了。” 虞甜:“……” 隔壁那人:“……” 果然,什么海誓山盟情深不渝,都是假的。 第279章 你还要装多久 紫芸脸色一阵僵硬,下意识望了眼出声的方向,又望了眼另一个方向,饶是她机敏善变,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这,这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气氛僵持在这儿,双方许久没有出声,半晌才听见那出价高的客人饶有兴味笑了一声:“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虞甜磨了磨牙,暗暗翻了个白眼: 姑奶奶比你还意想不到呢! 紫芸看见人群里,赵哥朝她使了个眼色,这才找回主心骨的她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意: “这位客人好大的手笔,果真没有人再竞价了吗?” 一片鸦雀无声。 紫芸吸了口气:“十万两一次。” 她期待的眼神瞄向楼上,然而令他失望了,上面始终没有动静,哪怕底下有人议论纷纷。 “十万两两次。” …… 紫芸闭了闭眼。 “成交!” “看来花落谁家,已见分晓。” 众人无不唏嘘。 有人是为自己没有得到美人而惋惜,也有人是在惊叹,一个美人竟然被拍卖出了十万两的天价,这可是闻所未闻! 虽说他们这些人只是陪跑走个过程,可是至少参与过,这样的经历,说出去都能吹一辈子了。 * 过了好一会儿,季明轩宕机的大脑才重新开始转动,他不敢置信地扭过头看向说话的傅凛知,完全不相信刚才那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后者神色淡定自若,活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季明轩憋不住地凑上前,支着脖子问他:“表哥,你就真一点都不担心?” 傅凛知凉飕飕瞥他一眼:“担心什么?” 季明轩猛地一拍大腿:“担心表嫂生气啊!” 他意有所指地指了指下面,神色耐人寻味,“刚才你说的话,表嫂可是一字不漏听了去啊,你就不怕她回头找你算账?” 傅凛知撑着下巴,神情懒散,语气笃定:“她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 “啧啧啧。”季明轩连啧好几声,摇头叹息,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不赞同,“我说表哥你也太不了解女人了!女人这种生物,最是记仇,你信不信,连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几十年之后她都能给你翻出来甩脸子?” 傅凛知眉头不自觉皱了皱,坐姿端正了些,语气不甚自在:“她,她岂能和寻常女子相提并论?” “哎哟喂,我的表哥你可真是太天真了!”季明轩身子往后靠,嗤笑两声,“虽说这世间女子不尽相同,可是脾气都是差不多的,一样的小心眼,千万不能得罪,否则百年之后到了棺材里都能揪着你唠嗑两句!” 他暗暗嘀咕了一句,“要不怎么说女人心海底针呢?” 傅凛知向来冷漠的神情可见的出现了一丝迟疑,他眉头紧蹙,偏头看他,沉吟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真有这么严重?” 季明轩攥紧了拳头才能没让自己乐出声,他什么时候见过表哥这副姿态了? 第318章 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仰天大笑几声:你个狗东西也有今天啊! “咳咳。”季明轩十分做作地清了清嗓子,一脸凝重摇头,“现在后悔也晚了,瞧瞧,人八成已经记恨上了。” 季明轩支了支下巴,傅凛知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能瞥见虞甜的一个下巴,下一秒,她已经被人抬了下去。 傅凛知无意识抿紧了唇,神色有几分纠结。 —— 这头,虞甜被打包的像个精美的礼物,连拖带塞进了一间屋子,安静等待着主人来拆。 被裹得跟木乃伊没两样的虞甜艰难地动了动身子,发现那几个丫鬟给她打了个死结,生怕她跑了一样。 她挣扎了一会儿,给自己累得满头大汗,索性摆烂了。 “娘娘?” 屋里传来压低的声音,虞甜望了半天,窗户被推开一条缝,一个脑袋露了出来:“这呢这呢!” 虞甜大喜过望,瞬间活了过来:“好惊蛰,过来给我解开,这越挣扎越紧,快勒死我了!” “好嘞,这就来!”惊蛰正要钻进来,突然听到一阵动静,眉头微皱,一脸为难地看向虞甜,打着商量,“娘娘,有人过来了,要不您再忍忍,很快就过去了?” “不是,我忍……”虞甜话还没说完,眼睁睁看着惊蛰冲她歉意一笑,把窗户给拍了上。 虞甜瞪大了眼睛,险些给气笑:“……我真是谢谢你啊。”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属下啊! 这两人没一个靠谱的! 虞甜气的躺了回去,一脸心如死灰。 门外传来有规律的脚步声,她听到有侍女轻声细语:“您里面请。” 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虞甜仰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听着这动静,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来的够快啊! 正愁找不到出气的呢! 脚步声渐近,不疾不徐,十分胸有成竹的样子,虞甜慢慢绷紧足尖。 待到脚步越来越近,在帐外停下的时候,她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一头朝着来人撞了过去。 对方猝不及防,被她撞的一个踉跄,倒吸口冷气,向来温和的嗓音透着一丝咬牙切齿:“我早该知道你不会这么安生!” 虞甜抬起头来,毫不意外对上巫隐那张脸,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怒火中烧。 她从上而下打量他一眼,眼神透着惋惜:“骨头还挺硬,怎么没把你给撞死呢!” 巫隐揉着胸口,黑眸盯着她,想到什么,好脾气地笑笑:“你知道是我?” 虞甜唇角嘲讽一勾:“废话,你那声音,做鬼我都能认出来!” 巫隐听了非但没有生气,还有些愉悦地笑了笑,可是转而想到什么,他脸色又有点沉: “不是警告过你不要乱跑吗,你可让我好找!” 虞甜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谁说你说了,我就一定要听的?你以为你谁呀?” 巫隐一噎:“我……不管你信不信,我那是为了你好!” 他说着,上前扶住虞甜的腰:“你现在就跟我走,这里很危险!” 虞甜瞪着眼睛挣扎起来:“干什么呢?你手往哪儿放?我看你才最危险呢!” 巫隐温柔地抬起手作势要对着她后脑勺砍下去:“敬酒不吃吃罚酒。” 虞甜脱口而出:“004,你还想跟我装多久!” 第280章 来都来了 巫隐轻轻挑了下眉,琉璃般的眸闪过潋滟色泽:“你叫我什么?” 虞甜努力伸长了脖子,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唇角扯出一个冷笑:“哟,还装呢?你是真把我当傻子了是吧?” 虽然浑身上下被裹得像粽子,可这丝毫不影响她的气势。 巫隐定定瞧着她,突然笑了,那是一个由内而外都散发着愉悦的笑,俯身低头贴近她的脸:“亲爱的宿主,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离的很近,再近一点,就要鼻尖挨着鼻尖,这是一副极亲昵的姿态。 但老实说,虞甜并不觉得他们的关系有这么好。 非但不好,还恶劣到可以拿刀互砍彼此三天三夜的程度。 她一脸抗拒地别过头后退一步,拧着眉不悦道:“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做什么?你在这里这么些年,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巫隐听了这话,不可抑制地低笑出声:“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老朋友见面连半点激动都没有,一如既往的冷漠无情,和当初杀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虞甜眸子微眯,警惕地后腿半步:“你这是要和我算旧账了?我是杀了你不错,可我也和你同归于尽了,你只是一串数据,又不怕痛,算起来还真说不准谁更吃亏呢!” 他乌沉沉的眸安静注视着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很奇怪的情绪。 他从事系统很多年,却从未碰见过这样的人,做事果断,睚眦必报,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当年虞甜用自己的死亡逼的他不得不自毁程序,他愤怒,疑惑,震惊,这是他第一次在宿主身上栽这么大的跟头。 以前的宿主哪个不是好声好气捧着他,生怕惹他不高兴? 可偏偏出现了这么一根反骨。 他本来大可以不管她,任由她在这个世界里魂飞魄散,可出于某种莫名的心理,他还是拾回了她破碎的意识,并耗费数年为她重新打造一具身体。 第319章 眼前的人又生龙活虎地站在他面前,眼中没有一点感激,满是警惕防备,说出来的话也是字字诛心。 可他非但不生气,反而隐约有种……庆幸。 至少她认出了自己,不是吗? 他戴着千万种面具在这个世界里孤独地生活了一年又一年,连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却一眼认了出来,笃定他不是巫隐,而是004。 他唇角倏地弯起笑意:“你放心,我暂时不想和你算账,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我的?” 虞甜听罢心里稍稍一松,这种情况下,狗系统真要收拾她她还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惊蛰再厉害,还能和来自未来的高科技系统抗衡?她也不可能让她冒着个险。 她神情微缓,许是站的有些累,兀自蹦蹦跳跳来到椅子边坐下,抬眸看向巫隐,眼神鄙夷:“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个字,假!哪哪儿都假!” 巫隐:“……” 虞甜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侃侃而谈起来:“你给自己立人设的时候都不考虑一下真实性的吗?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完美,才貌双全,温柔多金,感情史还一片空白。” 她语气顿了一下,“噢,这样的人还是有的,比如傅凛知,可他脾气差呀!” 言外之意,他都不完美,怎么可能有人比他还完美? 巫隐:“……” 虞甜摇了摇头,看他的眼神充满看智障的惋惜:“还有你留下的那个破系统,简直破绽百出好嘛!” “每次一涉及到和你有关的事就迫不及待给我布置任务,生怕我看不出来你俩有关系一样,关键任务成功或失败也没有奖惩。”她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你老实告诉我,它是不是你们那儿的淘汰品?” 233安静如鸡:“……qaq” 巫隐沉默好一会儿:“就因为这些?” “噢,还有一点。”虞甜恍然大悟似的补充,“我每次见到你,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眸光微动,就见她一脸认真地道,“这种似曾相识的欠打,我在别人身上从没体会过。” 巫隐:“……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道,“你不是喜欢温柔这一款么?” 虞甜眼神迷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她语气蓦地停了半拍,“噢,我从前是说过,可那不是年少轻狂不懂事吗?” 她后知后觉过来,眼神充斥着难以置信:“你该不会是因为我,才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吧?” “当然不是。”巫隐想也不想道。 虞甜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话说回来,你就保持现在这副欠揍的模样挺好,开心也笑,不开心也笑,怪瘆人的!天底下哪有那么好脾气的人?” 巫隐不想说话。 他上前一把提起虞甜后颈衣领:“跟我走。” 虞甜瞪大了眼,连忙挣扎起来:“不带恼羞成怒灭口的啊,你想带我去哪儿?” 巫隐臭着脸:“我想灭口有一百种方法,你能活到现在?”他皱了皱眉,“这里很危险,不宜久留。” “我看你才危险呢!”虞甜从他手里挣扎开,怒视着他,连连冷笑,“组织圣焰教,改造人体,拐卖妇女,004你还真是长出息了啊!好歹也是接触过我,间接接受过义务教育的统儿,九年义务教育就教育出你这么个东西?” 巫隐脸色难看:“这些一两句解释不清楚,你先跟我走,离开这里,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他话还没说完,被一道冰冷的声音截断。 “你想带我的人去哪里?” 巫隐眼神微变,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门被推开,露出傅凛知那风雨欲来的脸。 四目相对,酝酿着无声的波涛汹涌,他好看的薄唇微微一扯,露出个冰凉的笑: “真是好久不见啊。” 利刃出鞘,险些晃花虞甜的眼。 她目瞪口呆,正欲出声,就见傅凛知冷着眉眼,慢条斯理地擦剑: “来都来了,便把命留下当见面礼罢。” 第281章 不要太信任我 见了傅凛知,巫隐眉头轻挑一下,那张和风细雨的脸上露出个耐人寻味的笑来,着意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长剑:“好久不见,陛下就是这么欢迎我的?” 傅凛知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错了。” 他遥遥望了眼虞甜,确认她安然无恙后,黑沉沉的眸子里沁出点戾气,似笑非笑道: “不是欢迎你,是送你去见阎王。” 话音刚落,巫隐还未来得及反应,只交一抹黑影迅速朝他袭来,裹挟着无尽杀意。 他心头一凛,不敢轻视,抬手解了发带,那发带飘落而下,竟成了一把软剑。 巫隐持着剑作挡,两道身影迅速纠缠在一起,一时间,屋里叮当作响。 虞甜担忧地皱起眉毛,盯着地上的花瓶碎片,倒不是担心那两人会不会受伤,而是担心这么大的动静,除非外面的人聋了,否则这要是把人给招过来,不会让他们赔钱吧? 屋里毕竟空间太小,施展不开。 两人打着打着来到了窗边。 隔着傅凛知,巫隐望了眼虞甜的方向,心知今天是不可能顺利带她走了。 他眉心紧蹙,语速飞快扔下一句:“不要去岭南,那里很危险,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他说到一半突然一顿,眼眸深深看她一眼,“但也不要太信任我。” 第320章 虞甜一怔,眉头微蹙,还没回味过来他那复杂的表情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那边傅凛知已经耐心告罄:“这些话留着跟阎王说去吧!” 他抬剑一劈,巫隐侧身翻窗而出,傅凛知冷冷扯了扯唇,紧跟而上。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敞开的窗户,和呼呼往里灌的寒风。 虞甜还在沉思,一道气息从头顶落下,她警惕地抬手以肘相击,被来人一把抓住手腕卸去力道。 “娘娘的警惕性不错。”惊蛰随口点评了一句,顺势将她护在怀里,话音急促,“娘娘,这里不太安全,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虞甜指着战场已经转移到窗户外的两人:“那他们……” 惊蛰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哎呀,哪还管得了他们,反正陛下又不会输,不用担心嗷……” 虞甜面露忧虑:“他的腿……” “放心放心,陛下吃了药,可以撑一会儿。”惊蛰打断她,一边拉着虞甜往外走,一边滔滔不绝道,“您都不知道,这会儿外面都炸开锅了!可热闹啦!” 虞甜本来以为她这话是夸张,可等她一出门,看到眼前的一幕,是真的没忍住震惊,她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好家伙……这是土匪下山了?” 只见原本富丽堂皇的大厅乱作一团,瓜果散落一地,瓷器古画等稀罕物件更是被随意丢弃在地上被众人哄抢,那些原本光鲜亮丽的公子哥儿毫不顾及形象地往外奔逃。 有两个男子站在楼梯口,为谁先一步下楼争执推搡起来,甚至引发了一系列陈年旧账大打出手。 虞甜还看见一个趁火打劫的,揣了一口袋宝贝往衣服里塞,一边塞一边掉。 场面那叫一个精彩,都是主角,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看谁。 怪不得她说土匪下山。 刚刚还人间销魂窟,现在就变成难民窟,搁谁身上不得一愣? 惊蛰护着她朝角落里走,语气充满幸灾乐祸:“土匪下山哪有这阵仗?是陛下,找来了隔壁城的守卫军,二话不说把这里给抄了,还放话说在座的人都要追究责任,如今大家都忙着跑路呢。” 虞甜眼里闪过恍然: 难怪,难怪屋里那么大的阵仗都没人过来瞧瞧呢,原来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 这会儿鸣玉坊背后的主子恐怕是急得焦头烂额,哪有功夫管她呀? “奴婢带您去找殿下他们汇合。” 两人反其道而行之,顺着长廊往里走,虞甜脚步一顿,眯了眯眼看向某个方向:“那人……” 惊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子被人扶着,行色匆匆朝下走,她吹了个口哨:“您猜的没错,就是那秦老爷,他呀,就是这鸣玉坊明面上的主人。” “明面上?”虞甜很快抓住重点,语调微扬,“意思是还有背后的主人?” 惊蛰冷哼一声:“就刚刚那人呗,能得到秦老爷贵宾似的待遇,跟哄祖宗一样哄着,要说没有别的身份,谁信啊?依属下看,八成就是他没跑了!” 她本以为说出这话会得到自家娘娘的附和,不料虞甜却蹙眉,神色凝重:“不可能是他,这里面……应该还有什么内幕。” 在不确定巫隐就是004之前,她也不敢说出这话,可是现在她足够确定,其他暂且不论,至少拐卖人口这件事情,他没有参与。 她认识的004,做不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惊蛰惊讶地瞪大了眼,撇了撇嘴一脸懊恼:“果然让小侯爷给猜对了!” 虞甜眼神迷惑:“季明轩?他说什么了?” 惊蛰眨了眨眼睛,无辜地望着她:“小侯爷说,之前陛下没有和那个巫隐争抢娘娘到底,将媳妇儿拱手让人,娘娘肯定不高兴了,要给陛下好果子吃!” 虞甜张了张嘴,一时哑然:“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惊蛰凑近脑袋,语气好奇:“娘娘是不是被那巫隐给迷了心窍?虽说他皮相不错,出手也的确大方,脾气嘛……好像也比陛下好一点点,可在属下眼里,还是陛下和您最配!” 这么细想,陛下好像确实处于下风啊,她的立场都差点儿不坚定了! 虞甜无语地将她的脑袋推开:“这都什么跟什么!”她眼角余光扫了一眼,“人都走了!” 那秦老爷避过了守卫的眼线,竟还真让他给跑了。 惊蛰满不在乎:“怕什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没有陛下的准许,他连这栋楼都别想踏出去。” 虞甜心下了然,当即明白了傅凛知的意思,放长线钓大鱼。 秦老爷明显只是个小喽啰,真正的幕后主使还没浮出水面呢。 两人不再去管下面的乱状,在一间房间里顺利和季明轩傅明礼汇合。 刚一见面,傅明礼就跟乳燕投林似的朝着虞甜扑了过来,一头扎进她怀里,眼泪汪汪地道:“娘亲,你受苦了!” 虞甜刚到嘴边的话哽住,语气迟疑:“其实也没说什么苦,反倒过得还不错。” 她没说谎,那些人把她当成香饽饽,哪里敢怠慢她? 傅明礼压根儿不信,他光是在旁边听着那些人出言不逊,都恨不得冲上去揍人。 “让我看看,娘亲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围着虞甜转了一圈,确实没发现任何伤口,只在手腕处发现了两道很浅的红痕,刚要发作,虞甜用手比了比腰身,一脸沮丧: 第321章 “完了完了,这咋还胖了一圈。” “……” 傅明礼哭声一噎,转而捏紧拳头: “娘亲放心,父皇这事做的不厚道,我站你这边!” 对上小孩儿亮晶晶的眼睛,虞甜心头一片柔软,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就谢谢阿昭啦。” 傅明礼脸颊一红。 终于能插上话的阿满后知后觉惊喜道:“姐姐,你能说话了?!” 经她提醒,傅明礼这才反应过来,仰着脑袋,眼神有点呆:“对耶,娘亲能说话了!” 他眼里的懵然迅速被惊喜所取代,有些语无伦次,“太好了,娘亲又能说话了!太好了!” 虞甜笑了笑:“多亏了惊蛰,送来了神医的药。” 虞甜想到什么,微眯眼,正了正色:“叙旧的话留着以后再说,正事要紧。” 她扭头看向惊蛰,口吻凝重:“惊蛰,这里还有很多和我一样被拐来的女子,你之前有摸清楚地形,知道她们人在哪儿吗?” 她怕那些人留了后手,待会儿将人给转移了。 惊蛰点点头:“属下记得,娘娘放心,我这就去把人给救出来。” 季明轩紧跟着附和:“我也去,多个人多个帮手,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阿满张了张嘴:“那我也……” 季明轩回头瞪她一眼:“你就留在这里照顾表嫂和阿昭,把人看好就谢天谢地了。” 他发誓,要再出什么岔子,表哥那个护妻狂魔能生撕了他! 虞甜的武功不算差,应付一两个人不在话下,可带上一个阿昭,真要遇到高手不一定对付的过来。 阿满权衡了一下利弊,掉头答应了:“那我,我留下来。” 虞甜叮嘱两人:“务必小心,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不要逞强。” 两人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阿满扒着窗看了眼外面,语气严肃:“人太多了,我们还是等等再下去。” 就怕人多出乱子,她可再承受不起姐姐有什么闪失了。 虞甜没意见,目光不自觉望向窗外,眼底闪过一抹凝重。 论武功,傅凛知和巫隐应该是前者略胜一筹,所以她并不太担心。 她真正费解的是巫隐走前留下的那句话。 什么叫可以相信他,又不要太相信他? 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 沉浸在思索中的虞甜眉心不自觉紧蹙,直到掌心传来阵阵温热,惊觉回神的虞甜下意识低头,就见傅明礼正用自己的小手捧着她的手,认真地呵气给她暖手。 见她看过来,小家伙一脸严肃地问:“娘亲冷吗?你的手好冰,是还在害怕么?” 他想起那些人丑陋油腻的嘴脸,套麻袋揍人的想法蠢蠢欲动,奈何虞甜在跟前,不敢表露出来。 “娘亲放心,阿昭和父皇都会保护你的!” 阿满撑着下巴在一边调笑:“我们太子殿下真是长大了呀,知道关心娘亲了?” 她暗暗在心里嘀咕:可比狗皇帝靠谱多了! 傅明礼翻了个白眼,摆上了架子,不高兴地反驳她:“孤什么时候不关心了?” 虞甜思绪被打断,含笑看着两人吵嘴,突然发现,连这样平静的生活都来之不易。 她错过了太多。 —— 这边,惊蛰和季明轩顺利来到关押被拐少女的地牢。 这刚来就差点儿和一伙人正面撞上。 几个打手打扮的人打开了牢笼,正一个个往外运人。 两人潜伏在暗处,惊蛰朝着季明轩使了个眼色: 还真让皇后娘娘给猜对了,他们留了后手,一旦鸣玉坊被一锅端,还有人负责将这些被拐的少女转运到其他地方。 要是他们晚来一步,说不定就要扑个空了。 惊蛰用眼神询问季明轩: 现在上还是等会儿? 季明轩望着那边的情形,摸了摸下巴: 如果跟着这群人,会不会顺藤摸瓜找到他们下一个据点呢? 思虑再三,季明轩做了决定,比了个手势,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惊蛰也聪明,只一个对视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悄无声息潜伏在一边,看着这些打手将牢笼里的少女全部转移,然后迈进了一条密道。 待人走远,二人连忙追上去。 盯着面前的暗门,季明轩冷笑一声,指腹擦了擦门边的灰:“这秦老爷还真是老谋深算,看来他早就料到会发生意外,提前在这里修了一条密道,要不是我们跟了上来,找到这密道恐怕也要一段时间,到时候人早就走远了!” 惊蛰点头:“这种老狐狸,心眼子确实多!走,跟上去看看!” 两人不再犹豫,一前一后迈进了密道。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点点光亮。 季明轩率先钻出密道,惊蛰紧跟其后跳上来,吹灭了火折子,抬头观察四周。 他们所在的密道出口是一口废弃的枯井。 这是一处荒废的院落,两人出了院落,周围人迹罕至,是荒山野岭。 惊蛰眉头微皱:“这离城内得有几十里了吧?” 季明轩目光四处打量,点点头:“差不多。” 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痕迹,指了指一个方向:“往这边去了,跟上。” 第322章 两人不敢靠太近,怕打草惊蛇,只能远远缀在后面。 直到前方的队伍突然停下,偷偷摸摸跟踪的二人警惕地对视一眼: 不会吧,被发现了? 第282章 我记住你了 周围依旧是荒山野岭,队伍却突然停下。 就在惊蛰和季明轩以为自己暴露,准备大大方方杀出去的时候,不远处树后走出来几个人,和那边的人交涉起来。 其中一个男子穿着一身青衫,举止斯文儒雅,仿佛文质彬彬的书生,在里面尤为显眼。 惊蛰用胳膊肘捅了捅季明轩,压低了声音:“小侯爷快看那个人。” 季明轩不用她提醒,自觉将目光落到人群中最为显眼的那男子身上,他看的认真,惊蛰还以为他看出了什么门道。 就见季明轩扭头过来,望着她的眼神透着三分鄙夷两分不屑五分谴责:“看不出来,惊蛰你居然喜欢这种小白脸!平日里也就算了吧,这种紧要关头,你居然还犯花痴!也太胡闹了吧!” 惊蛰:“……” 知道小侯爷不靠谱,但没想到他这么不靠谱。 她真的想把他脑袋撬开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都是水吗? 惊蛰深吸好几口气,才勉强把到了嘴边的脏话给咽回去,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没发现那个男人的地位在他们中间很特殊吗?” 怕季明轩那简单的脑子理解不了,她不得不说的更直白些:“那些人好像都听从他的命令,所以他可能和背后的主使有什么关系!如果把他抓住,是不是就能逼问出真正的幕后主使的下落?” 季明轩听了半天,点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可能是察觉到惊蛰眼里的鄙视,他连忙端起架子补充道,“这么明显的事,你都能看出来,我还看不出来吗?我只是考考你!” 惊蛰的回应是: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 那边,柳吟霜目光在少女里逡巡一圈,没有找到想见的人,那双琉璃色的眸子明显暗了下来。 他扫了眼那战战兢兢的打手,语气温和:“我听说,你们最近寻到了一个极品货色?她人呢?” 打手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谁,老老实实交代:“您说云岫姑娘啊?那位我们老板特意吩咐过了,要留着当花神,就在刚才已经以十万两天价被一位神秘的客人给拍下了。” “神秘的客人?”柳吟霜面露玩味,“知道他的身份么?” 打手摇头:“都说神秘了,那肯定不能随便让人知道啊,至少我们这种肯定是不够格的!那人是我家老板亲自招待的,可见身份非凡呐!” 他情不自禁面露感叹,“那可是十万两啊!出手真阔绰!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 柳吟霜在一边耐心听着,脸上露出点笑意:“没关系,你下辈子可以试试。” “下辈子?哈哈,您真会说笑,下辈子也不一定能见到那么多钱啊!再说了,我这辈子都还没活够呢!”见他脾气温和,打手少了几分拘谨,哈哈大笑起来。 “你错了。”柳吟霜摇头,眉眼微弯:“我从不说笑。” 正当打手面露疑惑时,一股温热的液体从他脖子处喷溅而出,身体缓缓倒下,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见柳吟霜一成不变的笑脸。 那书生模样的男子正低头擦拭着一柄柳叶刀上的血迹,语气近乎叹息: “这不是就到下辈子了么?” 其他打手见状,纷纷面露震惊恐惧,就连远处的惊蛰和季明轩都被吓了一跳。 “刚刚还聊的有说有笑的,这怎么一言不合就杀人了呢?”季明轩语气十分震惊,“这人翻脸怎么比表哥还快!” 惊蛰对他的智商感到堪忧。 打手头子突然在眼前暴毙,其他打手顿时乱作一团,半是惊慌半是质问:“你这人什么意思!好端端的凭什么杀人!” 柳吟霜笑吟吟抬头,目光扫过众人,若有若无扫了眼远处惊蛰和季明轩所在的方向:“你们把尾巴给我带过来,惹上了这么大的麻烦,还敢问我为什么,真是勇气可嘉。” 季明轩一个激灵:“他发现我们了吧?这次绝对发现了吧!” 惊蛰:“说的简直是废话!” 她撸了撸袖子,杀气腾腾道,“发现了就发现了,我们两个人,还怕他一个?” 说完惊蛰已经跳了出去,朝着那边冲了过去。 季明轩目瞪口呆:“不是,你一个女的这么莽的吗?” 已经暴露了,那也没什么好怕的了,犹豫半秒,季明轩也跟了上去。 双方一打照面,那群打手懵逼不已,柳吟霜却好脾气地打了招呼,笑吟吟道:“两位不请自来,真是让人惊喜意外。” 季明轩不自觉问了句:“哪来的喜?” 柳吟霜顺着他的话想了想,竟点了点头:“多谢提醒,确实没什么喜,那就只剩惊了。” 季明轩挑了挑唇:“那真是不好意思。” 柳吟霜唇畔含笑:“无碍,来都来了,留下点见面礼聊以慰藉也是好的。” 惊蛰无语:“……” 你俩打个架还挺有礼貌。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率先出手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柳吟霜轻轻松松避开她试探的招数,还维持着脸上的温柔浅笑:“这位姑娘性子有些急了,随意打断别人说话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第323章 惊蛰俏皮地眨了眨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打架就打架,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这时,季明轩从后袭来,柳吟霜险险避开,眼神不赞同:“偷袭也是一种不好的行为。” 季明轩嗤笑一声:“兄弟,我们这是在搏命,不是过家家,谁跟你客套?” 柳吟霜笑意微冷:“既是如此,那就放马过来吧。” 那些打手早就跑了个干净,被拐的少女们见状惊慌失色,纷纷逃到一边,避开这战斗中心。 惊蛰和季明轩两人武功都不俗,说一句高手也不为过,然而和柳吟霜打起来,竟然不分伯仲,一时之间谁也讨不了好。 柳吟霜武功路数诡异,出的招也大多都是阴险毒辣的招数,两人竟从来没见过,人数他不占上风,一个个暗器甩出来,两人应付的也够呛。 “卑鄙!竟然用暗器!”季明轩躲过一枚暗器,忍不住骂骂咧咧。 柳吟霜吃力一笑,不慌不忙:“我们是在搏命,又不是在过家家,谁跟你客套?” 被自己的话堵个正着的季明轩:“……” 惊蛰失去了耐心:“别跟他废话,这人这张嘴很是了得!省点力气狠狠揍他!” 这观点和季明轩不谋而合,两人适应了柳吟霜出招的路数,进攻也越发默契。 长时间的集中精力让柳吟霜体力逐渐不支,再加上体力的确不是他的长处,很快他便出现了颓势。 在他防守不及的一瞬间,惊蛰找准机会,一掌拍在他胸口,柳吟霜身体一震,连连退了好几步,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脚尖向后稳住身子,抬手捂住胸口,抬眼眸光落在惊蛰身上,竟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很久没有人伤到我了,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惊蛰抱胸而立,扯了扯唇:“姑奶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惊蛰是也!” 柳吟霜将这两个字在舌尖碾磨一遍,指腹抵唇,将血迹于唇上抹开长长的一道:“很好,我记住你了。” 他的目光透着隐约的兴奋,像一条阴狠的正吐着蛇信子的毒蛇,黏腻而阴冷。 惊蛰却不知道什么叫怕,露出一口白牙:“也行,等你到了阎王殿,也知道是谁送你最后一程,不算太冤。” 季明轩连忙挡在惊蛰跟前:“喂喂喂,这就要杀了,还要问话呢!” “想杀我?”柳吟霜低低笑起来,白皙的面容背着光,那温柔的笑像是面具割裂一样,“你们还做不到。”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秒,惊蛰拉住季明轩往后退:“不好!” 一阵烟雾迎面而来,惊蛰连忙掩住口鼻:“这烟雾有毒!” 季明轩瞪大了眼,也连忙捂住口鼻。 等烟雾散尽,二人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可原地哪还有柳吟霜的身影? 惊蛰眉头一皱:“竟然让他给逃了!这人什么来路?还真有点本事。” 季明轩撇了撇嘴:“邪门歪道罢了,你看看他使的那些招数,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惊蛰看向不远处惊慌失措的少女,自我安慰:“算了,总算是把这批少女给解救下来了,这一趟也不算太亏。” —— “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阿满第无数次看向门外,眉头不自觉皱起。 虞甜眼眸微转,会意一笑:“这么关心人家?” 阿满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瞪大了眼反驳:“谁关心他了?我才没有!” 虞甜摇头,眼神无奈:“可我还没说是谁呢。” 阿满:“……姐姐!” 傅明礼眨了眨眼,明知故问:“所以到底是谁呀?” 阿满捏他脸蛋:“臭小子!你也打趣我是吧?” 见她实在羞恼,虞甜识趣地转移话题:“这一趟去的的确有点久了,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说到这儿,几人神色凝重起来。 按理说,惊蛰和季明轩联手应该很少有人是他们的对手,除非是遇到了比较棘手的事,才耽误了这么久。 但现在守卫已经把鸣玉坊给围了,秦老爷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哪来的本事找他们二人的麻烦? 越想越心下难安,虞甜站起身来:“我们还是走一趟,你们还记得地牢的位置吗?” 傅明礼举起手来:“我记得,整座楼的地形我都记下来了。” “好样的,带路吧。”虞甜相信他的记忆力,指了指前方。 三人还没踏出门,迎面撞上傅凛知,对方袖摆有些皱,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明显的血迹,完全看不出来是刚出去打了一架。 看这情况,两人都没有伤势特别严重,不然不会这么轻松。 傅凛知眼神还残留着淡淡冷意,撞见几人正要出门。挑了挑眉:“去哪儿?” 虞甜上前两步扶住他:“没受伤吧?” 傅凛知唇角一挑:“你觉得他能伤到我?”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虞甜识趣地避开:“他伤势怎么样?” 他眸光冷了冷:“死不了,算他走运,今天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虞甜不自觉松了口气,坦白来说,她也不希望巫隐有什么事,很多事情她都还没有弄清楚,他要是死了,她找谁去? 傅凛知很敏锐,眸子轻眯:“他没死你很开心?” 虞甜一噎,旁边的阿满岔开话题:“哎呀,小侯爷和惊蛰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是出事儿了吧!” 第324章 被打断话茬傅凛知不耐地皱眉,好歹注意力是被转移走了:“他们俩又怎么了?” 一行人一边走一边解释,来到地牢的时候空无一人。 虞甜脸色一沉:“果然是中途发生了意外。” 阿满心一个咯噔,神色懊恼:“早知道,早知道我就该跟着一起来的!” 虞甜不由安慰她:“你来能起什么作用呢?多送一个人头吗?再说了,他们也不一定就是出了事,别太担心。” 傅凛知目光观察起来四周,很快得出结论,语气淡淡:“这里没有打斗的迹象,说明他们是自愿走的,找找有没有密道之类的。” “这里。”虞甜余光一瞥,指着墙壁某处地方,“这里有惊蛰留下的暗号!” 傅凛知上前看了眼那暗号,不动声色在墙壁上摸索起来,手底下摸到一处不太明显的凸起,他手指用力按了下去,面前缓缓出现一道暗门。 阿满惊讶道:“果然有密道!” “很正常,狡兔三窟,姓秦的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傅凛知眉眼闪过一丝嘲讽,率先迈进了暗道。 虞甜牵着傅明礼的手,紧跟着进去。 等几人从那口枯井的院子出来,没过多久就撞上了往回走的惊蛰季明轩二人。 两人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少女,队伍浩浩荡荡。 “咦,你们怎么来了?”季明轩看见他们,连忙跑上前,“来找我们的?” 阿满撇了撇嘴:“两个大活人去了那么久都没回来,搁谁不担心?” 季明轩好像听到了什么鬼故事,语气不敢置信:“你会担心我?” 阿满:“……不会,滚,我是担心惊蛰。” 第283章 制造恐慌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惊蛰一脸茫然:“啊,真是受宠若惊呢。” 虞甜好笑地看着几人:“行了,别贫嘴了,到底什么情况?” 惊蛰正了正色:“果然让娘娘您给猜对了,我和小侯爷赶去救人的时候,刚好碰到他们在转移人质,就跟了过去,打算顺势摸出他们下一个据点,谁知却遇上了一个青衣男子,路数怪得很,我和小侯爷联手都差点儿没在他手底下讨得好。” “青衣男子?”虞甜眉头微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详细说说。” 季明轩唇微撇,忿忿不平地接过话茬:“那小白脸出招可阴了,暗器一个接一个,长得人模狗样的,使的净是些下三滥的手段!” 虞甜听了两人的描述,细长的眉轻轻一蹙,眼神有些凝重。 一直把目光放在她身上的傅凛知注意到她的异常,偏头问:“认识?” 虞甜眼睫颤了颤:“听他二人的描述,我倒觉得这个人有点像我之前见过的一个人。” 她仰头看向傅凛知:“还记得之前在黑水寨,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吗?”她无意识摸了摸脖子,喃喃道,“就是那个人,黑水寨的二当家,把我毒哑后关进了水牢。” 傅凛知眸光闪过一道冷冽,周身的气息霎时冷了下来。 那日的情形,他自然不可能忘记。 他发现虞甜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奄奄一息,若是再晚上一步,后果他都不敢想象。 眼眸深处跃动着幽冷的光,他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原来是他啊。” “正愁找不到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傅凛知眼里的杀意如有实质,在场的人无不胆颤心惊。 虞甜抬手按住他,摇了摇头:“此人两面三刀,惯会做戏,且阴险毒辣睚眦必报,并且还不知从哪儿学来一身炼制人形杀器的本领,对付他万不能掉以轻心。” 阿满听着顿觉毛骨悚然:“将活人炼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这是怎样泯灭人性的实验!这人留着绝对是一大祸患!” 虞甜按了按额心:“我之前觉得,他背后的人很有可能是巫隐,现在却不那么确定了。” 傅凛知侧眸看她,凉飕飕道:“你还真相信那家伙?” 他自然也记得巫隐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不过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他只觉得巫隐嘴里没一句话是真的。 虞甜察觉到他的不悦,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说出自己的想法:“其他我不敢保证,可是我和他认识很久,相信他不会做出那样泯灭人性的事,否则他完全没有必要提醒我岭南有危险。此事确实存有太多疑点,还需要再捋捋。” 傅凛知微微颔首,纵然心里不痛快也没再说什么,他尊重虞甜的想法,也知道她并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她敢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 “等等,为什么巫隐会提醒表嫂不要去岭南,那里有危险?”季明轩挠了挠头,“岭南是圣焰教的老巢,那里最大的危险不就是他吗?这人前后的行为有点矛盾啊!他该不会是不想我们找到解药故意这么说,好让我们知难而退吧?” 季明轩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敌人的内心! 其他人也一头雾水,不解地看向虞甜。 虞甜眉头紧锁,摇了摇头:“这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曾反复提醒我,这里危险,让我赶紧离开,可这一路我们也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是啊,鸣玉坊的那些人,除了秦老爷和赵管事,其他人都已经纷纷落网,姐姐能有什么危险?”阿满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第325章 “早知道表哥你就应该抓住他问个清楚的!我们自己在这猜来猜去,也不是个办法!”季明轩一拊掌,“说不定他就是故意制造恐慌!” 傅凛知微皱眉,也后悔没擒住巫隐,不过对方实在狡猾,想抓住他并非易事,当时他担心虞甜忙着赶回来,也没和他多做纠缠。 他冷哼一声:“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等下次见面……”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可眼里冷意任谁都能感受到。 这件事就此作罢,傅凛知让人把这些少女送至官府,再由官府的人联系她们的家人。 这些少女大多都是从外地被拐来的,她们的家距离锦城相隔万里,凭自己的力量肯定是很难回家的。 —— 忙完了这一系列的事,等看到送到客栈的请柬,众人才恍然意识到,秦家要举办比武招亲大赛了! “啧啧啧,这个秦老爷的胆子是真的大啊!鸣玉坊发生了那样大的事情,他这比武招亲竟然还能举行得下去?”季明轩翻看着精致的请柬,语气充满不可思议。 虞甜慢悠悠倒茶,凑到唇边喝了一口:“在这个关头,他要是突然取消了比武招亲,那才是心里有鬼呢。” 傅明礼晃了晃脑袋,一本正经:“书上说,这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错!”虞甜扭头夸了一句。 一道身影风风火火跑下楼,拿过虞甜面前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噜咕噜喝了起来:“所以你们真的要去吗?” 季明轩匪夷所思看着狼吞虎咽的阿苏,张了张嘴:“我说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虞甜唇畔含笑,将桌上的点心也一起推了过去:“慢慢吃,小心噎着。” 阿苏眼神感激看她一眼,又扭过头冲着季明轩得意地挑了挑眉:“学学人家,人美心善,哪像某些人,抠的跟什么似的!” 季明轩眼一瞪:“你……!” “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一句。”虞甜及时制止了这场闹剧的发展,“说说明天的事吧,去肯定是要去的。” 阿苏拧着眉神色纠结:“你们真要去?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肯定不是普通的比武招亲,我那个爹还不知道在憋什么坏主意。” 她虽然急切地想要有人帮她洗净冤屈,却也不想把人家连累到这件事情里来。 秦家是什么狼巢虎穴,没人比她更清楚。 虞甜知道她心中有所顾虑,安抚地冲她笑笑:“秦姑娘不必担忧,我们既然敢插手管这件事情,就是有自己的把握能够脱身。” 她语气一顿,神色多了几分郑重,“更何况这件事现在已经不只是秦姑娘你的家事,还牵扯到无数被拐的女子。秦姑娘你真的愿意大义灭亲吗?” 再怎么说秦老爷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如果这桩拐卖案真的和秦老爷息息相关,依照他之前在锦城累积的声望,秦家的覆灭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秦老爷这么多年在民间苦心经营的好形象,一旦大家得知他私底下的肮脏龌龊,这些年的信任与夸赞将会转变成数倍的咒骂和仇恨,报应到他身上。 不只是他,连秦家上下也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阿苏抿紧了唇,眼里的挣扎渐渐被厌恶痛恨所取代:“当他选择与那些人狼狈为奸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我的父亲了。” 她深吸一口气,眼里有泪光闪烁,嗓音隐隐带着颤,“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被拐卖的无奈和心酸。我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回到了家,却发现自己的父亲竟然是拐卖组织的头子,在是他的操纵下,无数家庭被迫离散,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了。” 她的话让大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代入一下,大家都能体会到她的痛苦。 年少便受尽颠沛流离之苦,等她历尽艰辛回到家中,发现有人已经替代了她的身份,而她的父亲,却是造成她悲剧的根源。 这要是放在寻常人身上,恐怕早就万念俱灰了。 阿苏能坚持到现在,足以证明,她有一颗坚韧不屈的灵魂。 虞甜轻轻叹了口气:“抱歉,是我狭隘了。” 阿苏摇了摇头,再抬起头来时眼里已经没了悲伤的情绪:“你们打算怎么做?总不能真的去参加比武招亲吧?” 阿满:“为什么不可以?” 她推了推季明轩,语气促狭:“喏,人选都已经定好了。” 阿苏看着看推出来,一脸暴躁的季明轩,满脸震惊:“让他去?” 许是她的语气太过惊讶,引起了季明轩的强烈不满:“我去怎么了?小爷我去那是给你们秦家面子!” 阿苏充耳不闻,目光狐疑:“他能行吗?” 那模样,连头发丝都在质疑季明轩的能力。 毕竟他看上去确实很不靠谱,去比武只能被虐的份。 “噗”阿满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不是,看不起谁呢!”季明轩咬了咬牙,生生气笑了,“竟然敢质疑小爷的能力,很好,你明天给我等着瞧吧,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高手!” 要说季明轩也确实沉不住气,本来被迫参加个比武招亲还满心不情愿,这会儿被一激,什么也顾不上了,恨不得马上到明天,上台大显身手,打肿阿苏的脸。 第326章 其他人看破不说破,虞甜竖起大拇指,暗暗朝傅明礼比了下。 什么叫高手,这才叫高手。 不费吹灰之力就说服了季明轩,让他心甘情愿去卖力。 傅明礼暗暗在心里记下: 原来这就叫做激将法。 对别人有没有用不知道,至少对季明轩挺有用。 * 次日一早,锦城以另一种形式活了过来。 京城最有名的秦府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街头小贩连生意都不做了,歇业一天赶着去看热闹,毕竟这样的盛况,实属难得一见。 秦老爷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他家比武招亲,那大家伙可不得给个面子? 更何况秦家家底丰厚,秦小姐又生的貌美如花,谁要是成了上门女婿,那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种好事,也不知道最后会落到哪个幸运儿头上! 去看热闹的人也不乏抱着捡漏的心态。 万一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呢,谁还不能做做美梦了? 酒楼搭的棚子下,一个彪形大汉正稳坐如山,桌上放着一把锃亮泛着寒光的剔骨刀,大汉嘴里大口大口啃着一只鸡。 三下五除二,那只鸡就变成了一堆骨架子。 大汉毫不讲究地用骨头剔着牙。 旁边的人见了议论纷纷—— “那不是东街口杀猪的张屠户吗?他怎么也来了?” 有人看热闹似的打趣道:“哟,张屠户,你也想当秦老爷家的上门女婿啊?可你这身段这长相,人家秦小姐也看不上你啊!” 张屠户猛地一拍剔骨刀,身上的肥肉都跟着震了三震:“怎么了?看不起谁呢!” 他抄起吃饭的家伙在手里舞了一圈,嘴角勾着不屑的笑:“人家秦老爷是比武招亲,招女婿又不看脸,能者居之!老子杀了几十年的猪,有的是力气,真动起手来,你们这些小身板还不一定受得住呢!” 众人看着他一身肥肉和手里的剔骨刀,纵然心里再鄙夷,眼里多了几分畏惧。 别说,瞧着是挺唬人。 “嚯!那是个什么打扮?” 有人惊呼一声,大家纷纷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街边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浑身上下包裹严严实实的白袍男子。 以他为中心,周围空出了三米的范围,无人敢靠近。 在一众正常人中,这打扮和气场都太引人瞩目,怪不得大家震惊。 有见多识广的压低了声音八卦: “这你们都不知道?秦老爷比武招亲这消息放出去,许多江湖人士都闻风而动,千里迢迢赶过来参加。这白衣男子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蛊人,据说他擅长养蛊,浑身上下都是蛊,有人不小心碰他一下都会暴毙,所以不得已用白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哎哟喂!这样厉害的人物都来了,我们还有什么希望?”众人闻言心生畏惧的同时忍不住大失所望。 也有人一开始就抱着凑热闹心态的:“嗨,没希望看个热闹也好,秦老爷出手大方,说不定还会赏些彩头嘛。” “说的正是,今天来了这么多人,看热闹少说也得看一两天呢!这可比灯会什么的还要精彩!” 第284章 比武招亲1 此时,一家酒楼二楼。 “啧,还真够热闹啊!还好提前几天预订了最好的观景位置,不然恐怕只能和那些人去挤了。”季明轩遥遥指了指街尾长长的队伍,一脸唏嘘。 果然,人的本性就是爱看热闹,从古至今无一例外。 傅凛知牵着虞甜挑了个挡风的位置坐下,不知从哪儿寻来个暖炉让她抱着。 他低头,长指挑动,敛着眉认真给她系披风带子。 虞甜从头到尾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瞥见其他人打趣的目光,不由一阵脸热:“这些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傅凛知抬眉目光掠过来,口吻训斥:“不知道自己身子还未痊愈?” 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又是撞到脑袋又是在水牢里泡那么久,沉疴旧疾拖着到现在尚未完全痊愈。 她呐呐地张嘴:“也没有那么娇弱吧……” 傅凛知自动无视了她的反驳,冷着一张脸,手指别扭地系了个蝴蝶结。 这手法还是她教的。 虞甜有点想笑,努力克制住上扬的唇角,见傅凛知脸色依旧不好,抬起手悄悄拽住他的衣袖扯了扯,软着嗓子:“站着做什么,你也坐呀。” 傅凛知顺着她的力道在旁边落座,坐的位置刚好能挡住从窗外吹进来的寒风。 傅明礼见状也不甘落后,有条不紊地泡茶倒茶,晶亮着眼将泡好的热茶递给虞甜。 后者含笑接过捧在手里:“谢谢阿昭。” 傅凛知扫了一眼虞甜手里的茶杯,凉凉的目光看向傅明礼。 傅明礼眨了眨眼,无辜和他对望:有什么问题吗? 前者眉心微敛:“我的呢?” 小孩儿眼里闪过一丝恍然,语气天真:“爹爹,你想喝水不会自己倒吗?” 傅凛知差点儿给气笑了。 这差别待遇要不要这么明显? 这儿子不要也罢! 某人连头发丝都充斥着不愉快。 气也出了,傅明礼还是乖乖给他倒了一杯茶。 “不喝。”傅凛知轻嗤一声,语气透着嘲讽,“谁稀罕?” 第327章 换做以前傅明礼就该手足无措了,这会儿的他却不慌不忙看向虞甜,瘪着小嘴:“娘亲你看他!” 虞甜忍着笑意:“你跟你亲儿子计较什么?” 傅凛知脸色奇臭:“……” 好小子,跟他玩阴的! 阿满扫了一圈,看到这一幕,眼微微睁大,和旁边的惊蛰撞上目光:“我们站在这儿是不是有点碍眼?” 惊蛰思索片刻,语气笃定:“不是有点,是很碍眼。” 百无聊赖嗑着瓜子的阿苏也点头:“太碍眼了。” 阿满沉思片刻:“碍眼就对了!” 她偏要在这里,狗皇帝不痛快,她就痛快多了。 就是说完这话感觉后颈有点凉。 肯定是今天的风太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下面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整条街都被围堵的水泄不通。 锣鼓喧天中,秦老爷终于登场。 他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收拾打扮的一丝不苟,丝毫看不出来昨晚经历了什么。 阿满眯了眯眼:“这秦老爷心态是真的稳啊,昨晚鸣玉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寻常人早就该急的焦头烂额了,他愣是看不出来半点异样!” 季明轩呿了一声:“这你就大惊小怪了吧?人家能在百姓面前十年如一日的做戏,可见城府极深……” 他说到一半,被阿满用手肘捅了捅,这才突然想起人家亲女儿还在这里,当着人的面骂人亲爹,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阿苏觑他一眼,扯了扯唇一脸无所谓:“不必顾及我的感受。”她麻木的眼神遥遥看了眼正在发表感言的秦老爷,眼里没有一丝亲近,满是冷漠。 “我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阿苏正望着秦老爷的方向,突然发现他身后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隐约露出假秦苏的侧脸。 对方显然也瞧见了她,不慌不忙朝着她一笑。 阿苏的指尖死死扣住窗棂,留下几条痕迹。 没过一会儿,几人所在的雅间门被敲响,惊蛰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眼生的丫鬟。 对方恭敬客气道:“奴婢是秦家小姐的丫鬟,奉我家小姐的命令,来给几位贵客送些吃食点心。” 她笑盈盈交代完,侧身而站,身后有丫鬟捧着瓜果点心鱼贯而入,一一摆在桌上。 阿满觑了眼阿苏微微颤抖的肩,轻轻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这不是明摆着挑衅么?” 假秦苏看见阿苏和他们在一块,就该知道他们已经得知真假千金的真相了。 可她非但不避着他们,还主动送上门来。 一个冒牌货,当众就敢下真千金的脸,可见其有恃无恐。 季明轩也觉得这招太恶心人,挥了挥手:“等等,我们不缺这点吃的,你拿回去吧!” 丫鬟睁着眼一脸茫然,不太清楚为什么事情的走向变成了这样,不过她还是撑着笑脸尽职尽责道:“我家小姐说了,送出来的东西断没有退回去的道理,几位贵客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说完,那边的东西也摆的差不多了。 “这怎么还带强买强卖……”季明轩眉头一竖还要说话,被虞甜温温柔柔的声音截断。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替我们谢过你家小姐的美意了。”她唇角含着浅浅笑意,“秦小姐如此客气,来而不往非礼也,不如麻烦姑娘帮我给你家小姐带几句话吧?” 她相貌姝丽,谈吐温和有礼,很能引起人的好感,丫鬟不自觉点了点头。 等那一行人走后,阿满迫不及待地凑到虞甜跟前,语气暗含激动:“姐姐,你刚才说的那个故事真解气,那个假秦苏听了还不得气死?” 虞甜轻轻扫了眼阿满,若有若无哼了一声:“你想多了,她若真那么容易被气死,也不可能冒充秦小姐这么久都没人发现了。” 阿苏微微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头,婢女来到假秦苏跟前:“小姐,东西已经送过去了,那位虞夫人还让奴婢给您带几句话。” 秦苏闻言,轻轻撂下手里的胭脂:“哦?” 丫鬟将虞甜的话重复了一遍,脸上露出忿忿不平的神情:“小姐,那杜鹃鸟也太可恶了,竟然把小喜鹊从巢穴里推下去,拿自己的孩子顶替,那小喜鹊岂不是没有活路了?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鸟!” 她吐槽完,又有些疑惑,“不过虞夫人为什么让奴婢给您讲这个故事啊?” 沉默许久,秦苏微微勾起唇角,眼里流动着暗芒:“鸠占鹊巢?这个故事倒是有些意思。” 她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指尖抚摸过眉眼,漫不经心地道:“可能,她也觉得这个故事有趣吧。” “有趣么?”丫鬟一头雾水,忍不住嘟囔,“奴婢怎么不觉得有趣。” 细想还有些毛骨悚然。 丫鬟还未深思,但听秦苏问道:“夫人呢?” 丫鬟“啊”了一声,老实交代:“夫人说她身体不舒服,见不得风,就不露面了。” 秦苏微顿,挑了挑唇:“又身体不舒服啊?那我这个做女儿的,不去探望一下怎么说得过去呢?” 她理了理裙摆站起身来,朝外走。 * “多谢诸位,今日特意赶来参加秦某女儿的比武招亲大赛,秦某不胜感激!”秦老爷捋了捋胡子,哈哈大笑起来,眼角细纹堆在一起,显得分外和蔼可亲,“秦某在此承诺,但凡是参加比武招亲的勇士,不论输赢,这几日的路费住宿费以及其他费用都由我秦家一力承包!” 第328章 这话引起了一阵喧哗,当即有人高声喝道: “秦老爷大气!” “不愧是锦城首富,这出手就是阔绰!” “秦老爷果然心善呐!谁家招亲能有这手笔?” …… “还挺会收买人心。”傅明礼撅了撅嘴,手撑着下巴瞧了眼日头,眉头微皱,“这人废话太多了,照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开始?” 虞甜熟练地安慰他:“都是这样的,越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越喜欢说这些场面话,说起来没完没了,这叫打官腔。” 傅明礼眼珠转了转,看向旁边的傅凛知:“可父皇就不爱说这些,每次宫里举行什么仪式,他都可敷衍了,只走个过场。” 有时候连过场都懒得走。 傅凛知暗含杀气的目光飘了过来,傅明礼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我又没说错!” 虞甜抿了抿唇强忍笑意:“那是他任性。”她摸了一把他毛绒绒的脑袋,“你要是坐到他的这个位置,也可以这样任性。” 这话要换在别的皇室,那就是觊觎皇位大逆不道,多疑的帝王说不定还会上演一出父子相杀。 可傅凛知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只是以一种很不屑的眼神扫了眼傅明礼:“就他?省省吧。” 傅明礼不傻,自然听出了自家父皇话里话外的嘲讽,不由捏紧了拳头:“那父皇等着瞧好了!” 就在这一唱一和中,秦老爷终于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进入了正题: “下面,就直接进入大家最期待的环节。” 锣鼓声奏响,鼓点也越来越密集,众人的心也不由自主跟着提了起来。 秦老爷满意地笑了笑,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缓缓开口:“下面我宣布,本次比武招亲大赛,正式开始!” 锣鼓敲响三声,最后一声鼓点落下,人群里传来一阵欢呼喝彩。 秦老爷被簇拥着走下比试台,笑眯眯的赵管事站上台子宣读了一些基本的比赛规则,然后一个彪形大汉站上台,一身结实的腱子肉往那一站,气势十足。 他往下扫了一圈,声如洪钟:“下面开始进行抽签,两人一组,分为甲乙两组,甲一对阵乙一,今日是初赛,决出十名胜者进入决赛,十名参赛选手可以任选一人进行单挑,获胜者继续比试,最终决赛夺得第一的,是本次比武招亲大赛的魁首。” 虞甜听得若有所思:“今日来参加比武招亲的,起码有上百人,要在这些数百人中选出十人进入决赛,不知要耗费多少时间,是项大工程。” 傅明礼认真思忖片刻发表意见:“数百人中决出一名获胜者,感觉像在养蛊,把无数虫子关在一个坛子里,最终活下来的那只虫子就是蛊王,可不是养蛊吗?” 天真的话不禁让人脊背发冷。 傅凛知有些意外地斜了他一眼:“你倒是聪明了一回。” 傅明礼:“……在爹爹眼里,我有那么笨吗?” 傅凛知下颌轻抬,对此未置一词。 傅明礼:……就很气! “这么一听,秦老爷没憋什么好啊!”阿满啧啧称奇。 一直沉默不语的阿苏突然开口:“他这两年身体不太行了,估计是想找人接手他那些肮脏龌龊的产业。” 众所周知,秦家只有一个女儿,偌大的家业不可能拱手让人,所以只能招上门女婿。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恐怕没那么简单。”虞甜突然开口,“秦老爷生性多疑,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不是全然信任,这样的人会放心把家业交给一个外人吗?” 她之前听阿满提过,秦老爷和秦夫人好似分居已久,平日里秦老爷都宿在姨娘那边,证明夫妻二人感情并不像外界传的那般和睦。 民间传闻,秦老爷深爱妻子,即使发妻膝下无子也不忍休弃,这在虞甜看来就很值得怀疑。 若真是秦夫人不能生,那为何姨娘的肚子也没动静? 这不能生的究竟是秦夫人还是秦老爷,有待商榷。 “也有道理。”季明轩摸了摸下巴,“秦老爷要真不怀好意,这么说来,我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呿!”阿满没忍住翻白眼,“这还没比呢,你就这么确定自己能拿第一?别说大话闪了舌头!” “哟呵,不信是吧?等着瞧!”季明轩不服输的性子又被激起来,“不就是个第一吗?本侯拿第一跟玩儿似的!” 傅凛知轻飘飘睨他一眼:“话不要说太早,给自己留点退路,不然不好收场。” 季明轩:“……连表哥你也瞧不起我?” “这话说的。”傅凛知扯了扯唇,嗓音平静:“我什么时候正眼瞧过你?” 季明轩:“……” 还真没办法反驳。 这日子没法过了! 众人目送季明轩下楼去抽签,小侯爷步履悠闲,在一众人中鹤立鸡群,尤为显眼。 其他人要么紧张要么激动,他倒好,好像在逛自家后院,一脸的欠打。 阿满啧啧称奇:“他是真不怕被打啊!” 这多拉仇恨? “习惯就好。”虞甜拾起一块点心尝了口,味道还不错,顺势又给傅明礼投喂了一口。 傅明礼习以为常,不过无意间瞥见自家父皇掠过来的阴沉沉的目光,顿时觉得嘴里的点心分外美味。 第329章 傅凛知眉心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嘴里也被塞了一块。 虞甜笑容玩味:“这下总没人说我厚此薄彼吧?” “……”傅凛知低低咳了声,偏过头。 那边,季明轩跟随众人来到一口不透明的箱子前,不慌不忙伸手往里一摸,抽出一张纸条。 他退出人群,将纸条展开,挑了挑眉,抬眼看向二楼的方向,挥了挥手里的纸条。 “那是谁?”与此同时,暗中观察着下面情形的秦老爷也留意到了形象气质突出的季明轩,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他眼光毒辣,看人的能力不一般,缓缓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这人瞧着眼生,不像是本地人,身上也没有江湖人士的气息,倒像是哪家贵公子?” 赵管事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眼里闪过一丝恍然:“这八成就是之前小姐跟您提过的那位季公子,让您多留意一下。” 秦老爷点点头,若有所思:“此人倒是个好面子,就是不知能不能为我所用。” 毕竟季明轩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像是轻易受人摆布的。 赵管事笑眯眯道:“世间男子,大多都有弱点,要么以财帛权力动之,要么以美色诱之,而这些老爷您都不缺,自然有的是人愿意供您差使!” 秦老爷被哄的眉眼舒展,侧眸看他一眼:“还是你会说话。” 想到什么,他脸色又沉下去:“查清楚了吗?昨晚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鸣玉坊怎么会招来那么大的麻烦?” 赵管事脸色一肃,语气小心翼翼:“小的连夜联系了官府的人,可他们也不清楚情况,那些人是直接从隔壁城调的,谁有那么大的权力?” 脑海里蓦然划过一个猜测,秦老爷眉心一蹙:“不可能是那人!” 且不说他从没接到那人来锦城的消息,如果真是当今圣上,这件事绝不会这么轻易了之! 可谁又有那么大的权利,调得动守卫军,连锦城官府事先都没收到半点风声? 赵管事想到什么,神色微微一变:“老爷,该不会是咱们不小心弄来了哪位朝廷重臣家的女眷,被人查到这里了吧?” 若是如此,倒也说得通了。 那些官员权大势大,想要追踪到这里也并非难事。 秦老爷眉头狠狠一皱,脑海里不期然划过虞甜那张脸。 生的如此绝色,气质也远胜寻常贵女…… 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她来后出事。 莫非……她真是哪位重臣的女儿? “之前有打听过,那姑娘姓什么吗?” 赵管事脸色为难:“那姑娘是个哑巴,初来乍到谨慎的很,没人能撬开她的嘴。” 秦老爷心绪纷乱,狠狠一闭眼:“不管怎么样,如今人已经不在我们手里,到时候来个死不承认,他们也没办法。” 他不久前还觉得那女子是个香饽饽,如今只觉得是烫手山芋,还好人已经不在他这里,这可是众所目睹的! 赵管事连连点头:“老爷说的是,若真是那姑娘的家人找来,这也找不到我们头上!现下鸣玉坊已经被抄,楼里的人被带去问话,那些人事先都服过药,料他们也不敢背叛老爷您!” 秦老爷眉头渐松,抚摸着圆润光滑的扳指,心却仿佛压了块大石头一样,总有些不得劲。 “无论如何,这个人选一定要尽快定下来,这两日我总做噩梦,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般。” 赵管事看了眼下面的人群,出口宽慰:“老爷放心,一切都按着计划进行。” —— “乙二十八。”回到茶楼,季明轩的嗓音透着从容淡定,他坐下大口大口喝了一碗茶。 “不早不晚,还行吧?” “有打听到甲二十八是谁吗?”惊蛰语气有些迫不及待。 季明轩眉梢微挑:“那么多人,人挤人的,我上哪儿打听去?”他语气微顿,抬了抬下巴大言不惭,“不过无论是谁,我都有信心三招之内把他拿下!” 傅明礼当即翻了翻白眼,虞甜无奈摇摇头。 傅凛知看向季明轩的眼神有些嫌弃。 这么丢人的玩意儿,怎么就是他表弟? “呿,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估计轮到你要下午了,慢慢等吧。”阿满耸了耸肩,扒着窗户瞧热闹,“马上要开始了!” 负责主持的男子组织完秩序,高声道:“下面比赛正式开始,有请甲一和乙一两位选手上台。” 众人定睛望去。 只见两个男子分别从擂台两面上场。 甲一是一个身形瘦弱矮小的男子,相貌平平,满脸褶子,看上去得有四五十岁。 乙一是个身强力壮的肌肉男,一脸凶相,手里还握着一把流星锤。 阿满拉着阿苏看的啧啧称奇:“我嘞个亲娘诶!这还真是什么歪瓜裂枣都敢上啊!那老头得有五十多吧,年纪比秦老爷还大,居然好意思当人家上门女婿?” “这有什么?他挑女婿是以武定输赢,又不是看脸!”季明轩往嘴里扔了颗枣,嘎嘣嚼碎。 阿满握着阿苏的手一脸凝重:“你该庆幸,还好站在那儿的不是你本人,不然被迫嫁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那多憋屈?” 阿苏表情也有些微妙。 说实话,单看这一点,她还挺佩服假秦苏的心态,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才是她爹想要的女儿吧? 第330章 第285章 比武招亲2 “所以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阿苏姑娘,你爹不认你,这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啊!这是老天爷都不想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季明轩吐出枣核,自认贴心地安慰。 阿满脸色一囧:“……你可闭嘴吧,不会安慰人就不要乱安慰!” 虞甜揉了揉额角,这对活宝…… 阿苏弯了弯唇,难得对着季明轩客气了一下:“他说的也没错,我有时候也很庆幸,没在这么个肮脏龌龊的环境下长大,不然还不知道被养成什么样。” 倒是个心境豁达的姑娘。 虞甜眼里闪过一抹欣赏,不着痕迹转移话题:“比赛开始了。” “光看比赛也无聊,我们来押注吧?就赌谁会赢?怎么样?”阿满提了个建议,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把桌子清空,掏出银子拍桌上,“我先来!我赌那个肌肉男会赢!有谁还要来?” 季明轩也掏出一锭银子,专门和她对着干:“那我就和你相反,我赌那老头赢!” 阿满磨了磨牙:“行,到时候别输的裤子都没了!” 反正无聊,阿苏索性也跟着下了注:“我也凑个热闹。” 惊蛰眨了眨眼,跃跃欲试:“那我也加一个。” 虞甜用眼神询问傅凛知,后者摇了摇头表示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 让他参与简直和作弊没什么区别。 虞甜倒觉得有些意思,不过她身上并没有银子,刚准备开口,面前递过来两个荷包,分别是傅凛知和傅明礼。 父子二人对视,目光带着如出一辙的杀气腾腾。 仿佛在说,这你都要跟我抢? 虞甜微愣一秒,神色自若地将两个荷包都接了过来,朝他们眨眨眼睛:“放心,不会让你们赔的。” 一句话轻松化解了这还未升起的硝烟。 傅凛知压根儿没把这点银子放在心上,语气很是随意:“赌着玩儿,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傅明礼见状也不甘落后,拍了拍胸脯:“我的就是娘亲的,随便花!” 以前都是她哄着他们,如今角色一换,两人这么上道,虞甜顿时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感觉,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阿满半是羡慕半是感慨:“这成了家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其他人附和地点头。 虞甜脸不红心不跳,观察了一番下面对峙的两人,略一思索,将银子堆在一边:“我押那个瘦小老头。” 阿满闻言两眼一瞪:“你们怎么想的啊?明显那肌肉男看上去胜算更大啊!” 季明轩是为了和她作对,这她还能理解,虞甜也押那老头儿,这反而让她有些怀疑自己的选择了。 难不成那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头真有什么过人本领? 不可能不可能,他那细胳膊细腿儿,不定能撑下一个回合呢! 最终阿满还是坚定了自己的选择,和她选一样的还有阿苏。 惊蛰和季明轩则都和虞甜一样,押了老头赢。 傅凛知审视的目光在那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眼里掠过一抹了然。 比赛开始,因为是第一场,大家看得都很认真。 下面围观的群众有很多都和阿满一样,并不看好那老头。 “这么大年纪了还来凑热闹?那老胳膊老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别折腾散架咯!” “就是,对面那男人一看就是练家子,你看那锤子舞的虎虎生风,那底盘那么稳,啧啧啧,这场比赛基本上没什么悬念!” 甚至还有人喝起了倒彩。 手持流星锤的肌肉男显然也是信心百倍,朝着对面的人轻蔑一笑:“我说老爷子,一把年纪了干嘛来凑这热闹,比武场上刀剑无眼,回头伤着你老人家可不好!到时候别说我不懂尊老爱幼。” 老头也不生气,那双倒三角眼里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觑:“究竟谁输谁赢,要比了才知道!年轻人,有些话可别说太早。” 肌肉男觉得自己被挑衅了,对象还是这么个糟老头,要是输了,今天他这脸都没地儿放! 他冷笑一声:“好!口气倒是不小,那我们就手底下见真章!” 男主持看了眼肌肉男,又看向老头:“乙一自带武器,甲一也可以自己挑选武器。” 他指了指台子左侧摆放武器的地方,示意他可以自行挑选。 老头却毫不在意摆摆手笑眯眯道:“老夫不用武器也能赢他。” “嚯!” 这句话一出,周围便炸开了锅。 不用武器便能赢? 这是何等的嚣张! 这话要是换个人说还有些可信度,可由这么一个老头嘴里说出来,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当即边有人道:“乙一,人家这可是当众打你的脸啊!这还不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不然我们都瞧不起你!” “就是就是!是男人就忍不了这口气!你可争点气啊!别连个老头都打不过,到时候沦为笑柄啊哈哈哈……” 肌肉男本就因为老者目中无人的言论而火冒三丈,如今听到底下的人的起哄更是难以言喻的憋屈。 他眼里攒着怒火,朝着老头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好的很!既然你这么有自信,看来我也不用手下留情了!” 锣鼓敲响,主持宣布比赛开始,肌肉男便迫不及待疾步冲了上去。 第331章 那把又大又重的流星锤舞动起来带起一阵疾风,如有千钧之势,围观的人不禁心惊胆战。 这一锤下去,那老头骨头架都得散了吧? 虽说比武场上有受伤在所难免,可明确规定了不能伤人性命啊,这肌肉男八成是被那老头给刺激狠了,一上来就想给人家一个下马威。 千斤重的锤子迎面袭来,老头四平八稳站着,就在众人都要以为他是不是吓傻了的时候,他忽然动了。 那速度肉眼难以捕捉,至少这种人都没有看清他到底是怎么动的,老头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两米开外的地方。 流星锤扑了个空,用力过度的肌肉男,因为惯性作用差点儿没站稳,一个猛子朝前扑去。 他及时稳住下盘,看了一眼。依旧笑眯眯的老头,心里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然而这会儿肌肉男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加上众人看戏似的目光如芒在背,架得他下不来台。 来不及有多余的思考,身体已经快脑子一步,抡起锤子又挥了过去。 这一锤他发誓是瞄准了老头站的地方,速度也是快准狠。 然而只见老头脚下一动,那速度快到他只能捕捉到一抹残影,面前已经没了老头的身影。 而在围观群众的眼里,不过瞬息的功夫,老头悄无声息便出现在了肌肉男的身后,并且手握成爪迅速往他身下一掏! 进而听得肌肉男一声痛苦的惨叫,身体被流星锤的力道带的翻滚在地,他整个人如同虾米一样蜷缩着,以狼狈的姿势捂住下体。 众人无不震惊,目瞪口呆。 都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 这老头是怎么做到的? 即便是再迟钝,大家伙儿也察觉到了这老头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是碰上高手了啊! 在场的男子感同身受一般,只觉身下一凉,光是看着那场面,都觉得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这招断子绝孙爪,对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是太阴损了!可以说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承受这一击! 然而事先又没有规定不能这样,大家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就连男主持也是在愣了一会儿后,一敲锣鼓高声宣布: “第一场比赛,甲一获胜!” 这样的反转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料到,导致场面出现了好一会儿的安静。 激动围观的阿满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竟然是无影步?这老头到底什么来历!” “无影步?”虞甜听到这个新鲜的词汇,眼里浮现出一抹兴趣,“这是什么?” 季明轩好歹也是混迹江湖多年,对这些多少有所耳闻,闻言仔细解释起来:“无影步是江湖上一名有名的神偷自创的步法,据说练成此功法的人可以做到来去无踪,进出皇宫都来去自如!” 傅凛知目光凉凉,口吻讥讽:“痴人说梦。” 皇宫的守卫何其严格?不说明面上的,暗地里的暗卫更是十步一哨。 若是没有他的授意,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来! 这是江湖上的人为了吹嘘,简直大言不惭! 之前有对雌雄大盗放话说,要偷走皇宫里的珍宝,现在都还在牢里关着呢。 季明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打着哈哈:“当然了,这只是夸张的说辞,皇宫是什么地方?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不过这个无影步确实挺厉害,没想到这么小的几率都被我撞上了!”阿满垂头丧气地嘟囔了句,想到什么,突然眯了眯眼睛看向虞甜,撅着嘴道,“姐姐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不然为什么那么笃定那老头会赢?” 虞甜摇头:“我确实不知道什么无影步。” 她是混过两三年江湖,但中间消失了六年,消息闭塞,哪有那么神通广大,料事如神?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阿满好奇追问。 其他人也看过来。 虞甜面露无奈,只得耐心解释:“当然是通过观察。” “我方才看那老者,步子虚浮,看似与寻常老人无异,但其实走路的方式自有他的规律,更像是一种职业习惯。” “等等娘亲,什么叫职业习惯?”傅明礼仰着脑袋听得认真,突然举起手来,皱了皱眉提问道。 “职业习惯,这个要怎么给你解释呢……”虞甜想了想,眼睛一亮,指着惊蛰,“给你举几个例子,比如长期佩戴刀剑的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无意识摸向腰间,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惊蛰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心说难怪,娘娘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陛下派过来的人,原来一些不经意的细节就已经把她给暴露了。 “还有小偷,走在大街上眼神会不自觉地留意别人的荷包,有个词叫贼眉鼠眼,就是这么来的。”她抬手一指下方看热闹的人群里,某个神色不自在的男子。 在几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伸出手来,朝向了旁边人的腰间。 眼看着就要得手,一只白皙的手腕伸过来,反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拧,小偷惊慌抬头,惊蛰笑容无辜:“今天出门没看黄道吉日吧?” 小偷强作镇定,佯装愤怒的模样:“你这人有病吧?没事干嘛抓我的手,瞧,你还是个姑娘家,如此不知羞耻,真替你感到脸红……啊啊啊!” 第332章 他话还没说完,惊蛰手下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响,胳膊给他拧脱臼了。 小姑娘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撞到你姑奶奶手里还敢大言不惭,今天算你倒霉!” 没过一会儿,秦府的人发现了这边的闹剧,派人过来了解了情况,那小偷便被两个下人押着送去了官府。 楼上围观完全程的人无不心服口服。 虞甜摇头:“人不可貌相,有时候看着越是无害的人,反而藏得越深。相反,那些坏在表面的人倒没有那么可怕。” 肌肉男一开始就把自己的底牌全部暴露出来了,况且他还自视甚高,还没有比赛,便率先产生了轻视之心,这在赛场上是大忌。 与之相反,老头则懂得隐藏自己的底牌,杀他个出其不意。 若是肌肉男一开始便谨慎应对,老头不一定能赢得那么轻松。 季明轩忍不住朝着虞甜竖起大拇指:“厉害啊表嫂!你这双火眼精金毒的,不去诏狱审讯犯人,简直太可惜了!” 傅凛知神色不悦:“朕是请不起人了吗?” 诏狱那种地方又脏又累,每天要见识无数血腥残忍,哪里适合她去? 季明轩撇了撇嘴:“我就说说而已嘛!” 她笑了笑:“我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惊蛰是专业的,一定看出了一些门道吧?” 惊蛰也是一开始就押的老头,不同于季明轩,她也是看出了什么。 惊蛰闻言羞涩地笑了下:“我也是根据职业习惯判断,那老头的轻功不错,肌肉男力气虽大,可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不够灵活。高手过招,最忌讳的就是一个‘变’字。” 虞甜的目光充满赞赏,果然啊,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唉,行行行,你们都厉害,就我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季明轩的目光转落到桌上的筹码上,转而喜滋滋地将阿满面前的东西往自个儿面前揽,和虞甜惊蛰一起分赃,“跟着表嫂有肉吃呀!” 阿满哀嚎一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攒的私房钱落入他人的口袋,心都在滴血。 阿苏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她投的少,再说本来就是觉得有趣凑个热闹。 阿满突然握住她的手一脸痛定思痛:“不行!我们绝对不可以就这样认输,得把场子找回来!” 阿苏张了张嘴,神情呆滞:“怎,怎么找?” 只见阿满搓了搓手,从椅子上站起来,叉着腰一脸不信邪:“我就不信了!刚刚只是意外,那种几率小之又小,下把我肯定不会再输了!” “得了吧!”季明轩毫不客气嗤笑一声,“不行就是不行,还给自己找借口。” “季、明、轩!” 季明轩挑着眉笑的吊儿郎当:“爷爷在此!” 阿满气的追着他揍。 阿苏瞧见两人打打闹闹的氛围,视线在季明轩身上停留一瞬,眸光微黯,轻轻垂下眼,很快眼底划过一抹释然。 虞甜留意到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讶异,扭头看了眼傅凛知。 对方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冷淡嘴脸,只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勉强施舍了一个笑。 笑的还怪渗人,他都想提醒他下次别这么笑了。 虞甜:“……” 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她也不是桩桩件件都管的过来。 下场比赛,对阵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屠夫和一个牙尖嘴利的木匠。 两人估计是熟人,好像还有旧仇,从站上台就开始骂架: “杀猪的也来参加比武招亲,难怪大老远就闻到一身骚味,你当秦老爷家招婿的门槛那么低?” “你个破伐木头的都有脸来,老子为什么不敢来?瞧你那一脸痨病鬼样,秦小姐瞎了能看上你?” …… “整个锦城谁不知道你张屠户卖肉缺斤少两,抠的要死还不爱干净,一年只洗一次澡,上回我买斤肉回去吃了拉了三天!” “干你老娘!你他娘的乱吃东西也好意思怪到老子头上!谁不知道你祖上是做棺材发家的!十两银子的棺材你卖二十两,还偷工减料!连死人都坑,活该你倒霉!” 两人骂的不可开交,总比极脏,场面极其激烈,路过的狗都得挨两句骂! 吃瓜的众人由一开始的兴奋到现在的麻木。 男主持尝试调和:“两位……” 二人扭头齐声:“闭嘴!” 男主持:“……” 他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身份,压根儿没必要受这鸟气啊,当即脸色一垮:“还比不比了?不比赶紧收拾东西滚蛋!后面的人等着呢!” 张屠户和李木匠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小心翼翼赔着笑脸:“比比,不好意思,刚刚骂上头了……” 季明轩啧啧称奇:“半斤八两。” 傅明礼深沉摇头:“旗鼓相当。” 虞甜撑着下巴:“菜鸡互啄。” 阿满一脸绝望:“这怎么押?这俩二货是来凑数的吧?” 两人一看就不会武功,都是普通人,还是水平都差不多的那种。 阿苏也皱眉:“那人有句话说得对,秦家还真是没有一点门槛啊!” 杀猪的和木匠都来凑热闹了! 虞甜瞥向阿满,回想起他之前心痛的眼神,难得起来那么点愧疚心理: 第333章 “这次你先选吧,我就选和你相反的。” 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阿满却左右为难,她犹豫好一会儿,拖着她的狗头军师们在旁边商量: “你们觉得该选哪个?” 季明轩笑嘻嘻的,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觉得这两人都挺菜,区别只有菜和更菜。” 问了个寂寞的阿满:“……你滚。” 她不知道吗? 惊蛰摸了摸下巴,倒是很认真的给出建议:“我觉得那个张屠户赢的可能性要大些,他常年杀猪,身上肯定有一把子力气,耐力也比普通人要好些。而反观那个李木匠,做木匠是细致活,他的眼力和观察力肯定要好些,可这些在实战中几乎没有什么用,所以我觉得还是张屠户赢面大!” 阿苏听惊蛰这么一分析,也觉得有道理:“我也选张屠户,你看他那一身蛮肉,那吨位,想把他撞倒都难!” 傅明礼沉吟片刻:“我也觉得张屠户赢的可能性更大,那姓李的虽然嘴上的功夫厉害,眼神却透着心虚,明显对自己都不自信。还未上场气势便先弱了三分。” 虞甜点点头,她也觉得张屠户会赢,倒不是对方实力有多厉害,算是矮个子里的高个吧,先天占优势。 不过为了让阿满开心开心,她还是遵守诺言:“那我就押李木匠。” 本来就图个乐子,输赢对她来说无所谓。 反正……花的也不是她的钱。 这一场比赛从一开始就充斥着满满的火药味。 张屠户提着他打磨的光滑锃亮的剔骨刀,李木匠则抱着他平日锯木头用的锯子,两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几乎是锣鼓一敲响,便朝对方冲去。 就这样,一场堪称滑稽的比赛拉开了序幕。 李木匠看着那把剔骨刀朝自己砍来,惊恐地瞪大了眼,心生畏惧的他竟掉头跑了起来。 于是赛场上出现这一幕—— 李木匠抱着锯子在前面跑,张屠户提着把刀在后面追。 两人围着比试台跑了二十多圈。 台下众人看的哈欠连连: “到底行不行啊?这都多久了还没结束!黄花菜都凉了!” “是啊,还等着看下一场呢!瞌睡都给我看出来了……” “有什么仇你们俩能不能私底下解决?这是比武招亲大赛,不是让你们解决私人恩怨的!我们要看的是高手过招!” 第286章 比武招亲3 在你追我跑二十多圈后,两人终于体力不支,累得直喘气。 张屠户大汗淋漓,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你个短命鬼,两条小短腿还挺能捣腾,累死你爷爷我了!” 李木匠一副出气多进气少马上要魂归西天的样子,嘴上也不甘示弱:“你个死肥猪,追了这么久都没有追到我,还好意思口出狂言!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吧?” 众人神色麻木:……又来了,这两人该不会又骂上小半个时辰吧? 他们是企图用自己的唾沫把对方给淹死吗?确实是一种出其不意的新招数。 就在这时,张屠户冲着李木匠的背影狞笑一声,一鼓作气扑了上去,李木匠瞪大了眼,没有料到对方居然还有力气,可这会儿他俨然没有时间在躲避。 众人眼睛一亮:这场比赛终于要落下帷幕了吗? 但听得一声惨叫声响起,却不是来自李木匠,而是张屠户: “啊啊啊!有暗器!” 张屠户抱着自己的脚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哀嚎不已。 暗器? 众人一个激灵,哪来的暗器?看不出来啊,李木匠竟然还会使暗器! 张屠户涨的脸色通红,小心翼翼脱下自己的鞋子,登时,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弥漫开来,杀伤力立竿见影,众人纷纷捂着鼻子欲吐又止。 这谁家的酸菜腌入味儿了吧? “呕……” “原来张屠户一年洗一次澡是真的!” “他要是早放出这招,哪儿还有李木匠什么事儿啊?” 阁楼上,即便隔的比较远闻不到味儿,虞甜等人还是下意识掩住口鼻。 张屠户也顾不上害臊,抱着自己的脚翻过来,呲牙咧嘴地从脚底板拔出一颗血淋淋的钉子。 他愤怒地一把将钉子扔在地上,怒气冲冲指着李木匠:“这就是证据,他竟然放暗器!卑鄙无耻!” 李木匠当然不肯背这锅,当即梗着脖子恶狠狠骂回去:“放你娘的屁!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什么时候放暗器了?该不会是你自己自导自演故意栽赃陷害我吧?” 众人也觉得疑惑不已,李木匠可是一直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根本没有时间放暗器,当然他也没有那个本事。 张屠户更不可能故意放一个钉子来害自己从而诬陷李木匠。 那么问题来了,这枚钉子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虞甜也觉得稀奇,她看完了全程,确实没有发现李木匠有偷偷动什么手脚,对方如果真搞什么小动作,或许能骗得了其他人,但一定骗不了他们几个人。 可是连她都没发现…… 她扭头看向傅凛知:“你有注意到,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傅凛知眉眼掠过一抹玩味,遥遥一指李木匠,淡声提醒:“看到他手里的锯子了吗?” 虞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李木匠怀里抱着的锯子上面,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异样。 第334章 原来李木匠的锯子把手上的钉子松落了一颗!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估计是在方才你追我赶的途中不小心掉落的。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 虞甜哑然:“……” 比她更痛心的是阿满,她没忍住拍桌而起:“还他娘的可以这样!老天爷故意玩儿我吧?” 本来以为这次稳赢,结果竟然发生了这样奇葩的意外。 用一句卧槽都无法描绘她此时的心情。 阿满一屁股坐回去,瘫在椅子上,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下面,大家也终于弄清楚了真相,钉子是从李木匠的锯子上面掉下来的。 经核实,确实是自然松动,而不是人为因素导致。 张屠户忿忿不平:“那也是因为他而造成的,要不是他平时做东西偷工减料,那钉子至于突然松动吗?” 男主持摇了摇头,神色复杂,估计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离谱的意外。 “可这颗钉子早不松动,晚不松动,偏偏这会儿松动,这只能说明……” 张屠户气愤地接道:“说明他就是故意的!” 男主持一脸冷静:“说明你倒霉。” 张屠户:“……”他妈的! 这场比赛最终还是以李木匠获胜而告终,虽然有点胜之不武,但这并不影响他在仇人面前耀武扬威。 张屠户则骂骂咧咧的被抬了下去。 虞甜沉默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好丑陋的操作。” 众人纷纷点头。 从来没想过还能靠这样赢的。 这就真是上天的眷顾了。 季明轩满眼同情看了眼阿满:“认命吧,老天都不要你赢。” 阿满表示不想理他:“……” 虞甜想了想,还是开口安慰:“人不可能一直倒霉的,下次说不定就赢了呢?” 阿满幽怨的眼神望向她:“真的吗?” 虞甜眼神出现了一丝犹豫:“应该……吧?”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霉神附体,与“赢”字无缘。 她最终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经历了刚才这么戏剧性的一出,大家明显对接下来的比赛都包容了很多。 再烂总不能比刚才还烂吧? 经历了几个挑不出毛病也没什么可圈可点的比赛,日头渐高,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比赛暂时告一段落。 季明轩大手一挥,毫不客气地点了一大桌子菜,理直气壮: “反正姓秦的说了,所有的开支都是他承包,不吃白不吃,咱们干嘛要替他省钱?” “有道理。”痛失一大笔钱财的阿满顿时化悲愤为食欲,埋头苦干,一向话唠的她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全程只顾着干饭。 可见是真的很心痛了。 “过不了几组就要轮到小侯爷了,紧张吗?”虞甜关切地看向季明轩。 后者耸耸肩,嘴角勾着胸有成竹的笑:“不要小看我的样子,像是紧张吗?”他眨眨眼,“表嫂还没看过我打架吧,待会儿给你露一手!” 傅凛知冷冷一瞥,神色不耐:“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谁稀罕看他打架?上蹿下跳跟猴似的。 傅明礼叹了口气,给季明轩夹了一筷子菜,眼神怜爱:“吃吧吃吧,吃了这顿还不知道有没有下顿呢。” 季明轩乖乖闭嘴:“……”不愧是父子俩,小气鬼! 饭刚吃完,门被敲响,开门又是刚才的那个丫鬟。 她面带笑容,恭恭敬敬地道:“我家小姐想请虞夫人移步小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虞甜眉微挑,秦苏找她,在这个时候? 不待她开口,傅凛知已经替她做了决定:“不方便,我夫人大病初愈,身子弱,不能见风。” 虞甜顺势咳嗽两声,点点头。 即便傅凛知不替她拒绝,她也不打算答应。 废话,她已经在秦老爷面前露过脸了,如果过去不小心被他给撞上,那岂不是打草惊蛇?所以无论对方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她都不可能答应。 更何况,她不觉得秦苏的真正目的是见她。 即便是,也不该挑这个时候。 果不其然,丫鬟脸上并没有露出被拒绝的意外,而是目光转而看向季明轩:“那季公子是否有空呢?” 虞甜唇角微挑,这恐怕才是她此行的真实目的吧? 季明轩还在吃饭后水果,就见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他顿了一下,不紧不慢把葡萄塞进嘴里,脸不红心不跳道:“我也没空,你没看见吗?正忙着呢!而且,未婚男女私下见面不好吧?万一坏了我的名声怎么办?”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他才不要去! 那个秦小姐两面三刀的,他实在是怕了。 “……”丫鬟笑容有点僵,正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虞甜轻笑着开口:“既是秦小姐有请,明轩你就走一趟吧。” 季明轩还想挣扎一下,嘴皮子刚动,就被自家表哥一个眼刀子杀过来: “没听到你表嫂说的话?还不快去?” 明轩都叫上了!叫的这么亲热! 傅凛知冷着眉眼,宰人的心蠢蠢欲动。 许是从他眼里察觉到了久违的杀气,季明轩噔的一下蹭起了身:“去,这就去!马上去!必须去!” 第335章 他看向眼神呆滞的丫鬟,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前面带路吧。” 废话,受折磨和马上死他还是分得清的! 丫鬟呆呆地“哦”了一声,连忙让开身子。 阿满吃饱喝足拍了拍肚子,一头雾水抬起头来:“他刚才不还是不去吗?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改变主意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能给她答案。 傅凛知凉凉一笑:“那假的秦小姐对他一见如故,八成是心想着能和别人促膝长谈,喜不自胜吧。” 阿满喉头一哽,脸色五味陈杂。 虞甜:“……” 她发誓,傅凛知要不是故意的,她把头摘下来当球踢。 可怜的小侯爷,什么时候又惹到这大魔王了? 嘶,该不会,是因为她吧? 良心隐隐作痛。 —— 季明轩跟着丫鬟来到一处精致的阁楼,一路上除了忙碌的丫鬟,竟也没碰上什么人。 季明轩好歹是半个皇室,闺阁女儿家惯用的伎俩他也不是不清楚。 来的一路他把那些把戏都琢磨了一遍,甚至连应对的对策也都想好了。 季小侯爷心想,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对方约他在这里见面,还不知道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呢! 想坏他清白,想都不要想! 他可是从万千贵女中全身而退的人! “季公子,请吧。”到了地方,丫鬟停在门外,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季明轩看了她一眼,迈开步子往里走。 一踏进来,铺天盖地的温暖席卷而来,和外面的寒冷仿佛是两个世界。 暖阁里燃着炭火,是上好的银丝碳。 季明轩暗暗骂了句腐败,身体却很诚实地多蹭了一会儿。 纱帘半垂,帘后坐着一道身影,正是秦苏。 气氛没有他想象中的暧昧,秦苏宛如真正的世家贵女,端庄地坐在那儿泡茶。 雾气氤氲中,一举一动仿若画中仙,是个正常男人都忍不住心驰神往。 然而季明轩只觉得眼睛疼,哪哪儿都不自在。 可能是经常被他老爹强迫去相看的缘故,他生平最怕的就是这种端庄婉约的贵女,看到就头疼,遇到都敬而远之的那种。 骨子里的抗拒作祟,季明轩想跑的心蠢蠢欲动。 秦苏不知他所想,见他愣在那儿,勾唇笑了笑:“公子为何不坐?” 抬手示意,她语气仿佛旧友般熟稔:“请吧,叫人看见该说我待客不周了。” 季明轩硬着头皮坐下,也不跟她绕弯子,开门见山:“不知秦姑娘请我来,所为何事?” 秦苏不紧不慢泡好一壶茶,抬起雪白素腕倒了一杯,季明轩耐着性子正欲接过,她有些诧异地睁了睁眼,好笑道:“这是我为自己泡的茶,不是给季公子的。” 季明轩:? 他感到匪夷所思。 请他来,连一杯茶都不舍得给他喝? 这也太抠了吧? 许是从他的眼神里读懂了什么,秦苏笑了笑:“我猜季公子这样生性不爱拘束的人,应该不喜欢喝茶这样寡淡的东西,所以特意为你备好了果酒。” 她下颌轻抬,示意他看向旁边。 季明轩有些讶异,他的确不爱喝茶。 生性使然,他也没那个性子品茶,再好的茶到了他这里,都是牛嚼牡丹。 只不过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 他有些意外秦苏竟然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明明他们也没见过几次,每次接触也都是点到为止。 这女人果然不一般。 季明轩暗自警惕起来。 见他把玩着杯子迟迟没有动作,秦苏了然,展眉一笑:“季公子是怕我在这果酒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吗?” 她直白的令季明轩意外。 不等他表态,秦苏摇了摇头:“我还不屑于那样低级的手段,放心喝吧,里面没有加东西。” 季明轩扯了扯唇:“秦小姐真会说笑。” 他抬手杯子喝了一口,这果酒意外的合他口味。 别的不说,能做到这个份上,秦苏确实是个人物。 秦苏眼里含着浅浅笑意,这才徐徐开口:“相信阿苏也告诉了你们一些事情吧。” 季明轩再一次惊讶了,他缓缓抬眉:“确实,从他嘴里,我知道了一些有意思的事,秦小姐没什么想说的吗?” 秦苏和他对视,态度十分坦然:“她说的的确没错,我不是真正的秦家小姐,而是冒名顶替了她的身份,我的真名,叫江漓。” 她的神情始终很平静,从她眼里,季明轩甚至看不出一丝心虚愧疚。 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 江漓说:“我一开始的确很喜欢阿苏,她身上有着一些特质,热烈,真诚,纯粹……那些都是我向往,却没有的东西。你知道黑暗里看到一束光的感觉吗?那一刻我的整个世界,我那阴暗荒芜的人生,都被这一束光给照亮。” 她眼里慢慢多了一些别的东西,好像在怀念,眼神变得异样炙热,那一刻,她仿佛撕下这层温婉的面具,换了一个人。 那是江漓。 季明轩身子微微前倾,一字一顿:“可也正是你,伤她最深。” “秦苏那么信任,依赖你,把你当做她最好的朋友,可你是怎么对待她的?” 第336章 “从一开始你接近她,就是别有用心。” 他一句接着一句,江漓的脸色未曾发生过变化。 她轻轻笑了,眼神冷静的可怕:“她那样天真的人,是没有办法在这个肮脏龌龊的世道生存下去的,我只是给她上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课。” “这样冠冕堂皇的说辞,你自己信吗?”季明轩言辞犀利反问她,“在这些年的每个日夜里,你当真没有过一丝愧疚吗?” 江漓慢慢垂下眼睫,脑海里不期然划过小女孩背着发着高热的她,艰难在雪地里前行的画面,眼睫极轻地颤了一下:“没有。” 她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冷漠的色彩,唇角上翘:“我这个人,天生心就是黑的。” “你说得对,从一开始我接近她,就是别有用心。”她慢慢道来,“我是一个杀手组织里的成员,接到了人生中第一个任务,接近秦苏,学习她的行为习惯,然后顶替她回到秦家。”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的任务目标,会是那样一个天真热烈的小女孩。 她没有世家小姐的娇气胆小,被拐卖了也没有放弃希望,更没有成日以泪洗面,而是想尽一切办法逃跑! 哪怕每次被抓回来都被打的遍体鳞伤。 江漓冷漠地观察了她好几天,周围同样被拐的孩子,不是每天都在哭,就是已经臣服于命运,放弃抵抗。 只有她,出身高贵,却像一根野草一般,顽强地试图抵抗命运。 她从没有放弃自救。 江漓嘲讽地心想,如果这个女孩知道自己被拐卖,是别人故意设计,甚至自己父亲也参与其中,又会是怎样一副画面呢? 那一定很有趣。 她恶劣地心想。 她早就身处淤泥里了,因此也十分乐意把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给拉下来。 凭什么同样是人,却要有不同的命运呢? 江漓故意接近她,到底是小女孩,孤身流落在外,哪怕表现的再镇定,心里也是害怕的。 她很快取得了秦苏的信任,她还帮她一次次出逃,两人一起谋划,一起挨毒打,一起流浪,经历了无数的她们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 秦苏曾说,她是她生命里第二重要的人。 第一重要的是她父母。 父母啊…… 多讽刺。 那就让她亲眼看看,她视之为最重要的人,是怎么对她的吧! 江漓和秦苏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她们沿街卖过艺,也乞讨过,度过了彼此生命里最艰难的时光。 几年时间,足够江漓了解秦苏的一切,也足够,她取代她。 她至今都忘不了换脸以后,秦苏那不敢置信的眼神,仿佛天塌下来了。 她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江漓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怜悯地俯视着她,声音冷的出奇:“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出生就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而我,却要尝遍世间苦楚,被人碾进泥地里!” “你试过与狗争食的滋味么?我试过。” “你试过被迫与不同的男人周旋,忍受他们肮脏的手游走在身上的滋味么?我也试过。” “你试过被打的浑身骨折,差点儿冻死在雪地里无人问津的感觉么?这些我都试过!” 她眼眶隐隐发红,面容却带着疯狂的笑: “上天不肯俯眼看世间苦楚,那我亲手逆了这天又如何?” “纵使粉身碎骨,纵使万劫不复,那都是我自己选的路。” 秦苏久久说不出话来,张着嘴茫然流泪:“可,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连路边快饿死流浪狗都会施以援手,带回去亲自照顾。 她把江漓当成亲姐妹,掏心掏肺对她好。 她从没做过一件恶事。 为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些? “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漓勾了勾唇,眼神冷漠的令人心惊:“只能算你倒霉,遇上了我。” 秦苏仿佛一下子抽空了所有力气,眼里尽是破碎的光。 江漓亲手把她推向悬崖。 在演戏的过程中,她有没有付出过一分真心呢? 江漓也不知道。 可她知道,那悬崖下有一处落脚,并不足以摔死人。 她明知道留下秦苏终究是个祸患,可她还是给她留了一丝生路。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 几年后,秦苏出现在她面前,满眼仇恨地捅她一刀,她也并不后悔当初放过了她。 季明轩听完以江漓的口吻叙述的整件事情的经过,陷入长久的沉默。 “所以呢,所以如今你是在忏悔?” “忏悔?”江漓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她低低笑起来,肩膀都在颤。 “你笑什么?”季明轩不悦拧眉。 “我笑季公子的天真啊。”江漓定定瞧他,面无表情,“我这么恶毒的人,怎么可能忏悔?” 她不紧不慢端起冷掉的茶水喝了一口,安静回味着舌尖的苦涩,声音平静:“我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 季明轩一时震惊到失语:“……” 他从未见过对自己的认知如此清晰,还恶毒的这样理直气壮的人。 哦,太后那不要脸的一家除外。 “那你找我来是做什么?” 第337章 江漓放下茶盏,捏着手帕轻轻擦拭着唇角水渍:“我想让你们帮我,帮我从这泥沼中脱身。” 她抬眸和他对视:“你们应该已经知道姓秦的拐卖孩童妇女的事了吧?鸣玉坊,是你们做的手脚?” 季明轩面色不变:“我不知道秦小姐在说什么。” 他面上稳如老狗心里却疯狂卧槽: 这女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在他们身边安了眼睛么! 江漓轻笑出声:“我们的目的并不冲突,我想假死脱离组织的掌控,你们想解决秦家这麻烦,咱们可以里应外合,不是吗?” 季明轩想也不想:“我们凭什么帮你?” 江漓温柔纠正他:“不是帮,是合作,你们可以回去好好商量一下。”她抬起手送客,“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季明轩:“……” 季明轩走后,江漓站起身来,眸光深深,偏头朝着身后笑道:“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屏风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你做的不错。” 江漓神情柔和:“谢主上夸赞。” …… “就完了?”阿满不敢置信。 “不然呢?”季明轩语气暴躁,“那我还留下来吃个饭吗?那女人太邪乎了,一般人根本招架不住!” 虞甜摇摇头:“你这是被她牵着鼻子在走啊。” 看似什么都没说,实则把情况透露完了。 傅凛知点点头,眼神嫌弃,再度怀疑季明轩究竟和他有没有血缘关系。 季明轩一脸崩溃,往桌子上一趴:“我都说了我不想去,是你们非要我去的!” 虞甜安慰他:“人家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我只不过是顺带试探。” 季明轩不解:“为什么是我?” 虞甜和其他人对视一眼,残忍地道出事实: “因为你看起来最傻啊。” 江漓算准了她不会应约,对方想要从她这儿讨得好处也比较困难。 相反,季明轩就容易忽悠多了。 所以她最初的目标就是季明轩。 挺聪明的女人,让她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季明轩遭到会心一击:“……” 不带这样打击人的!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虞甜眼神若有所思,“我们是该商量一下,要不要接受她的提议。” “那肯定是不接受啊!”阿满两眼一瞪,满脸不赞同,“谁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出乎意料,沉默许久的阿苏却给出相反的意见:“我倒觉得,可以试试。” 阿满错愕地扭过头:“你疯啦?” 江漓是怎么对待她的,大家有目共睹,她竟然还敢信那个女人! 阿苏没好气瞪她一眼:“你才疯了,我清醒的很!” 她撇了撇嘴:“虽说我和江漓有不共戴天之仇,可这件事上,我相信她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开玩笑。” 秦家这座大山崩塌是迟早的事,江漓那种自私的人,肯定会提前安排好自己的后路,所以她一定会尽心尽力把自己摘出去。 “她是个聪明人,永远懂得为自己留条后路,所以她手上一定掌握着不少我爹犯罪的证据,如果她能提供帮助,我们会节省很多时间。”阿苏眸光忧虑,“时间对我们来说尤为宝贵,毕竟我们等得起,那些被拐卖的人可不一定等得起。” 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 这句话果然没错。 江漓了解秦苏,秦苏同样了解江漓。 可真是一桩孽缘。 阿满眼神不由有些敬佩,小声嘟囔:“这叫什么来着?歹竹出好笋?秦老爷那样的人竟然能生出这样的闺女,简直不可思议!” 看得出来,阿苏是真的以己度人,切身为那些受害者着想,所以她和江漓之间的恩恩怨怨都能暂时靠后。 季明轩提醒她:“你要不要再大声点?” 阿满呐呐闭嘴。 虞甜也由衷敬佩这个少女,她和傅凛知交换了一个眼神,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拍板定案:“既然阿苏没意见,那我们也没什么意见。” 她话音微顿,添了一抹意味深长,“不过江漓此人,不得不防。” 她还是觉得,对方倒戈的未免太痛快。 不管怎样,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其他人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 左等右等,总算是等来了季明轩的比赛。 “甲二十八号,乙二十八号上场。” 随着裁判话音落下,人群里的季明轩慢悠悠朝比试台走。 楼上的人朝他挥了挥手加油打气。 众人看着季明轩对面的男人,竟是那个白衣人蛊师。 惊蛰语气凝重:“人蛊师在江湖上名气很大,传闻他以身养蛊,乃数百年来成功的唯一一个,实力不可小觑,也不知道小侯爷应不应付得过来?” “应不应付得来也得上啊!”阿满双手合十,“上天保佑,希望他不要输得太难看。” 虞甜偏头问傅凛知:“小侯爷实力究竟如何?” 这点傅凛知应该最清楚,不过他长期都在损季明轩,是以虞甜也拿不准季明轩究竟什么水平。 傅凛知扫了一眼那人蛊师,目光停在季明轩身上,又添了几分熟悉的嫌弃。 他只说了一句话: 第338章 “放心,他不会输。” 听了这话,虞甜顿时放下心来。 傅凛知都这么说了,那么季明轩的实力肯定不会在人蛊师之下。 她这念头刚落下,就听傅凛知凉飕飕地补充:“要是敢输,就送他去诏狱锻炼锻炼。” 虞甜:“……” 其他人:“……” 小侯爷实惨。 被惦记的季明轩打了个喷嚏。 “谁在念叨小爷?”他嘀咕一句,反应过来,洋洋自得,“一定是他们在欣赏本侯爷的英姿!” 季明轩装逼劲儿来的更猛烈了,走路那叫一个潇洒不羁,神情那叫一个漫不经心,连嘴角勾着的弧度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浓烈的荷尔蒙。 他得意地心想:这都迷不死他们? 直到旁边传来一句话,让他一秒破防: “哪来的小白脸?” 季明轩当场就炸了,冲着那人咆哮: “瞎了你的狗眼了!骂谁是小白脸?!”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集了过来。 楼上的众人:“……” 第287章 比武招亲4 季明轩指着那人,化身咆哮帝:“说谁是小白脸呢,出门把眼睛落家里了?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众人低声议论起来:“这也没说错啊,确实是个小白脸!” “这是比武招亲,又不是比脸招亲,这种人来凑什么热闹?不自量力!” “你看他那样子,想以色上位,还死不承认……” 季明轩耳力过人,听得肺都快气炸了。 笑话,他堂堂季小侯爷,是那种靠脸吃饭的小白脸? 季明轩拽住其中一个人就要开揍,呆滞了许久的裁判终于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来拉人:“唉唉唉,这位公子,别冲动别冲动!” 他娘的! 这年头当个裁判也不容易啊,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有还没上场选手就骂起来了的,现在更奇葩,还有选手和观众打起来的! 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裁判好说歹说连拉带拽才把季明轩给劝住。 虞甜等人在楼上看的人都麻了。 “……” 阿满语气充斥着沧桑:“比赛之前差点儿跟观众干起来,他绝对是头一个吧?” 虞甜目光慈爱:“自信点,去掉‘吧’。” 惊蛰组织了半天语言,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不吉利。 阿苏却直接道出,语气充满质疑:“他这样的情况,真能赢吗?” 被刺激两句,就气得找不着北。 这真的靠谱吗? 虞甜欲言又止:“我们要相信他。” 虽然说这话时她自己也底气不足。 虞甜连连朝傅凛知递眼色:你倒是说几句话啊!刚刚不是你夸的海口么? 傅凛知选择性眼瞎:“……” 从季明轩开始丢脸时他就单方面和他断绝了关系。 虞甜:“……”果然,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倒是傅明礼努力配合虞甜:“他平时不这样的。” 虞甜倍感安慰:果然,儿子还是靠谱的。 可紧接着,傅明礼又画蛇添足补充一句:“他平时比这不靠谱多了。” 虞甜:“……” 其他人:“……” 虞甜连忙塞了颗葡萄堵住傅明礼的嘴:“说得很好,下次不许说了。” 傅明礼鼓着腮帮子,黑溜溜的眼睛纯洁无辜。 —— 季明轩和白衣人蛊师相对而立。 对方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由上而下打量着他: “家二四白?” 季明轩沉默两息,高冷范有点端不住了: “不是兄弟,你这口音有点重啊!来跟着我念,甲、二、十、八~” 他拖长了语调,跟哄小孩儿似的。 人蛊师:“……” …… 阿苏再次提出质疑:“他长这么大真的没被人揍过吗?” 阿满:“啊哈哈哈,那可太多了!”对上虞甜的眼神,她瞬间收起幸灾乐祸,连忙找补,“可能是被揍多了,都揍出经验来了,这点程度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虞甜扶额。 也不知道是在夸人还是损人。 阿苏感觉自己上了条贼船,然而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边人蛊师的心情也很复杂。 他知道自己的口音重,平时都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不知情的人都以为他是生性不喜与人交流。 没想到面前这人非但没有嘲笑他,还认真地纠正他的发音。 虽然他认真的样子也很讨打…… 人蛊师有点被感动到,决定待会儿揍他揍轻点。 “亲多执教。” 他摆出迎战的姿势。 季明轩点点头:“好说好说,待会儿下了场我们可以探讨一下这个官话的发音。” 人偶师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他的白袍猎猎鼓起,仿佛被风吹动一般。 人们看不清他白袍下究竟有什么,季明轩却眼尖地捕捉的密密麻麻黑色的东西,一开始他还以为是这人的肤色就这样黑,直到后来无数只小虫子从他脚底爬出来,他才反应过来,那是蛊虫。 季明轩没有密集恐惧症,可还是忍不住生理性的厌恶,后退了一步。 第339章 我勒个老天爷勒! 这他娘的得是虫王转世吧!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虫子。 下面的人更是忍不住流露出惊恐的表情,任谁看到成千上万的虫子从一个人的身上爬出来都会忍不住震惊。 “不愧是传说中的人蛊师,他那袍子底下到底藏了多少蛊虫啊?” “这也太吓人了吧!天哪,这还是人吗?” “听说人蛊师是以身养蛊,等于那些虫子都寄生在他身上,吸他的血,吃他的肉,这肯定不是人了吧!” 台下的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一时间,看台周围都空出了一圈。 人蛊师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走到哪里都是这个阵仗,知道他身份的人不敢靠近他三米远,不知道他身份的人在知道他身份后也会退避三舍,用惊恐厌恶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什么瘟疫。 他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密密麻麻,成千上万的黑色小虫子朝着季明轩爬去,那场面任人见了都得头皮发麻。 虞甜等人忍不住为他揪心,季明轩皱着眉站在原地没动。 台下有人忍不住道: “他该不会被吓傻了吧?” “活该,一个小白脸儿凑什么热闹!这种地方是他该来的吗?” “这也不能怪他吧,正常人看到这么多虫子都会吓傻的,不信你上去试试?” “呸呸呸,你怎么不去?” …… 就在底下的人快要吵起来的时候,季明轩动了。 他足尖轻点,纵身一跃到半空中,刚才他停留的地方已经被虫子侵占,无从落脚。 人蛊师盯着他的身影,仰着头道: “泥该补回以为这样就能想俺五四吧?” 季明轩眉头紧皱:“你待会儿再说话,我这会儿没空分析你说的啥玩意儿。” 烦着呢,别闹。 人蛊师:“……” 他气鼓鼓地捏紧了拳头,决定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个教训。 于是季明轩就看到无数小飞蛾从人蛊师白袍底下蹿出,等近了一看,哦,那哪里是什么飞蛾?是长着翅膀的蛊虫。 他妈的!! 蛊虫竟然有长翅膀的? “天上飞的你都能弄出来,那是不是还有水里游的?”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小飞虫舞动着翅膀,发出阵阵嗡鸣朝季明轩飞来。 可别以为这些只是普通的虫子,凑近了看,季明轩甚至能瞧见它们尖利的牙齿,这玩意儿要一挨在身上,那还不得少层肉? 他一个翻滚,从空中落下,站在了一片还没有被蛊虫侵占的空地上。 可是这样也没有办法,前有狼后有虎,没一会儿整片空地都会被虫子给包围,空中更是那些小飞虫的战场,这对季明轩来说十分不利。 他的一身武艺在这群虫子面前似乎没什么用武之地。 “这人蛊师是个劲敌。”虞甜眉心微敛,如是道,“他的虫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小侯爷根本撑不了多久。” 傅凛知看起来不怎么急,淡定地挑了挑眉:“他会找到破解之法。” 阿满咬了咬唇:“这么多虫子,挨个砍也有一天一夜吧,能有什么破解之法?等他找到了,别都成了一堆白骨了……” 脚下的空地越来越少,季明轩眉心一拧:这么被迫躲避不是办法,看来还是得主动出击。 他又纵身跃到空中,长剑出鞘,试图斩杀那些小飞虫。 不停的有飞虫的尸体落在地上。 然而飞虫的数量实在是太庞大了,他挥剑的手隐隐传来一阵酸痛,可飞虫的数量减少了还没四分之一。 “看不出来呀,这小白脸儿还真有两把刷子!” “有两把刷子有什么用?没看见他的体力已经有些不支了吗?再这样下去迟早得被那群虫子给吞没!” “这根本没办法破解啊!人蛊师的虫子那么多,小白脸的体力却是有限的,啧啧啧,我看啊,小白脸输定了!” “在场的人无论谁对上人蛊师都只有输的下场,没办法,对方实在是太强了!只能算他倒霉咯,偏偏遇上这么一个劲敌。” 那些人一口一个小白脸,直往季明轩耳朵里钻,他想不听见都难,一边忙着对抗这些虫子,一边还要被膈应,简直气的他火冒三丈! 等等,火? 季明轩眼睛一亮,看向人蛊师:“喂,如果我用火烧这些虫子,对你会有什么影响吗?” 人蛊师愣了愣,大概是从来没遇到这么有礼貌的对手,动手之前还要先问问他的意见。 人蛊师摇摇头:“妹有影响,但窝的虫子四烧不完的。” “先试试看吧。”季明轩掏出火折子点燃,往地上的虫子堆里一扔。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香。 地上空出了一圈,季明轩终于可以下来歇口气。 可正如人蛊师所说,他的虫子是烧不完的。 季明轩刚烧了一批,很快又有新的填补。 这简直不给人留活路啊! “看来用火烧也不管用。”虞甜指尖在桌上扣了扣,本来一开始她也想到了这个办法,但是现在被证实,用火烧只能赢得短暂的喘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第340章 “他虫子那么多,烧完了又还有,这和作弊有什么区别呀!”阿满急的跺了跺脚。 “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我们再想想虫子有什么弱点?”虞甜示意她稍安勿躁,询问大家的意见。 “用火烧不行,用水淹肯定也不行。”惊蛰道。 阿苏微一抿唇:“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虫子怕什么呢?” 傅明礼眼睛一亮:“鸡,鸡吃虫!” “可是我们上哪儿弄鸡啊?而且他那也不是普通的虫子,是蛊虫诶!”阿满摇了摇头,觉得这个答案不靠谱。 这边大家还没思考个所以然出来,季明轩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苦笑一声:“还真让表哥那个乌鸦嘴给说对了!有些话不能说太早,容易被打脸!” 他看了眼人蛊师:“小爷一世英名,看来今天是要砸你手里了。” 人蛊师认真道:“泥已经很厉害了。” 很少能有人在他的蛊虫包围下撑这么长时间。 季明轩吹了个口哨:“这句说的倒不错。” 他想想还是不甘心就此认输,在身上掏了又掏,不知掏出点什么东西,随手撒出去:“破罐子破摔吧!” 谁知这一下竟歪打正着,那粉末状的东西一撒出去,虫子大军纷纷退避三舍,空中的小飞虫也十分嫌弃的绕开他。 原来打算摆烂的季明轩:“嗯???我撒的什么玩意儿?” 众人也惊呆了。 “那是什么宝贝?竟然能对付人蛊师的蛊虫?” 人蛊师本人也很震惊,眼睛亮亮的,透着狂热:“你使的什么招数?” 季明轩摇了摇手里的药粉:“你说这个?” 他本人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吓退蛊虫大军。 他兴致勃勃的打开瓶子研究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间的沉默。 “是森莫?”眼见着蛊虫都纷纷退回了自己的领地,人蛊师迫不及待追问。 季明轩抬眼和他对视,眼神欲言又止,几乎不忍心告诉他这个残忍的事实: “驱蚊粉。” 人蛊师:“……哈?” 季明轩清了清嗓子:“就是我揣在身上驱赶蚊虫的药粉。” 众人哗然。 一包驱蚊粉就吓退了人蛊师的蛊虫? 这也太戏剧性了! 虞甜等人恍然:“原来竟如此简单。也对,蛊虫也是虫。” 只是实在没人能想到,原来一包驱蚊粉就能解决。 人蛊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季明轩怕他深受打击,连忙补充:“我这可不是普通的驱蚊粉,这是菩提老道亲手配制的驱蚊粉!” 众人了然: “原来是出自菩提老道之手!难怪有这么大的威力!” “就是说嘛,普通的驱蚊粉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作用!” “这菩提老道是谁呀?” “菩提老道你都不知道,那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医!传说中就没有他救不了的人,治不好的病!”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总之,他们还是不相信,一包普通驱蚊粉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如果说是菩提老道配制的,那就是说得通了。 这场比赛毫无疑问是季明轩取得了胜利。 下了比试台,人蛊师慢吞吞来到季明轩跟前,停在两米开外的距离,他挑了下眉:“怎么,嫌我胜之不武,想再切磋切磋啊?” 人蛊师闷闷摇头,一双眼睛透着清澈的愚蠢,有些忸怩地开口:“你的去蚊粉,能不能分窝一点?” 季明轩乐不可支:“我还以为什么呢,就这啊?”他掏出一整瓶药粉,上前几步塞他手里,期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喏,拿去吧。” 人蛊师整个人都僵住了。 季明轩半天没看他动作,不由疑惑出声:“怎么了?” 人蛊师慢慢抬起头来,眼神茫然:“泥为什么敢靠近窝?” 季明轩比他更茫然:“我为什么不敢靠近你?你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人蛊师有些结巴:“可,可是窝身上有虫子……” 季明轩耸了耸肩:“那有什么?我又不攻击你,你会让他们咬我吗?” 人蛊师呆呆地摇了摇头。 “那不就对了?那我还怕什么?” 人蛊师艰难地理了理思路,发现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季明轩望着那双清澈的近乎愚蠢的眼睛,很难想象,拥有这么双眼睛的人,和刚才比试台上操纵万千蛊虫的人是同一个。 他觉得这人有些意思,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怎么回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前是不是大家都很怕你?不敢靠近你?” 人蛊师回过神来,眸光一黯,点点头。 季明轩组织着语言,不熟练地安慰着人:“其实大家也不是怕你这个人,而是怕你的虫子。” “你知道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像有些人他就是怕虫子这种小玩意儿,这很正常。”他一脸轻松,“但也有人不怕,比如我。” 人蛊师沉默一会儿,干巴巴地道:“可泥刚见到它们的时候,眼神很嫌弃。” 当众被打脸,季明轩有点猝不及防:“……” 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任哪个正常人突然之间见到这么多虫子也会措手不及的,这也很正常!我这是本能反应,但是这是针对虫子,而不是针对你,懂了吗?” 第341章 人蛊师慢吞吞点头,似懂非懂。 “总之呢,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我就觉得你很酷,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其实是觉得他很呆,一看就很好骗的样子。 但这实话肯定不能说,不然多伤人孩子自尊? 人蛊师眼里划过一抹疑惑:“窝没有同意和你交朋友。” 季明轩:“……” 出师未捷。 他这个平平无奇的交友小天才,竟然也有被人拒绝的一天? 季明轩厚着脸皮:“没关系,我单方面交你这个朋友了!” 人蛊师眼里闪过一丝茫然:还可以这样的吗? “呐,我叫季明轩,这两天都会在那里,有空可以来找我玩儿啊。” 人蛊师愣了一会儿,慢吞吞点头。 见季明轩盯着他,他疑惑偏头:“窝知道了,还有森莫事吗?” 季明轩没好气戳了戳他的肩膀:“我都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作为交换,你当然也要告诉我你的名字啊!” …… “怎么和那人聊那么久?他没打你吧?”季明轩刚一回来,阿满就迫不及待问道。 “古里挺有意思的,我长这么俊,他为什么要打我?” 阿满无语:“……你可省省吧!要点脸行吗?” 惊蛰好奇道:“古里是谁?” 季明轩耸了耸肩:“就是那个人蛊师啊!” “这么快你连人家的名字都知道了?”阿满眼神难掩吃惊。 于是季明轩又耐心的花了一会儿工夫给大家解释,他和谷里已经成功成为了朋友。 “没办法,他死乞白赖要跟我交朋友,我总不可能拒绝吧?”季明轩摇了摇头,一副很苦恼的模样。 对此,众人将信将疑。 傅明礼更是直白道:“你确定是他死乞白赖要跟你交朋友?而不是你死乞白赖求着人家?” “我也不信。”阿满撇了撇唇,“人家没打他都算脾气好了。堂堂人蛊师,竟然败给一包驱蚊粉,说出去多没面子!” 季明轩嘁了一声,大言不惭:“那是本侯的风姿和人品,令他深深折服了好吧?” “今天晚上吃什么?”虞甜支着下巴。 阿满连忙抢声:“中午那道醋溜白虾就不错!” 傅明礼眼睛一亮:“糖醋里脊!” 季明轩:“喂,你们不是吧,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 傅凛知捏了捏虞甜的手:“天气有点冷了,晚上多盖床被子,屋里多添点碳火。” 虞甜:“嗯嗯。” 季明轩:“……” 呵,夏虫不可语冰! 还是古里那个傻孩子好忽悠,刚分开就开始怀念了。 —— 一天的比赛终于暂时告一段落,来参加比赛的人五花八门,从这些人中决出前十名也是耗费了很大一番力气。 天色擦黑,已经回到客栈的一行人纷纷觉得有些疲乏。 问掌柜要了热水,虞甜摆了摆手朝楼上走:“今晚大家就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傅凛知撩动衣袍,紧跟其后。 阿满打了个哈欠:“一天下来累的够呛。” 精力旺盛的季明轩瞪着眼一脸无语:“明明是我去比试,怎么你们一个个看起来比我还累?” 阿满拖着沉重的步子上楼梯,头也不回:“废话,看一天戏也是很累的好吗?” 惊蛰附和地点点头。 季明轩:“……” …… 路过虞甜房间门口,傅凛知本来想目送她进去再走,谁料虞甜站在门口叫住他:“你也进来。” 傅凛知眉眼掠过一丝诧异,没有怎么犹豫,还是依言进了门。 很难想象,这两人黏糊成这样,还是一直分房睡的。 虞甜抬了抬下巴:“坐吧。” 傅凛知有些好奇她想干什么,来到椅子前坐下。 虞甜转身,居高临下看着他,红唇微动:“脱。” 他眉头高高扬起,眸光深沉:“这不好吧?” 这么直接的吗? 面前的人翻了翻白眼,眼神颇为嫌弃:“想什么呢?让你把鞋子脱了!” 以为她想占他便宜? 想得美! 傅凛知眉头微动,弯腰拖鞋。 虞甜则走到梳妆台前翻找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 他看见那药瓶,轻轻一哂,心中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原来把他叫进来是为了给他上药。 虞甜蹲下身子,慢慢挽起他的裤脚,傅凛知眉微凛,伸出手:“我自己来……” 刚伸出的手被虞甜一把拍开:“都这样了还不老实!” 他神色无奈:“……”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眼前这人才敢这样对他。 虞甜盯着他泛着乌青色的小腿,一想到他之前就是顶着这么双腿和别人打架,还跟没事人似的,心忍不住揪起。 “神医都说了让你少逞强,你知不知道你这腿再强行站起来几次就该废了?” 傅凛知抿紧了唇,嗓音平稳:“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她抬起清冷的眼,倏地眼眸一弯,抬手在他腿上狠狠一掐。 傅凛知不自觉敛眉,却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虞甜没好气道:“知道疼吗?” 第342章 他面不改色:“不疼。” 她气哼哼道:“少装!我知道你的腿已经逐渐恢复了知觉,疼痛是可以感受到的。” 老头给的药虽说可以暂时让他长时间站立,却需要忍受极大的痛苦。 而傅凛知愣是强撑着没表现出半点不适,可见这人有多能忍了。 虞甜挖了点白色药膏在掌心抹开,直到掌心微微发热,这才往傅凛知腿上抹去。 “又不是每件事情都需要你亲力亲为,那么做什么?” 傅凛知垂眼瞧着她认真的模样,忽然开口:“我不想在你眼里像个废人一样。” 虞甜的动作倏地一停,抬起眼看向他,有些不敢相信刚才那话是出自他的口一般。 他目光平静,眸底酝酿着漆黑的风暴。 她这才发现,她以为强大自信到无所不能的傅凛知,也会出现类似于自卑的情绪。 他是人们眼里杀伐果断的暴君,也依旧是从前那个缺乏安全感怕被抛弃的阿凛,而她一直忽略了这点。 虞甜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心口闷闷的疼。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覆在傅凛知搁在膝上的手之上,明亮清澈的眸认真和他对望: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阿凛,那日在水牢,我快昏迷过去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想,你会来的,你一定会来救我。 我只是怕,撑不到你来的时候。但我从未怀疑过,你会找到我。” 她慢慢攥紧他的手,眼里泛起水雾,眸光极尽温柔:“没有人会觉得你不好,我更不会。你可是傅凛知啊。” 是大魔王,也是她的救世主。 傅凛知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湿润,声音低不可闻的叹息:“阿虞,既然在你眼里我那么好,当初你为什么还是要选择从我身边逃走呢?” 虞甜整个人一僵。 他温柔地抚摸她的脸庞:“其实你早就恢复记忆了,对吗?” 隔着一层水雾,虞甜竟有些分不清晰他眼底的情绪。 她哑然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傅凛知挑唇低笑:“在救你出水牢后,你醒来的那天。” 那样的眼神,只会是阿虞了。 可对方明明恢复了记忆,却迟迟不愿和他相认,也没有解释当年的事。 傅凛知眸色微沉。 她是不是还想着要逃? 虞甜想起那天的情形,当时她心绪很复杂,不仅是后怕,还有对当年那些事的愧疚悔恨,抱着傅凛知哭了很久。 原来那时候他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有拆穿她。 可真能忍! 虞甜盯着他的眼睛,艰难出声:“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傅凛知深深凝视着她:“问了你就会说实话吗?” 她一时没出声,有些事她现在还无法解释清楚。 “我……” “算了。”傅凛知垂下眼,克制住眼里的汹涌澎湃,“等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他竟然会害怕听到他不想听的答案。 真是可笑。 “你恨我吗?”他冷不丁道。 虞甜有些讶异,同时更多的是心酸。 他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那些伤害于她来说纵然是被迫,对他而言却是真实的,每条伤痕都刻骨铭心。 傅凛知嘲讽似的勾起唇角:“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即便是你恨我,我也不会再放你走。” 事实上,他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没用链子把她锁起来。 他爱她,但她是自由的。 傅凛知告诉自己。 即便他没有一刻不提心吊胆,生怕她再一次消失不见。 可只要她开心,那就足够了。 虞甜摇了摇头,忽然笑了,仰头看着他:“阿凛,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究竟爱不爱你呢?” 她明显感觉到,她说出这句话后,傅凛知的手僵了僵。 虞甜的心钝钝的疼。 那么骄傲的傅凛知,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她的少年,就应该一直骄傲耀眼,而不是卑微到尘埃里。 “看着我的眼睛,不要怕。”她扬起唇,透着恣意,“难道你不想要一个答案吗?” 傅凛知当然想。 可他不敢听到那个答案。 “时候不早了……”他别开脸,转移话题。 “阿凛,你在怕什么?” 傅凛知猛地俯身掐住她的下巴,眼神发狠,眼尾染着红:“那你爱我么?” 虞甜被迫仰着头,两眼弯弯,蓦地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你要不要听听?” 她不待他反应,便横冲直撞亲上去。 傅凛知僵了片刻,眸色一深,当即扣住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重重吻了回去,带着星火燎原之势。 直到虞甜快喘不上气,脸涨的通红,这才推开他。 傅凛知眉间闪过一丝不悦,下一秒,虞甜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亮的惊人的眼紧紧盯着他: “听到我的心跳声了吗?” 掌心下,传来一下又一下,急促的跳动。 她眼角含着湿意,“它可以作证,我爱你。” 傅凛知眼神晦暗,翻涌着滔天巨浪,他蓦地扣住虞甜的手腕,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虞甜一惊,下意识挣扎:“你的腿……” 第343章 “无碍。”他的嗓音含着沉沉哑意,眼眸比夜色还要深邃。 第288章 比武招亲5 天光大亮。 阿满揉着惺忪的眼睛下楼,转角遇到站在虞甜房间门口,眼神幽怨的傅明礼,吓了一跳。 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一脸头痛: “阿昭?你大清早的不睡懒觉,跑你娘门口来站着干嘛?跟个守门神似的!” 吓得她瞌睡都醒了! 傅明礼抬起头,露出眼底的淡青色,表情不太好看,闷闷地道:“昨晚父皇没回屋睡。” 阿满一脸不明所以:“这不是很正常吗?没回屋就是歇在你娘那儿呀,那么大个人又走不丢,用不着你操心啦。” 谁还敢拿大暴君怎么的不成?他不欺负人就不错了! 傅明礼还是一副神色恹恹的样子,闷闷不乐:“他们竟然抛下我,留我独自一人独守空房……” 阿满被口水呛了呛,一脸欲言又止:“我的小祖宗,独守空房不是这么用的。” “总之就是留我一个人!满姨,你说,他们是不是不爱我了?”傅明礼眉毛狠狠一皱,把问题抛给阿满。 他父皇也就算了,不爱搭理他那是常态,可娘亲竟然也抛下他,这一定有问题! 后者张了张嘴,拉着小孩儿往楼下走:“你这小脑袋瓜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轻轻抚摸着下巴,压低了声音:“你之前不是一直希望你父皇和娘亲感情能更进一步么?这怎么两人关系好了,你又不乐意了?” 傅明礼两眼茫然,有些委屈:“他们关系好了,就要抛下我吗?” 明明之前娘亲对他最好! “额,这个……这个要怎么跟你解释呢?”阿满头又开始痛了,“大人感情好,肯定是需要过二人世界的,就是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不希望有人打扰,懂吗?” 她想到什么,眼里闪过一抹不怀好意:“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你还可以多个弟弟妹妹哦!” 傅明礼沉默几秒,一脸诚恳:“满姨,你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能不能不要这么猥琐?” 阿满:“……” 她一捞袖子弯腰捧住傅明礼的脸往中间挤:“嘿你个小屁孩儿,说谁猥琐呢!” 傅明礼艰难挣扎:“放……肆!孤是太叽!” “哟,你们两个大清早的搁这儿唱大戏呢?” 熟悉的声音带着似曾相识的欠扁,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季明轩。 傅明礼终于从阿满手底下挣脱开,揉了揉酸痛的脸:“你这个女人,竟然敢以下犯上,回到宫里孤定要重重治你的罪!” 季明轩闻言不由更稀奇:“平常不还一口一个满姨叫的亲热吗?今儿是怎么了?”他看了眼阿满,难掩幸灾乐祸,“你得罪他了?” “我哪有那本事?人家是醋坛子打翻……”阿满白眼一翻,还欲说什么,眼角余光瞥见从楼上下来的傅凛知,顿时把话咽了回去,若无其事地扭头看向窗外。 季明轩不明所以,好奇地跑到她跟前追问:“什么醋坛子打翻?谁家醋坛子打翻了?怎么不接着说了?” 傅凛知的视线也看了过来,目光平静,可阿满却浑身不自在。 阿满眼刀子狠狠剜面前叽叽喳喳没眼色的人:说说说!说你个大头鬼啊!没看见正主都来了么?你眼睛是长头顶了? 季明轩跟脑子少了根筋似的:“你眼睛抽筋了?” “……”阿满咬牙切齿,“没有,就是突然头有点疼!” 好在傅凛知没什么心思和她计较,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阿满这才松了口气。 咦,不对啊! 狗皇帝今天心情似乎不错? 阿满睁大了眼,暗暗观察起来。 傅凛知平时都是冷着一张脸,偶尔眼神还充满杀气,活像是谁欠他几条人命一样! 毫不夸张的说,坐在他身边,气温都要比其他地方低很多。 被他看个一眼,那更是要折几年的寿! 今天那神情看似没太大的变化,整个人的气场却截然不同。 那上挑的眉毛,那漫不经心的眼神,那微微翘起的唇角…… 等等! 她没有眼花吧? 刚刚狗皇帝是不是笑了一下? 阿满摸了摸额头,严重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狗皇帝怎么可能笑呢?要笑也是冷笑,讥笑,三分冷漠七分不屑的笑。 怎么可能笑得跟刚开窍的愣头青似的? 果然,待君如伴虎,狗皇帝身边真不是人待的!都给孩子整精神错乱了! “表哥,你今天心情不错啊?”没心没肺的季明轩直接大大咧咧问出了口。 你要问他怎么发现的? 表哥今天竟然没瞪他!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平时表哥心情不好,他连呼吸口空气都要被嫌弃的! 傅凛知今天竟然没瞪他,他还怪不适应的。 要让阿满知道他内心的想法,肯定要骂一句贱皮子! 傅凛知纡尊降贵赏了季明轩一眼,就在众人以为他不会搭理这句话的时候,他竟然淡声开口:“尚可。” 其他人:!!! 尚可! 说明心情确实很好了! 季明轩百思不得其解,撑着桌子一脸严肃地望着他,压低了声音问:“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发财了?” 第344章 “表哥你也太不厚道了!” 阿满:“……” 傅明礼:“……” 他不招人嫌弃谁招人嫌弃? 傅凛知唇角含着似笑非笑:“趁我还没发火,赶紧消失。” 季明轩从善如流:“好嘞哥!” …… 阿满扶额,满脸恍惚:“看得出来,你爹是真的心情不错啊!” 这都没把季明轩扔出去,她都看不下去了。 傅明礼郑重地点点头。 阿苏后一步下楼,刚下楼就察觉到这迷之尴尬的气氛,搞的她莫名其妙也跟着屏息静气起来。 虞甜姗姗来迟时就看见这一幕。 傅凛知单独坐一张桌子,其他人则是乖的跟鹌鹑似的,挨挨挤挤在另一张桌子上。 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 她脚步不由迟疑地一顿: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傅凛知也就算了,那个闷葫芦,指望他说话活跃气氛,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其他人也不敢让他活跃。 可那几个,哪个不是话唠?竟也能忍住不说话? 虞甜的到来立刻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阿满的好奇心都快把她给憋死了,她连忙站起身:“姐姐你来了!” 傅明礼被冷落了一晚上,这会儿早就委屈的不行,站起身跑过去:“娘亲。” 季明轩纯粹是跟风凑个热闹,别人都叫了,他不叫似乎有点不合群:“表嫂早啊!” 然而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一道身影比他们更快。 只见刚才才坐在窗边的傅凛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虞甜面前,眉头微拧,伸出手扶她下楼:“怎么不再睡会儿?” 语气那叫一个温柔,堪称毛骨悚然了! 众人齐齐对视:“……” 不对劲!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虞甜也有些不自在,不过还是大大方方把手放了上去,嗔了他一眼:“已经睡的够久了。” 她下了楼梯,看向众人,脸上挂着歉意的笑:“不好意思,睡过头了,让你们久等了。” 几人纷纷摇头:“不久不久。” 刚巧小二把菜端上来,季明轩指了指:“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不刚好吗哈哈……” 坐下吃饭,傅凛知不停地往她碗里夹菜,礼尚往来,虞甜也给他夹了两筷子:“你别光顾着给我夹,自己多吃点。” 虞甜说完扭头,其余人正埋头苦吃,她蹙了蹙眉有些疑惑,又重新垂下头,猝不及防,她又抬起头,正好捕捉到众人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虞甜眼神无奈:“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几人将头摇成拨浪鼓。 虞甜眼里依旧存着狐疑。 直到傅明礼一句话打破这僵局。 “娘亲,你房间里有蚊子吗?”小孩儿眼神忧虑。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摇头:“没有啊。” 昨晚她并没有察觉到有蚊子,虞甜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就见傅明礼指了指她的脖子,一脸天真地问:“那你脖子上怎么被蚊子咬了那么大的包?” “啪嗒——” 阿满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不不不好意思,手抖没拿稳。”她尴尬的连声解释,实则心里一阵卧槽。 还真让她给猜对了! 照这个趋势,再过不了多久,没准儿小屁孩还真能多个弟弟或者妹妹! 虞甜下意识遮了遮脖子,反应过来的时候,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然而这时候遮已经晚了,其他人也瞧见了。 虞甜羞恼地瞪了眼傅凛知:都是你干的好事! 后者面不改色,脸不红心不跳:“今晚撒点驱蚊粉试试。” 众人:“……”你还真敢说啊! 傅明礼大概是唯一一个不知道真相的人,闻言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多撒点,这蚊子也太嚣张了!” 傅凛知唇角一松:“确实嚣张。” 众人:“……” 真没见过您这么不要脸的! 呸! 吃过了饭,又要前往比赛场了。 今天围观的人与昨日相比竟然不减反增,转而一想,也可以理解,可能大家都好奇这第一究竟会花落谁家吧? 他们来到昨日的茶楼,季明轩在门口看到熟悉的白袍人,古里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茶楼门口,周围的人纷纷退避三舍,茶楼的老板见状愁眉苦脸,一副想劝又不敢上来劝的样子。 季明轩还挺高兴地上前和人勾肩搭背打招呼:“嘿,兄弟,你怎么来了?” 古里身体先是一僵,反应过来来人是谁,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他露在外面的眼睛满是认真:“窝来给你撑肠子。” 阿满瞪大了眼:“撑肠子?”她着急地瞪了眼季明轩,压低了声音,“我就说你昨天把人给得罪狠了吧?这一上来就放狠话,还这么血腥,你要不干脆给人道个歉?咱们也没带驱蚊粉呀今天!” 季明轩面容镇定地解释:“他说的是给我撑场子。” 阿满一懵,下意识看向古里,对方的眼神十分清澈无辜,阿满不禁为自己狭隘的想法心生一丝愧疚。 拥有这样清澈愚蠢哦不……真诚眼神的人,怎么可能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呢? 第345章 “这几位是?”古里这才注意到季明轩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不由有些拘谨。 季明轩为他介绍:“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喏,这就去我认识的新朋友,古里。” 虞甜几人倒是都很热情:“久仰大名,你昨天很厉害。” 傅明礼朝他竖大拇指:“听说你可以操纵虫子,真酷!” 除了季明轩,古里从来没见过对他这么热情的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泥萌好!” “不用紧张,我的朋友们都很平易近人。”季明轩一一指过去,指到傅凛知的时候微微一僵,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手抖了一下,紧接着神色自若地将他跳了过去,“嗯,都很平易近人。” 古里没发现他的异常,点了点头。 为了不影响店家做生意,虞甜主动邀古里和他们一起上了二楼。 茶楼老板总算是松了口气。 那么一尊煞神站他门口,把他的客人都吓跑了,他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阁下身手不凡,也想成为秦家的上门女婿吗?”虞甜好奇地问古里。 后者摇了摇头,帽衫跟着晃动,看起来有点呆:“窝听说这里有很厉害的人,就来了。” 众人恍然:原来是个武痴,只是想找人干架。 那也好,目的不同,就不怕伤了和气。 昨日进决赛的加上季明轩共有十人。 裁判一早就宣布了比赛规则,两两一组比试,赢的人可以自由选人单挑。 最终的胜利者,如果台下有人不服气,也可以上去单挑。 直到最后无人敢上台,那人就是最后的赢家。 “昨天我们仔细观察过,进入决赛的除了你,另外九人实力皆是不俗。”虞甜认真分析。 旁边的阿满拿出小本本,对着念道:“第一位是一个擅长用刀的刀客,一把长刀耍的那叫一个虎虎生威。” “第二位是一个矮个子男人,擅长缩骨功,跟泥鳅似的滑不溜手。” “第三位是一个刚从少林寺还俗的和尚,据说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 “等等!”季明轩语气不可思议打断她,“少林寺的和尚都来比武招亲大赛凑热闹?这和尚一看就六根不净!” 阿满眨了眨眼:“人家还俗了,而且也没哪条律法规定还俗的和尚不能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啊!” 季明轩摇摇头,眼神鄙视:“刚还俗就迫不及待娶妻,总之,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虞甜等人忍俊不禁。 这九人里面还有人擅长用鞭子,一条九节鞭名扬四海。 有人善用毒,让人防不胜防。 …… “你要小心那个长刀、耍鞭子的、用毒的……”说到一半阿满说不下去了,“哎呀总之每个都小心点!反正能进入前十名的都不简单!” 她看向季明轩的眼神充满担忧:“也不知道你一个靠运气进前十的能不能行……” “喂喂喂,你说话注意点啊,什么叫靠运气进前十?”季明轩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小爷我那是靠运气吗?明明是靠智慧! 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有多少人能像我一样临危不惧,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最终成功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你居然把这归结为运气,浅薄!无知!” 傅明礼瘪了瘪嘴:“还面不改色呢,也不知道是谁,当时都快急得火烧眉毛了!” 惊蛰清了清嗓子低咳一声:“我也看见了。” 阿苏点点头,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有我。” 虞甜本来也想跟着点头,一想还是给季明轩留条裤衩子吧,于是微笑着表示沉默。 阿满耸了耸肩:“看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季明轩:“……” 刚好下面裁判在组织参赛选手抽签,季明轩扭头就走:“我下去抽签!” 只要他跑的够快,尴尬就追不上他。 虞甜看向在一边坐着,显然还有些没回过神的古里,关切地问了一句:“不好意思,他平时就是这样的,没被吓着吧?” 古里动作迟缓地摇了摇头。 傅凛知多瞧了几眼古里,虞甜留意到,还有些稀奇,这人一向对所有不熟的人都是漠不关心的模样,怎么突然对古里感兴趣了? 很快,傅凛知用实际行动解答了她的疑惑。 他冷不丁开口,态度竟然还挺温和,虽然脸上依旧面无表情: “这位古少侠,你对养蛊一道十分精通?” 古里看着这个突然和他搭话的男人,一进门他就注意到了这人,他们这种行走江湖的人,对危险有着野兽般的本能。 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十分危险,比在座的任何一位,甚至是他曾经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危险! 可他并不记得江湖上有这么号人物,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并不是江湖人,有可能来自朝廷。 但是对方明显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他旁边的那个女子身上,这让古里潜意识里松了口气。 如今对方突然和他搭话,他竟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 “不算四分精通。”古里局促地伸出两根手指,“一点点。” 看来是个懂谦虚的孩子。 “你不用紧张。”傅凛知唇角轻勾一下,几乎可以称得上和颜悦色了,看的周围的人目瞪口呆。 第346章 “我只是想问一下,你知道朝生暮死么?” 古里眼睛微微睁圆,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一字一顿:“朝、生,暮、死?” 傅凛知眯了眯眸:“你听过?” 古里摇摇头,又点点头,努力放慢语调吐字清晰一些:“窝在树上见过,这四一种很厉害的蛊毒,种蛊的人,会死的很痛苦。” 傅凛知眉眼一凛:“有法可解吗?” 古里迟疑着,眼神欲言又止:“有,但很难,中了这个蛊的,没有人能活下来。” 阿满瞪大了眼:“怎么可能!不是找到赤莲草就行了吗?” 虽说赤莲草极为稀有,可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弄到,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古里有些惊讶他们连赤莲草都知道,惊讶片刻后,认真解释起来:“赤莲草的确是其中一位必不可缺的药柴,但光有它还不够。” 傅凛知神色一冷:“还需要什么?” 古里摇摇头:“你们知道,朝生暮死的诞生是因为一对恋人,男的生了怪病,女的给他求来了朝生,代价是自己的身体逐渐枯竭,结果男的病好,却变了心。” “女人又求来了暮死,下在男人身上。” 再次听到这个故事,虞甜恍若隔世,她扬唇笑了笑:“说到底,朝生暮死,不过是一个痴情女子为自己编织的一场黄粱美梦罢了。” 除了傅凛知和季明轩,其他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纷纷露出憎恶的表情: “那负心汉太可恶了!他重病,妻子为他四处求药,甚至付出了惨痛代价,结果他一病好,竟然变了心,另寻新欢!”阿满听得义愤填膺。 女人能理解女人,每每听到这种故事,总是代入感极强。 阿苏痛斥:“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惊蛰冷着脸点头:“的确如此!说畜生都抬举这狗男人了!” 在场的男性纷纷不敢说话。 古里眨了眨眼睛一脸茫然,他摇了摇头继续:“朝生,是女子对丈夫深沉的爱,暮死,是遭受背叛后她浓烈的恨。传说中,她死后也不甘心,留下了恶毒的诅咒,中了此蛊者,若非真心相爱,爱到愿意为了对方去死,则药石无医。” “然而这世上有谁能保证,自己爱一个人,爱到愿意为他去死呢?所以即便有些人找到了赤莲草,也解不了蛊。” 古里说完这话,气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是啊,有谁能够保证,自己能够爱一个人,爱到为对方献出生命呢? 这简直是无解。 人性都是自私的,在不危及到自己的利益的前提下,或许可以为了对方做任何事,可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毫无芥蒂。 多可笑,那名女子被伤透了心,所以不信人间有真爱,定下如此惨烈的诅咒。 她至死都被困在一个“爱”字里。 在场的女子都很能理解,付出真心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反而遭到背叛,真的是一件让人很绝望的事。 她定下如此决绝的诅咒,又何尝不是在警告世间女子,不要像她一样,一生都被困在一个爱字里。 世间美好的风景有很多,你来这世间一趟,应该去看看花是怎么开的,河流往哪个方向流,万物如何生长,而不是拘泥于小小的情爱。 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在傅凛知和虞甜身上流转,一时之间没人敢说话。 傅明礼忍不住攥紧了虞甜的手,担忧的目光望着二人,眼睛都红了一圈。 两个当事人却若无其事的模样。 虞甜反而冲着大家安抚一笑:“干嘛都这副表情?事情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走一步看一步嘛,别担心,总会迎刃而解的。” 傅凛知唇角一挑:“别搞的我们好像明天就要死了一样。” 两个主人公看起来完全没受到这个噩耗的影响。 其他人不禁怀疑是不是他们太小题大做了? 古里这才恍然大悟,眼里闪过一抹震惊:“你们中了朝生暮死?” 虞甜微微一笑:“看不出来吗?” 古里摇头。 中了这蛊相当于身患绝症,说不准哪天就要死了。 他从未见过绝症患者的精神状态如此好的。 古里想了想,眼里闪过一丝惋惜:“节哀。” 阿满没好气道:“喂,你个芝麻汤圆会不会说话呀?这还没死呢,你让谁节哀!” “芝麻……汤圆?”古里费解地皱起眉,大概也意识到自己不太会说话,干巴巴道,“抱,抱歉。” 虞甜则表示自己和傅凛知根本没放在心上。 此时季明轩也抽完了签回来,大大咧咧的他没察觉到气氛的怪异,乐呵呵道:“猜猜小爷抽中了几号?” 没人回应他。 季明轩摸了摸鼻子,也不尴尬:“哈哈,没想到吧,是乙二!跟我比试的好像是那个用毒的?” 阿满闻言满脸绝望:“一抽就抽到个地狱级别的难度,你这是什么运气啊?” 还乐得跟二傻子似的,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什么。 季明轩轻嗤一声:“很难吗?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好吗?” 虞甜眉头微皱:“那人用毒的确厉害,且招数阴损,不得不防。” 她接触过这些,对其有一点了解。 老头曾说过,医毒不分家。 第347章 有时候,毒可以害人,也可以救人性命,两者把握好分寸的关键在于用它的人是否有一颗医者仁心。 那个人,眼神透着邪气,没有一点慈悲怜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明显是无可救药的那一类人。 季明轩听罢,认真点了点头,收起脸上的轻松:“表嫂放心,我一定慎重对待。” 说话间,第一轮比赛已经开始了。 对阵的是和尚和九节鞭。 众人这才发现,季明轩口中的不正经和尚,竟然生得十分俊美。 他五官深邃俊朗,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这么冷的天只穿了一身袈裟,胳膊裸露在外面,露出结实却不夸张的肌肉,很有力量美。 阿满撑着下巴:“长成这样,怪不得要还俗呢,便宜了佛门多可惜啊!” 惊蛰和阿苏附和地点头。 虞甜本来也要跟着点头,还没动,眼角余光就瞥见傅凛知看过来的眼神,立马刹车,连忙正襟危坐,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 好险好险,差点就被抓个正着。 这人小气的很,待会儿又该甩脸色了。 季明轩气哼哼道:“肤浅!” 他生的不比这花和尚俊多了? 没眼光! 对比和尚,九节鞭则相貌平平,这个眼高于顶的青年。 他似乎很看不上和尚这种靠脸吃饭的人,眼神充满了鄙夷不屑。 “少林寺的和尚也跑来比武招亲,也不知道佛祖有灵知道了会不会气的当场显灵!” 和尚眼波未动,丝毫没有受到他这话的影响:“我已还俗,早就不是佛门弟子,众生平等,施主做得的事情我为何做不得?” 他眼神平静,“还是说施主觉得自己不能赢我,故意说这些话,想让我放弃?” “放屁!”九节鞭没忍住骂了一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咱们走着瞧!” 比赛开始,九节鞭挥动着鞭子,那原本服帖的银鞭仿佛瞬间活了过来,动的速度极快,仿佛游蛇一般。 季明轩看的一脸稀奇:“还真有点东西啊!” 和尚站立在原地,神色出奇的冷静,眼底没有一丝惊慌。 季明轩要是站在那儿,下面的人会说,这小白脸八成是被吓傻了吧。 而和尚愣着不动,就给人一种“这位大佬一定是在憋什么大招”的感觉。 所以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银鞭朝着和尚的面门袭来,清晰地映在他瞳孔,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和尚动了! 他一个侧身后仰,不偏不倚躲过银鞭的活动轨迹,连袍角都没乱一下。 九节鞭眉头一皱,紧接着眸光沉了沉,银鞭在他的操控下改变了轨迹,紧紧追着和尚,眼看就要挨上和尚的眼睛。 那条九节鞭上挂满倒刺,根根泛着寒芒,要是被这样的鞭子挨上一下,估计得刮下一层肉。 就在这时,和尚竟抬起手臂一挡! 众人惊呼一声,纷纷感到不可思议。 用身体去挡鞭子,那不是蠢吗? 然而想象中劈开肉绽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众人只听得一声极轻的“铮”,像是某种金属利器发生碰撞的声音。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鞭子打在和尚的手臂上,如同打在铜墙铁壁上,他竟然没受一点伤! “不愧是金刚不坏之身!好!”季明轩忍不住喝彩。 众人纷纷无语。 你喝彩个什么劲儿? 这和尚可是他的潜在竞争对手之一,没见过傻不愣登为敌人叫好的。 接下来,无论鞭子抽在哪儿,和尚身上都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九节鞭出招也不由越来越急躁。 第289章 比武招亲6 一直防守的和尚陡然将鞭子攥在手里,神情平静望向对面的人,陈述事实般的语气:“现在,轮到我了。” 九节鞭神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手下一个用力,他被这鞭子的力道拽的一个踉跄。 紧接着一根棍子敲到他胸膛,九节鞭面色一白,发出痛苦的呻吟。 和尚的武器是一根很普通的木棍,一开始他还十分瞧不起,认为这穷酸和尚肯定是花拳绣腿,直到这个棍子打在自己身上,他才发现如有千斤重,仿佛骨头都碎了。 棍子并不停歇,又落在其他地方,速度快的令人眼花缭乱,九节鞭最终被一棍子打飞出去,身体重重跌落在地上,他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到此,比赛宣布结束,和尚获胜。 虞甜眼微眯,语气唏嘘:“本来以为这个九节鞭是个劲敌,没想到竟然被和尚斩于马下,真是出乎意料。” 他们本来一开始还没有太把这和尚放在心上的。 傅凛知突然评价一句:“他内力很深厚。” 能得他这么一句,足以证明这和尚的实力的确不弱。 看来季明轩和他对上几乎是必然的。 中场休息一盏茶的时间,第二轮,轮到季明轩上场。 他笑眯眯道:“干嘛都丧着一张脸,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啊?” 傅凛知神色微缓:“尽力而为。” 季明轩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他那杀千刀的表哥皮笑肉不笑地补充:“输了就去西北挖矿。” 季明轩:“……”得,白感动了。 第348章 这狗逼什么德性他早该知道! 善用毒的那个人,因为眼神跟毒蛇一样阴森,我们就称呼他为毒蛇吧。 他看上去三十左右的年纪,眼神阴郁,皮肤很白,长年不见天日,像死人一样的白,由于长相并不怎么对得起观众,大家也不愿意叫他小白脸。 毕竟这年头当小白脸也是有门槛的! 季明轩客客气气地拱手一礼:“这位兄台,多多指教咯。” 毒蛇没说话,只牢牢盯着季明轩露出瘆人的笑。 一般人看见这笑只会觉得头皮发麻,脚底发凉,可我们季小侯爷压根儿不是一般人。 他迟迟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眉头渐渐蹙起,不高兴地大声道:“我在跟你客套,礼尚往来你应该回应我一句才是,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啊!懂不懂江湖规矩?” 毒蛇眼神阴冷,还是一个劲儿的笑。 “得了,快别笑了,瞅你那一口黄牙,还好意思笑!”季明轩看的一阵来气。 他微妙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劲。 不待他思考个明白,对方已经冲了上来。 “喂,招呼都不打一声的啊!”嘴欠归嘴欠,季明轩还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毒这种东西,防不胜防,有时候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中招的。 所以由不得他掉以轻心! 因为怕他身上涂抹了剧毒,季明轩有意的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不让他近身。 一枚飞镖迎面袭来,早有准备的季明轩纵身一跃,轻松避开。 他瞥了眼地上的飞镖,刀身泛着诡异的蓝光,果不其然涂抹了剧毒。 季明轩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不待他喘口气,铺天盖地的针雨密密麻麻席卷而来! “你那小破口袋还挺能装啊!”季明轩只来得及气骂了句,在空中开始了艰难走位。 银针细小,速度又快,肉眼难以分辨,这需要极高的观察力和反应能力。 好在这两项季明轩都不弱,不过短时间内躲避这么多“针雨”,忙活一番下来他还是累的够呛。 他脚尖刚沾地,那头暗器又来了。 季明轩两眼一瞪:“不是吧,还来?” 他实在很好奇,对方身上究竟带了多少暗器? 二楼,众人的心情也并不轻松,视线紧紧跟着季明轩,每一次有暗器都忍不住为他提一口气。 好在季明轩虽然平时嘴上满嘴跑火车,自身实力确实不弱,关键时刻也没掉链子,有惊无险地躲避了一系列偷袭。 在经历毒烟,毒粉,甚至还和一条真的毒蛇大战三百回合过后,季明轩已经出了一身汗,他拎着衣袖扇了扇风,咬牙切齿瞪着对面的人: “我就不信了,你还有暗器!” 他娘的! 简直没天理啊! 这是把家都搬过来了吧? 毒蛇冲着他阴森森的笑,季明轩面无表情:“你别这么笑,我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这傻逼从上场开始就一直在笑,跟那个小脑发育不完全一样!看的他一肚子火大! 毒蛇突然收起了表情,发动攻击,疾步冲过来,季明轩下意识警惕起来:又要使什么招数了? 直到人冲到他面前,季明轩眼睁睁看着他本应从袖子里探出来的手竟然变成了一只尖锐的铁爪! 季明轩:艹!!! 震惊我全家! 变戏法啊这? 不对,这玩意儿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二楼,虞甜和阿满不约而同脸色一变: “是‘人形杀器’!” 虞甜神色凝重:“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傅凛知眯了眯眼,眼神危险:“和之前的那批不同,他进化了。” 虞甜猛地扭头,也意识到傅凛知这句话的含义。 “之前那些杀手虽然有着人的模样,五官和四肢却很僵硬,明显能看出和活人的区别,比起活人,他们更像是行尸走肉。”她眼神犀利看向下面那人,眉头紧拧,“这人之前一直表现的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会生气,会笑,我们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虞甜咬了咬牙,脑海里蓦地闪过一张脸:“是柳吟霜!他让他们进化了!” 她想起那个狂热的科学疯子,不禁一阵胆寒。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亲手制造出这种和人没什么两样的东西时,那痴迷狂热的表情。 当初在黑风寨没能杀掉他,果然是个祸害! “天!”惊蛰一阵失神,“这种东西要是混在正常人里,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察觉,也不知道现在已经造出了多少!” 正常人里混入大规模的人形杀器,他们是想干什么?搅乱整个天下吗? 傅凛知冷静分析道:“这玩意儿的制造成功率应该很低,至少目前他还没有找到提高成功率的办法。” 否则各地早就有风声传出来了。 虞甜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一来成功率不高,二来柳吟霜的实验对象也有限,他的来源无非是那些无故失踪的人群。 如今傅凛知彻查这件事,各地的风声都很紧,官府加强巡查,失踪的人口也慢慢在减少,柳吟霜一时半会儿还制造不出这么多人形杀器。 那他为什么要让这人提前暴露在他们的视野里? 第349章 她脑子里突然掠过一个念头—— 他是在向她挑衅,也是在炫耀他的成果。 看吧,我终会制造出这世间最完美的作品。 而你,也会成为我最得意的杰作。 虞甜一个激灵:“柳吟霜必须除掉!” 傅凛知冷笑一声:“死?那多便宜他!” 他要让他生不如死。 惊蛰神色迟疑:“可我们要怎么知道他在哪儿呢?” 她和那人交过手,是一个十分狡猾且警惕性极高的人,想要找到他的行踪并不容易。 虞甜望着四周的人群,声音极轻:“他十分恨我,也对我有着某种变态的执念,所以搞了这么一出动静,他此时此刻一定藏身在哪个角落,静静地欣赏着我的表情。” 虞甜说这话的时候,不远处的某座楼阁,柱子后,有人轻笑一声:“她果然猜到了,漂亮又聪明的小家伙,真像一只骄傲的狐狸,不是吗?” 柳吟霜神情慨叹,温柔又缱绻。 “确实聪明。”红衣男子漫不经心把玩着一支玉笛,“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敌人,她还挺了解你。” 柳吟霜面带微笑:“这句话我喜欢,作品当然是最了解主人的。” 红衣男子竖起玉笛摇了摇,面具下的唇微微勾起:“我说过,我留着她有用,你现在还不能动她。” 柳吟霜按捺住心头的躁动:“当然。我最近又发现了一个新玩具,她也很有意思,竟然能伤了我……” 他抬手按压住胸口,隐隐传来的疼痛,让他愉悦地低笑起来。 男子轻哂一下:“我没兴趣管你那些变态的想法,但你这次的冲动让我的计划提前暴露,我很不高兴。” 那边已经有所警惕,他的计划进展会变得更加困难。 空中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柳吟霜不慌不忙一笑:“我会制作出更完美的作品,这就是最好的保证。”他沉吟片刻,“放心,不会耽误你的计划。” “那样最好。” 一阵风吹过,栏杆上已经没了那抹红衣的踪影。 柳吟霜望了眼某个方向,眼里闪过一抹惋惜:“啊,这么快就要找到这里了,看来我也要走了。”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再等等吧。 —— 季明轩好歹和这种玩意儿交过手,应付起来也不算两眼一抹黑。 在经过几个回合的交手过后,他明显意识到相比之前他遇到的那些毒人,面前这玩意儿无论是速度还是反应能力都比之前那些提高了很多! 他心里不由一阵卧槽:这玩意儿还会进化的吗? 眉眼添了几分凝重,季明轩不由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起来。 虽说比赛明确规定了不得伤人性命,可这玩意儿可不是人,他下起手来,绝对是奔着玩命来的! 而下面的人则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看出异样,看到精彩处,甚至还忍不住拍手叫好! “没想到还有看走眼的时候,这小白脸还真有几分本事啊!” “嚯,漂亮!小白脸儿你别光只顾着躲呀,你倒是揍他呀!” 季明轩满头黑线:你以为我不想揍他吗?他浑身都是毒,我往哪里下手? 诶不对,下不了手他可以下脚啊! 季明轩眼睛一亮,一个漂亮的后空翻,抬脚往毒人脑袋上就是一踹。 久而久之,他也发现了这玩意儿的弱点。 虽然不知疼痛,速度也极快,可是他不会动脑子啊! 季明轩眼里闪过一抹不怀好意,开始了遛狗行为。 那毒人也确实没脑子,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被耍了,只一个劲儿跟着季明轩转悠,最后把自己转的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季明轩抓紧时机,一脚将人踹下了台! 周围的人一窝蜂的地退开,纷纷朝着季明轩恭喜道贺:“好!” “精彩!太精彩了!” 季明轩含笑点点头,也懒得听裁判的判决,纵身跳下台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连拉带拽将无力挣扎的毒人从地上拽起来,十分和气地道:“这位兄台身手不错啊,不知师从何处,咱们上一边讨教讨教?” 他说着,不着痕迹点了毒人的穴道,拽着人走到无人的角落,然后当即一个变脸,把这玩意儿控制住。 回了茶楼,季明轩一脚把毒人踹在地上:“可累死我了,这玩意儿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差点儿栽他手里!” 毒人被捆的结结实实,红着眼挣扎,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这会儿已经明显能看出与正常人的区别。 阿苏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东西,眼里掠过一抹惊讶:“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虞甜神色平静,语调有些冷:“你可以理解为,被改造过的人。” “改造?人?”阿苏深吸一口气,这些字眼分开她都能听懂,怎么组合在一起,她就听不懂了? “你是说,这玩意儿原本是大活人?” 可它分明除了外貌像人,已经找不出人的特征,行为举止更像是野兽。 “不错。我们是追查失踪人口到这儿的,那些失踪的人,有些被卖了出去,有些则被有心人用来做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将一个好好的活人改造成人形杀器。 这些被改造的人表面上看上去与普通人无异,可是杀伤力却极强,已经没有自主控制行为的意识,和野兽无异。” 第350章 虞甜看向阿苏,“我不知道你父亲知不知道这些事,但毫无疑问,他间接导致了这些惨剧的发生。” 阿苏张了张嘴,喉咙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季明轩立马说出自己的发现:“这玩意儿比以前更厉害了!我对付这一个都有些吃力!他娘的,他们还能自主进化吗?” 傅凛知摇头,神色微冷:“是人为因素。” 季明轩立即想起他们在黑水寨捣毁的那个密室,迅速道:“是那个二当家搞的鬼?” “狗东西!简直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傅凛知眉头紧蹙:“他一个人绝对搞不出这么大的动静,有人在帮他。” 从虞甜那里得知事情的全貌之后,傅凛知就已经派出金吾卫的人追查柳吟霜的下落,可这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完全找不到他的行踪。 他一个人肯定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这只可能是有人在暗地里帮他隐藏踪迹。 这个人的本事很大,连金吾卫都能被他能骗过去。 这让傅凛知不禁产生一丝危机感,这还是少有的能让他觉得危险的人。 虞甜抿了抿唇,脑海里划过巫隐那张脸,又迅速抹去。 会是他吗? 惊蛰气喘吁吁从外面回来,神情凝重:“属下就差没把整座城都翻过来找了,还是一无所获。” 傅凛知轻描淡写看她一眼,毫不意外这个结果:“不怪你,要是那么容易找到他们的行踪,金吾卫也不可能被人戏耍了一个多月。” 虞甜点点头:“街上的人多又杂,他们如果易容混进去,我们也根本没有办法分辨。”她叹了口气,“算了,柳吟霜竟然敢出现一次,就敢出现第二次。” 这个人就是个疯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才不知道什么叫危险。 对上这么个人,虞甜心里隐隐产生一丝紧迫。 并不是她怕了柳吟霜,实在是对方百无禁忌,而她的顾虑就多了,她有亲人,有朋友,有爱人,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方可以不顾一切,她却不能。 更别说他还有个未曾露面的帮手,这个人的实力绝对不在他之下。 看来日后还得小心再小心。 怎么就惹上了这么一条疯狗! 可有些时候,即便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主动找上你。 黑水寨的事情她也是无妄之灾。 傅凛知似乎感知到虞甜的不安,握了握她的手:“放心,我不会让你再出任何事。” 他眯了眯眸子,眼底掠过一抹凛冽杀机。 所有能让她感到威胁的人,都应该消失在这个世上。 …… 在经过重重选拔过后,最后只剩下两个人,和尚和季明轩。 众人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两个一看就是靠脸吃饭的人站到了最后。 不过看过这二人的实力,谁也不会相信这两人真的是靠脸吃饭。 季明轩瞧了眼和尚,满脸写着心不甘情不愿:“没想到你这六根不净的和尚还真有点本事。” 和尚神色依旧面无波澜:“阿弥陀佛,施主可是看我不顺眼?” 季明轩大大方方承认:“对啊!你一个和尚,也想着秦家的荣华富贵?” 和尚沉默两息,安静道:“荣华富贵皆是过眼云烟,我只为一人而来。” 季明轩神色狐疑,忽地瞪大了眼:“你是为江……秦家小姐秦苏而来?”他更加不可思议,“好你个花和尚,竟然贪图人家美色!你知不知羞!” 和尚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履行儿时的承诺罢了。” “嚯!想不到那江漓还有这么一笔风流债!”阿满眼里写满八卦。 阿苏眼神充斥着鄙夷:“呸!连纯情小和尚都骗,渣女!” 季明轩嘶了一声:听上去似乎有故事? 可这第一他不拿不行啊!西北的煤矿还等着他去挖呢! 季明轩苦口婆心用两人只听的到的声音悄悄咪咪劝:“其实吧,那个秦家小姐不是什么好人,心机可深沉了,你要不换个人履行承诺?” 和尚眼神一冷,抬棍指着他:“你一个大男人,竟做出背后诋毁人家未出阁的小姐如此鸡鸣狗盗之事,未免太过下作!” 季明轩语气难以置信:“嘿兄弟,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你想通过诋毁抹黑秦小姐让我放弃和你竞争,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他横眉冷对,根本不领情,“我是一定会赢的。” 季明轩眼神有些心虚:哦豁,被看出来了。 不过天地良心,那江漓还用得着他诋毁么? 那人干的一系列骚操作,本就黑的不能再黑了,还用得着他抹么! “你这个蠢和尚,是非不分,黑白不明,活该被骗!来吧来吧,放马过来,你当小爷是被吓大的?” 季明轩气的扬了扬眉毛。 他基本能肯定,这和尚八成是被江漓伪装出来的那副模样给骗了,那女人演戏功夫确实修炼的炉火纯青! 不过把他好心当成驴肝肺,劝他还不听,也活该他被骗! 两人的战火一触即发,就在这时,台下有人惊呼道: “快看!秦小姐出来了!” “果然是秦小姐!生的真好看啊,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 第351章 “秦小姐,秦小姐,看看我……” 众人争先恐后朝着绣楼上的江漓挥手。 江漓面带温柔笑意,举止端庄优雅,浑身散发着仙气飘飘,不知道的还以为仙子落入凡尘。 说句公道话,即便是没有秦家这座金山的诱惑在前,这么个大美人,想娶的人也会踏破门槛。 江漓的视线在人群里逡巡一圈,最终落到季明轩身上,带着两人才懂的深意。 季明轩脸色臭的不行,一想到这女人还有两副面孔,就膈应的慌。 他无意间扭头,看到旁边的和尚也定定瞧着江漓,眼神都不带挪一下的,顿时在心里骂骂咧咧: 他就说吧,这果然不是什么正经和尚,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是八辈子没见过女的吗? 没出息! 摇光和尚此时的心理活动却和季明轩想象的截然不同。 他盯着阁楼上一举一动温柔大方的女子,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人和多年前紧紧将他护在身下的那个倔强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眼前的人的模样对他来说甚至有些陌生。 明明那张脸,他记了那么多年,一刻都不敢忘记。 摇光和尚紧紧蹙着眉头,神色沉凝如水。 季明轩不耐的声音插了进来:“喂,到底还比不比了?眼珠子都快黏人家身上了。” 摇光沉默两息,突然扭头:“不比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下比试台。 季明轩目瞪口呆:不是吧,这兄弟脾气这么暴躁的么?不就是说了他两句,怎么还走人了呢? 其他的人纷纷被这一幕惊呆了:“什么情况?” “这还没比呢,这人怎么走了?这就认输了?” 季明轩连忙追上去:“喂,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所以选择这样的方式羞辱我?我告诉你,小爷我才不是这种胜之不武的人,今儿你还非得和我比试一场!” 摇光置之不理,季明轩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跟前拦住他:“不是吧?你刚才还说非人不娶,这就放弃了?你耍我呢?” 摇光脚步微顿,眼神深邃:“她不是我要找的人。” 季明轩费解地皱了皱眉:“哈?” 每个字拆开他都懂,合在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摇光抿了抿唇:“我应该是认错人了,这第一,你拿去吧。” 他说完,径直掠过呆掉的季明轩,准备离开。 同样惊呆了的裁判连忙叫住摇光:“这位壮士,还没比完呢!” 摇光步伐未停,身影走出人群:“不比了,我放弃。” “小姐,这人怎么这样啊!”丫鬟瞧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打心眼儿里为自家小姐抱不平。 江漓看了眼摇光的背影,眉头微皱,随即一松,微微勾唇:“没事,正合我意。” 裁判张了张嘴,收到秦老爷的眼神,连忙稳住场面,上前举起季明轩的手:“胜负已分,这位,就是本次比武招亲的魁首!” 季明轩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语气匪夷所思:“我他娘的就这么赢了?” 裁判脸都快笑烂了:“姑爷,就是您赢了!” 季明轩自动无视了那句“姑爷”,指了指摇光离开的方向:“他是不是存心羞辱我?” 裁判一脸茫然:“啊?” 季明轩磨了磨牙,冷笑一声:“比都不屑与和我比,这绝对是赤裸裸的羞辱!呵,不行,这个第一我不认!” 裁判:“……” 不是,这届选手怎么一个比一个叛逆? 白捡的便宜都不要,怎么想的啊? 这钱也不好挣啊! “什么情况?”等季明轩一回来,众人围住他迫不及待问底下的情况。 虞甜一脸疑惑:“那和尚怎么突然不比了?” 阿满点点头,眼神嫌弃:“对啊,总不能是被你这模样唬住了吧?” 那得多怂啊? 季明轩都没心情和她互怼了,闻言皮笑肉不笑冷冷扯唇:“呵,也可能是被秦家小姐的样子给吓着了!” 不然为什么看了眼江漓直接就不比了? 季明轩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是没看对眼啊! 阿苏不明所以反手指了指自己:“我?” 季明轩烦躁摇头:“不是你,是江漓。他看了眼江漓,直接就说不是他要找的人,不比了。”他边说边啧啧称奇,“这女人够邪乎的啊!” 阿苏惊奇地挑眉:“不是他要找的人,那他要找的人是谁?” 她说完这话,就见众人的目光齐齐汇聚过来,她一头雾水摸了摸脸:“你们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吗?” 阿满将脸凑过来,由上而下打量了她一遍:“呸!” 惊蛰眨了眨眼睛:“连纯情小和尚都骗!” 虞甜缓缓补充:“渣女!” 阿苏:“……” 这话貌似有点耳熟。 “不是,那人我真不认识,我要是有印象早就认出来了。” 阿苏直呼冤枉。 虞甜托着下巴认真思忖:“可他找的确实是秦小姐,见到江漓以后却说自己认错人了,莫非还有其他秦小姐?” “你要不再好好想想,年少轻狂的时候有没有不小心欺骗过某个纯情小和尚的感情?” 阿苏嘴角抽了抽,心说这件事是过不去了。 第352章 “应该不可能吧?”她皱着眉认真回忆起来,印象里确实没什么和尚的身影,倒是有个小乞丐说长大了要娶她…… 等等! 那小乞丐…… 她脑海里浮现过一张脸,好像依稀能和刚才那个和尚对上。 阿苏愣在原地。 众人一看就明白了,八成还真是一桩情债。 “请问,季公子是不是在这里?” 门外传来一道恭敬的男声。 虞甜眼微眯:“是那个赵管事的声音!” 阿满睁大了眼:“不好,他见过姐姐和陛下还有阿昭,不能让他看到你们!” 虞甜点点头,和两人一起绕到屏风后。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果不其然露出赵管事那张脸,他神态十分恭敬和蔼,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就是个普通的管家,丝毫看不出在鸣玉坊里的威风老辣。 “见过诸位,鄙人姓赵,是秦府的管家。”他目光扫视一圈,一眼望到人群里的季明轩,眼睛一亮,“季公子!季公子你可让我好找啊!” 季明轩猜到了他的来意,却故作不解地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赵管事笑眯眯道:“是这样的,我家老爷有请季公子过府一聚。” 他好像生怕季明轩不同意,连忙补充道:“您的朋友也可以跟着一起,我家老爷十分欢迎。” 季明轩故作为难地思考了一会儿,勉为其难点点头:“那好吧。” 送走了赵管事,季明轩就绷不住了。 “完了完了,姓秦的肯定要对我出手了,这是妥妥的鸿门宴啊!” “怕什么?我们也可以跟着过去,姓秦的胆子再大,他还能拿我们这么多人怎么样不成?”阿满撇了撇嘴。 季明轩眼巴巴地看向傅凛知:“表哥,你会跟我一起去吧?” 虞甜神色无奈:“他见过我们,一去肯定露馅。” 她倒是也想跟着去瞧瞧热闹,可一去不等于告诉秦老爷我们已经盯上你了么? 傅凛知瞧了眼虞甜,突然问:“你想去?” 虞甜回味过来这话的意思,眼睛微亮:“你有办法?” 傅凛知但笑不语。 傍晚,秦府门口迎来一群人。 朱红色的正门大敞开,这是l迎接贵客才有的待遇。 赵管事与秦老爷站在门口,笑眯眯看着来人。 有人留意到这一幕,不由好奇:“这些人是什么人?怎么秦老爷都亲自出来迎了?” “你消息也太落后了,看见没,队伍最前头的那位公子,就是秦家的乘龙快婿。” “难怪呢!亲自出来迎接,看来秦老爷对这个乘龙快婿挺满意啊!” …… 这头,秦老爷看着季明轩,那慈爱和蔼的脸上都笑出了褶子:“贤婿啊,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季明轩眉头一挑:“诶秦老爷,这可不能乱叫,严格来说,我和那跑掉的和尚还未分出胜负,所以这第一名在下实在受之有愧。” 想来能说会道的秦老爷噎了噎,很快又笑道:“那和尚是自愿认输的,可见季公子与我秦家实在有缘。” 季明轩心说:有个屁的缘分!我那是赶鸭子上架迫不得已! 见季明轩没有说话,他暗道了句不识好歹,识趣地没再纠结这个话题:“几位贵客,快里面请吧,酒席老夫已经让人备好,就等着各位入席了。” 踏进秦家,更能近距离感受到有钱人的壕气。 这座秦宅占地面积极广,且极其精致奢华,锦城第一首富不是说着玩的。 季明轩和阿满惊蛰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眼神。 这几人可是来夜探过的,秦府假山上有几块石头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期间,秦老爷不停地和季明轩交流,想要套他的话。 季明轩看似每句话都回答了,实则对方想知道的一句没透露。 秦老爷望着季明轩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一时竟分不清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算了,急不在这一时。 秦老爷若无其事地移开话题,看向身后的人,先是被站在最后的那男子的气势吓了一跳,等目光落到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又不自觉有些失望:“这几位是?” 季明轩回头,看见他看向的人正好是易了容的傅凛知,一颗心差点儿提到嗓子眼。 他三步并作两步挤上前来,拍了拍傅凛知的肩:“啊哈哈,这位是……是我的一个远方表哥,他,他”季明轩一个脑抽,蹦出来一句,“他脑子不太好使,不喜欢与人交流。” “嘶” 几不可闻传来有人倒吸冷气的声音。 季明轩只觉得一道死亡凝视落在他的后颈,吓得他头都不敢回一下,内心后悔不迭。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会儿他也不好收回来,只能强装镇定,实则腿肚子都在打颤! 恐怕表哥这会儿已经在心里给他设计了几十种死法了。 秦老爷眼里划过一丝诧异,是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体谅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站在傅凛知旁边,也作了易容的虞甜觑着傅凛知隔着厚厚的人皮面具都能看出漆黑的脸色,忍笑忍得十分艰难。 不等她继续幸灾乐祸,话题转移到她身上:“这位是我表嫂。” 秦老爷点点头,目光并没有在虞甜身上多做停留,毕竟此时她也顶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哪怕走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第353章 季明轩继续介绍:“这是他们的孩子。” 秦老爷眼睛微亮,笑容慈爱:“小姑娘长得真水灵。” 小姑娘·傅明礼面无表情,十分自闭:“……” 为什么他就要打扮成小姑娘? 一想起提出这个建议的阿满和惊蛰十分积极地给他梳妆打扮,傅明礼整个人都不好了。 秦老爷抬起手来似乎是想摸一下他的脸蛋,被傅明礼机灵地躲了过去,故作害羞地藏在虞甜身后。 虞甜笑了笑,腼腆朴实:“孩子有些怕生,您见谅。” 秦老爷有些意外:这妇人生的平平无奇,倒是有一把好嗓子,可惜。 还有这对夫妻,长得都不咋地,生出来的孩子竟然不错,实在稀奇。 他并未表现出不悦,纵容地笑了笑:“没关系,年纪大了,看见这些小辈心里头高兴,是我冒昧了。” 傅明礼面上故作羞涩,实则内心冷笑不已:高兴?恐怕是盘算着把他卖到哪里去吧?这样一想,确实该高兴。 秦老爷多看了几眼阿满和惊蛰,这两人并未伪装容貌,用的都是自己的本来面目。 两人姿色都不差,秦老爷笑意深了几许,看向季明轩:“季公子的家人个个都是一表人才,容貌出挑啊!” 季明轩挺不要脸地点点头:“那是,我家祖上基因好。” 秦老爷:“哈哈哈,季公子是个爽快人!” 说话间已经来到宴客厅,众人被请入座,貌美的侍女一一捧上精致美味的菜肴瓜果。 没一会儿,下人领着两女子来到宴客厅,年纪大点的那个应该秦夫人,另一个就是江漓了。 江漓给秦老爷请了个安:“见过爹爹。” 秦老爷站起来,主动介绍:“这是拙荆,这就是小女秦苏了。” 他面容带笑,一边不着痕迹观察季明轩的脸色。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对方并没有表现出对江漓有什么兴趣的样子。 莫非还是个不近女色的? 江漓看了眼众人,大大方方施了一礼。 她目光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微微有些失望。 秦苏没来。 也是,这种场合她自然不想来。 虞甜见到这一幕,眼里闪过深思。 江漓扶着秦夫人落座,这是虞甜第一次见秦夫人。 看得出对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秦苏就是遗传了她的美貌,只是秦夫人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对他们一行人虽然客气,却并没有过多的关注。 虞甜微微疑惑:她似乎精神不大好的样子? 第290章 秦夫人的难处 “母亲,您近日身子不大好,多吃点鱼肉补补。”江漓温柔体贴地给秦夫人夹了一筷子鱼肉,后者身体微僵,勉强笑了笑点点头。 虞甜眼微眯,疑窦渐生:这对母女的关系,是不是有些太疏离了? 一个猜测突然在脑海里形成—— 秦夫人,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虞甜打定主意一会儿找机会和对方聊聊,如果能从她这里下手,事情无疑会容易得多。 推杯换盏中,秦老爷和季明轩相谈甚欢的模样。 “季公子真是年轻有为啊!今日在比武场上,老夫都看到了,不得不感叹,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天下,终究还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他语气有些感慨。 季明轩也十分上道:“秦老爷说笑了,晚辈哪有秦老爷您厉害?这锦城,谁不识首富秦家?街头巷尾都在夸赞着您的仁义厚道,这些年您为百姓做了多少事,大家都看在眼里!” 不得不说,季明轩确实是个交际鬼才,他若是诚心想与一个人交好,那张嘴能把人哄得找不着北。 秦老爷抿了口酒,摇了摇头:“嗐,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全靠乡亲们抬爱!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秦某也不过只能献上一份微薄之力罢了!” 这番冠冕堂皇的话,若不是众人早就知道他背地里究竟是个什么货色,恐怕还真要信了。 亏他说得出口! 傅凛知眼里掠过凉薄之色。 好一个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就是格局!您不被百姓爱戴,谁受百姓爱戴?”季明轩将酒杯倒满,“别的不说了,来,晚辈敬您一杯!” 其他人:“……” 好家伙,这厮入戏挺快啊! 果然这事交给季明轩来办,还真没找错人。 江漓抿唇一笑,目光掠过易容的傅凛知和虞甜,在虞甜身上一顿。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可她却能瞧出来,这正是易了容的虞甜。 虞甜留意到她的目光,抬眼看过来,便见江漓冲着她微微一笑。 来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虞甜垂下眼睫,掩住眸中深思。 为什么每次江漓看她,她都有种莫名的感觉。 就好像,对方其实是冲着她来的。 可她的确从来没见过江漓。 或许是她多心了? 虞甜按捺住心头疑惑,专心埋头干饭。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场宴会的主角还是季明轩,他们都只不过是陪衬。 因此还不如多干点饭。 酒意正酣,秦老爷和季明轩看上去都有些喝上头了。 上头到什么地步呢?两人已经一口一个“岳丈大人”和“贤婿”的叫了起来,那叫一个亲热。 第354章 众人一阵无语:“……” 用脚趾头想季明轩肯定是没醉的,秦老爷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秦老爷被人扶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下人为他们准备几间客房,今晚留宿秦府,明天他还要好好地和他的贤婿喝上几杯。 对于被留宿,众人也不是毫无心理准备。 更何况,既能蹭吃又能蹭住,这样的好事没人不乐意。 秦夫人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紧跟着就提出了告辞。 留下江漓招待大家,江漓看了眼赵管事,勾唇笑了笑:“赵叔,你先去收拾一下客房吧,我带几位客人在府里逛一逛。” 赵管事并不怀疑她的用意,恭敬称是。 赵管事走后,江漓紧跟着支走了贴身丫鬟,领着一群人来到后花园。 四下无人,江漓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一行人,微微笑道:“怎么样?我的提议诸位考虑好了吗?” 虞甜想了想,主动出声:“我们可以答应和你合作。” 江漓眉眼一弯:“就知道虞夫人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果然省时省力。” 她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一眼认出了虞甜,众人暗暗在心里警惕几分。 虞甜扯了扯唇角,开门见山:“那你能为我们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江漓神色镇定自若:“我有父亲买卖人口的罪证,以及他勾结官府鱼肉百姓的书信证据,甚至还有他名下其他交易人口据点的位置。” 听到最后一句,众人眼神一动。 虞甜没有急着出声,安静望着她:“你不会现在就告诉我们。” 江漓眼里掠过一抹欣赏:“当然,这都是我保命的东西,现在竟然不可能交给你们。”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阿满皱起眉头。 江漓轻轻一笑,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 “秦府的景色不错,就会慢慢欣赏,我就先回去了。” 江漓说完,便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呿,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她很聪明,也很谨慎,主动权看似掌握在我们手里,实则掌握在她手里,我们也无法判断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虞甜眸光冷静,唇角微微上翘,“看来我们是别想从她手上讨到便宜了,不过还好,还有另一个人。” 傅凛知心领神会,眸光微动:“你说的是秦夫人?” 虞甜冲着他一笑:“你也发现了。” 阿满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发现……什么?秦夫人怎么了?” 不就是吃了个饭吗?难道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看向惊蛰,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你知道吗?” 惊蛰眉头微皱,思量片刻:“秦夫人的确有可能是个突破口。” 傅明礼也点点头:“没错。” 阿满张了张嘴:“……” 难道就她一个人是来专心干饭的?? —— 夜晚,虞甜开始了行动。 看着不远处房间里亮着的灯,惊蛰不放心地追问:“娘娘真的不用属下跟你一起进去吗?” 虞甜含笑拒绝:“人多容易打草惊蛇,也会引起她的警惕,不容易撬开她的嘴,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你在外面守着,有人来给我暗号。” 他们已经提前打听过了,秦老爷喝醉了酒就去了小妾的房间,看情况今晚应该不会来秦夫人这里,正是他们下手的最好时机。 惊蛰想着这么近的距离,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儿,娘娘一喊大便能听见,最终还是妥协地点点头:“那您务必要小心,有危险叫属下!” 虞甜点点头,从草丛里站起身,她足尖轻点,身形轻盈,如同一只燕,来到秦夫人窗前。 “奴婢去打水。”屋里传来低低的谈话声,一阵轻盈的脚步转来,紧接着屋门被打开,一个丫鬟端着盆出了门。 等丫鬟走远,虞甜朝着惊蛰使了个眼色,惊蛰会意,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丫鬟背后,一手刀劈在她后脑勺。 毫无所觉的丫鬟身子一软失去意识,即将掉落的盆被惊蛰接住,她干脆利落地将人拖进了草丛。 没了后顾之忧,虞甜侧耳听了一会儿动静,悄无声息来到门前,瞧了眼左右,然后迅速打开门钻进去。 关门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发出了一点动静,里面传来秦夫人疑惑的声音: “红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虞甜将蒙住脸的黑布往上拉了拉。 对着镜子卸钗环的秦夫人没听到回应,心生疑惑,声音大了点儿:“红芹?怎么不说……” 她声音突然顿住,因为镜子里,一把匕首抵住了她的后颈,秦夫人下意识想尖叫,有一只手探过来捂住她的嘴,她惊恐万分,顿时肢体僵硬到了极点。 身后传来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秦夫人,我并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想问一些问题,你如果答应我不会叫人来,我就放开你,但是如果让我发现你有半点异心,这把匕首就会割破你的喉咙,怎么样?” 犹豫片刻,秦夫人点了点头。 虞甜按照承诺放开了她,可架在她脖子上的匕首却没有挪走。 秦夫人不敢回头,从镜子里也只能看到身后那人不盈一握的腰身,压根儿看不到正脸。 第355章 “秦夫人,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女儿有什么不对劲?” 秦夫人僵硬着身子,哑着声开口:“没有。” “是么?果真没有一点发现?”虞甜笑声透着玩味,“一个母亲,真的会认不出自己的亲生女儿吗?” 秦夫人眼神一震,嗓音隐隐颤抖:“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就让我帮你回忆回忆。”虞甜极轻一哂,以一种讲故事的语气缓缓开口,“你的女儿秦苏,在九岁那年的花灯节走丢,实则是被拐子拐卖,遍寻不见,你心痛无比。好在苍天有眼,她于十四岁时回到秦家,爱女失而复得,你欣喜若狂,可是逐渐的,你却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你的女儿,好像换了一个人。” 秦夫人肩膀轻轻一颤。 “明明她和你的女儿有着同样一张脸,性格却截然不同,甚至一些小习惯,爱好也不一样。一开始你只是心生疑惑,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两年后,另一个少女找上你,自称是你的女儿。” “她说出了一些小时候的事,你们一起经历过的回忆,甚至细节都能一一对应的上,可是她有着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你心底的疑惑再次被放大,她才是你的女儿,那府中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虞甜的声音仿佛充满魔力,秦夫人的唇瓣不自觉剧烈颤抖起来。 “你非常生气地赶走了少女,因为她说的实在是太荒谬了!暗地里,你却开始留心观察起府中的那个人,越是观察,越是感到心惊。一个人怎么能发生如此大的变化呢?前后简直判若两人! 你心里隐隐相信了,她不是你的女儿!那个自称是你女儿,却有着截然不同的面孔的人,才是你真正的女儿!” “亲生女儿流落在外受尽苦楚,一个冒牌货却被你当成珍宝,宠了整整两年。你心里充满被欺骗的愤怒,你去找丈夫,想要揭穿冒牌货的真面目,丈夫却痛斥你是非不分,老糊涂了,叫你休要再提此事。” 指甲狠狠嵌在掌心,秦夫人眼里逐渐浮现出痛苦之色。 “你感到痛苦不解,却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你的丈夫在从事人口贩卖,他的手里,沾满了无辜人的鲜血。你怕女儿殃及池鱼,不敢认她,看着她失望的眼神,你明明心痛的在滴血,却要一副装出冷漠的模样,那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秦夫人眼眶慢慢红了,眼泪凝聚在一起,大颗大颗往下掉,止不住的抽噎。 她突然捂着脸痛哭起来,压抑的声音充满悲愤无奈。 虞甜静静看着她哭了一会儿,也没有出声催促。 秦夫人的声音充满痛恨自责:“那是我的女儿,那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能认不出她!”她以手握拳,狠狠捶在桌上,“可我不敢认,不能认!” 那个冒牌货顶着她女儿的身份,心安理得享受着秦家的一切,而她的亲生女儿,不知在外面受了多少苦! 她不恨么? 她比谁都恨! 秦夫人并不擅长伪装,自从知道真相后,每当看到江漓,她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江漓很快就发现了。 那天,江漓正坐在窗边绣花,突然抬起头,正好抓住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对方朝着她温柔笑了下,她却只觉遍体生寒: “母亲为何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她故作不解地蹙眉,“好似看仇人一般,可是我做错了什么让母亲不高兴了?” 秦夫人深吸口气,别过头不看她,冷漠道:“没有,你看错了。” 江漓轻轻叹口气,站起身来到她身边,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低笑起来:“母亲真是不善伪装,我就是想装不知道也难。” 秦夫人蓦地抬头看向她。 江漓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微微俯身瞧着她:“让我猜猜,母亲是不是无意间,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呀?” 秦夫人瞳孔一缩,终究沉不住气:“如果不是我自己发现,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骗?”江漓蹙了蹙眉,神情好似有些伤心,“母亲用这个词,可真是让女儿伤心。女儿何时骗过你?” 她盯着她的眼睛,温温柔柔地问:“女儿对母亲不好吗?” “你别装了!你才不是我的女儿!”秦夫人恶狠狠瞪着她,“你冒充我的女儿混进秦家,究竟有什么目的!” 江漓眸光微动,直起身子:“看来你已经见过阿苏了,她竟然还活着呢,我还真是小瞧她了。” 秦夫人呼吸一紧,手拽住她的衣襟:“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我女儿占用她的身份,还骗了我整整两年!” 江漓皱了皱眉,嗓音平静:“母亲,你弄疼我了。” 她以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从容地拂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神色冷静的可怕。 “母亲,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想害死阿苏么?” 秦夫人瞳孔一震,眼神警惕:“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江漓理了理裙摆,在屋里走动起来,“父亲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只是想要一个优秀的女儿,并不介意这个女儿,究竟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背地里干的那些勾当,母亲也发现了,你以为当年阿苏为什么会无故失踪?” 她挑眉看向秦夫人,清楚地看到她眼里的震惊。 第356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漓微微勾唇:“那我就不介意把话再说的明白一点,因为这里面,也有父亲的手笔啊。” 秦夫人如遭雷击,踉跄地后退两步:“不,这不可能!” 江漓眼里闪过一抹嘲讽:“本来失踪的不应该是阿苏,而是另一户人家的小姐,只是中途出了点岔子,弄错了人。父亲知道后,为了向组织献出他的诚意,竟然连自己亲生女儿的死活都不顾,也是叫人佩服啊!” “你在说谎!他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那是他的亲生女儿!”秦夫人疾言厉色打断她,“你在说谎!你在骗我!” “我有没有骗你,母亲最清楚不过了。”江漓怜悯地看着她,“秦家家大业大,有心想找一个人还不容易?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好消息传回来,因为他根本没有用心去找。” 秦夫人眼里的光一下子散了,整个人都处于极度恍惚的状态。 她不敢相信,朝夕暮处的枕边人,竟是连自己的亲女儿都可以牺牲的恶魔! 女儿失踪后,她曾一度十分愧疚自责,整日以泪洗面,那时丈夫还十分体贴地安慰她,不眠不休地陪着她,照顾她。 她还十分庆幸自己嫁了个良人。 可是到头来,有人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自己的枕边人就是导致女儿失踪的罪魁祸首! 这让她怎么敢相信? 江漓冷眼看着她痛苦的表情,语气平静:“母亲大概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清自己枕边人的真实面目吧?你当父亲真的没有起过疑心吗?他只是不在乎,只要可以为他带来利益,是不是亲生女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夫人想到秦老爷皱着眉斥责她得了失心疯时的嘴脸,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 江漓慢慢笑了:“虎毒尚且不食子,论心狠,我哪里及得上父亲半分呢?只要阿苏不出现在我面前,不来动摇我秦家小姐的身份,母亲装作什么都不知晓,或许我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她一命。可若是她对我产生了威胁,那我就不能再留她了……” “你敢!你想对我女儿做什么?!”秦夫人神色一变,扑上来要掐她。 江漓十分轻松地钳制住她的手腕,高高举起,将人推到一边: “我会怎么做,这就要取决于母亲的态度了。” 秦夫人双目失神,眼里露出一抹绝望。 —— “所以是江漓用你女儿的性命威胁你,所以你才一直不敢和她相认?”虞甜听完了秦夫人的叙述,倒没有对她的说法产生怀疑,毕竟江漓是真的干得出来那种事情。 秦夫人含着泪,缓缓点头,声音嘶哑:“那是我的女儿,你以为我不想认她吗?” 刚看到阿苏震惊失望的眼神时,她的心都快要碎了。 可她没办法。 如今的秦家就是个火坑,更何况还有江漓这个心肠狠毒的女人,她实在没办法让女儿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她甚至不敢私底下和秦苏相认。 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不过,如果阿苏知道了这些真相,估计会来个鱼死网破。 她抬眼看向镜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虞甜并没有继续隐瞒她:“我是阿苏的朋友,受她所托,来见一面秦夫人。” 秦夫人眼神变了变,眼底掠过一抹激动和欲言又止:“她,她还好吗?” “怎样算好?”虞甜眉眼掠过一丝嘲讽,“有家不能回,有亲不能认,甚至连自己的身份也被人顶替。” 她叹了口气,用陈述的语气道,“我第一次见到阿苏的时候,她正在杀江漓,想要和她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结果人自然是没杀成的,还差点儿被当成刺客。” 大齐律令,普通百姓不得随意杀人,否则一命抵一命。 秦夫人鼻子一酸,眼底泪光闪现:“傻孩子,她怎么这么傻!” 虞甜冷不丁道:“秦夫人想和阿苏相认吗?” 秦夫人抿紧了唇,嗓音微颤:“我做梦都想,可是我不能……” “如果我有办法呢?”虞甜打断她。 秦夫人抬起头,目光迟疑:“什么办法?” 虞甜沉默片刻:“如果让你在丈夫和女儿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秦夫人眸光一冷,毫不犹豫地道:“女儿。” “想要阿苏光明正大地回到你身边,办法不是没有,只要秦老爷倒台,江漓永远消失。”虞甜语气循循善诱,“就看秦夫人舍不舍得做出取舍。” 秦夫人安静片刻,语气笃定:“你不仅是为了阿苏来的,还是为了我家老爷来的吧?” 虞甜痛快地承认了:“近年来,失踪的人口越来越多,我们一路追查到这里,发现这件事和秦老爷有着逃不开的关系。” “秦夫人,你也是饱受过子女离散之痛苦的人,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世间和你一样的人不计其数,你还要选择继续包庇秦老爷吗?” 秦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挣扎:“你们能保证,我的女儿不会被牵连其中吗?” 她不傻,相反十分聪明。 秦老爷犯下的种种罪行罄竹难书,绝非小罪,抄家灭族都有可能。 她自己苟活于世这么久,倒是早就不在意生死,可他的女儿受了那么多苦,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参与,她的人生还要继续。 第357章 虞甜没想到她担心的竟是这个,想了想,她开口:“这件事情和阿苏并没有关系,她也没有参与其中,所以我可以向你保证,她不会受到任何牵连。相反,如果你站出来提供证据大义灭亲,我们还可以名正言顺将她摘出来。” 秦夫人眼神闪过一系列复杂的情绪,最终定了定:“好,我答应你们。” “姓秦的早就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了! 他那样丧尽天良的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她的语气透着咬牙切齿。 虞甜眉头一松,看来秦夫人还存有良知,这是件好事。 秦夫人想到什么,语气郑重:“你们要小心那个江漓!那个女人心肠狠毒,不要被她的外表欺骗了!” 虞甜弯唇一笑:“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自然会防着她。” 虞甜忽然想起一事,神色添了几分凝重:“秦夫人,你可知道秦老爷为何要进行比武招亲?真的只是为秦家挑选上门女婿那么简单吗?” 秦夫人眉头微皱:“我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她自嘲地弯了弯嘴角,“你可能不相信,如今我在秦家,就是个透明人,府中内务都是由我那个‘好女儿’在打理,我虽然表面是秦夫人,权力却早就被架空了。”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一定是有其他的目的。那位季公子,提醒他最好小心些。” 虞甜挑了挑眉,也不意外秦夫人能猜到她的身份。 “多谢告知。” 她不欲久留,正打算要走,秦夫人迟疑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位姑娘,我有个不情之请。” 虞甜转过身看向她:“但说无妨。” 秦夫人似乎是花了极大的勇气才将这句话说出口:“我,我想见见阿苏,可以吗?” 她的语气藏着小心翼翼,听着十分心酸。 虞甜思忖片刻,认真回她:“我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她,至于见不见,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毕竟决定权在阿苏,她也无法左右对方的想法。 秦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挨饿?有没有受冻……” 虞甜深深看了眼她的方向,摇了摇头,转身出了门。 秦夫人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泪。 她的女儿,会恨她吗? 惊蛰看到虞甜终于出来,不由得长长松了口气:“娘娘,你可算是出来了!你要是再不出来,属下都想进去了!” 虞甜眼神歉疚:“不好意思,在里面多耽误了点时间,问题已经解决了。” 惊蛰一指脚边还在昏迷的人:“我们走了,她怎么办啊?” 对上虞甜沉默的眼神,她无辜的眨了眨眼,语气有那么一丢丢心虚:“力道没掌握好,下手太重,估计还得再睡上一会儿。” 虞甜看了看天:“这大晚上的让人家在外面睡上一宿,肯定得着凉。”她瞧了一眼惊蛰,朝着屋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要不你给人扛回去?” 惊蛰默然片刻:“……也不是不可以。” 说干就干。 夜色之下,惊蛰将人一把捞起扛在肩上,趁着四下无人,飞快冲进了房间。 里面还在暗自垂泪的秦夫人吓了一跳,只见咚的一声,贴身婢女被放在地上,来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屋子里又没了身影,只扔下一句:“抱歉,下手重了点!” 秦夫人看着躺在地上倒霉的婢女:“……” 有点礼貌,但不多。 她说打个水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原来是被人给打晕了。 可关键是,婢女醒了她要怎么交代啊! * “秦夫人那边愿意配合我们。”回到屋里,意料之中,傅凛知还没有睡下。 他点点头,将提前叫人备好的姜汤推过去:“夜里风寒,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这么贴心?”虞甜乖乖地捧起碗把汤喝完,在寒风里溜了一圈的身子也渐渐回暖。 “你知道吗?原来秦夫人早就知道江漓是个冒牌货,只是对方威胁她,她才不敢和阿苏相认。” 傅凛知颔首:“席间她心不在焉,脸色憔悴,和江漓的互动也很尴尬,那时候我就猜到了。” “也是个可怜人。”虞甜摇了摇头低低叹息,“你说为什么这世上的好人总是受尽艰辛苦楚,而坏人反而过得更好呢?” 傅凛知极少见她露出这样郁闷的神情,有些新奇,面无表情用手指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帮子,被虞甜有气无力一瞪。 他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收回手。 “放弃底线和原则很容易,而坚守往往却很难,所以做坏人往往比做好人更容易,付出的成本也更低。但这并不能成为做坏人的理由。” 他眸光深沉,眸色像夜空一样幽邃静谧,“世间为何存在惩恶扬善,邪不胜正这些词,就是因为依旧有人坚守着底线,在黑暗里踽踽独行。” 他看向虞甜,眼神异样的温和坚定:“世间但凡只要存在一个心存善念的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虞甜托着下巴看他,眸光亮亮的。 傅凛知挑了下眉,唇角微翘:“为什么这样看我?” 虞甜想了想,眉眼弯弯:“感觉你变了很多。” 第358章 “哦?” “之前的你对整个世界都充斥着厌恶和冷漠,活像是个厌世反派,世人死活与你何干。现在嘛……”虞甜忍俊不禁弯唇,“你开始在意别人的生死了,这是一件好事。” 这和她记忆中的暴君相差甚远。 他变得有人情味了,不是书里刻板的纸片人,而是站在她眼前,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傅凛知瞧着她兀自傻笑的模样,唇角没忍住微微勾起。 不是他在意别人的生死,事实上,他到现在依旧维持着这个想法,其他人的死活与他何干? 只是,他在意她。 有人死去她会难过,所以,他才开始学着爱她所爱。 不过这些,她不必知道。 * 次日一早,由于秦老爷昨晚醉酒还没醒来,早饭是在他们自己的院子用的。 “你别说,这秦府的饭菜做的还不错!”同样是宿醉,季明轩神色轻松,看不出丝毫醉了的样子。 “那可不,花了重金请的厨子,姓秦的还挺会享受!” 虞甜瞧了眼左右,侍女之前就被他们打发走了,如今屋里的都是自己人,她也就不兜圈子了。 “秦夫人告诉我,秦老爷的书房可能会有些线索。” “书房?”季明轩皱了皱眉,“不好进啊,姓秦的很谨慎,几乎都待在书房,即便不在的时候,外面也有人守着,压根儿找不着机会。上次我来,都只敢在外头转悠一圈,连门都没进去!” “确实很难,这府中练家子也不少,看得出来,亏心事做多了的人,总是更怕死的。”惊蛰如是道。 虞甜咬了咬唇若有所思:“看来还是得想个办法把他给支走。” “办法?什么办法?”季明轩突然眼睛一亮,“对了,秦老爷昨夜里跟我说他有个马场,不如我让他带我去骑马?” “好主意!”阿满点点头,“姓秦的不知道为什么对你殷勤的很,这会儿估计你提出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给你摘下来!他肯定会同意的!” 季明轩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怎么经你的嘴里说出来,怪这么渗人呢?” 傅凛知沉思片刻:“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和他一起去骑马,能拖多久是多久,我和阿虞借口身体不舒服留下来。” 惊蛰睁大了眼,连忙道:“陛下,要不要属下也……” “不必。”还未等她说完,傅凛知出声打断,“我们两个人就够了,太多人留下难免打草惊蛇。” “是。”惊蛰点了点头。 傅凛知神色略淡:“游京那边忙完了吧?让他去查秦狩和锦城官府暗地勾结一事。” 惊蛰:“陛下放心,属下已经连夜给游统领传了书信,相信这会儿已经收到了。” 傅凛知轻轻颔首,扫了眼季明轩:“现在看你的了。” 扒完最后一口饭,季明轩放下筷子打了个响指:“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 于是还未完全清醒的秦老爷还在小妾的温柔乡里,就被外头一阵嘈杂惊扰。 秦老爷有些不悦地睁开眼,揉了揉额角:“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小妾坐起身来,轻言细语道:“老爷,赵管事在外头候着,要让他进来么?” 秦老爷抬了抬手,小妾披了件衣裳起身去开门,客客气气道:“赵管事,老爷请你进去。” 赵管事请过安后也顾不得客套,急急忙忙迈进了门:“老爷,那位季公子说想去马场跑马。” 秦老爷不耐烦地皱眉骂道:“这么冷的天跑什么马?谁愿意陪他折腾!就说老爷我还没清醒,把他打发走!” 赵管事愁眉苦脸:“我说了,可他根本不听!还非得让我把您请起来,说不然他就走了,小的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秦老爷脑门青筋跳个不停,咬了咬牙,压着怒火起身穿鞋:“行,就让他再得意几天!” 再出现在季明轩面前时,秦老爷又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笑眯眯问:“听说季公子想去跑马?” 季明轩笑了一下:“我这人生性不受拘束,闲不下来,昨儿听秦老爷说有个马场便一直心痒不已,不知可否方便去看看?” “哈哈哈,方便,当然方便!”秦老爷摸了摸胡须,哈哈大笑起来,“季公子是真性情,不愧是年轻人!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季明轩让开步子:“当然可以!” 秦老爷看了眼赵管事:“还不去备马车?” 赵管事恭敬点头:“小的这就去。” 赵管事动作很快,马车已经备好,一群人来到秦府门口,秦老爷目光环视一圈,露出疑惑的表情:“是不是少了几个人?” 季明轩叹了口气:“是我那表哥,又犯病了,表嫂留下来照顾他,就不和我们一起去了。” “犯病了?严重么?”秦老爷眼神讶异,一脸关切,“可要请大夫过府瞧瞧?” 季明轩摇了摇头:“老毛病了。” “嗨,还是要请人来看看,病可拖不得,当心小病拖出大病!”秦老爷十分热心,朝赵管事使了个眼色,“请府医过来瞧瞧,就是常给我看病的那位大夫。” 季明轩见此一幕倒也没有阻拦,感激一笑:“既然如此,那就麻烦秦老爷了。” 真是只老狐狸啊。 这头,赵管事带着府医来到傅凛知和虞甜所在的客房,客客气气敲了两下门:“两位客人,小的奉我家老爷的命令,请了大夫过来给您瞧瞧。” 第359章 屋里,虞甜看了眼傅凛知:“准备好了吗?” 后者臭着一张脸点点头。 虞甜忍着笑:“那我去开门了。” 赵管事隔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侧耳贴着门,正欲再喊,不料门突然从里打开。 虞甜一脸愁眉苦脸,勉强扯了扯唇角:“赵管事。” 赵管事一脸尴尬,重新端起关切的表情:“啊,这位夫人,不知您夫君可好些了?” “有劳您关心,这会儿情况不太好。”虞甜摇了摇头,神色欲言又止,“我怕吓着您,您要不还是先回吧?” 赵管事眼珠转了转,这怎么行?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 他笑眯眯道:“不碍事,我给秦府当了这么多年管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您不用担心,还是让大夫给瞧瞧吧!” 第291章 装病 虞甜一脸无可奈何地垂下头:“既然如此,那您小心些,我夫君犯起病来有些吓人。” 赵管事一开始还没意识到这个“有些吓人”究竟是怎么个吓人法,因此颇有些不以为意。 他走在前面,一只脚刚踏进门,一个茶杯迎面飞过来,砸碎在他脚边。 “啪——” 赵管事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收回脚,一脸震惊抬起头,恍惚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但见虞甜脸上透着习以为常的无奈:“我说了,他犯病的时候有些吓人,您见谅。” 赵管事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挤了挤府医,示意他走前面,府医惊一脸不情愿,两人小心翼翼,一脸警惕地朝着里面走去。 “砰砰砰——” 只听到一阵剧烈的响动,赵管事惊得抖了一下,府医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 绕过屏风,吃惊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男子正一脸麻木将头往墙上撞,一下又一下,活像不知疼痛似的。 两人目瞪口呆:“……” 撞完了墙,傅凛知神色冷漠,抄起手边的东西往两人身上砸。 赵管事下意识往旁边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傅凛知举起一个价值连城的花瓶,他惊骇地瞪大了眼:“诶诶诶!这个可不能砸!” 视野里,对面的疯男人咧了咧唇,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面不改色将花瓶砸过来。 出于本能,赵管事往旁边躲了一躲。 “哐嚓”一声响,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碎裂的声音。 然而傅凛知接下来的行为告诉他,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还专挑贵的,赵管事倒是想拦,可他根本拦不住啊! 砸完了一屋子的东西,眼看终于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砸的了,赵管事刚要松口气,但见男人凉飕飕的目光盯上了他。 赵管事:!!! 他脚步往后退,眼神半是惊恐半是警惕:“你想做什么?你……我警告你别过来啊!” 傅凛知冷笑一声,抬着手朝他扑过来要掐他的脖子。 赵管事撒腿就跑:“救命啊!” 旁边被退开的府医吓得两腿发软,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谁知男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冲着赵管事追了出去。 府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拍着胸口眸光涣散:这也太吓人了吧?瞧着有点像疯狗病!但疯狗病也没这么吓人的啊! 虞甜一边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忍笑,一边假模假样地追上去:“夫君!夫君你冷静点!不要冲动啊!” 赵管事一边狼狈地在前面跑一边惊恐回头:“对啊,有什么事咱们好好商量,千万不要冲动啊!” 傅凛知慢悠悠地逗弄着他,不立刻追上去,却又能让赵管事感觉到紧迫。 赵管事疯狂地在前面跑,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其实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他跑什么,可一对上那男人冰冷的眼神,一股冷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不由胆寒。 赵管事想:或许这就是疯子的杀伤力吧。 可为什么这个疯子只追他,不追那个老头! 一群下人一脸震惊地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赵管事狼狈逃窜,下巴都快惊掉了! 差点儿喘不上气的赵管事色厉内荏瞪过去:“混账东西!看什么看?还不把人给我摁住喽!” 他平时积威已久,一发话,其他人顿时回过神来,手忙脚乱上前来要抓傅凛知。 后面磨磨蹭蹭看戏的虞甜暗道不好,这祖宗洁癖严重的很,若是被人给碰到,指不定怎么发飙呢! 果不其然,已经有两个人眼看着就快要挨到傅凛知,他眼底微冷,不经意侧开身子躲过一人的手,照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然后又折了一人手腕,将人甩到一边。 赵管事震惊地瞪大了眼:他妈的这什么力气? 因为傅凛知用的都是巧力,没什么花架子,他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只觉得这疯子天生神力。 虞甜见状差不多,连忙扑上去抱住傅凛知,扯着嗓子先发制人哭嚎起来:“我可怜的夫君啊!怎么就得了这遭瘟的怪病!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可怎么活啊!” 她一边哭天抢地,一边伸手掐了一把傅凛知的腰,示意他差不多行了。 傅凛知眉梢不着痕迹一挑,倒没有继续作妖,而是安静下来,恢复了那副沉默高冷的模样。 赵管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合着她媳妇儿一哭那么管用?!早知道他还跑什么! 第360章 胸口气不顺,赵管事智商上线,有点怀疑这两口子是不是合起伙来整他,皮笑肉不笑地道:“看来这位郎君病的不轻啊,刚好大夫也在,还是让他好好看看吧!” 下人拦住去路,这是表明了不给看不行了。 虞甜满脸感激地点点头,泪眼朦胧:“赵管事和秦老爷可真是大好人呐!我替我夫君谢过您了!” 她小心翼翼扶着傅凛知往回走,看不出半点不情愿的样子:“夫君,我们回去,外面风大,可别冻着了。” 赵管事盯着两人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狐疑:难不成真是他猜错了? 他无声勾唇冷笑:管他是不是装的,待会儿大夫一瞧便知道! 赵管事弯腰拍了拍袍角的灰尘,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下人一脸稀奇望着他,一想到自己方才被一个疯子追的狼狈逃窜的模样被这些下人看在眼里,怒火顿时涌上心头:“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做自己的事,当心扣你们月钱!” 下人们面面相觑,一窝蜂而散。 屋里,年迈的府医两股战战,瞥了眼屋里那个疑似患有疯狗病的男人,苦着一张脸看向赵管事:“不能不去吗?” 这个钱他是真的不想挣啊! 心有余悸的赵管事特意站的比较远,闻言假笑着瞪他一眼,一字一顿:“你说呢?” 府医眉毛一皱,顶着一脸生无可恋,磨磨蹭蹭了半天才走到傅凛知跟前,中间隔着的距离还能再站两个人。 他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抬头,就迎上傅凛知黑漆漆的眼神,没什么情绪盯着他,那眼神简直不像看活人。 府医:!!! 破案了! 这肯定不是疯狗病! 疯狗病哪有这么吓人的?! 这得是阎王爷转世吧! “这这位病人,麻烦你把手伸出来一下……” 迎着傅凛知的眼神,府医舌头都捋不直了。 虞甜好心提醒:“大夫,您可以靠近点,我夫君他虽然有病,却不吃人。” 府医苦哈哈着一张脸心想:真是好别出心裁的安慰人方式呢,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更紧张了。 他强忍着恐惧靠近一小步,傅凛知也没有选择继续为难他,而是慢悠悠把手伸了出来。 府医咽了咽口水,抬手正欲把脉,虞甜突然惊呼一声:“等一下!” 府医吓得一个哆嗦,飞快抽回手:“怎怎么了?” 站在远处伸着个脖子的赵管事则神色狐疑地皱了皱眉。 不会是故意拖延时间吧? 只见虞甜小心翼翼从腰间取下一块手帕,轻轻搁在傅凛知的手腕上,一脸歉意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夫君不喜外人触碰,一碰他也要发病,您多担待些。” 府医:“……” 怎么还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号个脉还要隔张帕子? 算了,你有病你说了算。 经历千辛万苦,总算是号上脉了。 一旁的赵管事紧紧注视着这边,眼神暗含期待,只见府医眉头不自觉紧蹙,一边皱眉一边摇头:“老夫从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紊乱的脉象,奇怪,太奇怪了!” 赵管事不由出声:“哪里奇怪?” “浑身上下都是病!”府医摇了摇头:“一言蔽之,命不久矣。” 赵管事瞪大了眼:竟还是真的?! 虞甜则眼眶一红,泪珠子一掉,嘤的一声就开始嚎上了:“我苦命的夫君啊!怎么就得了这么个病!”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眼巴巴看向府医,“大夫!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夫君!算我求您了!” 府医头都大了,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老夫也治不好啊!如此脉象,生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别说老夫,这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啊!” 虞甜红着眼望向赵管事:“可赵管事说您很厉害,一定能治的……” 赵管事瞪大了眼,连连摆手,生怕被赖上:“这话我可从来没有说过啊!我只是说有可能,有可能你懂是什么意思吧?” 虞甜嘤嘤呜咽起来,那哀怨凄惨的声音,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偏偏她又生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实在是让人难以心生怜悯:“我求求两位了,救救我夫君吧!” 赵管事不动声色往后退:“这个情况确实是没办法呀!嗯,不如先开一点药吃一下吧?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拼命朝府医使眼色。 府医连忙附和:“对对对,我去开两幅方子,先吃着试试!” 两人说完,迫不及待地赶着离开。 虞甜追出去:“赵管事?大夫?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夫君啊!” “会的会的!”两人步履飞快,仿佛身后有鬼在撵一样。 待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虞甜脸上的表情这才收敛的一干二净,她拍了拍手,摇头轻声嘀咕:“这抗压能力不太行啊,我都还没发挥好呢!” 她转身进屋,反手把门给关上,一抬头就见傅凛知臭着一张脸,活像是背了几条人命在身上,不由噗嗤一乐:“还生气呢?” 傅凛知冷冷一扯唇:“朕还是第一次装疯子,说来也是新鲜。” 虞甜凑近,摸了摸他的头,笑眯眯地夸:“不错不错,装得还挺像的!我都差点被你给忽悠了!” 他不悦地皱眉:“热闹看够了?” 别以为他没发现,刚才一直在那儿憋笑呢。 第361章 “这怎么能怪我呢?”她耸了耸肩,“要怪就怪季明轩,别的不提,非说一个脑子有问题,害得我们堂堂陛下竟然要扮演疯子!简直此有此理!” 提起季明轩这个罪魁祸首,傅凛知冷冷一呵:“他会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代价!” 瞧见他眼里的冷意,虞甜搓了搓鸡皮疙瘩,默默替季小侯爷点了根蜡。 正在马场上的季明轩打了个喷嚏,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凉。 谁在念他? —— 这边,赵管事算是给糊弄过去了,两人打算去书房。 藏在假山后的虞甜指了指某个方向:“喏,那就是书房了!门口有两个人守着,怎么办?” 傅凛知眯了眯眸:“得想个办法把这两个人给支开。” 虞甜皱眉沉思:“动静不能闹太大,否则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想个什么办法好呢?” 傅凛知想到一计,附耳在她耳畔说了句什么,虞甜蓦地瞪大了眼,压低了的声音难掩惊讶: “你认真的?!刚说了动静不宜太大,你就闹个这么大的!” 他挑了挑眉:“你就说,可不可行吧?难道目前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虞甜仔细想了想,一脸默然:“还真可行。” 而目前,她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那你去还是我去?” 傅凛知按住她的肩:“你就等着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 虞甜:“……” 她还没说话,傅凛知已经出现在十几米外的距离。 她盯着傅凛知的背影,眉间隐隐忧虑:总觉得这家伙办事不会靠谱的样子。 虞甜等的实在无聊,蹲在地上数蚂蚁,突然听到一声尖叫: “不好了!走水了!” “来人!快来人救火啊!” …… 虞甜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只看到一阵火光冲天! 她缓缓张大了嘴:“……”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这就是他说的放把小火? 这是把人家的整座院子都给烧了吧!! 书房门口的两个守卫脸色大变,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觉得救火要紧,连忙赶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傅凛知一脸淡定地回来。 虞甜连忙问:“你不是说放把小火吗?怎么火势这么大!” 傅凛知静默片刻:“我思来想去,觉得火势太小,也拖延不了多长时间,不如索性放把大的!” 虞甜竟然觉得他说的还挺有道理,她神情迟疑:“那,你烧的哪儿?” 傅凛知面不改色心不跳:“江漓的院子。” 虞甜:“……” 虞甜:??? “江漓的院子?!”她难掩吃惊,“你不怕他找你算账啊!” 傅凛知语气漫不经心:“那也要她有这个本事。” 虞甜无言以对:“……” 好叭,您武力值高您说了算。 趁着众人救火的功夫,二人潜入秦老爷的书房。 望着满屋子的书,虞甜目瞪口呆:“他一个做生意的商人,书房里摆这么多书做什么?” 傅凛知懒洋洋瞥了一眼:“有的人越是缺什么,越要显摆什么。” 他言简意赅,“这样显得他有文化。” 虞甜无言以对:“我发现你变幽默了不少。” 都知道开玩笑了! 两人分头行动,虞甜在书架上翻找起来,小心翼翼地不碰乱书本的顺序,傅凛知则来到桌案前,检查堆在一起的书本中有没有夹杂什么书信。 看着一本本不认识的书,虞甜头都大了,有些后悔没好好认字。 两人怕生什么变故,翻找的速度都很快,看完面前的书架,虞甜摇了摇头:“我这没有发现。” 傅凛知合上手里的书本,眉头微蹙:“我这儿也没有。” 四面都是书架,挨个查看起来,很耗费时间。 傅凛知找完就过来帮着虞甜一起找,不知看到了什么,虞甜翻找的手顿了一顿:“这是什么?” 她从书架里看到几本包裹严实的书册,眼睛一亮,语气笃定:“裹得这么严实,肯定有秘密!” 虞甜小心翼翼将外面的纸给拆开,露出里面精美的书册,她还没什么反应,傅凛知额头落下几条黑线,一把从他手里将书给抽过来:“别看了,这里没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看?还没翻开呢,你怎么知道没有?”虞甜一脸莫名其妙,抬手要抢回来,两人争强奸,蔬菜不慎掉在地上,摊开露出里面不堪入目的内容。 傅凛知:“……” 虞甜:“……” 傅凛知抬头,静静瞧着她,后者脸色倏地涨红,尴尬的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你早说是这玩意儿啊!搞得神神秘秘的我哪能知道……” 她磨了磨牙,语气鄙夷地吐槽:“这个秦狩,不愧是禽兽!简直人面兽心,道貌岸然,在自己的书房里藏这种东西,还搞得这么神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藏宝图呢!万一小偷来了,盯上这两本破书,拿回去一看还不得气死?” 辛辛苦苦偷两本春宫图!一晚上才白干! 傅凛知一本正经地纠正她:“以小偷的智商,都能混进秦家了,应该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虞甜:“……”内涵谁呢这是。 第362章 傅凛知盯着她红的滴血的耳尖,扬了扬唇,弯腰将书册拾起合上,重新包好递给她:“放回去。” 虞甜舔了舔唇,将书接过,跟扔烫手山芋似的,迅速塞回了原位置,顺便默默在心里把秦老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等四个书架都翻完了,虞甜看得眼睛都花了:“不行啊,还是没找着。” 这么多书,他们都一本本的翻过了,确认没有任何值得收集的线索。 她瘫在椅子上认真琢磨了一下:“我觉得秦老爷肯定没有那么傻,把重要的证据放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那不是摆明了要让人偷吗?他那样精明谨慎的人,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她摸了摸下巴,眼神笃定,“所以一定还有我们没有发现的地方,比如暗格密室什么的,再仔细找找!” 傅凛知点头表示赞同她的意见,两人在书房里转悠起来,打算一砖一瓦都不放过。 虞甜时不时摸摸桌子,搬搬花瓶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瞪大了眼和傅凛知对视,对方摇了摇头比了个口型: 有人来了。 虞甜神色有些焦急,无声问他:怎么办? 这书房一览无余,压根儿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快到门口! 这个时候赶回来直奔书房的,只有可能是赵管事。 傅凛知揽住虞甜的腰,纵身一跃跳到房梁上。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一道身影映在纸糊的窗上,屋门眼见着就要被推开,虞甜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突然听得一声温柔中夹杂着一丝焦急的女声:“赵管事!” 虞甜下意识看向傅凛知,眼神很是惊讶。 这道声音竟然是江漓的! 屋外,赵管事正欲推开门的动作一顿,惊讶地扭过头:“小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江漓蹙着眉,向来稳重的脸上出现一丝忧虑:“我的院子突然走水了。” 赵管事点点头:“这事儿小的知道,已经派人手去救水了。对了,好端端的,小姐的院子怎么会走水呢?” 江漓顿了顿,声音添了一丝意味深长:“我也吓了一跳呢。想来应该是开窗通风的时候,外面的风吹进来,不慎将炭盆里的火星子吹到床幔上,这才将屋子给引燃。” 虞甜看向傅凛知:总觉得江漓知道真相。 碳盆的火星子将床幔给点燃?怎么看都不像是她那么样聪明谨慎的人能干得出来的。 这理由,一看就是现编的。 刚烧了人家院子的傅凛知面不改色,活像是跟他没关系一样,脸皮之厚让虞甜甘拜下风。 赵管事丝毫没有怀疑江漓是在说谎。 毕竟谁没事儿会给烧自己的院子的人开脱,这不是纯纯有病吗? “天干物燥,小姐还是要小心些。”赵管事眉头紧蹙,想到什么又问,“对了,小姐来这儿是想?” 江漓眼里闪过一抹急切:“我有个丫鬟失踪了,至今没有看到人,不知是不是在院子里没跑出来,还请赵管事帮忙找找……” “这……”赵管事看向书房的门,有些犹豫。 “人命关天的事,赵管事帮个忙吧。”江漓言辞恳切,赵管事想了想,真出了人命到底不好收场,于是点头答应了。 “那走吧,走丢的是哪位丫鬟?小的派人去找找。”两人离开书房。 江漓不着痕迹看了一眼身后,唇角细微地一勾,嗓音担忧:“是我的贴身侍女阿罗。” 待脚步声渐渐远去,紧紧抓住傅凛知衣襟生怕掉下去的虞甜皱了皱眉:“你说江漓为什么要帮我们?” 好端端的她突然赶过来支走赵管事,肯定是猜到他们在里面了。 虽然是合作关系,可本质上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在不妨碍自己的利益前提下,她大可以不管他们,任由他们暴露。 可她却选择替他们解决了这个麻烦,这让虞甜有些看不懂她的心思了。 傅凛知倒并不纠结:“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她到底怎么想的并不重要。” 他抓住虞甜的腰,搂住她,跳到地上。 虞甜点点头觉得有道理:“还是快继续找吧,赵管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回来。” 两人继续搜寻,突然,傅凛知在一幅画面前停了下来。 虞甜留意到,走上前盯着那幅画不明所以:“这幅画有哪里不对吗?” 傅凛知端详着面前的画,语气淡淡:“这副贺寿图是赝品。” 虞甜惊讶地瞪大了眼,下意识追问:“你怎么知道?” 只见他扯了下唇角,眼里有些嘲讽:“因为真品在太后那里,有一年她的寿辰,那幅贺寿图被临安王当做生辰贺礼送给了她,获得了众人的一致称赞。” 虞甜恍然大悟,眨了眨眼:“那秦老爷知道他收藏的这幅是赝品吗?” 傅凛知神色淡定:“大概不知道吧,如果知道,也不会光明正大挂在这里。” 秦老爷那么要脸面的人,如果知道自己买到了一幅假画,是决计不会挂出来供人观赏的,更别说还是书房这样重要的地方。 虞甜觉得他不单单只是因为发现了这幅画是赝品才驻足观看的,她想了想,偏头看着他:“你是发现这幅画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第363章 傅凛知眼里闪过一抹赞赏,指尖点了点某处:“画的原作者徐林在画这幅画的时候,不慎将一滴墨落在此处,有人见此不由惋惜,一幅画落上了墨痕,这幅画就失去了原本应有的价值。 徐林却不以为意,随手在此处画了一只仙鹤,仙鹤祝寿寓意极好,瞬间把画的立意提高了一个档次,后来这滴无意洒上去的墨痕,就是仙鹤的嘴,也成为了这幅画的点睛之笔。” 他指着那处问虞甜:“你仔细看看,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 虞甜听罢不由凑近了一些,发现一处细节:“这个地方的颜色,好像比其他地方要浅一些?” 她眼睛蓦地一亮,脑海里有什么渐渐清晰了起来:“是因为主人经常抚摸,导致画作磨损,颜色掉落,所以这处颜色才比其他地方要浅一些!” 傅凛知欣慰地点头:“你猜的半分不错。” 他抬手,在仙鹤的嘴处,摸到一处不明显的凸起,然后重重按了下去。 只听一声细微的响动,面前的墙壁上突然出现一个盒子。 虞甜和傅凛知对视一眼,后者上前一步取出那个盒子,漆黑的木盒上面覆满精致古朴的花纹,打开木盒,里面叠放着一堆东西。 傅凛知拿出来粗略地看了看:“一本账本,十几张田庄地契,还有几封和锦城知府往来的书信。” 虞甜支了支下巴:“查查,这册账本应该不是普通账本,要不然也不会放在这里。” 傅凛知翻看一看,眉头越蹙越紧:“是一些鸣玉坊贩卖少女的记录,里面包含详细的时间,买家身份,甚至还有那些少女被卖去了哪里。” 虞甜眼睛一亮:“这样我们就可以找到之前那些被拐卖的少女了,这份账本很重要!” 她想到什么,目光闪过一阵迟疑:“可是如果我们直接拿走的话,秦老爷回来发现东西不见了,一定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傅凛知飞快翻阅着账本:“我能记下一半,你记性不是也好么,记另一半。” 虞甜讶异片刻点点头:“行。” 傅凛知没一会儿就把账本递过来:“喏。” 虞甜惊讶地瞪大眼:“这么快?” 她没有耽误,接过迅速看了起来。 傅凛知将那叠东西翻了又翻,还是没有找到江漓所说的其他据点的位置。 虞甜抬头:“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秦老爷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一定还有其他地方。” 傅凛知摇头:“来不及了,人马上就要过来了。” 赵管事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放心,这把火起的时机未免也太巧了! 老爷的书房里可都是些要紧的东西,万万不能丢的! 赵管事着急忙慌地来到书房,推开门,屋里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目光迅速浏览一圈,来到那幅贺寿图面前,找到机关抬手一摁,他连忙取下盒子检查起里面的东西。 还好还好,东西都在。 赵管事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了下去,围着屋子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才彻彻底底地松了口气。 傅凛知搂着虞甜避开眼线迅速回到自己住的院子。 虞甜眉头紧皱:“刚刚赵管事回到书房,下意识去看了那盒子里的东西,说明他觉得那里面的东西很重要。” “其他地方他也没看,是不是证明秦老爷只在书房里藏了这一处比较重要的东西?” 傅凛知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狡兔三窟,他应该把其他东西藏在了别处。” …… 赵管事回到火势现场,大火还未完全扑灭,原本华丽精致的院子被烧成了一个黑漆漆的框架,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他心里暗暗着急,刚才已经派人给老爷递了信儿,相信过不了多久人就要赶回来。 这就在他眼皮子起这么大的火,他回头可怎么交代! 不远处传来惊讶的声音:“哎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起这么大的火!” 赵管事循声望去,看到姗姗来迟的虞甜和傅凛知,这两人活像是乡下刚进城的土包子,满脸写满没见过世面的稀奇,看的他一阵邪火从心头起。 他气的表面的虚伪都维持不住了:“这么大的火,两位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 虞甜一脸无辜,憨厚老实地交代:“我夫君他不能看见火,不然他会发病的!” 赵管事一脸不信:“这都能发病?”你他娘的逗我呢?? 只见地上一根木头还燃着火星子,傅凛知脸色一变,眼里闪过杀气腾腾,紧接着他快速冲上前,一脚踩上去,那本来就已经烧焦的木头顿时变成了一堆渣子。 可他并没有停下动作,又继续踩了好几下,神情狰狞,好似走火入魔了一般。 那模样好似踩的不是木头,而是杀父仇人一样。 赵管事顿时张大了嘴,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他总觉得他要是再敢多嘴一句,他的下场会和这跟木头一样惨烈。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透着惊疑不定。 “表,表哥?” 虞甜正在心里感叹傅凛知的演技已经越发的炉火纯青,扮演起傻子来看不出丝毫破绽,这会儿就眼睁睁看着他身体一僵。 她不明所以地回过头,猝不及防和好几双惊恐万状的眼睛对了个正着,季明轩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回来的,也不知道站在那儿看了多久,此时此刻满脸写着震惊我全家,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模样。 第364章 这副模样,显然是把刚才傅凛知发疯时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傅明礼更是瞪着一双眼睛,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那么大,虞甜甚至能够听见他心里对傅凛知崇拜的滤镜碎了个干净的声音。 “……” 虞甜心里一个咯噔:哦豁。 堂堂大暴君,不食人间烟火的陛下,形象包袱猝不及防碎了一地。 这和脱了裤子大街上当众拉屎也没什么区别了。 普通人尚且会尴尬地脚趾抠出一个芭比别墅,更别说像傅凛知这样死要面子的。 于是不待众人开口,虞甜先发制人,冲上前抱着傅凛知嚎啕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夫君啊!这日子没法过了!你这个样子,让我和女儿可怎么办啊!” 她这一番连哭带唱,瞬间成功的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傅凛知身上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众人再度震惊了! 这夫妻俩怎么一个比一个能豁得出去! 演个戏也不用这么拼吧? 季明轩张了张嘴,有点想说什么,又生生咽了回去,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欲言又止。 秦老爷看见眼前的狼藉,饶是城府极深,也没忍住脸色变幻莫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走水?” 天知道他还在马场上耐着性子和季明轩赛马,转眼就看到家里的下人急匆匆地跑来,一脸惊慌地通知他“家里着火了”的懵逼。 他不就才出来了一会儿功夫么? 怎么感觉世界都变了? 江漓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将对着赵管事的那番说辞又重复了一遍。 她神色愧疚:“父亲,都是女儿的错,若是女儿再小心谨慎一些,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秦老爷一向对江漓十分放心,因此也没想到她会编谎话来骗她,听到事情的原委,他眉头一皱,有心想训斥她两句,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开口,话到了嘴边几度咽回去:“你!你这让我说你什么好!” 江漓安安静静垂下头,认错态度十分诚恳:“女儿知错,请父亲责罚。” 季明轩等人看到这一幕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江漓那么谨慎聪明的人,会不小心把自己的院子烧了么? 还烧得这么干净! 几人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旁边的傅凛知和虞甜身上瞄,尽管那两人装的十分无辜,卖惨那叫一个熟练,可大家脑海里鬼使神差冒出同一个念头: 这两人究竟干了什么大事啊搞的这么惊天动地? 他们就出去一趟,这两人差点儿没把人家的宅子给拆了! “算了!事情都已经发生,责怪你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下次小心些,别再犯这种错误了……”秦老爷摆了摆手,心里倒也不觉得烧毁一座院子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毕竟这点修缮的钱他还是出得起的,只不过觉得这个关头生事有些麻烦而已。 他皱了皱眉,也后知后觉留意到那边忙着唱戏的两人,瞬间眉头皱得更紧了,脑仁也跟着开始起来:“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赵管事迅速上前,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秦老爷一脸无语,眼不见心不烦:“那还不把人给送回去?” 脑子不好就在屋里好好待着,这种时候留在这儿不是添乱吗? “是是是。”赵管事赔着笑,转身指了两个人走到虞甜和傅凛知面前,表情那叫一个复杂,“两位还是先回去吧!这里的火势还没完全控制住,待会儿别让您的夫君病情又加重了。” 虞甜抹了抹眼睛,眼泪扑簌簌掉落:“您说的是,那我们就不留在这儿给您添乱了。” 她哭的眼睛都红了,季明轩等人看的啧啧称奇。 这是怎样的演技,才能做到眼泪说来就来,情绪这么到位的? 殊不知虞甜在心里暗骂:完了完了,洋葱汁弄多了点,这眼泪停都停不下来了! 经过秦府上下的抢救,甚至连官府的人都惊动,一同前来救火,约莫两个时辰后,这火势才彻底熄灭。 季明轩等人回到院子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盘问: “表哥,你们究竟背着我们都干了什么?” 季明轩刚开口,就听见傅凛知冷笑一声,扫过来的眼神都充满杀气:“你还好意思问我干了什么?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都干了什么好事?” 季明轩被他冰冷的眼神一扫,瞬间一怂,结结巴巴开口:“我,我干了什么?” 傅凛知猛地一拍桌子:“是谁说哟脑子有问题的?” 季明轩一愣,眼神心虚地左顾右盼:“那,那我不是一时情急,说话没过脑子么?” “还说话没过脑子,我看你就没有长脑子那玩意儿!”他睨着他,冷冷一笑,“我看回头你就去西北挖矿吧!” “诶诶诶表哥,别呀!”季明轩连忙苦着一张脸,“那西北之地偏僻又苦寒,我哪里受得住啊?” “那就是你的事了。”傅凛知面容轻哂,扭过头去。 季明轩求情无望,苦兮兮看向虞甜,后者耸了耸肩:“你表哥因为你,这次的确是吃了不少的苦头。你都不知道那赵管事有多精,要不是我们时间早有准备,根本糊弄不过去。” 阿满兴冲冲凑过来:“所以说那把火真是你们放的?” 虞甜摸了摸鼻子:“我们像是能干出来这么缺德的事儿的人吗?” 第365章 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点头:“像!” 虞甜:“……” “好吧,其实是他放的,和我没关系。”她指了指傅凛知,毫不犹豫地把他给卖了。 傅凛知幽幽的目光看过来,带着无声谴责:“你当时也同意了。” “那不是实在想不出办法了吗?”虞甜含糊地嘀咕。 两人一言一语就把犯罪的整个过程交代了个干净。 众人听罢一阵唏嘘:这两口子是能干成大事儿的人啊! 一个放火,一个望风。 这要是心术不正那么一点,江湖上说不定还能再出现一对雌雄大盗。 “干得漂亮啊!尤其烧的还是江漓的院子,简直大快人心!”阿满拍手叫好。 “等等……”惊蛰发现疑点,“烧的是江漓的院子,她为什么还要在秦老爷面前帮我们隐瞒啊?” 其他人也陷入沉默。 “管他呢,事情解决了就好!”季明轩转移话题,兴致勃勃地问,“你们在他的书房里,有没有发现什么?” 虞甜点点头:“还真有点发现。” 她让惊蛰取来笔墨,她和傅凛知同时开始默。 众人围过来神色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阿满一字一行看下去,不由自主念出声:“杨念茹,三月初六,清阳陈家。” “曹晶晶,四月廿二,洛水县郑家。” “刘莹,六月十四,云城贾家。” …… 傅明礼听到一半,猝然睁大眼:“这是被拐卖的少女的去向!” 虞甜写着歪歪扭扭的字,闻言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真聪明!” 其他人脸色一变,从上往下数:“这么多被拐卖的少女!” 惊蛰眉头紧皱:“有些人的交易地点不在鸣玉坊。” 虞甜头也没抬,声音平静:“知道什么叫做奇货可居吗?对于他们来说只有上等的货色才有资格在鸣玉坊被拍卖出去,至于那些姿色一般的,当然是私底下随意处理了。” 毫无尊严,被当成货物一样买卖交易。 傅凛知和虞甜写的动作很快,转眼间就已经用去了好几页纸,然而这都还没有完,可见这个数字之旁大。 众人看的心头一阵窝火。 阿满啧啧了几声:“最早的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六年前。” “等等,六年前?”虞甜觉得这个数字过分熟悉,眉尖轻蹙,“秦苏是不是六年前失踪的?” 季明轩回忆了一下,点点头:“据她所说,她是在九岁那年失踪的。如今她的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岁吧?” 惊蛰若有所思:“这倒是和江漓说的对上了,原来在秦苏失踪的时候,秦老爷私底下就已经开始在干这些龌龊的勾当了,连自己的女儿都舍得卖,的确是个狠角色!” 六年前…… 为什么刚好又是这个时间点? 虞甜眼底掠过一抹深思,抿紧了唇。 她是在六年前“死”的。 圣焰教是在六年前出现的。 而秦老爷,是在六年前开始做贩卖人口的生意。 这些事情表面看起来毫无关联,实则又像是有一条线,将他们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如果不是阿满无意间的一声嘀咕,虞甜甚至根本不会把这些事在联系在一起。 她心一沉,一个猜测蓦地冒上头。 尽管她十分不愿意相信,可是种种迹象都指向004。 她印象里那个刻板到一丝不苟的系统,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吗? 可他做这些,又有什么目的呢? 虞甜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004一个系统,又不是人,究竟是什么驱使着他做下这些事情?对权势的欲望?名利?钱财? 可是这些他都不缺,也用不上啊。 思路乱成一团,虞甜百思不得其解。 一本花名册终于写好,傅凛知把一张张纸晾干整理好,递给惊蛰:“让人去查这些人的下落。”他嗓音微顿,声音沉了几分,“无论是死是活,总要有一个交代。” 这话一出,屋里陷入短暂的静默。 买来的少女用作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上面的人,是不是还全须全尾地活着都不一定。 她们遭受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恐怕也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 可不管怎么样,他们总要把人救出来,活着的要救,死了的……也要救! “是!”惊蛰接过花名册,没有片刻耽误转身出门。 屋里还沉浸在傅凛知那句无意间的话所带来的震撼中,季明轩开口缓和气氛:“哎呀,不要一个个都这么死气沉沉的嘛!不管怎么说我们已经掌握到了信息,能救出更多的人,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吗?” 虞甜艰难地扯了扯唇:“是该开心。” 可她总觉得心里仿佛压了一块石头。 如果这些事真的是004做的,那么毫无疑问,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如果不是因为她冲动之下和004同归于尽,他也没有机会犯下这些滔天罪行。 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是一个个颠沛流离,家破人亡的家庭! 她又怎么能释怀? 傅凛知留意到她的失神,眉头轻皱一下。 他总觉得她有什么瞒着自己,这些事情,她或许知道一些内情? 第366章 他眸色沉沉。 倒不是介意虞甜知道什么不说,只是对她对自己仍有所隐瞒这件事,耿耿于怀。 第292章 我叫虞甜 秦府好端端的突然失火,这让巷头巷尾的百姓们茶余饭后又多了一桩谈资。 有人一脸幸灾乐祸地议论:“要我看啊,八成是秦家那个新姑爷和人家秦小姐八字不和,不然为什么他一搬进去宅子就开始着火?这是老天爷降下的警示啊!连老天爷都不同意这桩亲事!” 一个白面书生闻言连连点头,语气透着酸意,明显是个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说的有些道理啊,那秦家先几十年好端端的,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意外,如今新姑爷刚进门,房子就起火了,听说着的还是秦小姐的院子,这不是克妻是什么?” 路边的摊主一脸不信:“呿!向来只听说过克夫的,哪来克妻的?” “嘿,怎么就没有了?我说你们这些人无知浅薄还不相信!知道隔壁天启国么?他们的皇帝就传出过克妻的名声,在他还是王爷的时候,连娶了四任妻子,四任妻子都在新婚之夜,莫名其妙暴毙!你们说这吓不吓人?” 买菜的大娘驻足听了许久,忍不住出声:“不是吧,有这么玄乎?” 有知情者摇摇头:“我也听说过,自从那克妻的名声传出去,那位王爷一时之间是令人闻风丧胆啊!谁家敢把女儿嫁给他,这不是明摆着把人往火坑里推吗?一直到了第五任妻子嫁进来……” 大娘小心翼翼接道:“又暴毙了?” “那怎么能!”说话的那人想也不想地反驳,“这话可不能乱说,如今天启国的皇后正是那第五任王妃!人家活得好好的呢!” 大娘瞪大了眼:“其他的都死了,咋这一个没死呢?命比较硬?” “……”书生稍感无语,可众人纷纷瞧着他明显等着听答案,他只好硬着头皮讲下去,“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说不定是因为这个八字特别合呢?” “那前头的几个八字就不合了?按理说这成亲之前就应该交换过生辰八字的呀,不合还能定亲?”大娘挎着篮子,一脸你莫欺负我读书少的表情。 书生:“……” “可能这就是命吧,有些人天生不和,有些人就是天作之合,命运之事谁说的准呢?”书生清了清嗓子,“让我们回到秦家着火这个话题,我赌一贯钱,肯定是那新姑爷克妻!” ……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听到了吗?小侯爷,大家都说你克妻呢,有什么感想?”无意间听了一耳朵八卦,阿满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季明轩脸色漆黑如锅底:“都是谁造的谣!这件事和我屁的关系都没有好吗?这都能让我背锅!”他咬牙切齿,“别让小爷逮住是哪个王八羔子造谣!” “天底下真有这么稀奇的事?”虞甜眼里流露出惊讶的情绪,“连娶四任妻子,都在新婚之夜暴毙,这也太奇怪了!” 她摇了摇头:“都说无巧不成书,可我却相信太多的巧合合在一起,一定是人为。” 傅凛知慢悠悠品了口茶:“你猜的不错,那位皇帝我见过几次,性子古怪乖戾。那些莫名其妙暴毙的王妃,都是他自己杀的。” 虞甜瞪直了眼回头看他。 她还是第一次见傅凛知用这种词来形容一个人,不由真情实感地吐露出声:“这世间竟还有比你更难搞的人吗?” 话一出口,她便往下意识捂住了嘴。 糟糕,祸从口出! 果不其然,傅凛知抬眉似笑非笑盯着她:“我很难搞?” 虞甜尴尬地眨了眨眼:“亿点点吧?”她凑上来卖乖,“你就给我讲讲嘛,我特别好奇!世上竟然有比你还难伺候的人!” 连杀四任妻子,这听上去比傅凛知还可怕啊! 他虽然凶残暴戾,至少她还活的好好的,唯一一次死还是自个儿的原因。 傅凛知没听出来,轻哼一声偏过头去,勉为其难满足了虞甜的好奇心:“那是她们该死。那皇帝当时还是王爷,战功赫赫,处境和当年的我比却好不了多少。” “彼时他刚打完一场胜仗,班师回京迎来的不是奖赏,而是变相软禁。朝廷收了他的兵权,在他的酒水里下毒使他成了个废人,将在软禁在府里。那四位妻子,表面是来架他的,其实都是各方势力派来监视他,企图悄无声息整死他的眼线。” 傅凛知勾了勾唇,觑了眼虞甜:“你猜如果是我遇到这种情况,会如何做?” 虞甜毫不犹豫:“杀了她们。” 傅凛知的心狠她从不怀疑,面对对他有威胁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解决。 这么说来,当初的她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情,仅仅只是被软禁起来,待遇的确算得上是好了。 傅凛知眉眼微弯,看上去有些愉悦,他微一颔首:“不错,他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区别在于我会直接杀,而当时的他和被拔了爪牙的狮子没什么两样,只能找个借口让她们死了。” 虞甜点点头:“那第五任王妃呢?” 傅凛知想起那人在他面前喝醉酒时,那张又野又痞的脸上难得浮现一抹温柔,他将杯中酒饮尽,懒洋洋勾唇: “她呀?一个被推过来替嫁的倒霉蛋罢了!一开始呢,我觉得她胆小如鼠,留着逗弄逗弄也挺有意思。” 第367章 “后来发现她其实胆大包天,连我都敢骗!只是这时候,已经放不下了。” 他低低一嗤,像是在笑自己,也像是在笑别人。 …… 虞甜手撑着下巴,满眼艳羡:“听起来,是一对神仙眷侣呢!” 傅凛知不悦挑眉:“我们不是?” 虞甜酸酸地道:“天启皇帝可只娶了皇后一人,为她空置后宫呢。” 傅凛知忽地挑唇一笑。 “不远了。” 虞甜不明所以皱了皱眉:“什么不远了?” 傅凛知没回答。 * 在经历了几天蹭吃蹭喝蹭住后,秦老爷终于慢慢暴露了他的目的。 他开始带着季明轩出入各种他名下的产业。 一开始只是钱庄米店这种正规的地方。 后来还涉及到地下赌场拳击场这类灰色地带。 季明轩每次和他出去后回来脸色都臭的不行,嘴里骂骂咧咧:“太恶心了,太恶心了!小爷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黑心的人!必须得死,死一万次都不够!” 他刚说完,脸色一变,又跑出去狂吐。 其他人一脸见惯不惊。 阿满摇了摇头:“这都吐了几次了,看把孩子给折腾的!” 虞甜眼神担忧:“就他这样,再去个几次,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受得住……”话音刚落,一只手扒在桌上,吓了她一跳,原来是季明轩吐完回来了。 他脸色虚弱,蜡黄蜡黄,宛若刚被人挖了腰子一样,看的人心酸不已。 身残志坚啊这是……呸呸呸,什么身残! “那禽兽跟我说,明晚要带我去个地方。” 他现在称呼秦老爷都直接叫禽兽。 秦狩,可不就是禽兽嘛! “估计是要让你接触人口拐卖的生意了。”虞甜打起了精神。 阿满心里存有疑惑:“秦老爷怎么确定小侯爷一定会听他的话呢?如果带他去了,到时候他不肯入伙怎么办?”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和秦狩一样没有良知的。 正常人看到这些被拐卖的少女,更多的反应是震惊愤怒吧? 傅凛知长睫微垂,慢悠悠地道:“利诱不成,不是还有威逼么?” 虞甜点点头:“敬酒不吃吃罚酒。如果小侯爷不同意,他大概率会采取一些强制措施,又或者用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抓住他的把柄来要挟他,不得不为他办事。” 惊蛰眨了眨眼睛:“实在不行的话,噶了再重新找一个呗!多大点事儿啊!” 原本困顿不堪的季明轩顿时打了个激灵:“等等!怎么越说越吓人了?” 傅明礼贴心地道:“先提前让你适应一下。” 季明轩:“……” 我谢谢你啊。 * 天色黑了下来。 秦府外面停了一辆马车,眼见着季明轩弯腰上了车。 马车驶远,惊蛰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走。” 几人分开行动,远远地缀在马车后头。 马车里,季明轩搓了搓手,想到众人此时都跟在他身后保护他,顿时就觉得安全感满满。 突然记起一事,他眼波微动,看向马车里的秦老爷:“岳丈大人,我参加比武招亲大赛的时候听说,赢了比赛就可以得到一件宝物,不知那件宝物身在何处?” 这老东西,这么多天了,愣是提都没提一句! 他之前委婉暗示过好多次,对方愣是装听不懂一样,如今不能再拖了! 秦老爷一顿,摸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贤婿说的是赤莲草吧?也怪我,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给忘了!” 他拍了拍季明轩的肩膀,打着包票:“你放心,该是你的东西迟早会是你的,那赤莲草如今就在我库房存放着,等今晚回去,我就把它转交给你。” 这草虽然珍惜,对他却没什么用处,既然季明轩感兴趣,拿来做个顺水人情也不错。 “说来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缘分,这赤莲草,还是阿苏偶然寻到的,没想到竟会交给她未来的丈夫。” 季明轩敏锐地抓住关键词,心里一个咯噔:“您说这赤莲草,是秦小姐找到的?” 秦老爷点点头:“对啊,我这女儿本事可不小,我在外面的许多生意,有时候实在忙不过来就会交给她去办,这赤莲草就是她一次外出带回来的。” 又委婉地打听了一下时间,据说是今年六月份。 季明轩眉头无意识紧蹙。 江漓带来的赤莲草? 这会不会也太巧了! 正好他们需要,她就有。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莫非她早就料到他们会来锦城?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表嫂是突然失踪的,表哥为了找表嫂一路追到这里,又在调查失踪案的时候遇到了真正的秦苏,得到赤莲草在锦城的消息,才决定前往。 事发突然,这一系列行程,别说外人,连他自己都不可能知道! 江漓又怎么会提前预知? 等等。 季明轩仔仔细细将这几桩事回忆了一遍,突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们好像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几件事情看上去没有任何联系,可实际上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第368章 表嫂失踪是人为,以表哥对表嫂的在乎,一定会不计一切代价找过来。 表嫂被黑水寨的人抓住很有可能是个意外,而他们碰上江漓,却又不像是意外,更像是对方有意为之! 通往锦城的路有很多条,而江漓却正好和他们走的一路,还那么碰巧的马车坏了,挡住他们的去路。 秦家那么有钱,这种突发状况难道没有事先想到吗?随身带一个会修马车的人也不是什么费力气的事。 为什么偏偏会让他们遇到呢? 再后来,他们得知赤莲草出现在秦家。 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有人故意在引着他们来到这里,季明轩突然细思恐极,心跳个不停。 不过转而一想,他都能猜到的事,表哥难道猜不到吗? 他为什么不说出来? 季明轩疑惑不已。 “贤婿,贤婿?” 季明轩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一抬头正好对上秦老爷探究的目光,对方语气依旧很温和:“我叫了你好几声,你在想什么呢?” 他神色淡定:“小婿在想,岳丈大人今晚究竟打算带我去哪里?” 季明轩的确很好奇。 鸣玉坊不是已经被封了吗? 看秦老爷这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打算带他去其他据点? 他不由自主打起了精神。 秦老爷哈哈大笑起来,语气颇有些神秘:“自然是个好地方!你且等着瞧吧!” 马车在一处建筑前停下,季明轩下了马车,抬眼一看:竟是座成衣坊。 那边秦老爷已经率先进了门,季明轩没有过多的犹豫,紧跟着进去。 入目便是琳琅的成衣,各式各样,男女老少的款式都有。 大晚上看着一件件衣裳挂在那儿,你别说,这感觉还真别说。 季明轩有些纳闷,这姓秦的带他来这种地方做什么?给他买衣裳?他会这么好心? 只见有人为秦老爷撩开一件件衣裳,一道暗门露了出来。 季明轩:“……” 终究是他浅薄了。 秦老爷回头看向他:“愣着做什么?快进来啊!” 季明轩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抬脚跟过去。 …… 此时,外面的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阿满对着掌心哈了一口气,语气纳闷儿地嘀咕:“一座成衣坊有什么好逛的?怎么那么久还没出来?” 虞甜裹紧了身上傅凛知的披风,皱了皱眉突然道:“这是锦城最大的成衣坊。” 阿满没有听出什么,一头雾水:“所以呢?那也没有人大晚上来买衣服的呀!” 傅凛知却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仰头看着眼前的建筑:“这座楼从表面上看大的不像话,都够锦城所有人一年的衣服了。”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行:“走!” 阿满站在原地满脸懵逼:“什么情况?” 惊蛰拍了拍她的肩膀叹口气:“正常来说,一家买衣服的店是不会修建的这么大的。除非……” 阿满扭头:“除非什么?” “除非里面另有乾坤。” —— “第八个。”季明轩暗暗在心里道。 他一共经过了八道暗门。 眼前终于出现一片光亮,视野也豁然开朗。 秦老爷回头递给他一张面具,自己也戴上了一个。 季明轩没有提问,接过戴上。 踏进去,里面温暖如春,面前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觥筹交错,人来人往,与外面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压根儿想象不到一座普普通通的成衣坊内里,竟然藏着这样一处地方。 难怪之前惊蛰私底下快把锦城翻过来找了,也没有找到什么异样。 这谁能想到呢? “岳丈大人,这里是?”季明轩毫不掩饰眼底的震惊。 秦老爷看起来很满意他的反应,扬了扬手臂朝他介绍:“这里是极乐坊。” 季明轩:“……” 好你的! 倒了个鸣玉坊,又来个极乐坊。 难怪不痛不痒。 季明轩表现的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 秦老爷见状,微微笑道:“不必紧张,适当的放松一下,对身体好。” “……”季明轩眼神迟疑,“可是,可是万一阿苏知道了……” “哈哈,男人嘛,有哪个不是这样?这很正常!放心,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秦老爷说的冠冕堂皇。 季明轩心道,真正爱女儿的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么? 不会。 可见秦老爷谁都不爱,他只爱他自己。 连他依旧很不自在,秦老爷好奇地开口:“你以前都没来过这种地方吗?” 把花街柳巷当成自己家的季明轩一脸忸怩:“没有,这还是第一次。” 做戏嘛,谁还不会似的! 瞧他跟个愣头青似的,秦老爷心里又是满意又是鄙夷,这种人最好拿捏不过了。 稍微让他尝点甜头,他便能沉溺在这温柔乡里,供他所差遣。 “那今晚便好好放松一下。”秦老爷朝着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季明轩也笑的纯良无辜。 —— 如果说鸣玉坊还披着文人雅客爱好的风雅外皮,这极乐坊就是彻彻底底的纸醉金迷销魂窟。 第369章 不小心看到一个女子白花花一片的季明轩差点儿自戳双目。 妈的,又想吐了! 接下来,季小侯爷分外老实,一双眼睛再也不到处乱看,见他如此拘谨,秦老爷便让他去房间里坐坐。 季明轩自然不会以为是单纯的坐坐,不过他还是答应了,应付一个总比应付无数个要好,自从他进来,这些女人的眼神都快把他吃了。 果不其然,刚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熄灭有问题的香炉,倒掉下了药的酒,正无事可做的季明轩躺在椅子上喝水,杯子还没有沾到嘴,就见四个香气飘飘风情万种的大美人进来了。 季明轩端着杯子的手一抖,差点儿没洒一身:“……” 禽兽实在是太看得起他了,一个还嫌不够,一来就是四个! 这是生怕他不动心啊! 这四个美人分别叫阿梅,阿兰,阿竹,阿菊。 当然,美人的名字自然不可能这么土,实在是季明轩懒得去记了。 四个美人和一个男人共处一室,尤其在季明轩的条件外形都是极品的情况下,几人争先恐后,你挤我我挤你,眼珠子都快争红了。 尤其是得到上面的吩咐,这位还是个雏儿。 这年头洁身自好的男人可不多,遇到一个那都是运气! “这位公子……”成功抢到距离季明轩最近的位置的阿梅抬起手就要靠过来,就见这人一脸忧愁扭过头。 “这位姐姐,我遇到个十分困扰我的问题,想向你请教一下。” 阿梅一哽,不知为何有种回到小时候上学堂被夫子提问的那一刹那,她不由自主坐直了身子:“咳咳,你说。” 季明轩的目光扫过几位美人,徐徐开口:“你们说,我有未婚妻,未婚妻贤良貌美,家世尊贵,我与她定亲已是我高攀,可我还背着她来这种地方找乐子,我成了什么?” 阿梅脱口而出:“人渣啊这还用说!” 另外三个美人同时扭头看她。 季明轩:“……” 倒也不必如此直接。 阿梅后知后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其实也不一定,得分情况。”她软着身子要靠上来,媚眼如丝,“男人嘛,有几个不偷吃的?” 季明轩往旁边一让,阿梅一屁股栽倒在地,先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皱眉就要发怒:“你!” 季明轩站起身来,义正言辞:“对不住这位姐姐,我心里还是不能背叛我的未婚妻。” 阿兰看的一阵感动,眼泪汪汪的。 阿菊却轻嗤一声:“公子说的这话好没道理,都来了这种地方了,还说自己不想背叛未婚妻,怎么?是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来的?” 阿竹胳膊肘撞了撞她,示意她少说两句。 阿梅从地上爬起身来,突然弯唇笑了:“公子,一回生二回熟嘛,你第一回 来心里还有负罪感,第二回来那负罪感就淡了许多,第三回第四回,奴家保证让你连你未婚妻都忘了是谁了!” 季明轩断然道:“不可能。” 阿梅怔了一怔,心道难不成还真是个情深义重的?就听他语气郑重补充:“我未婚妻她比你好看。” 四人:“……” 阿梅:“……”简直岂有此理! 她红唇微勾,眼里攒动着怒火:“她比我好看,床上功夫却不一定比得上我,公子不若试试再下定论?” 季明轩仔细思忖一番,眼神出现了明显的动摇,几人眼里不由露出鄙夷之色。 男人都是一个货色,刚才口口声声说着不能对不起自己的未婚妻,这才多久的功夫就开始动摇了? 这种人她们见多了,比那些一上来就急色的人更虚伪恶心! 季明轩主动开口:“我也拿不定主意,几位姐姐看不如这样,我们掷骰子定输赢,输的任凭赢的处置如何?” 阿梅顿时会意过来,眼神意味深长:“哦——原来公子是想玩些花样,早说嘛,奴家又不是不答应!” 她暗暗朝其余几人使了个眼色。 房间里就有玩乐用的骰子,阿梅大马金刀往凳子上一坐:“公子想怎么个玩法?” 这里的人,除了学习琴棋书画,这些娱乐的东西也是基本功。 季明轩随口道:“就比大小吧,我只会这个。” 听了这话,几人眼里顿时闪过意味深长,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以示公平,阿梅和季明轩都未参与摇骰子,而是面色冷酷的阿菊来摇。 清脆的骰子声晃动,季明轩懒洋洋听着,声音一听他便迫不及待地道:“大,就大吧。” 十分随意的样子,一看就是门外汉。 阿梅眼里掠过一抹鄙夷,娇娇地笑道:“公子既然选大,那奴家就选小吧。” 阿菊将骰盅往桌上一掷:“开了。” 骰盅一解开,阿梅脸上的笑意缓缓僵住。 三个骰子,两个点数为六,一个点数为一,加起来点数是13。 竟还真是大! 季明轩也一脸震惊,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瞎猫碰上死耗子:“啊!我赢了?” 呵,必定是运气! 阿梅坦然笑了笑:“没错,这一局是公子赢了。”她挑了挑眉瞧着季明轩,眼神勾丝,“所以公子想给奴家什么样的惩罚呢?” 季明轩一脸认真地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指着桌上的酒:“不如就喝酒吧。”他还指了指另外三人,“你们三个也一起喝!” 第370章 说完眼神特别得意,像是觉得自己的主意简直太棒了。 四人:“……” 阿梅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 呵,男人,故意把她们灌醉,想为所欲为,真当老娘混迹风月场所多年,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 那就试试看醉的到底是谁吧! 她含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二话不说喝了下去。 其他人也笑吟吟地喝了酒。 季明轩连连鼓掌:“痛快!女中豪杰啊!” 第二局开始,阿梅抢先一步,坚定地选了大。 季明轩一脸后悔自己嘴慢一步,不情不愿地选了小。 结果开出来三个二,两个一,点数为5,毫无疑问,是小。 阿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这么玄乎的吗? 她暗暗瞪了眼阿菊:你不行啊! 阿菊高冷的表情隐隐有一丝崩裂,心里委屈的不行:她摇出来明明是大啊! 见鬼了? 阿梅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新手保护期。 没关系。 他也就只能得意这两把! 结果接下来她就没赢过。 “……” 四人喝得晕头转向,歪的歪倒在椅子上,躺的躺在地上,还有趴在桌子上的…… 阿梅醉的意识不清了,还在放狠话:“来!继续!谁怕谁啊!” 季明轩摇了摇头:“不能喝了,再喝人都该傻了。”他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太对,“哦,本来就挺傻的。” 这四个姐姐,还真以为她们那点小动作能瞒得过他。 他在风月长裙混的时候,她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毫不夸张的说,这些都是他玩剩下的。 季明轩将地上的人捞起来扶到床上,深深叹口气:“不过呢,即便被卖到这种地方,也没有放弃活着的希望,也是不容易。” 他早就看出来,这四个人是在和他虚与委蛇,不料却被他反杀。 如果贸然说自己是来救她们的,以她们的戒心肯定不会相信,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还不如灌醉了省事。 季明轩提起酒壶朝自己身上撒了点酒,两眼一闭往桌子上倒去。 接下来看他们的了。 —— 这头虞甜他们也早就找到暗门混了进来,远远瞧见人人脸上都戴着面具,虞甜还暗道不妙,下一秒,一张狐狸面具递了过来。 虞甜惊讶地看向傅凛知:“你哪来的?” 傅凛知神色淡定:“方才在那成衣店里,看到墙上挂着许多面具,顺手就摘了两个。” 虞甜不由竖起大拇指。 极乐坊里人来人往,突然混进来的他们也并不突兀。 惊蛰和阿满指了指一个方向,示意她们分头行动。 虞甜则和傅凛知一起。 傅凛知刚走了两步,突然顿住。 虞甜不明所以地瞧了他一眼:“怎么了?” 傅凛知和她对视,不动声色压下喉间上涌的猩甜:“没事。” 虞甜并未怀疑,点点头:“走吧。” 极乐坊里四处都是靡乱的景象,撕去了白日里端庄克制的假象,大家在这里仿佛找到了真实的自我,那叫一个放纵。 虞甜心里一阵不适,眼前一黑,鼻尖传来淡淡的木质香,原来是傅凛知将她压在了怀里。 “别看,脏。” 他沉沉的嗓音落下来,透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虞甜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 似乎只要他在身边,她什么都不用管。 “这里和鸣玉坊不太一样。”她想起刚才看到的,皱了皱眉。 傅凛知眉眼镇定,面上没什么情绪:“不过是撕去了那层外衣,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也对。”她声音停了停,“你说外面的那些女子,她们是自愿的吗?” 那些女子,腻笑着迎来送往,撒娇卖痴手到擒来,让虞甜一时有些分不清,她们脸上的笑容究竟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他们自以为的拯救,在她们眼里,又真的是拯救吗? 傅凛知眉头一挑,嗓音平稳:“我们没有权利干涉每个人的选择,但是我们可以给她们提供选择的机会。” 虞甜心境豁然开朗,弯了弯唇:“你说得对。” 如果有选择的机会,恐怕没有人愿意待在泥沼里。 两人一个扮演客人,一个扮演楼里的女子,穿梭在人群里倒也不显眼。 一楼都是嬉笑作乐的嫖客,二楼则是一间间房间,时不时还能从里面听得几句欢声笑语。 虞甜若有所思:“这极乐坊的布局,倒是和鸣玉坊很是相像。”她陷入回忆之中,“我记得,我在鸣玉坊的时候,和那些被拐来的姑娘都是关在负一层的地下室。” 她眼睛一亮:“所以这里,会不会也有负一楼?” 傅凛知点点头:“很有可能,四处找找入口。” 两人跟喝醉了似的,你扶着我我靠着你,歪歪斜斜地走在人群里,看似毫无目的,实则一双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虞甜无意间瞥见二楼秦老爷从某间房间里出来,连忙拉了拉傅凛知的衣服。 后者会意,抬手把她摁在墙上假装亲热,实则只是在她头发上蹭了蹭。 虞甜蓦地僵住,虽然意识到他什么都没做,可还是不受控制的慢慢变得面红耳赤。 第371章 看着对方没注意到这边,而是走向了另一间房间,进去了后就没再出来,傅凛知这才松开虞甜,低头一看就瞥见她通红的耳尖。 即便看不到她的脸,他也能想象她此时的模样。 傅凛知翘了翘唇,心情不错:“走吧。” 两人终于找到疑似负一楼入口的地方,歪歪斜斜要往里面去:“净房!净房呢?老子快憋不住了!” 听到傅凛知骂骂咧咧的话,虞甜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 这人自从演过了傻子以后,形象那是一去不复返,演戏都毫无压力了。 门口的人连忙扶住他:“这位客人,这不能进!净房不在这儿,在那边呢,您走错了!” 他好心给傅凛知指了指方向。 看来就是这里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 虞甜从侍者手里接过傅凛知,手不小心碰了一下对方:“不好意思啊,他喝多了。” 侍者感觉到轻微的刺痛,以为是指甲刮到,也没在意:“没事,你往那个方向……”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一片模糊。 傅凛知扶住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和虞甜一起把人往里拖:“往哪个方向,你还没说完呢!” 进了楼梯,傅凛知找了个漆黑的角落颇为嫌弃地把人一扔:“你那药能撑多久?” 虞甜弯了弯唇:“放心吧,没有一个时辰他醒不过来,只要别被人发现他在这里。” 傅凛知点点头,望了眼楼梯通往的方向,眯了眯眼:“走。” 两人小心翼翼顺着楼梯往下,没发出一点声音。 快到出口,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对话。 “最近日子不好过啊!鸣玉坊都被抄了,你说咱们这儿还能撑多久?” “想什么呢?这里这么隐蔽,外面的人怎么找的过来?” 谈话的是两个守门的守卫,就站在楼梯口的地方。 “那可不一定!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好端端的,鸣玉坊怎么就没了?咱们主子在官府都有关系,可是却没有收到半点风声,你说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这种事情就不是你我这种小人物能够操心的啦!这钱还是挣一天算一天吧,我打算再干个两年就回老家金盆洗手,总觉得这钱挣着心里不踏实……” 虞甜听到这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说你还知道心里不踏实呢! 她看了眼傅凛知,抬了抬下巴示意他: 你左边,我右边。 傅凛知点头。 两人悄无声息来到说话的二人身后,其中一人正想开口,突然瞥见地上的影子多了两条,吓得一个激灵,正要尖叫出声,傅凛知及时一个手刀砍下去。 与此同时虞甜也解决了另一个。 她看了看地上两人的影子,一脸后怕:“差点儿没注意。” 解决了两个守门的,两人不费吹灰之力取了钥匙溜了进去。 往里走很快出现了一排排牢房,里面零零散散关押着二十几名少女。 见到陌生人闯入,少女们有的流露出惊慌的表情,有的则一脸麻木。 虞甜看的心口发闷,来到一间牢房前:“你们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少女一脸警惕:“你们是什么人?” 虞甜抿了抿唇:“我说我是来救你们的,你们信吗?” 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看过来,神色不一。 “救我们?就凭你们两个人?少自作聪明了!你知道逃跑失败被抓回来的下场吗?”一位少女露出不屑的表情,很快又麻木地挪开视线。 众人原本燃起希冀的眼睛又重新黯淡下去。 虞甜眼神看过去,眼神忽地一定。 那是位姿容还算出众的少女,只是左眉上有一颗黑痣,她突然开口:“你是太常寺卿家的女儿?” 少女猛地抬起头,警惕地望向她:“你怎么知道?你究竟是谁?!” 一开始她被拐卖,就告诉那人她的身份,企图让对方放过她,可别人根本不买账。 到了这儿,就算你是丞相府的小姐都没用! 后来她也麻木了,辗转到了这里,谁也不知道她原来的身份。 “我见过你。”虞甜嗓音平静。 少女皱眉:“不可能!” 盛京的贵女圈子就那么大,面前的人虽然戴着面具她看不清脸,可声音却很陌生,绝对不是她熟悉的人。 虞甜叹了口气:“我叫虞甜,这样说你有印象了吗?” 少女正琢磨着这名字挺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等她反应过来,猝然瞪大了眼,失声道: “皇后娘娘!” 第293章 锦城·终 少女面色震惊,话一出口的同时条件反射摇了摇头:“不可能!皇后娘娘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我见过皇后娘娘,你不是她!” 她眼里浮现浓浓的警惕。 其他面色麻木的少女见到这一幕,望向这边的眼神或多或少露出惊讶疑惑的情绪。 虞甜神情平静,并没有被质疑的不悦,抬手揭下脸上的面具:“在宫宴,乃至长公主举办的宴会上,你都见过本宫,可还记得本宫这张脸?” 看着面前的容颜,逐渐和记忆中那张面容重叠起来,少女眼里的警惕被震惊恍惚所取代,她不敢置信般跌坐在地上,肩膀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你,你真是皇后娘娘?” 第372章 虞甜点点头:“如假包换。” 少女愣了好一会儿,蓦地扑上来,隔着牢房的门探出一只手来,嗓音带着剧烈的颤抖:“皇后娘娘,求您救救臣女吧!臣女是被人拐卖到这里来的!求您救我出去……” 大抵是经历了无数个绝望的日夜,她对逃出去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可就在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一丝光亮,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 她眼睫扑朔两下,泛红的眼眶立即滚落两行清泪。 好端端的贵女,上次见面还坐在人群里谈笑风生,如今再见却是两种不同的境地。 其他人也后知后觉看到了生的希望,纷纷隔着牢门开始哭求:“皇后娘娘,也救救我们吧!我们也都是被卖到这里的,求您救我们出去……” 饶是虞甜见惯了风浪,这会儿见到这样一幕也忍不住心生恻隐,到底怕这样的动静引来外面的警惕,她蹲下身来和她们对视,眼神冷静而坚定:“大家先冷静一下,外头的守卫只是暂时昏迷过去,你们闹出太大的动静,待会儿把人引过来,我们一个人都别想走掉。” 周围的声音渐渐安静下去,不少人眼里还露出恐惧之色,想必之前吃过了苦头。 虞甜声音不觉软下去,可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的坚定:“我们这次来,目的就是为了带你们出去,不会落下任何一个人,可这需要你们的配合,明白吗?” 一旁的傅凛知显然不太擅长应付这一幕,面无表情,尽职尽责地在旁边充当背景板。 少女们虽然并不太相信仅凭他们两人的力量就能把她们这么多人给救出去,但眼下这是唯一的希望了。 赌一把也总好过在这儿坐着等死吧? 大家犹豫片刻,纷纷点头。 时间仓促,虞甜只来得及问了一些基本情况,了解清楚后她转身欲走,最开始她认出的那个少女叫住她:“皇后娘娘。” 虞甜转过身,回头望向她,目光询问。 少女抿了抿唇,仰着脖子,忐忑不安的神情中又透着一丝慎重: “请您务必要小心。” 虞甜弯起唇角,朝她点点头,大步朝外走去。 傅凛知紧随其后,侧眸看她一眼:“你记性倒挺好,见过一两面的人都有印象。” “你知道的,我记性一向不错。”虞甜挑了下眉,抬手指了指脸,“说来也是巧,那位姑娘我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她眉上有痣。当时惊蛰告诉我,因为这颗痣,她议亲几次都没成功,我就留意了一下。” 傅凛知眼神闪过恍然,很快两人来到门口,两个守卫还在昏迷,面前的人皱了皱鼻子:“现在怎么办?” 他眉眼掠过一抹锋利,唇角下压:“直接杀出去。” 虞甜摇头:“那不行,这里太多人了,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忽然一顿,眸光微转:“我有一个主意。” …… “那边怎么样了?”秦老爷半眯着眼,手里拿着一个鼻烟壶慢慢把玩。 赵管事笑眯眯地道:“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秦老爷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他站起身来,慢悠悠理了理衣摆:“那就去瞧瞧吧。” 两人迈出房间,穿过走廊,来到季明轩房间门口。 秦老爷抬了抬下巴,赵管事抬手敲了敲门,里面半晌没有动静,他索性推开门。 屋里,季明轩和其他几个姑娘歪七扭八倒了一地,看样子已经意识不清了,桌上几只酒杯被打翻,酒盏已空。 地上的阿梅突然举起一只手来,含糊地咕哝了一句:“喝!来,继续喝,姐还能喝!” 两人看到这一幕沉默了一会儿,赵管事面皮微抽,暗暗咬牙:“这,这几个没用的东西!” 秦老爷扶了扶额,沉着脸:“算了。” 赵管事恭敬询问:“那老爷,他怎么办?” 秦老爷眉头微拧:“先不管他……” 他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他眉一皱,迅速朝外走去,拦下路过的一个侍从:“外面什么动静?” 那侍从一脸慌张:“外面,外面有人打起来了!” “什么?!”赵管事脸色一变,飞快看了眼秦老爷,“小的去看看。” 秦老爷联想起上次鸣玉坊也是这样突然乱起来,然后就来了一群官兵封了楼,脑门上的青筋跳的那叫一个欢快。 这样似曾相识的情节…… 不行,他得跟出去看看! 两人匆匆离开,屋里装睡的季明轩突然“诈尸”地睁开眼睛,他动作利索地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语气意外:“可以啊这几个,动作还挺快。” 他伸了伸懒腰,突然后腰地上一个硬物,女子沉而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别动!” 季明轩动作僵住,眉头高高一挑。 本应该醉的不省人事的阿菊从地上站起来,手里捏着一片茶杯碎片来到季明轩面前。 后者眼神闪过一丝意外,意识到什么,口吻兴味歪头看她:“你没醉,所以刚刚是装的?” 阿菊嘴角扯出个冷笑:“想不到吧,我酒量好着呢!就那点酒,还不够我热个身,故意配合你假装醉倒,就是为了看看你究竟想干什么!” 锋利的碎片指着季明轩的喉咙,阿菊眼里划过一抹冷冽的探究:“你究竟是谁?来这里想做什么!” 第373章 她本来以为季明轩和之前那些嫖客没什么两样,若要说特殊,就特殊在那人对他的态度。 可几个回合下来她就看清楚了,这人压根儿对她们没意思,也就阿梅那个缺心眼儿才被对方激怒,傻乎乎地往套里钻。 季明轩拍了拍手,由衷地赞赏:“你倒是个聪明的,竟把我都骗了过去。” “少废话!你到底是谁?”阿菊眉眼一冷,眼里闪烁着杀机。 “别冲动啊小姑娘,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对你们没有任何恶意,相反,我是来救你们的。”季明轩见她真恼了,也不在和她兜圈子,单刀直入。 “救我们?你会这么好心?”阿菊一愣,转而眼底浮现浓浓的怀疑和警惕之色。 曾几何时她也奢望过,有人会来救她们脱离这苦海,可现实给了她一巴掌。 与其坐以待毙奢望有人来救,不如靠自己。 季明轩耸了耸肩,语调闲闲:“信不信在你,可是阿菊姑娘,你若是再这样拦在我跟前,恐怕会误了大事。听到刚才那侍从说的话了吗?外面已经乱了起来,这是我的同伴给我的信号。” 阿菊眼神出现了一丝动摇,正当这时,门外有人钻了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是我说,大少爷,你该不会真陷入温柔乡里了吧,这么久都没动静?” 阿满一脸不耐地进门,瞧见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季明轩被一个女子用碎片指着喉咙。 这一幕怎么看都有种……非礼妇女未遂的感觉。 阿满当即捂住了嘴,一脸震惊地瞪向季明轩,语气谴责:“你对人家都做了什么!” 季明轩无语望着她:“喂,这位大姐你是瞎了吗?怎么看都像是她对我做了什么吧!被挟持的人是我哎!” 阿满眨了眨眼睛,语气充满怀疑:“你要是没对人家做什么,人家干嘛指着你?” 季明轩:“……” 阿菊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女子,确认这人她在楼里从未见过,她看了看阿满,又看了看季明轩:“你们是一伙的?” 阿满当即摆了摆手撇清关系:“你误会了,我和这个登徒子可不是一伙的!” 季明轩额角青筋跳了跳:“姑奶奶,你就别添乱了!” 阿满惋惜地摇了摇头:“好吧,小姐姐你可以放开他了,我们真的没什么恶意。” 阿菊眼神变幻莫测,加之季明轩从头到尾除了灌酒也确实没有伤害过她们姐妹,她慢慢放下了手,语气迟疑:“你们……真是来救我们出去的?” 阿满点点头:“如假包换。” 阿菊想了想,眼神慢慢变得坚定:“好,我相信你们。” 季明轩一脸匪夷所思:“喂,不是吧,刚刚我磨破了嘴皮子你都不信,她不过说了两句你就信了?” 被指的阿满眼神无辜:“谁叫我长了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呢?” 阿菊冷冷斜他一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一个字也不能信。” “……” 季明轩:“行吧我闭嘴。” 回到正题,阿菊表情严肃:“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你们尽管说。”她顿了顿,“我在这里待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地形什么的都很清楚。” 阿满笑眯眯看着她:“好啊。” …… 傅明礼脸绷得很紧,泄露了一丝紧张,他嗓音干巴巴的:“我第一次做这种事。” 虞甜眼神鼓励,神情慈爱:“没关系,凡事都有第一次。” 傅明礼提着桶,语气试探:“那我泼了?” 细听语气里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虞甜点点头:“去吧。” 傅明礼得到肯定,吭哧吭哧将桶里的油沿着屋子淋了一圈。 傅凛知抄手,表情淡定地看了眼虞甜:“你就是这样教孩子的?” 后者看起来比他还淡定:“有什么问题吗?放着现成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况且人这一生总要经历一些大场面。” 她表情深沉地看着四处泼油的傅明礼,温柔地提醒他:“阿昭,点火的时候站远一点,别伤着自己了。” 小孩儿回过头来,一脸郑重地点点头。 傅凛知眉眼闪过一抹无奈。 头一次看到亲娘教自己的儿子怎么放火的。 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教他杀人了? 唔,这种事情,还是他来教比较好。 —— 秦老爷匆匆赶到事发地,原来是两个客人为了争抢一个女子大打出手,他费了一番力气才成功劝解了两人,正要松口气。 楼上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秦老爷惊闻扭头,只见火光冲天,小厮发出一声惨叫:“走水啦!快救火啊!” “天呐!着火了!” “好大的火!我们不会烧死在这儿吧!” 众人也从这惊叫声中回过神来,惊恐如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开,一时间尖叫四起,人人忙着奔走逃命。 秦老爷顿时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他最近是不是和火犯冲?! “老爷!您没事吧?”赵管事惊慌失措地扶住他。 秦老爷站稳了身子,气急败坏踹他一脚:“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救火,蠢货!” “小的这就去!”赵管事如梦初醒,连忙叫上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小厮去救火。 第374章 秦老爷站在原地,脸色漆黑如锅底。 不对! 这火起的也太突然了! 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有人故意纵火?! 秦老爷恍然大悟,眼神沉的厉害。 敢在他的地盘上如此放肆,他定要那人悔不当初! 这个念头刚起,肩膀就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秦老爷一回头,就对上季明轩那张吊儿郎当的脸,他脸色微变,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季明轩笑眯眯地望着他:“岳父大人很惊讶?不如咱们借一步说话?” 秦老爷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刚要张口叫人,对面的人一拳头砸了过来。 “……” 秦老爷僵直着身子,眼前一黑,恍惚间听到季明轩抱怨似的嘀咕:“啧,死老头脸皮挺厚,打着还怪疼。” 秦老爷:“……” 因为底下一片乱,秦老爷被季明轩拖走也没有引起众人的警觉。 那些打手正忙着救火呢! 而地下室,虞甜等人则拿到钥匙,将牢笼里的少女们放了出来。 众人乍一得到自由,还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感。 有些人甚至抱在一起痛哭了起来。 虞甜适时出声提醒:“现在还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趁那些人忙着救火还来不及抽出身,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 众人点点头,在她的组织下倒也没出现六神无主的情况,纷纷有序地离开地下室。 这么多人突然涌出来也是比较显眼的存在,赵管事本来在指挥着人救火,无意间瞥见这一幕,顿时瞪大了眼。 “等等……那些不是”他看着虞甜疏散少女,扒着栏杆正要惊呼出声,后颈衣领突然被人往后一拽。 “赵管事,借一步说话。” 惊蛰干脆利落地堵住他的嘴将人拖到阴暗的角落,面不改色地拳头落下去。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而外面的动静早就盖过了这里的,竟也没人发现不对。 从成衣坊出来,穿过一条条街巷,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少女们感受着冰冷的夜风,眸光怔怔。 “我们就这么逃出来了?” 有人喃喃出声。 更多的人也回过了神。 “是啊,我们终于从那鬼地方逃出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快掐我一把!啊好疼!是真的!” “太好了!鬼知道,我连做梦都想逃出来……” 一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失声痛哭起来。 寂静的夜里,哭声回荡在这一方天地。 阿菊仰头抹了把眼角的湿润,突然想起自己的几个姐妹。 那么大的火…… 脸色唰的惨白,她正要转身,只见季明轩一手拎着一个,阿满背上还背了一个朝她走来。 “放心,人带出来了。” 阿菊怔了怔,连忙上前将人接住。 阿梅在她怀里翻了个身,抱住她的手臂:“喝啊,继续喝……” 她坐在地上,脸上突然滑下一行清泪,仰头看着季明轩,嘴唇动了动:“谢谢。” 季明轩累的够呛,摆了摆手转身走向一边。 傅凛知见他过来,扫他一眼,皱了皱眉:“那两个呢?” 季明轩手撑着膝盖还没说话,惊蛰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小侯爷你可真够仗义啊!就把这两个人扔给我?”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身材娇小的惊蛰一只手拖着秦老爷,另一只手拖着赵管事,一瘸一拐地走来。 “你知道这俩人多重吗!” 季明轩摸了摸鼻子,连忙快步走上去帮她分担:“哎,这不是能者多劳嘛!” 惊蛰有气无力地翻了翻白眼不想说话。 少女中,太常寺卿家的小姐颜晴瞪着昏迷的秦老爷和赵管事,突然出声:“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把我们带进极乐坊的!化成灰我都认得!” 虞甜见她情绪激动,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好姑娘,放心吧,恶人自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颜晴抬头对上她清亮的眼眸,眼里的泪珠终于坠了下来,她抬手将虞甜抱住:“皇后娘娘……” 虞甜顿了顿,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委屈的话,就哭出来。” 颜晴原本的抽泣终于变成放声大哭。 怎么可能没有委屈呢? 正经人家的小姐,从小锦衣玉食娇养着长大,原以为这辈子的烦恼也不过是能不能找个好夫婿,操持后宅内院,谁能想到会经历这么大的变故? 好在,天终于快亮了。 * 秦府。 秦老爷和赵管事一晚上没回府,府里下人心下疑惑,然而两位主人是一个比一个淡定。 吃着早膳,秦夫人神色冷漠:“他去了哪里,我管得着吗?我累了,你们慢用。” 说完,便毫不客气地起身回了房。 小妾碰了一鼻子灰,神色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看了眼江漓:“夫人好大的气性,妾不过就多嘴问了句。” 江漓颇有些怜悯地看了眼这位娇娇弱弱的妾室,温温柔柔地抿了口茶:“父亲夜不归宿,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她站起身来,脸上是滴水不漏的笑,“姨娘若实在担心,便自个儿去花楼请,我就不去了。” 第375章 说完,施施然离了席。 妾室噎了噎:“……” 她哪有那胆子! 这一个两个的,大清早是点了炮仗不成? 江漓并未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来到了秦夫人的院子。 秦夫人听见动静回头,一见是她,顿时脸色冷了下来,连敷衍也懒得,毫不客气地道:“你来做什么?” 江漓轻轻笑了,语气带着隐隐叹息:“相处了这么久,母亲还是依然不待见我。” “待见你?”秦夫人仰头看她,眼里透着嘲弄之意,“如果不是你,我的阿苏怎会受那么多苦?你还想让我待见你?” 每当看到这张脸,她就心如刀绞,生撕了江漓的心都有了! 江漓倚着门,轻薄的日光从外洒在她身上,衬得她面容愈发温柔:“母亲这话错了。” 她挽起披帛,眉眼半垂,红唇噙着笑,“阿苏之所以受那么多的苦,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她的父亲,还有身为母亲的您呐。” 秦夫人眉头紧拧,胸口剧烈起伏:“因为我?” “对啊。”江漓抬眼,居高临下打量着她,一字一顿,“是你识人不清,眼盲心瞎,这么多年都没有看清枕边人的真实面目,所以惨遭丧女之痛。” “也是你,胆小怕事,在看清父亲的真实面目后,没有第一时间揭发他,而是选择了逃避,害得亲生女儿有家不能回。” 江漓红唇轻勾,微微偏头看她:“母亲,你还觉得自己没有责任吗?” 她每说一句,秦夫人的面色便惨白一分,她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瘫坐在椅子上,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江漓摇摇头,不知道在说谁:“可怜啊。” 她的目光飘忽一瞬,重新挽起笑容:“今日我来,是向母亲辞行的。” 秦夫人抬眼和她对视。 江漓轻轻眨眼:“怎么,母亲很意外吗?” 见对方不说话,她自顾自的踏进了门:“我知道母亲不喜欢我,也知道你有多盼望阿苏能够回来。” “如今,我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她从衣袖里取出一枚信封,轻轻搁在秦夫人面前的桌案上:“这样东西,还请母亲代我转交给她,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此生是不会再相见了。” 她直起身子,眸光里掠动着她自己才知道的情绪,片刻后,江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秦夫人的院子。 她走后,秦夫人盯着那张信封良久,终还是拾起拆开,里面有一张信笺,她展开一看,是空白的,一个字也没有。 还有一串手链,红色的绳子,穿着一颗金珠,看上去有些年代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 * 秦老爷醒来的时候,发现身处在一片漆黑的的空间。 鼻间隐约浮动着一股腐烂难闻的气息,他下意识拧紧了眉头:“这是哪里?” 黑暗中,响起一道冰冷的嗓音: “很陌生么?锦城官府的大牢。” 秦老爷陡然警惕起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谁?谁在那里?!” 然而室内实在太黑了,他压根儿看不清。 只听得噼啪一声,过道两旁的篝火猝然燃起,火光照亮了昏暗的大牢。 在黑暗里待久了的秦老爷不适地眯了眯眼,过了一会儿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他看向牢门外,不远处坐着一人,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黑色织锦袍,比墨还要浓的黑,在火光的映衬下,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泽,无端显得贵气逼人。 再往上,是劲瘦的腰身,如玉雕成的手,凌厉的下颌…… 目光停在那人的脸上,秦老爷惊疑不定地瞪大了眼。 这人瞧着,怎么那么眼熟? 脑子里飞快闪过什么,他脱口而出:“是你!” 鸣玉坊,他曾招待过的那位来自盛京的客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是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老爷眯了眯眼:“是你把我抓来的?你和那个季明轩,你们是一伙的!” 他回忆起昏迷之前看到的季明轩,脑子里忽然连成一条线。 傅凛知轻呵一声:“看来还不算太笨。” 半是惊恐,半是愤怒,在经历一系列的情绪变化以后,秦老爷忽地冷静下来,摆出了谈判的姿态:“你想要什么?钱,你开个价。” 傅凛知眸光掠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还有心情谈条件,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究竟犯到了谁手里。” “你什么意思?”秦老爷眼里忽生警惕,他不死心,“你应该知道我是锦城的首富,你要多少钱我都给得起,不止是钱,美人,权势,我都可以给!” 现在已经顾不上心疼了,先把他稳住再说。 等他出去……他必让这人知道,什么叫做强龙难压地头蛇! 秦老爷眼里闪过一抹阴狠。 “不急。”傅凛知脸上不露声色,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什么,他轻轻抬起一只手,“你先看看这个人。” 只见季明轩押着一个人从暗处走出来,那人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恐。 秦老爷定睛一瞧,心中大骇:“唐知府,你怎么在这里!”他打量着对方狼狈的模样,眼里满是震惊,“是谁将你绑成这个样子?” 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第376章 唐知府嘴里被堵着一块破布,眼神惊慌恐惧,自然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秦老爷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抄手站在一旁的季明轩和坐着的傅凛知:“你们,你们竟然敢这样对待朝廷命官?!你们不想活了不成!” 唐知府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听到这话眼里流露出绝望之色。 季明轩轻轻笑了一下,看向秦老爷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稀罕物:“不想活了?我看真正不想活的人是你吧?” 他说完,轻嗤一声,俯身将唐知府嘴里塞着的布条取下来:“你还是亲口听听他怎么说吧!” 嘴上刚得到自由,唐知府便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也没顾得上秦老爷的眼色,颤颤巍巍看了眼四平八稳坐在那里的傅凛知,头磕在地上,声音抖的不成样子:“下官,下官唐有民,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秦老爷被这句话砸的当场愣在原地! 宛如一张面具生生割裂在脸上,他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一脸恍惚地看了傅凛知:“唐知府,你管他……叫什么?” 陛下?! 是他知道的那个陛下吗?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可能是陛下? 陛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可能!不可能的!”秦老爷连连摇头,“唐知府,我看你是老糊涂了!随便哪儿来的阿猫阿狗都当成陛下!” 唐知府肩膀颤抖的不成样子,连忙又磕了好几个头:“陛下,陛下恕罪,锦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是这个秦狩一手所为,下官,下官真的不知情啊!” 天知道他从被窝里被提起来,看到独属于皇帝的印信时,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更别说他上任的时候见过傅凛知,至今心有余悸,当看到对方顶着一脸天寒地冻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唐知府还以为自己见到了阎王! 当然,这会儿的情况也不一定比见到阎王好多少。 在看到秦老爷之前,唐知府还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事儿,如今全明白了! 一定是秦狩私底下干的那些勾当被发现了,如今东窗事发,陛下要秋后算账! 若说那些事情唐知府完全没有参与是不可能的,然而如今打死都不能承认,那可是诛九族的罪啊,真要追究起来,十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秦老爷不防唐知府就这样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一时愣在原地。 见对方如此作态,他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相信,那男子十有八九真是当今陛下。 想起自己犯下的那些滔天大罪,一记响鼓敲在心头,秦老爷眼神涣散。 不,事情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秦老爷想到什么,眼前一亮,迅速振作起来,他俯身行了个大礼,姿态诚惶诚恐:“草民秦狩,拜见陛下,恕草民有眼无珠,没能认出陛下,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 他看了眼唐知府的背影,咬了咬牙,假惺惺抹了把眼角:“至于唐知府刚才所说的,恕草民愚钝,实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唐知府暗暗咬牙,几乎在心里破口大骂,这秦狩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陛下既然把他们二人抓来,肯定是查到了什么线索,否则不会无凭无据拿人! 他竟还想着能够瞒天过海,实在是愚不可及! 傅凛知看够了这二人你方唱罢我登场,眸光冷淡地打断:“这么说来,你觉得自己很无辜?” 他冰冷的目光直直逼向秦狩,后者被他这眼神看得如坠冰窟,硬着头皮开口:“恕草民愚钝,陛下此话何意?草民醒来就被抓到这里,至今还未弄清缘由,实在惶恐……” “呵,惶恐。”傅凛知唇角一松,神色骤然阴沉,甩下一本账册和几张信纸砸在地上,“瞧瞧这个,眼熟吗?” 两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唐知府还没做出什么反应,秦老爷看到那熟悉的账本,瞳孔顿时惊惧地放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季明轩在旁边看着,留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哼了哼:“看着眼熟吧?这可是从你家书房拿出来的!” 秦老爷脸色青白,却还想硬撑:“草民,对此不知情……也可能是旁的什么人故意栽赃陷害” “栽赃陷害?什么人能随意进出你的书房?你莫不是把别人当傻子?”唐知府闻言呸了一声,生怕和自己扯上关系似的,“陛下,下官从前就劝过他别沾手那些,可他偏不听,一意孤行啊!” 傅凛知冷冽的眸光掠过来,季明轩噗嗤一乐:“知府大人你也别急,你里面还有几封你与他往来的书信,里面可是详细记载了你们二人是如何狼狈为奸的!” 头一回见到这么积极跳出来的。 唐知府的脸色唰的一下惨白。 秦老爷可能是觉得事情已经败露,索性破罐子破摔,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倒了你就能好过?蠢货!” 唐知府一听这话就是怒了:“秦狩!你这话什么意思?这些年我替你遮掩的那些丑事还少吗!” 这两人太过愤怒,竟然狗咬狗起来。 傅凛知也不急,递了个眼神示意季明轩拿笔记下,人证物证俱在,两人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 从极乐坊救出来的那批少女,由惊蛰和游京负责安排人手给她们家里递消息来接人,与此同时,秦老爷和唐知府这些年做过的丑事也被揭露了出来,举城皆惊! 第377章 众人先是不敢置信,一向广结善缘乐善好施的秦老爷私底下竟然从事拐卖人口的买卖! 可那些被拐卖的少女站出来一一举证,由不得他们不信。 于是墙倒众人推,平日里有多感谢,如今就有多痛恨。 被愚弄的大众愤怒如同潮水般迅速堆积,秦家俨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秦府门口从早到晚都有人排队砸臭鸡蛋,府里的人都不敢出来。 秦老爷和唐知府被判了死刑,不日斩首示众,这一消息一出,街头巷尾都在拍手称快! 阿苏回到秦家十分低调,如今的秦家今非昔比,她这时候回去,无疑不是什么好选择。 虞甜叹了口气:“百姓的愤怒没那么容易平息,她这时候回去,会成为他们撒气的对象。” 这件事从头到尾最无辜的就是阿苏了,可是没办法,只要她顶着秦狩女儿的名头,众人的仇恨就一日不会停止。 对此,阿苏反倒表现的十分平静。 秦家被抄家,家业散尽,早就不是以前富甲一方的锦城首富。 “这是我的命,也是我作为他的女儿应该承受的。”阿苏眼里闪过一抹黯淡,“比起我,那些被迫离散的家庭才是最无辜的。” 阿满撑着下巴盯着她:“你就没有一丝怨言吗?” 阿苏勾了勾唇角:“没什么好怨的,陛下已经格外开恩,留了我和娘亲一命,这比什么都重要。” 她捧着一个盒子,郑而重之地递给虞甜:“这是抄家之前,我在我家库房里找到的,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虞甜抬手接过盒子,打开盖子一瞧,盒子中静静躺着一株火红的莲花,只有巴掌大小,周身散发着淡淡莹光。 众人围上来,小心翼翼发出惊叹。 “这就是赤莲草?真漂亮!” “似莲非莲,我倒是第一次见。” “太好了,有了它,姐姐的毒就能解了?” “可是只有一株,解不了两个人的毒……” 这话一出,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虞甜轻轻勾唇:“总比没有的好。”她抬起头来,看向阿苏,语气认真,“谢谢你,阿苏姑娘。” 阿苏耸了耸肩:“你们赢得了比武招亲,这东西按理说本来就该给你们,再说了,我留着它也没有什么用,索性做个顺水人情了。” 虞甜合上盖子,将盒子交给惊蛰收好。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阿苏看向窗外,屋外一片寂静冷清,良久,她露出一个笑来: “我应该会带着我娘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她的目光落在季明轩身上,突然道:“最初见面,我觉得你这个人吧,有那么一点……爱多管闲事。” 季明轩:? 突然怼他怎么回事?他招谁惹谁了? 见他一头雾水,她忍不住笑起来,笑容里多了点释然:“不过这样挺好的。” 她后退两步,看向屋里的众人,转过身,酷酷地摆了摆手,大步朝门外走去:“后会有期,诸位。” 季明轩盯着她那一抹逐渐变淡的影子,摸了摸下巴看向众人:“她什么意思?怎么又夸又骂的?” 阿满摇了摇头,一脸感慨:“芳心错付的意思。” 第294章 生疑 离开锦城的路上。 “表哥,你这个月已经吐了四回血了,你还要瞒表嫂到什么时候?” 季明轩眼神担忧地望着脸色冷白的傅凛知,他闭着眼,苍白的唇上沾了一抹殷红,旁边的手帕还浸着血。 旁人不知道,季明轩却再清楚不过,傅凛知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光是他知道的情况,就吐了四次血。 为了不让虞甜担心,每次还只能强忍着不露出异样。 这些日子为了处理锦城的事,更是日夜操劳,休息也顾不上,身体状况愈发糟糕。 他如今是实在忍不住了,才找借口要商量事情把虞甜打发去了另一辆马车。 傅凛知眼皮微动,神色平静,嗓音透着一丝哑:“管好你的嘴。” 季明轩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你也就知道威胁威胁我了,有本事到表嫂面前逞能啊!” 傅凛知眉头微蹙,大概是实在难受的厉害,这会儿也顾不上训斥季明轩了,他额角慢慢渗出冷汗,脸色苍白,唇上也没什么血色,一看就知道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季明轩看在眼里不由心疼,一边忙前忙后端茶倒水一边埋怨:“你说说你,逞什么能?反正咱也拿到一株赤莲草了,表嫂目前还活蹦乱跳可以忍忍,你却是忍不了啊,不行咱就把那株赤莲草先……” 傅凛知忍无可忍,睁开湛黑的眸冷冷觑他:“闭嘴!” 季明轩梗了梗脖子,壮着胆子:“我就不!我这还不是担心你,你说说你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交代?” 傅凛知被他嚷嚷的头疼得厉害,正要出声,突然听到旁边的马车传来一声惊呼,脸色一沉,想也不想的起身。 …… 马车里,抱着汤婆子,阿满望着马车外的风景,不由叹了口气:“锦城虽好,待久了却也觉得有些腻,唯一舍不得的就是那些美食,还好走的时候捎上了点儿。” 她说着,捡起一个热乎乎的糖炒栗子往嘴里塞:“实在是太美味了!” 第378章 虞甜看着堆满案几的小吃,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傅明礼:“这一趟好玩吗?” 傅明礼矜持地点点头。 虞甜逗他:“与盛京比如何?” 小孩儿眉头纠结地蹙起,半晌迟疑道:“那还是家里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金的银的……” 阿满接过话茬:“那叫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她咂了咂嘴,眼神谴责,“您那叫狗窝,让普通老百姓可怎么活啊!” 傅明礼噎了噎:“意思差不多就行了。” 虞甜掩唇笑了笑,眉尖忽地一蹙,傅明礼留意到她的不对,疑惑出声:“怎么了?” 虞甜按住胸口,勉强扯了扯唇角,正要开口安抚他,呼吸一窒,一口血蓦地吐了出来。 其他两人瞪大了眼。 “娘亲!” “姐姐!” 雪青衣裙染上了一抹刺眼的红,她眼前发黑,景象逐渐变得模糊,头一歪昏了过去。 傅明礼赶紧扶住虞甜,眼里闪过一抹慌乱:“娘亲,你醒醒!” 阿满手忙脚乱上前,看着那一抹血不知所措:“这,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吐血了?” 帘子骤然被掀开,一道身影挤了进来,马车瞬间逼仄起来,傅凛知满脸风雨欲来,脸色分外阴沉。 他一眼瞧见了昏迷的虞甜,将她从傅明礼手中接过,低声问:“怎么回事?” 傅明礼眼睛都急红了:“娘亲刚才还在和我们说话,突然吐了血昏迷了过去……” 阿满也一头雾水:“这,这也没吃啥啊,怎么就吐血了呢?” 季明轩紧跟而来,瞪大了眼:“遭了,表嫂这是蛊毒也发作了!” 傅明礼扭头看他,眉头微皱:“你为什么说‘也’?” “哎呀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赶紧就近找个大夫瞧瞧吧!”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马车外传来一声戏谑:“听说有人要找我?” 众人瞧去,惊蛰扶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赶来,那老头分外眼熟,不是菩提老道又是谁? 傅明礼睁大了眼,喜形于色:“爷爷!” “老神医!”季明轩瞪大了眼,猛地一拍大腿,“哎哟喂,您可算是来了!快来给表嫂瞧瞧吧……” “哎哟你个臭小子,算你有良心没把爷爷我忘了……”菩提老道本来还想寒暄几句,一听是虞甜出了事,立马腰也不疼了腿也不软了,三两步冲上前:“让让,给老头子我腾个位置!” 于是傅明礼和阿满纷纷被赶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路边,几人着急地来回踱步。 马车内,菩提老道把着脉,眉头紧锁,傅凛知不禁侧眸:“怎么样?” 菩提老道一脸沉重摇了摇头:“情况不太妙。她原来一直有定期服用解药,早已形成了习惯,如今乍一停止服用,反噬起来也会更厉害。” 傅凛知脸色一沉,突然道:“我们已经找到了一株赤莲草,你能配制出解药么?” “当然。”菩提老道皱了皱眉,“只有一株赤莲草,那你怎么办?” 他看向傅凛知,微眯了眯眸:“老头子不用把脉也能瞧出来,你的身体状况可比她差多了,如果没有解药,你活不过半个月,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傅凛知神色未变,只冷静道:“先救她。” 菩提老道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叹了口气:“我原先很不喜欢你。” 傅凛知轻嗤一声:“现在就喜欢了?” 菩提老道面不改色:“也不喜欢。” 谁能喜欢拱自家白菜的猪? 后者脸上没有半分意外。 “但是吧,你这个人,怎么说呢,还算是个男人。”菩提老道慢吞吞地给出评价。 世间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 他能医世间疑难杂症,却医不了人心。 他没少和权贵打过交道,往往身份地位越高的人,越是怕死。 因为人死如灯灭,富贵皆成云烟,拥有的越多,越怕失去。 更别说傅凛知富有四海,身处权力之巅,想要多少美人没有。 事关自己的性命,他还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实属不易。 面对他的夸赞,傅凛知的反应是—— “少废话,赶紧救。” 他神色冷漠,没有一丝动摇。 菩提老道:“……” 这人吧,人品还行,就是嘴贱,性子也不讨人喜欢,真不知道那丫头看上了他哪点。 清了清嗓子,菩提老道补充:“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他竖起一根手指:“一株赤莲草,你们俩分着用。” 倒不是他担心傅凛知,主要这人死了,回头他也不好交差啊! 傅凛知拧眉,眼神充满质疑:“这样也行?” “行是行,就是可能,会有点后遗症。”菩提老道如是道,“半株赤莲草肯定不能完全解毒,不过暂时将那蛊毒压制住还是足够了。” “什么后遗症?”傅凛知眸光微动。 菩提老道:“不清楚。” 傅凛知:? 对上对方阴沉的目光,菩提老道眼神有一丝心虚:“那个,我又没试过,我怎么知道?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傅凛知沉着眸:“太冒险了。” 菩提老道气的吹胡子瞪眼:“怎么着,有现成的两全其美的法子不用,你就非要找死?” 第379章 傅凛知眸光落在虞甜身上,眼底涌动着晦暗的光。 —— 虞甜醒来的时候,刚睁开眼就瞧见一张放大的脸,她呆了片刻,喃喃道:“师父?” 菩提老道顿时如临大敌,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完了完了,这是脑子傻了!” 虞甜:“……死老头,你怎么在这儿?” 菩提老道长吁一口气:“这才是我那孽徒的口气嘛!刚才那个我还以为见鬼了!” 虞甜有气无力翻了个白眼,察觉到四肢酸痛,她起身失败,又躺了回去:“我这是怎么了?” “呵,也没怎么,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而已。”菩提老道转身走到桌子前端起药碗,胡子翘了翘,“喏,把这碗药给喝了。” 虞甜脑子里灵光一闪:“我毒发了?” 菩提老道盯着她,没好气道:“不然呢?赶紧把药给喝了,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她盯着递到面前的药碗,眼里闪过一丝警惕:“这是什么药?里面不会加了赤莲草吧?我喝了,那傅凛知怎么办?” 菩提老道眼睛一瞪:“我说你个死丫头,该精的时候不精,不该的时候精的跟猴似的!” 虞甜瞪大了眼:“里面真有赤莲草?!” 她皱着眉陷入沉思:“我都毒发了,阿凛比我更严重,那他肯定也发作了……不行!这药我不能喝!” 菩提老道冷哼一声:“你们两个倒是情比金坚,搞的老头子我才是恶人!放心吧,他那边也有!” “他也有?”虞甜摇摇头,“可是只有一株赤莲草啊……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就在菩提老道险些气个倒仰的时候,一道嗓音自门外响起。 “他没骗你。” 傅凛知推门进来,漆黑透亮的眼珠安静注视着虞甜:“我喝过了,如今已经行动自如。” 虞甜怔怔地看了眼他的腿,张了张嘴:“你,能走路了?” 傅凛知点头,他走上前来,从菩提老道手里接过药碗坐到床边,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眼里露出一丝笑意:“喝吧。” 虞甜见他脸色如常,却是没有在逞强的意思,犹豫片刻,垂首乖乖将药喝了。 菩提老道看得白眼直翻,索性背过身眼不见为净! 喝完了药,虞甜这才想起旁边的菩提老道:“老头儿,你怎么来的?” 菩提老道扭过头来,阴阳怪气:“哟,可算想起我了?” 虞甜眨了眨眼,主动卖乖:“一直惦记着您老人家。” “少来这套!”他抱着手臂,“我在路上碰到了惊蛰,她带我来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一来就碰到某人蛊毒发作,呵。” 虞甜摸了摸鼻子,讪笑一下:“这不是凑巧嘛。” ……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虞甜拢了拢披风,望着窗外的雨幕,轻轻叹了口气,“比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又为什么之前没有认出你。” 菩提老道抄着个酒葫芦慢悠悠喝着,眼神散漫:“问什么,想说的时候你自然会说。” 他打了个嗝,酒意微醺,眼里闪过恍惚之色:“你这丫头的奇怪,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所以当年得知你死的消息,我其实不大信。” 他扯了扯唇,“只是你未免也太沉得住气,六年啊,不是六个月,也不是六天,你倒是真狠的下心。” 虞甜心中一酸,瞥见他脸上的皱纹,清亮的眸笼了一层雾气:“老头,对不住。” 她最初来到这个世界孤苦无依,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他缠着死活要收她为徒,她没叫过他几句师父,内心却早把他当成了亲人。 所以她死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她甚至能想象他的心情。 “没什么对不住的,都过去了。”菩提老道眼眶有些热,匆匆灌了口酒压下那股酸涩,他叹了叹,声音低不可闻,“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虞甜默然。 他扭头看她:“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死,和他究竟有没有关系?”他把酒葫芦往桌上重重一搁,“要是有,老爷子我现在就去砍死那个小兔崽子!” 虞甜不由失笑,唇角慢慢敛起,摇头:“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 菩提老道盯着她,突然笑起来:“我现在倒是有些相信无极门那老头说的话了。” “无极门?”虞甜脑海里闪过一个慈眉善目老头的模样,他们门派专门从事算命,和老头子关系不错,她挑了挑眉,“他说什么了?” 菩提老道眼神放空,脑海里回想起一幅画面。 那是虞甜“死”后的一年。 “一年一次的下棋也不专心,你这老头,当真是越来越敷衍了。”黑衣老者觑了眼对面心不在焉的人,索性撂了棋子,“不下了,下棋的人心不在这里。” 菩提老道抬头看向老友,犹豫再三,终是忍不住开口:“老家伙,我想请你做一场法事。” 黑衣老者挑了挑眉:“哦,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慢悠悠煮了一壶茶,“怎么,为了你那徒弟?连‘请’字都用上了。” 菩提老道点头,眉头紧皱:“正是,说来也奇怪,近日我总是梦到她,梦中她好像很痛苦,莫不是死的有冤屈,到了地底下也不得安宁?”他眼里掠过几分痛色,“不若你帮她超度超度,让她走的安宁些,下辈子投个富贵胎,师徒一场,这也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了。” 第380章 “不为熟人算卦占卜是我的原则。”黑衣老者想了想,“算了,既然你都开了口,那我就帮这个忙。” 他摆出一副八卦图,拿出罗盘占起了卜。 突然,手里的罗盘掉落在桌上,黑衣老者脸色一变。 菩提老道眉心跳了跳,忙追问道:“怎么了?可是这怨气太厉害,连你也奈何不了?” 黑衣老者眉头一竖,咬牙怒骂:“怨气你个头啊!没死的人你让我超度?” 菩提老道懵了懵,呆呆地瞪大了眼:“啊?” 那边还在骂骂咧咧:“我就说嘛,那小丫头看上去也不是英年早逝的面相!” “不不是,你的意思是说我徒弟没死?可是我亲眼看见了她的尸体啊!”菩提老道瞪着眼一脸匪夷所思,“当时我还想把我徒弟的尸体偷出来,但是那个狗皇帝看的太紧了没法下手,难不成,难不成我看到的是假的?” 黑衣老者哼了哼:“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这老头老眼昏花也说不一定。” 菩提老道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嘴里来回重复着几句:“不可能啊,怎么可能呢?” “嘿!怎么着,你徒弟没死,你好像还挺遗憾?” 菩提老道噎了噎,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去去去一边去!你才遗憾呢!我这是惊讶,死了一年的人突然跟我说还活着,搁谁不得吓一跳……” 黑衣老者摇摇头:“确实古怪,既然如此,我就破例给她算一卦。” 他一边说着,老神在在闭上眼,掐指算了起来。 菩提老道屏息静气一脸期待在旁边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突然睁开眼,神色很是古怪。 他忙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样?” 黑衣老者眉头紧皱,默然良久,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瞧了眼菩提老道:“你这个徒弟,不简单啊!” 后者狐疑地皱起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黑衣老者摇了摇头,指了指天:“天机不可泄露。” 后来实在是被菩提老道缠得没办法了,他在神神叨叨地说了句“命格特殊”。 菩提老道从回忆里抽身,看着面前好奇等待着答案的虞甜,勾了勾唇:“他说你是大富大贵之相,遇难自当逢凶化吉。” 虞甜眼神狐疑:“就这样?” 他神色自若点头:“就这样。” 她沉默片刻,一脸认真地开口劝道:“你这老朋友,看起来像个神棍。” 菩提老道:“……这我赞同。” * “主上,我们有好几个窝点都已经被发现了,现在怎么办?”江漓望着不远处负手而立的男子,眼里闪过一丝波动。 男子身着红衣,暗红色的衣袍在夜色映衬下更显妖异鬼魅,他手里把玩着一张银色面具,语气懒洋洋的:“无碍,发现了就发现了。柳吟霜那边已经进展的差不多,不再需要源源不断的实验品了。” 江漓恭敬垂眸,唇边透着一丝笑意:“恭喜主上,大业将成!” 男子转过身来,面孔在暗夜里看不清晰,只听得出来他的嗓音是含笑的:“江漓,这些年潜伏在秦家,替我办了那么多事,委屈你了。” 江漓眼睫微颤,声音很轻:“若是没有主上,江漓早就死了,自我被你救下的那日起,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她牵起嘴角,眸光掠动着奇异的虔诚,“别说为主上办几件小事,就是为主上上刀山下火海,江漓也在所不惜。” 男子注视她良久,几不可闻地低叹一声:“傻姑娘。” “我还需要你去办一件事。” 江漓若有所感抬起头,果不其然就听他慢条斯理道:“想办法,把虞甜引到岭南。” 江漓眉尖微蹙,眸色微沉,迟疑道:“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不太好对付。” 男子愉悦地笑起来:“不好对付就对了。”他唇角勾起微妙的弧度,“从前的他是不好对付,可这人一旦有了软肋,便会束手束脚,投鼠忌器。” 江漓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片刻后她会意一笑:“主上说的是。可是江漓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非她不可?那个虞甜,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男子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你不懂,等真到了那一天,你自然就明白了。” 他仰头望着月色,幽邃的眸子闪过讳莫如深的暗芒:“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 “我感觉今早起来有些喘不上气,不会这就是老头说的后遗症吧?”虞甜脸色些许凝重。 傅明礼一听这话顿时坐不住了:“要不要让爷爷再瞧瞧,我就说不该急着赶路,应当再休息休息的,这可怎么是好……” “额,那个,我打断一下。”阿满默默举起手,指了指虞甜的脖子,“会不会是围脖系太紧了的缘故?” 那边说话的两人齐齐一愣,虞甜后知后觉低头看了眼,把围脖解开,沉默片刻抬起头:“好像是好多了。” “……” “咳咳,姐姐你就是太紧张了,也不一定就真有后遗症嘛,毕竟老爷子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咱还是别自己吓自己了。”阿满见虞甜一脸怀疑人生,忍不住开口安慰。 “有道理,娘亲你也太别担心了。”傅明礼紧跟着附和。 虞甜点点头:兴许真是她太紧张了? 马蹄声凑近,下一秒帘子被撩开,露出傅凛知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他眼眸幽深,像远处的青山,沉默而神秘,目光在车内扫了一圈,最终落到虞甜身上:“可有不适?” 第381章 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还热乎的糖糕递给她。 旁边的阿满和傅明礼对视一眼,纷纷露出没眼看的表情。 虞甜接过,眼里绽开笑意:“挺好的,你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傅凛知摇头,瞧了眼四周:“这座小镇还挺热闹,要不要下来走走?” 虞甜想了想,点头。 马车里待久了也闷得慌。 一行人索性全都下马车步行。 南方的冬天总是阴沉沉的,湿气很重,今天难得出了点太阳,街上行人挺多,摆摊的人也很多。 嘈杂喧闹如同潮水涌来,袅袅上升的炊烟是人间烟火气。 阿满一边东瞧瞧西看看,看到新鲜的东西就忍不住驻足,很快他们便分成了两拨。 傅明礼见落后许多,正要快步追赶,被阿满一把拉住。 等虞甜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只剩她和傅凛知了。 不过如今两人独处也不会觉得尴尬,没过一会儿,她就感觉垂下的手被握住,抬头一看,傅凛知还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模样,活像是偷偷牵手这种事不是他干出来的一样。 她唇角没忍住一翘,按捺住眼里笑意。 “笑什么?” 谁知道傅凛知敏锐的很,没看过来都知道她在笑。 虞甜想了想,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你觉得我们两个现在像不像热恋的小情侣?” “情侣?”傅凛知挑了挑眉,对这个新奇的称呼表示疑惑。 “唔,就是情人的意思。” 傅凛知唇微扬,眼神意味深长:“孩子都有了,还情人?”他扭过头,淡定道,“不该是老夫老妻吗?” 虞甜呛了一下,神情尴尬:“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卖簪子喽,便宜又好看的簪子,这位郎君,给你家夫人买一根簪子吧?” 傅凛知被街边的一处摊贩吸引了注意,若是平时,傅凛知自然看不上这样粗劣的玩意儿,但架不住老板嘴甜会说话。 见傅凛知看过来,那摊贩老板的奉承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这位郎君跟您的夫人简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呀!我摆摊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此相配的夫妇!” 傅凛知面上是一贯的矜持冷淡,虞甜却瞥见他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往摊前走。 她粗略一扫,摊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簪子,做工质地自然是比不上京城那些首饰铺子里的玩意儿,不过胜在简朴大方,也别有一种雅致。 老板一看就知道这位是个出手大方的,不遗余力地自卖自夸,把自己的簪子夸的那叫一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几乎傅凛知的目光扫到哪儿他就夸到哪儿。 “哟,郎君眼力真好,这支梅花簪卖的可好了!这可是最后一支……嘿,这支珠花也不错,和您夫人的衣裳眼色相当配啊!” 虞甜在一旁乐不可支,也不出声,想看看傅凛知会不会听信了老板的话一掷千金,把所有簪子都买下来。 毕竟这种事他还真干的出来。 她想起当初花灯节的七个灯笼,额头滑下几条黑线。 谁知傅凛知却完全不受干扰,只见他目光逡巡一圈,最后定在一支通身白色的玉兰簪上,然后弯腰拾了起来。 虞甜见状眉梢轻轻一挑,有些意外。 因为这支簪子她刚在一眼望过去确实有注意到。 在其他我要精致反复的簪子映衬下,它显得格外的素净,不知是什么玉做的,莹白剔透,款式简单,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装饰,簪尾处雕着一朵玉兰,还挺符合她的审美。 她还以为像傅凛知这样的大直男挑选女人的东西,都是选那种看上去越花里胡哨的越好,没想到这人还挺有眼光。 傅凛知拿着簪子转身朝着虞甜比划了下,自觉还不错,低头问她:“可喜欢?”他好像是怕虞甜拒绝,摸了摸鼻子,面不改色补充一句,“我觉得还不错。” 虞甜仰头看他,微微踮脚,眸光清亮,眼底含笑:“你倒是给我戴上试试啊。” 傅凛知反应过来,指尖竟有些局促地弯了弯,对上虞甜期待的眼神,他缓慢抬手,良久,挑了个奇异的角度,谨慎而手法生疏地将簪子插到她发间。 虞甜自己看不到,便仰头问他:“怎么样?好看吗?” 少女容颜明媚妍丽,眉不染而黛,唇不点而朱,唇角抿着浅淡笑意,一双明眸更是比星子还璀璨。 再没有比这还要好看的了。 他喉尖轻轻滚动,还未出声已有几分哑意,唇刚动了下,旁边的老板激动地连声道:“好看!太好看了!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像夫人一样,把我的簪子戴的这么好看的!几两的簪子,我突然觉得卖几百两都不为过啊!” 傅凛知:“……” 虞甜:“……” 你倒真敢觉得啊。 傅凛知低笑一声:“夫人确实好看。” 他嗓音低哑,像是贴着耳朵说话似的,莫名添了一股戏谑意味,虞甜耳根有点烫,纳闷儿地瞧了眼傅凛知,开了窍的男人还挺可怕。 “真的?” 虞甜挑眉看他,哼了一声,老板忙道:“真的!比真金还真!我这有镜子,不信夫人可以瞧瞧!” 老板眼巴巴捧上铜镜,她却瞧也没瞧,直勾勾盯着傅凛知,唇角突然恶意一勾:“不用,我自有办法。” 第382章 她说完,突然一把拽住傅凛知的衣领重重往下一拉,这点力道按理说对方根本不放在眼里,却配合地顺着她的力气弯下了腰。 虞甜直直盯着傅凛知漆黑透亮的眸,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身影,她眼尾微微上挑,得意的像只小狐狸:“喏,这样看的清楚些。” 傅凛知提了提唇角,十分纵容地配合:“夫人说的是。” 老板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捧着铜镜的他像个笑话:“……” 小两口真会玩儿啊。 他都多余问这一嘴! “簪子不错,多少钱。”傅凛知瞥了眼虞甜,心情不错,转头问那老板。 老板比了个数,笑容满面:“二十两。” 虞甜挑了挑眉,眼微眯:“刚刚不还说几两吗?坐地起价啊老板?” 老板直喊冤枉:“哪敢啊夫人,你看看这簪子的质地做工,卖二十两我都赚不了啊!这可是我这儿卖的最好的簪子了!” 虞甜沉默片刻:“……卖的最好的不是那支梅花簪吗?” 老板摸了摸鼻子,讪笑两声:“这支也卖的好!” “行了。”傅凛知干脆地结了账,“不用找了。” 老板捧着银子笑得牙不见眼:“好嘞,郎君果然出手大方!祝您和您的夫人百年好合,举案齐眉啊!下次再来!” 嘿,今儿个真碰上财主了! 他才不会说,那支簪子的进价只有二两! 离开小摊后,虞甜拽了拽傅凛知:“你知不知道自己被坑了啊?这簪子的进价说不定只有二两,他说二十两你就信啊?” 傅凛知点点头:“我知道啊。” 他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过看人有没有说谎还是能看出来的。 虞甜瞪大了眼:“那你还上赶着往套里钻!” 他挑了挑眉:“他挺会说话。” 虞甜无言以对:“……” 算了,他高兴就好。 走在人群里,虞甜脚步突然一停,旁边的人看过来:“怎么了?” 虞甜望着街头的方向,眨了眨眼睛:“没,没什么。” 应该是她看错了。 不然她怎么可能在人群里看到巫隐? 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哪里有巫隐的影子? 虞甜撑着额角笑了笑:果然是出现幻觉了。 “漂亮姐姐,买花吗?” 她循声低头看去,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眼巴巴望着她,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铺满鲜花,“姐姐,买一束花吧,很便宜的。” 她本来想朝着傅凛知开口,可许是对方看起来太难以接近了,只得打消了念头。 虞甜盯着篮子里的花,微笑着弯腰:“你那么小就一个人出来卖花呀?这花怎么卖的?” “十文钱一束。” 小姑娘一脸欣喜地把一束漂亮的鲜花塞到虞甜怀里,后者捧着花,脸上的笑容突然一顿,看了眼一脸局促的小姑娘,紧接着神色自若道:“挺便宜的,那我就买一束。” 说完朝旁边的傅凛知使了个眼色,后者勾了勾唇,自觉递上银子。 得了几倍的银钱,小姑娘眼睛一亮,脆生生地道:“谢谢姐姐,谢谢哥哥!祝你们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虞甜:“……那倒不用。” 家里已经有一个了。 小姑娘欢欢喜喜地走了,傅凛知盯着她离开的背影,扭头问虞甜:“什么时候喜欢花了?” 虞甜扯了扯唇角:“女孩子喜欢花不是很正常吗?再说那小女孩儿看着也怪可怜。” 她打发傅凛知去买吃食,见他走远,这才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花,花中夹着一张纸条,虞甜眸色微沉,小心翼翼拿出纸条,将那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一行字: “故友相邀,子时一聚。” 盯着那行字,虞甜眸光几经变化,在宫里时,她见过巫隐写字,这是他的字迹。 他邀自己见面,莫非是想说什么? 正好,她心中也有不少疑惑想问他。 傅凛知已经买了东西回来,虞甜当即将纸条藏了起来,扬起笑脸:“这么快?” * 晚上,几人就近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到了分配房间的时候,虞甜笑了下:“我近日觉浅,难以入眠,想一个人睡一间房。” 正和傅明礼暗地较劲的傅凛知目光看了过来,她面不改色。 菩提老道闻言眉头微皱:“怎么不早说?要不要给你开一副安神的药?” 虞甜大方地点头:“也行,那就辛苦老头你了。” “嗐,瞎客套!” 虞甜成功要到了单独一间房,傅凛知看起来没什么异样,还叮嘱她小心些,门窗关严实,有什么就叫他。 她一一含笑应下:“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怎么这么啰嗦?” 傅凛知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看得虞甜有些心虚,不过她向来会装样子,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对劲。 告别傅凛知,虞甜将门给合上,吐出一口气,又忍不住腹诽: 怎么搞得跟背着丈夫偷情一样? 呸呸呸! 虞甜将菩提老道熬的药倒入窗边的绿植里,静静思考着巫隐寻她的意图。 他上次分明是有话想跟她说,可傅凛知突然进来,他没来得及说出口。 经过前几次后,傅凛知几乎和她寸步不离,对方兴许找不到机会见她,只能出此下策。 第383章 “这么说来,白日里在街上见到的人,果真是他?” 虞甜托着下巴陷入沉思,红烛一点点燃尽,凝固的液体像谁的泪痕。 —— 入了夜,子时一过,屋里的人突然有了动静。 在一片漆黑中,虞甜站起身来,来到窗前,轻手轻脚推开窗户,她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天幕暗沉,厚厚的云层将月亮给遮住,留下一片朦胧的白光,颇有几分凄清惨淡。 她纵身一跃,轻巧地消失在房间里。 出了温暖的屋子,肆虐的寒风毫不留情顺着衣襟缝隙往骨头缝里钻,虞甜身体不耐寒,打了个激灵,将披风裹得更紧,暗暗将巫隐骂了个狗血淋头。 狗东西可真会折腾! 她安稳落在地上,站立在空旷的街头,虞甜举目四望。 “这狗东西也没说地点,我要往哪个方向走?” 刚说完这句话,虞甜眼角余光便瞥见一抹身影飞快从屋檐上掠过。 她眼眸一眯,迟疑片刻提步追上去。 她紧紧跟在那抹身影后头,一直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来到一片树林。 虞甜喉咙里像刀片在割,忍无可忍出声:“你还要去哪里,这么冷的天,姑奶奶没耐心陪你耗,有屁快放!” 前面的人动作放缓,终于在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 虞甜紧跟着落在地上,她看着那人转过身,露出巫隐那狗比的脸,嘴角还隐约噙着一抹笑,顿时火气上来,正要开骂,突然眸光一凛,落在他脸上,迅速警惕地后退一步,俏脸微寒: “你不是巫隐!你是谁?!” 第295章 为你而来 虞甜后背升起一丝寒意,不远处那个人,虽然有着和巫隐一样的脸,却给她一种十分违和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砸了下来: “离他远点!” 虞甜下意识抬眼看去,一抹身影极速掠来,待看清他的脸时,她瞳孔猛地一缩:“巫隐?!”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会有两个巫隐! 巫隐在她面前落下,警惕地看向对面的人,眯了眯眸:“你是谁?为什么冒充我?” 对面的人眨了眨眼:“冒充?分明我才是真正的巫隐。”他眸光看向虞甜,若有若无笑了下,“不如你来说说,谁才是真的?” 虞甜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穿梭,翻了翻白眼,掏出匕首指着对面的人,面无表情道:“我看上去很像傻子吗?” 巫隐眸光微动,神色有些动容:“没想到你这么了解我,一眼就认出了我。” 她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谁让你的眼神看上去有种清澈的愚蠢呢,特别好认。” 巫隐:“……” 行吧,他不生气。 假巫隐抬起手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虞甜瞪大了眼,眼底难掩惊讶之色:“江漓?怎么是你?” 江漓露出一抹笑:“很意外吗?又见面了。” 虞甜眼微眯,眸光带着审视:“你扮成巫隐的模样骗我,有什么目的?” 江漓余光瞥了眼巫隐,眼眸微暗,她重新看向虞甜,唇角弯起笑意:“不过是觉得与虞姑娘分外投缘,不舍得就此别过罢了,虞姑娘如此防备,倒是叫我有些伤心了。” 虞甜扯了扯唇,眼里却没什么笑意:“这里没有其他人,你就不用跟我装了。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能感觉到,你不喜欢我,说这话你自己信么?” 江漓眼眸微闪,有些意外的模样,随即大大方方笑了:“你确实很聪明,也很敏锐,我倒真有一点喜欢你了。” “可别,这话听起来像鬼故事。”虞甜神情淡淡的,“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江漓也不藏着掖着:“跟我走。” “跟你走?”虞甜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她惊讶好一会儿才开口,“凭什么?” 巫隐温和的面容微冷,徐徐开口:“这位姑娘,你似乎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江漓笑吟吟道:“你也可以跟着一起,我不介意。” 她瞧了眼虞甜,突然问道:“虞姑娘有一段时间没服用解药了,想必已经毒发过了吧?” 虞甜眼神一冷:“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江漓掩唇轻笑,打量着虞甜,“如今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想问虞姑娘已经服用了赤莲草。” 虞甜神色更冷,脑海里闪过什么,语气笃定:“你是圣焰教的人。” 江漓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眼神意味深长道:“经过我手的赤莲草,虞姑娘倒也真敢放心的用。” 虞甜眼神变了变:“你什么意思?” 江漓的意思是说,那株赤莲草有问题? 江漓眉梢轻挑:“别担心,赤莲草是真的赤莲草,不过嘛……我在里面加了点其他东西,估计会有些副作用。” 虞甜脸色难看,有些怀疑江漓这话的真实性,赤莲草有问题? 可是连老头都没看出任何不妥。 但江漓总不会无的放矢,故意骗她,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不敢赌。 “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漓神色无辜:“还是那句话,只是想虞姑娘跟我去个地方。” “不行!”虞甜还没开口,巫隐立即出声打断,神色很是难看,“你别信她,这女人明显不怀好意!” 第384章 他扭头看向虞甜,语气有些急。 虞甜觉得有些古怪。 巫隐……是不是知道什么? 巫隐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奇怪,抿了抿唇:“反正不能跟她走,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 江漓轻笑一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我不急,虞姑娘你可以慢慢考虑,我等你改变主意。” 她说完,深深看了眼虞甜,纵身一跃,消失在黑夜里。 虞甜回过神来下意识要追,哪还有江漓的影子? 她盯着江漓消失的方向,眉头紧皱,对方扑朔迷离的态度让她很是不安。 她如此笃定自己会改变主意,难道赤莲草真被她动过手脚? 仔细一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赤莲草本来就是江漓带回来的,她为什么那么好心把他们引到秦家,特意送他们一株赤莲草? 虞甜越想心沉的越厉害。 “喂,你不会真在考虑要跟那个女人一起走吧?”巫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虞甜回神,就见他眉头微皱一脸担忧。 她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约我出来,我会碰上她吗?说,到底什么事!” 巫隐神色无奈:“你先把手放开!” 虞甜没好气撒手。 巫隐理了理衣襟,神色迟疑:“这件事说来话长。” 她眉头一皱,脸上写满不耐烦:“那就长话短说!” 巫隐紧抿着唇,突然出声:“你不能去岭南。” 虞甜蓦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岭南?” 巫隐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你和傅凛知的毒,只有赤莲草能解,而赤莲草只长在岭南,为了解毒,你肯定会去。” 她神色狐疑,心里古怪更盛:“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拦着我?” 她面无表情:“之前你就拦着我不让我去,理由呢?” “不能去!”巫隐语气重了些,眼里藏着虞甜看不懂的情绪,“会有危险,很危险的事情发生!” 他的语气严肃,不似作伪。 虞甜皱了皱眉:“你究竟知道什么?” 巫隐眸光几经挣扎,艰难吐字:“我不会害你。” 她神色冷下来:“我现在这副模样,不正是拜你所赐吗?要不是那狗屁朝生暮死,我至于冒这个险?” “不是我。”巫隐眉头紧皱,下意识道。 “你说什么?”虞甜骤然抬头。 他哑了哑声,最终还是道:“我说过不会伤害你,你的毒,不是我下的。” 虞甜脑海里飞快闪过什么:“不是你,那是谁?” 说实话,她一开始知道巫隐就是444也很不敢置信,当年她和444虽然闹得很难看,可在她眼里,对方应该干不出来给她下毒这种缺德事。 是以巫隐说毒不是他下的,虞甜打心眼儿里是信的。 见巫隐迟迟不说话,虞甜突然道:“圣焰教教主另有其人,对吗?” 巫隐猝然看向她,眼神难掩惊愕:“你怎么知道?” 看见他的反应,虞甜心里的那些疑惑豁然开朗。 从一开始她就陷入了思维误区,以为巫隐就是圣焰教教主,那个神秘的主上。 可如果,圣焰教教主不是他呢? 她突然回忆起一些细节,有好几次见那个主上,他都戴着面具,而巫隐在她面前,从来不戴面具。 他们二人的气场也不大相同,那个人给她的感觉,明显要危险许多。 “又或者说,圣焰教教主,其实有两个人?”虞甜进一步提出自己的猜测。 一个是戴面具的主上,一个是在外行走的巫隐。 人口拐卖,炼造人形杀器那些事,都是那个主上做的,如果这样解释,就说的通了。 她就说444一个接受过正经教育的系统三观怎么突然歪成那样! 巫隐已经震惊到完全说不出话了。 他知道虞甜聪明,却没想到她敏锐到如此地步。 他沉默良久,才缓慢开口:“你只猜对了一半。” “嗯?”虞甜看向他。 “还记得之前我说过,让你相信我,又不要太相信我吗?”巫隐问。 虞甜点头:“我正想问你,你那话什么意思?” 他神色复杂:“因为有时候,我也控制不了自己。” 虞甜脸色有一瞬间的空白:“……哈?” 巫隐叹了口气:“你知道,系统是没有实体的。” 虞甜瞪大了眼,一个猜测涌上脑海:“所以……这具身体,不是你的?” 之前巫隐说为她量身打造了这具身体,虞甜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的身体也是他自己打造的,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他点点头:“当年你身死,我被强行剥离,受了很大的损伤,虚弱的我只能重新找到了一具身体绑定,那个人就是巫隐。” 虞甜深吸一口气,只觉有什么东西快要浮出水面。 “一开始我并没有看出巫隐的野心,他那时候很虚弱,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他沉睡的时候就由我掌控身体,也是在那段时间,我用所剩不多的能量,为你重塑了这具身体。” 虞甜张了张嘴,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太过于惊讶乃至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继续道:“巫隐十分聪明,学东西很快,有时候我无意间透露了一些其他世界的知识,他也能很快掌握。但他表现的十分无害,也会主动把身体的使用权让给我,自己陷入沉睡,以至于,我对他完全没有提防。” 第385章 444怎么也想不到,从一开始他找上巫隐,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在窥探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文明时,一颗名为“野心”的种子就在巫隐心里深深埋下。 “他就是个疯子。”他想到了一些不好的记忆,脸色十分难看。 444以为是他掌控了巫隐,殊不知它才是被掌控的那一个。 等它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已经被巫隐控制了。 他窃取了自己的部分数据,学到了许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并且用以邪门歪道。 圣焰教原本是444建立的,它本意是建立一个能与反派傅凛知抗衡的势力,这样以后等傅凛知要毁灭这个世界的时候,也不至于完全没有抵抗力。 谁知后来却被巫隐用作满足一己私欲。 “炼制人形杀器的方法,其实是他从你这儿学到的。”444看向虞甜,毫不意外看到了她眼里的错愕。 “我?”虞甜神色惊愕,“你确定?” 这听起来比她毁灭世界还要离谱! 444勾了勾唇,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还记得以前我们经常会交流你看过的一些小说吗?” 虞甜是个忠实的小说爱好者,看过的小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你记不记得,你曾经看过一本关于科学怪物非法进行人体实验的小说,我们还讨论过?” 虞甜张了张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他从我这里窃取了这份记忆,遇到了对实验有狂热兴趣的柳吟霜,二人不谋而合,竟然还真成功了。”444神色凝重。 虞甜哑然许久,喃喃出声:“难怪我第一次见那些怪物的时候总觉得十分熟悉,甚至还知道它们的弱点是在后脑。” 原来这怪物就是来源她的记忆! 虞甜突然想起什么,嘴角抽了抽:“圣焰教这个名字,也是你从我的记忆中提取的吧?” 看到对方沉默的表情,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 她从阿满嘴里得知圣焰教的教号十分奇怪。 当时阿满随口一说,她就随口一接,还真接上了。 “这破口号,反正我一直没弄懂什么意思。” “什么……圣火昭昭,圣光耀耀,凡我弟子……” 虞甜下意识一接:“喵喵喵喵?” 阿满瞪大了眼:“你也知道?” 虞甜的表情很不敢置信:“谁会起这么脑残的口号?” 她甚至还暗搓搓怀疑过那教主是不是也是穿越的,现在破案了。 444神色分外沉默:“……很脑残吗?”他觉得还挺霸气啊! 虞甜毫不犹豫点点头。 “……” 虞甜总结下来:“所以,这就是个你企图占据别人的身体,反被身体的主人控制了的故事?” 444不悦道:“我和他那是合作,谁知道这狗比这么不讲武德!” 虞甜一脸无语:“我以前就告诉过你,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栽跟头了吧?” “你失败就在于,太相信人性,又太低估人心。”她眼神突然有些疲惫。 444陷入沉默。 他知道虞甜的意思。 当初他和她闹掰,就是因为意见不合。 444坚信傅凛知会走上书中的老路,成为灭世大反派,一心想杀了他。 而虞甜则相信自己能改变傅凛知,避免他走上那条路,不让他杀傅凛知。 一人一统互不相让,最终分道扬镳。 他控制虞甜的身体做了她不愿意做的事,却没想到她那么决绝,竟然不惜和自己同归于尽。 再次重来,他太过自负,压根儿不觉得巫隐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结果亲手养成了这么大的祸患。 444沉默了很久,最终低下头自嘲一笑:“你说得对,是我错了。” 虞甜盯着他瞧了许久,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错误已经酿成,只能想办法补救。” 她眉尖紧蹙,眉眼萦绕着凝重之色:“所以巫隐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444盯着她:“他想要你。” 虞甜:? 这是什么绝世玛丽苏剧情? 444慢吞吞补充完:“也不准确,他想要通过你,找到通往异世界的大门,占领异世界。” 虞甜:…… 这听起来比上一个还要恐怖。 这已经不仅仅是野心了,这是疯了好吗! “通过我就能找到异世界的大门?” 444冷静道:“岭南某处秘境藏着一处时空隧道的入口,你是异世界的人,理论上来说,你是能打开的。” 虞甜:“……”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444额角青筋跳了跳:“谁知道那个疯子真能找到啊!我也是才知道的!” 虞甜果断道:“绝不能让他得逞!” 要真放巫隐这样的人去了异世界,那和放一个极端反社会分子有什么区别! 还有他的人形杀器…… 那对异世界来说简直是一场浩大的灾难! 444点头:“我能控制这具身体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反正岭南你一定不能去!” 虞甜咬了咬牙:“不去我身体里的毒怎么办?去不去都是死!” 而且就算她不去,巫隐也有各种办法掳她去,由得了她吗? 只能争取不要落在他手里…… 第386章 444也陷入了纠结。 正在这时,一道散漫的嗓音懒懒响起:“打扰一下,你们谈完了吗?” 两人震惊地望过去,一道身影从暗处走了出来,眉目深深,神色冷冽,不是傅凛知又是谁? 444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 这狗东西什么时候来的?他竟一点没察觉! 虞甜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傅凛知神情平静,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这会儿的心情究竟有多不平静:“就在你来后不久,我不放心你,所以跟了过来。” 傅凛知是什么人? 从在街上他就发现了虞甜的不对劲,只是一直没揭穿而已。 她心里一个咯噔,呐呐地道:“所以……你都听到了多少?” 凝视着她,他的眼眸深邃暗沉,所有情绪尽藏于其中:“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应该都听到了。” 虞甜的一颗心沉入谷底。 444的表情也十分复杂,非要形容的话,仿佛吃了屎一样。 虞甜僵在原地,突然不太敢看他的眼神,生平头一回,她产生了一种害怕的情绪,她躲避似的垂下眼睫:“所以,你都知道了?” “你想做什么?”444一脸警惕地拦在虞甜面前,傅凛知本来还没有注意他,他这样一拦,他的目光顿时扫了过来。 虞甜生怕事情的发展变得更加糟糕,硬着头皮开口:“你先走。” 444一脸挑衅地看着傅凛知,皮笑肉不笑:“听见没有,让你走。” 傅凛知神情似笑非笑,眼神幽幽的瘆人。 虞甜扶着额:“我说的是你,赶紧的,消失!” 444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她,眼神很是受伤。 虞甜面无表情回望。 444败下阵来,不情不愿瞪了眼傅凛知:“先说好,我可不是怕了你啊!” 他看了眼虞甜,“记住我说的话!” 说完,一步三回头地后退两步,纵身一跃到树上,没了身影。 风过无声,寂静的树林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气氛沉默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两人齐齐开口。 傅凛知:“你” 虞甜:“我” 虞甜眉眼掠过沮丧:“算了你先说。” 傅凛知神色捉摸不透:“还是你先说。”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敢抬起头和他对视:“你不怕我?” 既然他听到了全部,那肯定也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轻抬眉骨,语气理所当然:“为何要怕?” 虞甜唇瓣翕动,嗓音很轻:“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你们不都讲究一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 傅凛知哼笑一声,眉眼含着不动声色的狂妄:“那是他们,我不在乎。” 他瞧着虞甜怔愣的模样,眸色深深:“所以你一直不愿意告诉我的,就是这个?” 虞甜抿了抿唇:“不是不愿意,是不能说。” 傅凛知理解地点头,自然而然提出疑惑:“你跟巫隐,或者说,他跟巫隐身体里的那个蠢东西,早就认识?” 虞甜被他的形容逗笑,暗自庆幸提前送走了444,不然他要是听到这话,又有一番热闹。 “他叫444,是系统,我之所以会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因为他。” …… 听完事情的经过,傅凛知沉默良久:“所以,我是话本子里的人物?听上去,似乎还是个十恶不赦的角色。” 活了这么多年,突然有人告诉他,他只是个话本子里的角色,傅凛知嘲讽地勾起嘴角。 那他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虞甜摇摇头:“那是书里的你,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你。” 撞上她的目光,傅凛知心头软了一下,自嘲地勾了勾唇:“你说你来到这里是为了阻止我走上原书那条老路,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是为我而来?” 虞甜一怔,唇角慢慢勾起:“我确实是为你而来。” 傅凛知脸上的神色怔住。 她上前两步,仰头看他,清澈的眸倒映着他的影子:“第一次是,第二次也是,阿凛,我是为你而来。” 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心情,傅凛知眼底墨色翻涌,仿佛有一场山崩海啸正在酝酿。 他曾一度以为自己是不幸的,有着那样不堪的过去,所爱之人不爱他,似乎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推动,让他此生注定求而不得,不能善终。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恍然大悟,他已经足够幸运了。 有这么一个人,翻山越岭,为他而来。 再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了。 为此,他甚至觉得那些晦暗过往,不值一提。 * “你们发没发现,他们两个,好像有点奇怪?”阿满拉着几人暗搓搓八卦起来。 季明轩看了眼她指的方向,虞甜和傅凛知正携手逛街,面上有说有笑。 “哪里奇怪?我怎么没看出来?” 阿满戳了戳傅明礼:“阿昭,你发现没?” 傅明礼皱着眉,煞有介事点点头:“实在太奇怪了!” 惊蛰眨了眨眼睛:“确实奇怪。” 菩提老道也摸了摸白花花的胡子,脸色高深莫测:“简直白日里见鬼了!” “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到底哪里奇怪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季明轩在旁边急的抓耳挠腮,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第387章 他恨不得将那两人盯出一朵花来,到底哪里奇怪了? 季明轩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一拍大腿:“我知道哪里奇怪了!” 众人看过来,他迫不及待说出自己的发现:“你们有没有发现,表哥他竟然在笑诶!他个死面瘫也会笑,还是不带嘲讽和阴阳怪气的笑!” 季明轩瞪大了眼,得出结论:“我的天,该不会是那赤莲草的后遗症吧?!这也太吓人了!” “呿——”众人齐齐扭过了头。 他一脸茫然:“你们干嘛都这副表情?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性子都转了,这还不吓人?” 阿满斜了他一眼:“你还是闭嘴吧。” “所以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吗?” 不得不说,惊蛰真相了。 —— 清晨,一行人离开小镇,前往下一站。 经过商量,虞甜和傅凛知还是觉得岭南之行十分有必要。 况且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巫隐的目的,也算化被动为主动。 至于江漓说的那个副作用,虞甜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让老头又检查了一遍,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放心吧,有老头子在,怕什么?” 虞甜一想也是,也就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件事,只是心里一直压着一块石头。 马车来到一处山坳,骑在马上的季明轩突然眯了眯眼,和惊蛰交换了一个眼神。 行进的速度慢了下来,马车里,本来在闭眼休憩的傅凛知骤然睁开眼,虞甜抬眼看过去,唇角轻轻牵起:“你也觉得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傅凛知启唇正欲说什么,眼眸微凛,只听得一声尖锐的哨声打破了竹林的宁静,下一秒,无数利箭从林中穿过,直奔马车所在的方向! 季明轩冷笑一声,拔出长剑:“小爷我倒是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惊蛰你呢?” 惊蛰一勒缰绳,纵身一跃,足尖轻点于马背:“巧了,我也是。” 虞甜被傅凛知按倒,一支箭紧跟着从窗户穿过,射在她刚刚坐的地方。 傅凛知直起身来,神色一冷:“你在这儿好好呆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小心!”虞甜只来得及匆匆扔下一句,眼前已经没了傅凛知的影子。 傅凛知跳下马车,看向其他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季明轩长剑挥舞的眼花缭乱,抵挡着飞来的箭雨,抽空回了句:“人很多,看着不像是人形杀器,倒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死士。” 傅凛知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眸微冷:“我倒是把宫里那位给忘了。” 太后不会希望他活着回去,之前在锦城处理了秦老爷,动作太大泄露了行踪,那边应该是得到了消息,这就派人来杀他了。 想通其中关窍,他眉间覆满凛冽寒意,也迅速加入了战场。 虞甜掀开帘子,谨慎观望着战况。 又一阵箭雨停下,四周无数黑衣人持剑冲了上来,与他们打斗在一起。 黑衣人约莫有三四十个,提前埋伏在这儿,手法也像专业的杀手,狠辣不留情,像是要置他们于死地。 这样的阵仗,不像是巫隐的手笔。 虞甜稍作思索一番便得出了结论—— 太后。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谁有这么大的手笔,又这么不想他们活着。 她眉头紧皱,突然想起在另一辆马车上的傅明礼,终究还是不放心。 她钻出马车,迅速来到傅明礼所在的马车前,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马车里的阿满和傅明礼一脸警惕,手里的武器差点儿就刺了出去,见到是虞甜才急忙收住。 “你们没事吧?”虞甜上上下下将两人打量一圈。 阿满连忙摇头:“没事。” 傅明礼扑上来抱住她的胳膊,眉头紧皱,眼神担忧:“娘亲,外面是什么情况?” 虞甜说出自己的猜测,傅明礼脸色一沉:“想不到那个老巫婆这么不想我们活着回去!” 虞甜倒是不意外:“反正早就撕破脸了,她当然巴不得我们能够悄无声息死在外面,到时候随便编一个理由堵住众口就行了。” 几人时不时关注着外面的情况,神色凝重。 “人太多了,我也去帮忙吧。”阿满坐不住了。 虞甜没反对,只交代了一句:“那你小心些。” 阿满点头,跳下马车加入战场。 他们此行低调,带的人也少,对面人多,又都是死士,一时间战况僵持不下。 虞甜的目光紧紧盯着傅凛知,见他穿梭在好几个黑衣人之中,手起刀落,面不改色结束了一条性命,看上去游刃有余,这才松了口气。 傅明礼抿了抿唇:“我以后也会像父皇那样厉害!” 虞甜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摸了摸他的头:“当然。” 就在这时,两个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马车,有人掀开车帘钻了进来,虞甜眉眼一冷,抬脚便是狠狠一踹。 她将其中一个黑衣人扑倒在地,正愁找不到趁手的武器,身后传来傅明礼急急的声音:“娘亲,接着!” 虞甜想也没想抬手,一把匕首落在手里,她勾起唇角,拔出匕首迅速割断黑衣人的喉咙。 另一个黑衣人见势不对,眸光闪过狠色,竟然朝着马狠狠刺了一刀。 马儿受惊,顿时痛苦地嘶鸣一声,扬起前蹄,虞甜被这力道冲击的身形不稳,身子重重撞在车壁上。 第388章 “娘亲!”傅明礼惊呼一声。 虞甜还来不及出声,下一秒,那马跟疯了一样载着两人疯狂往林子里冲去。 其他人也终于发现这边的状况,阿满瞪大了眼:“姐姐!阿昭!” 他们想追上去,然而黑衣人跟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只见一道黑影迅速掠过,人群里,傅凛知迅速解决了身边的黑衣人,朝失控的马车追去。 马车里,因为马儿横冲直撞带来剧烈的颠簸,虞甜几次想爬起来都失败,傅明礼跌跌撞撞扑过来扶起她:“娘亲你没事吧?” “没事。”后腰处隐隐作痛,虞甜摇摇头,眉头紧拧,“得想个办法让马车停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这马儿受惊发了狂,这会儿肯定不受控制,得把缰绳给割断,她握紧手中的匕首,忍痛咬牙站起身掀开帘子。 马车外的黑衣人竟然还在,见状持剑刺过来,虞甜险险侧身躲避开,颠簸的马车让这场打斗变得极为艰难。 她不仅要躲避黑衣人的杀招,还要艰难稳住身形。 虞甜一个不防被黑衣人扑倒在地,锋利的刀尖看着就要刺下,黑衣人突然瞪大了眼。 她抬眼望去,原来是傅明礼用缰绳勒住了黑衣人的脖子,小孩儿因为用力脸都涨红了,虞甜没有犹豫,匕首捅进了黑衣人的身体,滚烫的鲜血喷洒在她的脸上。 她费力地将黑衣人的尸体踹下马车,突然听到傅明礼惊慌的声音:“娘亲!” 虞甜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马儿狂奔,竟载着他们来到了一处悬崖! 再有几步的距离,这辆马车就会掉下悬崖粉身碎骨! 这会儿割断缰绳已然来不及,仓促之下,虞甜眼里闪过破釜沉舟的决心,她扑过去抱住傅明礼,从窗户将他推出去。 她不敢保证这样傅明礼不会受伤,可受伤总比摔下悬崖要好! 傅明礼看出了她的打算,瞳孔猛缩,目眦欲裂:“娘亲,不要!” 虞甜深深看了眼傅明礼,眼神似乎有千言万语,可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马车坠下悬崖的前一刻,她看到了匆匆赶来的傅凛知阴沉的脸。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傅明礼被一个冰冷怀抱接住。 他呆呆地仰头,脸上挂着泪痕:“父皇,娘亲她……” 傅明礼话还没说完,只听头顶落下一句沉沉的“好好待着”,下一秒,他人被放在地上,视野里,傅凛知以毫不犹豫的姿态跳下了悬崖。 短短的时间内,傅明礼迎来二次重创,眼尾发红趴在悬崖边:“父皇!” 匆匆赶来的季明轩等人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 失重的感觉让虞甜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她闭上眼,像是认命了。 这么高摔下去,不死也得残。 还好,还好在最后一刻她把阿昭推了出去。 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似乎看到了傅凛知。 可是,怎么可能呢? * “阿昭,你……多少吃点东西吧,不吃饱怎么有力气找人呢?”众人你挤我我挤你,最终阿满硬着头皮被推了出来当说客。 傅明礼一动不动坐在窗边,眼眸涣散,神色呆滞,他们在悬崖下找了一天一夜都没有找到虞甜和傅凛知,他从一回来就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不吃不喝,话也不说,让人看了担心。 季明轩沉默也跟着劝:“你说父皇那个人本事如何你还不知道啊,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会儿他们指不定在哪一个地方等着我们去救呢!” 菩提老道紧跟着附和:“是啊,我们在悬崖下找到了破烂的马车,却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这不就是他们还活着最好的证据吗?” 傅明礼眸光微动,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他抬起通红的眼睛:“真的么?” 小孩儿巴掌大的脸上露出这样小心翼翼的表情,实在是惹人怜惜,众人心下不忍,语气越发笃定:“当然是真的!你父皇娘亲还等着我们去找,你可别先把自己的身体弄垮了!” 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其实谁心里也没底他们俩还活着,可必须稳住阿昭,那么小的年纪,不吃不喝身体怎么受得了? 万一他们二人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阿昭又出了事,他们怎么好交代? 傅明礼沉默片刻,微一抿唇:“我有些饿了。” 阿满连忙把吃食端到他面前:“快吃吧,还热着。” 他端起饭碗,默默用了起来,乖巧又沉默。 肯吃东西就好。 众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可一想到还没找到的二人,眼里不免添了几分沉重。 好好的两个大活人,怎么就消失了呢? * 虞甜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睁开眼睛。 浑身的疼痛提醒着她,她确实还活着。 “果然,主角掉下悬崖不死定律是真的。” 虞甜挣扎着坐起身,突然愣住,她打量着陌生的环境,眼底添了几分茫然:“这是哪儿啊?” 泥土做的土胚墙,漏光的瓦片,充满农村乡土气息的陈设让她本来就疼的脑袋更疼了。 她不会……又穿了吧? “哟,姑娘,你醒了?”陌生的女声拉回了虞甜的思绪。 她抬头望去,面容纯朴的妇人端着木盆,一脸惊喜地望着她。 第389章 她穿着荆钗布裙,是最普通不过的乡下妇人装扮,因为常年劳作肤色有点黑,眼神倒是赤诚。 不像是坏人。 虞甜默默在心里道。 “你好,请问你是?” “我姓刘,你可以叫我刘婶。”妇人将木盆放好,笑望着她,“我夫君打猎的时候捡到了你们,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竟还留着一口气,要我说,姑娘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虞甜敏锐地抓住重点:“我……们?” 第296章 恶霸 “除了我,还有谁?”虞甜心里一个咯噔,掠过不好的猜测。 刘婶拧干帕子,絮絮叨叨:“你夫君伤势重些,还没醒……诶,你伤还没好,下床做什么?!” 她连忙上前扶住挣扎着要下床的虞甜,后者捂着头,吸了口冷气。 刘婶顿时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是命大,虽说没有伤及要害,可你这身上的伤不少呢!可不能乱动弹!” 虞甜咬了咬唇,眼神恳求:“我得去看看他!” 看看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刘婶拗不过她,只得小心翼翼扶着她来到隔壁。 看到床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人,虞甜脚步一顿。 果然是傅凛知! 她加快了脚步,一瘸一拐来到床前。 傅凛知原本冷峻的面容上落着几条划痕,脖颈处露出白色纱布,可想而知这样的伤痕只多不少。 她眼眶一热,心头一阵酸涩,猜也能猜到个大概。 他是紧跟着她跳下来的。 傻不傻。 刘婶见她情绪不高,绞尽脑汁安慰:“能捡回一条命已经不容易啦!你也不要太伤心……” 虞甜很快收拾好情绪,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谢谢刘婶,真是多亏了你们,否则我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刘婶摆摆手:“嗐,就是顺手的事!” 经过一番劝说,虞甜被刘婶扶着回去休息,她想起什么,突然一顿:“对了刘婶,我昏迷了多久?” 刘婶随口答道:“从我夫君捡到你们,得有三天了吧。” “三天……”虞甜下意识皱了皱眉。 这么久了? 那阿昭他们得有多担心? 还是得想办法尽快联系上他们。 虞甜回床边坐下,那股眩晕的感觉这才缓和了许多,她嘴角勾起笑:“还没问刘婶,这是哪里啊?” 刘婶瞧着她,心里直感叹,这怕不是观音娘娘下凡吧? 十里八乡,她就没见过这么标志的姑娘,长的跟天仙似的,还有她那个夫君,也俊的很,简直是郎才女貌,跟戏文里似的! “我们这儿啊,叫柳树村,属于南诏的地界,不过比较偏远,平时呢也没什么人来,我们也很少出去。” 虞甜眼神若有所思。 南诏,离岭南倒是不远。 刘婶打量着她,越瞧越觉得这姑娘不简单,光是随随便便往哪儿一坐,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质。 “听口音,姑娘不是我们南诏的人吧?” 虞甜回过神来,含笑点点头:“我家在盛京。” “盛京啊!那可是好地方,风水养人啊,难怪姑娘生的这么好看!”刘婶恍然大悟,又想到什么,“姑娘是盛京人士,又怎么会来我们南诏?” 盛京和南诏可谓是千里之遥,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虞甜眸光微闪:“本来我与夫君是来走亲戚,结果路上遇到山贼劫道,慌乱之下这才坠崖。” “原来是这样,这些贼人真是胆大包天!”刘婶眼神深表同情,再次感叹虞甜真是福大命大。 虞甜伤势未愈,傅凛知又还没醒,不得不暂时借住在刘婶家。 刘婶性情直爽泼辣,刘叔则是个沉默憨厚的性子,夫妻俩膝下有一个儿子,今年六岁,很简单的一家三口。 所幸傅凛知身上有带银钱的习惯,虞甜不愿白吃白住,说什么也要付钱,刘婶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刘婶的儿子叫小宝,她发现这小孩儿总是躲在门后偷看她,一副想靠近又不敢的模样,倒是和阿昭的差不多的年纪。 虞甜心下软了软,朝他招招手。 小宝犹豫片刻,哒哒地跑上来。 她捏了捏他的脸:“小孩儿,你老看我做什么?” 小宝可疑的红了脸,抓着衣角神色忸怩:“姐姐,好看!” 没有人不喜欢听奉承话,虞甜笑弯了眉眼,心里的阴霾也一扫而空:“有多好看?” 小宝纠结地皱着眉毛想了想,眼睛一亮:“像天上来的仙女姐姐!” 虞甜乐不可支:“你见过仙女么?” 小宝神情羞涩:“姐姐就是仙女!” 她不禁感慨: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会说话的吗? “虎子柱子他们听说我家来了仙女姐姐,都可羡慕了!”小宝眼神自豪。 虞甜好奇道:“虎子柱子是谁啊?” 小宝拍拍胸脯:“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他小心翼翼望着虞甜,“他们都很想见你。” 事实上,虎子柱子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都说他在撒谎。 他们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仙女,可他明明见到了! 虞甜想着反正傅凛知也没醒,她老在这里闷着也是无聊,不如就跟他走一趟。 第390章 刚出了院子,她就看见院门的篱笆外并排着几个鬼鬼祟祟的小脑袋。 “小宝肯定是在吹牛!” “就是!俺娘说了,神仙们都忙着呢,才没功夫来我们这儿!” “没错,如果真有仙女,为啥去他家不是俺家呀!” “等会他一来,我们就狠狠嘲笑他!让他骗人!” “我才没有骗人!”小宝飞快冲出去,“不信你们看!我把仙女姐姐带来了!” 虞甜听到墙外窃窃私语,笑着摇摇头。 小萝卜头们你挤我我挤你:“来了来了!” 在看到虞甜出来的那一刻,小萝卜头们齐齐呆住,然后发出整齐划一的惊叹—— “哇!”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仙女啊!” “长得比村口卖豆腐的姐姐还要好看!” “比地主的老婆们好看!” 小宝得意洋洋叉着腰:“我就说没骗你们吧!” 萝卜头们纷纷点头:“小宝你可真厉害,仙女姐姐都住你家耶!” 小宝贝吹捧的飘飘然:“那是当然!” 虞甜蹲下身来,好笑地望着一群小萝卜头:“你们这几个小鬼,我可不是什么仙女!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人,不信你们摸摸。” 她伸出一只手来,小萝卜头们脸一红,你推我我推你,每人都上来摸了下。 哇!比豆腐都嫩! “姐姐姐姐,你从哪里来呀?” “姐姐,你为什么会来我们这里啊?” 小孩儿们你一句我一句,问题一个接一个,虞甜倒也耐心地一一解答着。 其中一个小孩儿望着她,突然忧心忡忡道:“仙女姐姐,你可千万别被恶霸看上了,不然他要抢你回家当他的十八房小妾的!” 其他小孩儿也纷纷附和:“对呀对呀,恶霸可坏啦!” 虞甜皱了皱眉:“恶霸是谁?” 小宝气的哼了哼:“恶霸是我们村的一个大坏人,可坏可坏了!之前二牛的表姐就被他抓走了!” “是的是的,他最喜欢长的漂亮的姐姐了!看到就要抢回家的!” 在小孩们里一句我一句的描述中,虞甜心里大概有了数。 这个恶霸,应该就是一个喜欢强抢民女的流氓地痞,听上去似乎还有点儿背景,连报官都拿他没办法。 很难想象在民风这么淳朴的地方,还有这种恶人。 虞甜眉头紧皱,却并不打算主动招惹。 现下他身体还未痊愈,傅凛知更是没醒,万一惹了麻烦,恐怕有些棘手。 刘婶从地里回来,瞥见自家院子前站着一群小萝卜头,有些惊讶:“虎子柱子,你们怎么都来了?是来找我家小宝玩的?” 小孩儿们甜甜地打招呼:“婶子,我们是来看仙女姐姐的!” 刘婶看了眼虞甜,顿时了然一笑。 小宝说:“娘,我们在和仙女姐姐讲恶霸的事情呢!” 刘婶眼神变了变,打着哈哈:“天色不早了,该吃饭了,你们先回去吧,下次再来玩儿,婶儿就不留你们吃饭了!” 几个小孩儿还有些不舍,不过倒也乖乖道了别。 进了院子,刘婶将院门一关,看着虞甜的眼神欲言又止。 虞甜主动开口:“刘婶,刚才那几个孩子说的恶霸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婶叹了口气,将背篓放下:“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个恶霸据说是犯了事,从大地方被赶来的,听说是失手杀了人,不过因着家里有权有势,这件事就被摆平了。可自从他来到了我们村之后,这里就不得安宁啊!” “恶霸好色,但凡是看到个稍有姿色的姑娘,都要被他强行掳去。也不是没人报官,可不管用啊!官府也不好管这事!” “一来二去,大家伙儿只有让自家闺女尽量少出门,怕的就是哪天背着恶霸看上强行掳走,这找谁说理去?” 刘婶望着虞甜,心下担忧不止:“姑娘你这相貌太过出挑,若是被他瞧见定要生事。听婶子一句劝,白日里你尽量不要出门,万一哪天撞上,造孽哦!” 虞甜有了数,点点头:“婶子放心,我知道了。” 借住在人家家里,不给人家添麻烦是最基本的。 她倒是不怕那恶霸,可不想为刘婶一家招来祸端,现下还是避其锋芒。 一切等傅凛知醒了再说。 —— 虞甜守了傅凛知两天一夜,他才终于醒了。 只是醒来之后的行为,却差点儿没让虞甜惊掉下巴。 虞甜像往常一样用湿帕子为他擦拭身体,床上的人忽然有了动静,睫毛微微一颤,缓缓睁开眼。 她神情一愣,转而脸上闪过惊喜之色:“阿凛,你醒了?!” 傅凛知盯着她,慢慢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姐姐,你是谁啊?” 虞甜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不敢置信问道:“你叫我什么?” ……姐姐?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她心里迅速一沉。 完了,她不会遇到狗血的失忆了吧?? 傅凛知捂着头,面色痛苦,委屈巴巴望着她:“姐姐,我的头好疼啊。” 这样丰富的表情出现在傅凛知脸上…… 虞甜心梗了一下,按住他谨慎开口:“你先别动,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第391章 傅凛知眨了眨眼:“我是傅凛知啊。” 他一脸你怎么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的疑惑。 虞甜神色凝重,还记得自己是谁,却不记得她是谁了…… “姐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是谁啊?我们这是在哪里?” 虞甜满心复杂,压根儿没心情回答他的问题,却见傅凛知小心翼翼开口,说出的话险些让她原地去世。 “你是……我娘亲吗?” 虞甜表情麻木:“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这已经不是失忆了,这他妈是失心疯了吧?! 傅凛知神色无辜,漆黑的眸子暗含期冀望着她:“娘亲?” 虞甜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住掐死他的冲动,咬着牙一字一顿:“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吗?” 一觉醒来,你对象认你做妈,这是什么脑残作者才能写出的剧情?! 察觉到她情绪不好,傅凛知咬了咬唇:“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虞甜额角青筋蹦跶的欢快:“你别用这种表情跟我说话。” 第一次觉得傅凛知那面无表情的面瘫脸是那么的顺眼。 虞甜察觉到不对,问了个问题:“你今年几岁?” 傅凛知眼神微微黯淡:“娘亲不知道吗?阿凛今年已经三岁了。” 虞甜:“……” 她应该知道吗? 好家伙,不是失忆,是记忆倒退了,一退还退那么多! 刘婶听到动静敲门进来,一脸惊讶地望向傅凛知:“呀,姑娘,你夫君醒了呀,真是太好了!” 傅凛知偏头看了眼刘婶,又看了看虞甜,发自内心的疑惑:“娘亲,夫君是什么?” 刘婶一脸遭了雷劈的样子:“……” 她神情恍惚:“姑娘,你你夫君,叫你什么?” 是她年纪大的耳朵出现幻听了吧? 娘??? 她再度看了眼虞甜,似乎是在怀疑她的真实年龄。 这么年轻一个姑娘能生出那么大个儿子吗? 应该……不能吧? 虞甜面无表情指了指头:“不用管他,他脑子出了问题。” 刘婶顿时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原来是脑子……等等?” 脑子出了问题? —— 刘叔请来的郎中正在里头给傅凛知看病。 虞甜在一旁站着,傅凛知可怜兮兮的眼神第无数次望向她:“娘亲,我害怕,他为什么一直摸我……” 郎中:“……” 就他娘的离谱。 说的这叫什么话,我可是正经郎中! 虞甜心说:要是让你的那些下属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也不知道害怕的该是谁。 她熟练地安慰:“不要怕,你一拳可以打死十个他。” 郎中:“……”这位夫人,你这样一说我有点怕。 郎中把完脉迫不及待地收回手,神情凝重:“这位夫人,恕在下学艺不精,看不出你夫君有任何问题,八成只是单纯的摔坏了脑子。” 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活着已经是奇迹了。 虞甜心中疑惑:连大夫都瞧不出毛病,会不会是赤莲草的副作用? 刘婶小心翼翼看了看虞甜的表情:“大夫,这脑子坏掉了,没得治吗?” 郎中心说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可如果真说治不了,那他不是白跑一趟? 沉吟片刻,郎中一脸深沉地叹了口气:“稍等,我开副方子吧。” 刘婶松了口气,有希望总比一点希望都没有要好。 可怜虞甜年纪轻轻,丈夫竟成了个傻子,她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刘婶想着想着,狠狠感同身受了一把,再抬起头来眼睛都是红的。 虞甜:? 郎中开了药刘婶便十分积极主动的拿去煎,虞甜心里有数,这药怕是一点用都没有。 她看着一脸懵懂的傅凛知,叹了口气。 对方似乎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小心翼翼牵起她的手:“娘亲,阿凛是病了吗?” 虞甜眼神慈爱:你哪里是病了?你这是傻了呀孩子。 他抱住她的腰,眼神透露着一丝恳求:“阿凛会听话的,娘亲别不要阿凛。” 小时候的傅凛知,应该是很缺爱的。 只是大暴君生性骄傲,从不肯示弱,也只有心智倒退回小孩子的时候,才无意间暴露出来。 她心下一软,摸了摸傅凛知的头:“放心,不会不要你的。” 小宝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进来,见到这一幕,一脸同情地看了眼虞甜:“仙女姐姐,你不要太难过,你夫君一定会好起来的!如果实在好不了,你放心,我长大以后娶你!” 虞甜还没说话,傅凛知阴沉沉的目光掠过来,小宝一个激灵,后背有点凉。 仙女姐姐的傻子夫君,怎么瞧着那么吓人呢? 比村头的大狼狗还要吓人! …… “那就是仙女姐姐的夫君吗?” “长得真好看!” “可惜是个傻子……” 萝卜头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个不停。 小宝朝着正在剥蒜的傅凛知招了招手:“阿凛,你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呀!” 傅凛知懒洋洋抬眼看了眼,不感兴趣地低头。 小宝鼓了鼓嘴,在荷包里掏啊掏:“我有糖噢!” 第392章 傅凛知眼皮也不抬,十足的高冷。 旁边的虎子瞪大了眼喃喃道:“他真的傻了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他长得好好看哦!像话本子里的妖精!”二妞捧着脸痴痴地道,“这么好看,就算傻了,我也愿意嫁给他!” 小宝板着脸纠正:“可他是仙女姐姐的夫君,不能娶你的!” 二妞后知后觉点点头:“对哦!”她纠结片刻,眼睛一亮,“那我就嫁给仙女姐姐,这样两个都能天天看到!” 二妞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不远处的傅凛知突然看过来,冷冷一笑:“你做梦!” 虎子一脸惊讶啥:“哇!这他都能听到?” “你们在说什么呢?”虞甜从屋里出来,好奇地望着一堆小孩儿。 傅凛知和这群小孩儿都能有共同话题? 小宝立马告状:“二妞说想嫁给仙女姐姐,阿凛说她做梦!” 虞甜一乐,看向闷闷不乐的傅凛知:“你和他们计较什么?” 傅凛知拧着眉头:“娘亲是我一个人的!” 虞甜心说那可不一定,你还有个比你大三岁的“哥哥”呢! 也不知道他这副模样和阿昭撞上又是什么情形。 想了想那画面,虞甜打了个寒颤,算了,还是晚点再相见吧。 她怕傅凛知恢复了记忆忍不住“杀人灭口”。 “噔噔噔——” 突然,院门被扣响。 虞甜抬眼望去,一名妇人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见到虞甜眼睛倏地一亮:“你好,请问你就是借住在刘婶子家的那位姑娘?” 虞甜眼微眯,心里一阵警惕,她面上不动声色:“没错,请问您是?” 那位妇人十分自来熟地跨进院门:“嗨,都是一个村子的,我呀,他们都叫我李媒婆。” 小宝噔噔噔跑过来,拉了拉虞甜小声地道:“仙女姐姐,她是坏人!” 虞甜在听到这位李媒婆的自我介绍时,心里便隐约觉得不对劲,这会儿小宝的话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面上不动声色笑了笑:“您来的不巧,刘婶这会儿不在家,您要不下次再来?” 这是在委婉送客的意思。 “没事儿,那我坐着等会儿她。”李媒婆像是没听出来她的意思,自顾自的找了板凳坐下,那双泛着精光的眼睛,一个劲儿地打量着虞甜,像是在看什么货物,令人心生不适。 傅凛知猝然站起身挡在虞甜身前,面色不善。 李媒婆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傅凛知身上,看到他的容貌,眼睛顿时又是一亮,不过对上傅凛知的眼神,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说起来,我今日上门和姑娘你也有些关系。”李媒婆避开傅凛知的目光开始没话找话。 虞甜心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故作疑惑道:“哦?” 李媒婆见有希望,顿时打开了话匣子:“前两日就听说刘婶家来了位仙女般的人物,我一开始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假!” 虞甜面色淡了些:“过奖了。” 想来是这些小萝卜头天天往这儿跑,传出了点风声。 李媒婆眼珠骨碌转了转:“姑娘可真谦虚!这不,村东头的杨公子听了姑娘的声名,特意派婆子我上门打听,顺道提亲呢!” 虞甜眉心一皱,她听刘婶说过,那位恶霸好像就是姓杨?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虞甜脸上的笑意彻底没了,她拧着眉故作恼怒:“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有夫君的人,这便是我的夫君,一女不事二夫,您请回吧。” 李媒婆连忙道:“杨公子说他不介意,只要姑娘你和离,他愿意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过门当他的第十八房小妾? 虞甜眉眼冷冽,想也不想:“我不愿意。” “别呀姑娘,你好好考虑考虑,那杨公子家底丰厚,你嫁过去不会委屈你的!”李媒婆不死心地继续劝。 事成之后,对方答应给她一百两银子呢,那可是整整一百两! “这么好的条件,那你怎么不嫁过去?”虞甜冷飕飕盯着她。 李媒婆顿时噎了噎,神色讪讪:“老婆子一把年纪了……” 虞甜神色不耐,傅凛知直接抄起一边的扫帚朝着那李媒婆打了过去。 “还不快滚!少打我娘亲的主意!” “哎哟!你这小伙子怎么说打人就打人呢?不是,娘亲……?” 李媒婆那把老骨头哪里躲得过过身手敏捷的傅凛知,身上立时挨了好几下,她一边叫唤,一边躲避,很快被撵出了院门。 傅凛知“啪”地把院门给关上。 李媒婆还在拍门,贼心不死地大声嚷嚷:“姑娘,你好好考虑考虑啊,这可是桩不错的婚事!对方愿意出五百两的聘礼呢!” 虞甜听的心烦意乱,对方不知给了多少钱,才让这李媒婆昧着良心如此说话。 外面突然传来刘婶的声音:“你个死老婆子,在我家门口鬼叫什么?赶紧滚别挡道!” “哎哟婶子,你可终于回来了,你帮我劝劝你家那位姑娘,人家杨公子特意让我来上门提亲,出手可大方了!”李媒婆见到刘婶,连忙一瘸一拐跑上去。 刘婶眉头一皱,很快便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脸色变了变,当即破口大骂起来:“你个没良心的死老婆子,什么钱你都敢赚,那姓杨的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啊!你这不是把人家姑娘往火坑里推吗?!人家可是有夫君的,你咋能这么不要脸呢?你给我滚!” 第393章 “哎呀,婶子你听我说,人家杨公子愿意出这个数!”她伸手比了个数字,挤眉弄眼道,“这可不少了!多少人家能给得起这个价呀?” 刘婶抬起肩上的锄头就要舞过去:“这么好,你咋不让你家媳妇儿嫁过去呢!那姓杨的糟践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你竟然还敢帮着他拉媒,你也不怕遭报应!” 李媒婆狼狈地躲避着她的锄头:“那也要人家看得上我那媳妇儿啊!我跟你说刘婶,你可别不识好歹,姓杨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他看上的人就没有能够逃得掉的!如今人家只是客客气气的让我上门提亲,你要是不识趣那可就说不准了,你自己想清楚……” “我呸!”刘婶立着锄头叉着腰骂,“你自己贪财别把别人想的都跟你一样!丧良心的东西,赶紧从我家离开,否则老娘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反了天了!反了天了!”李媒婆拖着跛的腿一瘸一拐地逃离刘家,眼里闪过一丝怨毒,“死老婆子,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了,咱们走着瞧!” —— 急色匆匆回到家里,刘婶见了虞甜就连忙道:“姑娘,你快带着你夫君逃吧!那恶霸如今已经盯上你了!按照他的性子,不得到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就让他来!”虞甜唇角翘起,眼神透着冷意,她迎着刘婶担忧的目光,神色微缓,“刘婶,我知道你的好意,可是如果我就这么走了,那么遭殃的岂不是你们一家?” 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她知道这一家子的确表里如一,都是善良老实的人。 恩将仇报的事情她干不出来。 刘婶眼里的忧虑不减反增:“姑娘你刚来,不知道那恶霸的手段!他每看上一个人都这样,先假惺惺的上门提亲,人家要是不同意就直接上门把人给掳走。那些被他抢回去的姑娘无不惨遭折磨,几乎没了人形!” 她看着弱不禁风的虞甜,深深为她的前途感到忧虑:“你要是落在他手里,定讨不了好,你还是赶紧走吧!实在不行我们就回我娘家避一避风头,那恶霸总不至于拿我们怎么样,过段时间兴许自己就忘记了!” “你都这样说了,那我更要留下来,否则我是一走了之,可还会有更多的姑娘惨遭他毒手!”虞甜眸光闪烁着淡淡杀意,“这样的人,唯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能永绝后患!” 刘婶被她这阵势唬了一跳,她想不通虞甜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哪来的勇气说出这么一番话? 但她说这话时那周身的气势,让没见过世面的刘婶忍不住一震。 虞甜看了眼傅凛知,心想对方可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口吻含笑:“阿凛,有人想做你后爹呢。” 傅凛知长眉一挑,冷冷哼了一声:“他想死。” 刘婶一脸恍惚:“……” 乖乖,这对夫妻究竟什么来头?怎么瞧着一个比一个吓人? 不知为何,她竟不合时宜的觉得,那恶霸要倒大霉了! 刘婶拍了拍头:完了完了,她的脑子不会也坏掉了吧? * “杨公子,老婆子亲眼所见,没有半点夸张,那姑娘美的跟天仙似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生的那样好看的闺女!”李媒婆大夸特夸,当然,她也确实没有说假话。 太师椅上,一个身形孱弱,面容阴郁的男子露出兴味的表情,正是柳树村臭名昭著的恶霸杨权:“此话当真?” 李媒婆拍着大腿:“比珍珠还真呐!老婆子我岂会唬人?到时候您亲眼去瞧瞧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假话了!” 她眼珠转了转,皱起眉来:“不过那姑娘不愿意,还直接把我给赶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刘婶子说了您什么坏话……” 杨权眉头一竖,眼里闪过阴狠:“那臭婆娘……” 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阴沉沉的笑:“不愿意?巧了,公子我最喜欢强人所难,都说强扭的瓜不甜,可它解渴啊!” 李媒婆登时一喜:“保管您不会后悔的!错过了这么个美人,那可再难遇见了!” 杨权突然想到什么,神色不悦:“听说她还有个夫君?” 李媒婆回忆起傅凛知那双眸子,打了个寒颤,她想了想:“我瞧着她那个夫君像是个傻的,竟管她叫娘?想来不成气候,杨公子只管放心!” 杨权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这事你办得不错,待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李媒婆乐得牙不见眼:“哎哟,那老婆子我便提前恭喜您心想事成了!” 哼,跟她斗?还嫩着呢! * 刘家上下笼罩在一片低沉气息之中。 入了夜,刘叔坐在门口抽着旱烟,向来沉默寡言的男人神色凝重:“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事不妥。那位姑娘不知道姓杨的手段狠厉,她夫君如今那副模样,也顶不了用。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刘婶也一脸忧心忡忡:“我这心里七上八下跳的厉害,虞姑娘多好的人呐,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事!说到底,是我们害了她!” “都是小宝那个小兔崽子,天天招呼着那群狐朋狗友往家里跑,这才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让姓杨的听到了风声,回头我就揍他一顿!” 刘叔叹了口气:“你如今揍他又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这样了。” 刘婶抹了把眼睛:“那总不能看着人姑娘往火坑里跳啊!作孽哦!” 第394章 虞甜轻手轻脚回到房间里,放下木盆。 身旁拢下一道阴影,她抬头和傅凛知对上视线。 “甜甜,你在害怕吗?”他伸出手来,像她一样有些生疏地摸摸她的头,“不要怕,有我在。” 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自从虞甜三番五次纠正,他终于改掉了“娘亲”那个诡异的称呼。 虞甜露出一抹笑容:“也算没有白养你这个好大儿。”她摇摇头,“我不害怕,我只是……” 只是什么? 她也说不上来。 看到刘婶老两口如此操心,虞甜心里难免有些异样,明明他们素不相识,说到底麻烦是因她而起,他们大可以把她交出去挡灾,可他们没有。 人性这个东西,复杂就在这里。 好的人很好,坏的人也可以坏到骨子里。 但是好在,这个世界好人还是居多的。 她抬眼看着傅凛知:“阿凛,我们的到来给人家添麻烦了。” 傅凛知眼神懵懂,笨拙地安慰她:“甜甜别伤心。” 虞甜展颜一笑:“没关系,在走之前,把这个麻烦解决了吧。” 傅凛知重重点头。 * 次日一早,刘婶家紧闭的大门便被敲响。 “开门!快开门!” 老旧的木门被砸的震天响,似乎下一秒就会不堪重负地破开。 院子里的刘婶和刘叔对视一眼,纷纷看到彼此眼里的愁绪。 这时虞甜从屋里走出来,神色淡定:“刘叔刘婶,把门打开吧。” “姑娘,这门可开不得啊,听动静外头来了不少人呢!”刘叔满眼担忧。 刘婶紧跟着附和:“是啊,姑娘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吧,这些人肯定是冲着你来的!” “里面的人快开门,不然我就把这门给撞开了!”外头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呵斥,刘婶瞪大了眼。 “是那恶霸的声音!果然是他!” “不用怕。”虞甜安抚一句,眼神发冷,“我还怕他不来呢!” “把门打开吧。” 两人拗不过她,刘叔叹了口气,心情沉重地走向院门口,他回头看了眼虞甜,无奈摇了摇头,抬手推开门栓。 院门一下子被推开,杨权坐在轿撵上,眼神轻蔑地看过来:“可算是把门给开了,再不打开本公子就打算找人来破了这扇门了。” 刘叔忍着心里的不痛快,好声好气道:“一大清早的,杨公子带着这么多人来敲我家的门,不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杨权眼底划过一抹阴沉,不紧不慢笑了一下,“你住的这块地已经被我高价给买下了,现在请你们马上搬出去。” 刘叔脸色一变:“这块地祖祖辈辈写的都是我家的名字,凭什么你说买就买!我不同意!”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左邻右舍,闻言也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是啊,他一个外来人,谁给他的权利买村子里的地?” “对啊,这不是存心欺负人吗?老刘家得罪他了?” 有知情人士压低了声音透了个底,众人眼里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对于旁人的议论,杨权压根儿不放在心上,他听了刘叔的话,十分嚣张地抬起下巴:“有什么疑问自己去问村长,我出了钱,这地已经是我的了,地契在这里,白纸黑字写着,你总不会想赖账吧?” 老刘家这一代比较穷,有一年小宝生了病,家里缺钱用,无奈之下刘叔只有求到村长那里,将地契抵押给了他,想着慢慢赎回来,哪里料到会有今天?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他神色恍惚。 刘婶快步冲上来,张嘴便骂:“你这个黑心肝的东西,不就是想逼虞姑娘嫁给你吗?竟使出如此龌龊的手段,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杨权面色阴沉下来,眸光一冷,朝着旁边的打手吩咐道:“去。把里面的东西都搬出来砸了!” 刘婶面色一变,拦在门口:“我看谁敢,你们这是强闯民宅,无法无天啊!” 杨权阴恻恻一笑:“我进自家院子,有谁敢有意见?凡是敢拦的人,都给我拎出去打!” 见状,本来想上前帮忙的邻居们纷纷怯了场,一脸爱莫能助。 那打手气势汹汹冲上去一把想推开刘婶,斜刺里探出一只手臂,轻巧止住他的动作。 一条腿抬起,蓦地将那打手踹倒在地。 清冷的女声落下。 “不长眼的东西。” 虞甜从门里走出来,俏脸覆着一层霜寒,她轻轻勾起唇角,清凌凌的目光环视一圈,不动声色带着狠意: “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动。” 周围响起轻轻吸气的声音。 第297章 十八姨娘 “乖乖,长成这样,难怪被那恶霸给看上了!” “不是我们这地方的人吧?十里八乡也没听过有这么个人啊!” …… 众人压低了声音议论。 杨权见到虞甜也愣了愣,眼底飞快掠过一抹惊艳,李媒婆果然没说假话,这小美人简直长在他心坎上了! 他之前娶的那十七房小妾加起来都比不上她! 尤其是那矜傲的眼神,清冷的气质,直看得他心痒痒! 杨权眼底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他的眼神放肆而直接,虞甜自然不可能感受不到,她内心一阵厌恶,傅凛知挺身而出挡在她面前,面无表情盯着那杨权:“再看把你眼睛挖了。” 第395章 那一身气势,虞甜愣了愣,差点儿以为傅凛知恢复记忆了。 杨权也怔了怔,眼睛眯了眯,这就是小美人的夫君?不是说是个傻子吗,怎么瞧着不太像? 对上傅凛知那双凌厉阴鸷的眸,他心底竟生出一丝寒意。 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一个傻子给吓到,杨权皱了皱眉,心生不悦。 他把玩着玉扳指,神色玩味看向虞甜:“小美人儿,这是我和刘家的恩怨,我劝你还是不要掺合进来。” 虞甜目光冷冽,扯了扯唇:“你打的什么主意,大家心知肚明,没必要拿无辜的人出气,有什么只管冲我来便是!” “虞姑娘!”刘婶担忧地望向虞甜,眼神欲言又止。 虞甜朝她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皱着眉忍受着杨权黏腻的目光打量,心道阿凛提的想法倒是不错,不如把这人的眼睛给挖了…… “冲你来?小美人痛快!”杨权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很快露出笑容,“这么说,我的提议你答应了?” 虞甜抱着手臂冷眼睨他:“想纳我为妾,总得拿出诚意来吧?” “这是自然。”杨权眉头微扬,拍了拍手,下人立马抬来几个箱子,“喏,这些都是在下的聘礼,另外,只要姑娘同意,还有五百两银子。” 虞甜觑了眼那些箱子,冷笑一声:“区区五百两,看不起谁呢?” “嫌少?”杨权摩挲着下巴,“那你开个价。” 这位美人不但长得美,性子也有些意思,不像以往那些不识抬举的一直哭哭啼啼,他倒是不介意陪她玩玩。 虞甜抬手比了个数字:“三千两,拿得出来我就嫁,拿不出来……”她由上而下扫了他一眼,轻蔑地勾唇,“你就滚。” “三千两……”周围的人听了这话瞪大了眼,“那得是多少银子!” 都是庄稼里刨食的,三千两对于他们大多数人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 虞甜也不是漫天要价,她观察着这人的打扮,确定他能拿的出来,又足够让他肉痛。 杨权脸色微变,他眯了眯眼:“三千两,你倒是敢狮子大开口。” 虞甜扯了扯唇:“三千两都拿不出来,纳什么妾,你养的起么?” 杨权慢条斯理笑了下,笑容阴沉:“若是我拿得出来,你就跟我走?” “当然。”虞甜挑了挑眉。 她不想给刘婶家添麻烦,要收拾这恶霸,自然得换个地方,这样事后也不至于牵连他们。 “好。”杨权抬了抬手,下人上前,掏出一叠银票。 杨权抬了抬下巴:“三千两在这儿,姑娘该兑现承诺了吧?” 虞甜眉微挑,竟然随身带三千两,看来她还是要少了。 “怎么,想反悔?”见她迟迟不出声,杨权轻轻眯眼,神色危险。 “你怕是忘了什么。”虞甜神色不悦,“昨日媒婆上门,说的是八抬大轿,你想让我就这么跟你回去?我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少拿你那套做派糊弄我!” 杨权盯着她许久,突然笑了下:“好,那姑娘且等着明日的花轿。不过……”他嗓音蓦地一沉,“我劝你不要耍什么花招,否则你身后这家人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他阴恻恻看了眼刘婶一家,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虞甜面不改色,丝毫不惧。 杨权深深看了她一眼,抬手:“我们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又浩浩荡荡离开。 村民看着,神色唏嘘:“有一个好人家的姑娘要遭毒手了!” 刘婶等人连忙围上来:“姑娘,你还真答应他啊?” 刘叔叹了口气:“那杨家就是个火坑,别想想逃都来不及,姑娘你怎么还往里跳呢!” 看出刘叔刘婶是真心为自己担忧,虞甜耐心十足地解释:“我敢这样做是有自己的把握,究竟是谁倒霉还说不准呢,刘叔刘婶你们放心吧。” 她神色带着几分歉意:“本来就是借住在你们家,还为你们招来这样的祸端,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刘婶握住她的手,眼眶湿润:“说这些做什么,本就是那姓杨的可恨至极,那样作恶多端的人竟还活在这个世上,贼老天瞎了眼!” 虞甜唇角弯起:“放心,他猖狂不了多久了。” 遇上了她,那狗东西也算好日子到头了! 刘婶以为她是在安慰自己,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 她看了眼旁边的傅凛知,又忍不住发愁:“姑娘,你明日真要去杨家?那你夫君他……” 虞甜神色淡定:“他自然跟我一起去。” 刘婶愣了愣:“……啊?” 虞甜看了眼一脸状况外的傅凛知:“还不兴带个陪嫁丫鬟?” 刘婶目瞪口呆,看了看傅凛知。 这……怎么看都和陪嫁丫鬟不沾边吧? 虞姑娘是不是对陪嫁丫鬟有什么误解? 哪有人出嫁还带着自己的夫君的? 傅凛知神色懵懂:“甜甜,什么是陪嫁丫鬟?” 虞甜踮起脚摸摸他的头,面不改色心不跳:“就是你这样的。” 傅凛知似懂非懂:“哦。” 刘婶眼神同情:“……” 也不知道那恶霸看到这么个陪嫁丫鬟有什么感想。 * 次日清晨,虞甜早早地起来。 刘婶捧着一套红嫁衣,脸色为难:“这是杨府昨夜送来的。” 第396章 虞甜点点头:“放着吧。” 刘婶观察着她的脸色,从她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不情愿,她一时有些拿不准她在想什么。 “姑娘,你要是现在离开还来得及!那杨府真不是个好去处!” 小宝也冲进来抱住虞甜的腿:“仙女姐姐,你不要嫁给恶霸,不要当他的十八房小妾,他是大坏人!二妞的表姐差点被他给打死!” 虞甜望着他红通通的眼睛,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她朝小宝眨了眨眼:“放心吧,姐姐会功夫,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小宝愣愣地瞪大了眼:“真的么?” “当然,你都说我是仙女了,还不能有点特别的本事?”虞甜忽悠起小孩儿脸不红心不跳。 小宝似乎是信了,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巴巴地问:“那,那你还会回来吗?” 虞甜揉了揉他的脸蛋:“会啊。” 刘婶抹了抹眼睛,满心认为虞甜是在哄小孩子,杨家是什么龙潭虎穴,他们这些人最清楚不过。 进去了的那些姑娘,就没一个能出来的。 见她吃了秤砣铁了心,刘婶也不再劝:“我来帮姑娘梳头吧。” 好歹是嫁人,虽说不是什么好姻缘,可总要讨个好彩头。 虞甜并未拒绝:“有劳刘婶。” 屋里的气氛很是沉默,看不到半点喜气,刘婶摸着虞甜的头发,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姑娘的头发真滑,跟缎子一样,梳子梳上去都不打结。” 能养出这样的头发,应该是出自富贵人家,却不慎流落到他们这个小地方,还遭此劫难。 真是造化弄人。 虞甜望着镜子,真心实意地夸赞:“刘婶梳头的手艺也很好。” 刘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不嫌弃我笨手笨脚就好,我还是第一次给人家梳头。” 梳完头,虞甜换上了嫁衣,夺目耀眼的红色极衬她白皙的肤色,好像她就该配这样热烈的颜色才好。 刘婶望着镜中的虞甜,神色恍惚:“姑娘真好看,随便收拾一下都好看。” 傅凛知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少女一身火红嫁衣,肤色莹白如玉,唇红齿白,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她孤身立在那儿,明明离他很近,却又好像很远,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他怔在原地,不知为何,觉得眼前这一幕非常熟悉。 就好像……他曾经经历过一样。 心口隐隐作痛,傅凛知皱了皱眉。 虞甜望向他,眼神疑惑:“你怎么了?愣着做什么?” 傅凛知上前来拽住她的手,虞甜不解地垂眸,就听他喃喃道:“甜甜,你刚才那样好陌生,离我太远了,还是要抓在手里。” 抓在手里才安心。 虞甜眼神微怔,旁边的刘婶笑道:“你这夫君还挺黏人,失忆后都这么黏人,失忆前岂不是更厉害?” 虞甜回过神来,握了握傅凛知的手指,鬼使神差地答:“他以前,没这么黏人。” 兴许是伪装的太成功,她竟没看出来,原来他这么怕她离开。 屋外的锣鼓声打破了屋内难得缓和的气氛,刘婶嘴角的笑霎时一僵。 相反,虞甜倒是神色平静:“看来时辰到了,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打开门,迎亲的花轿已经到了院门口,一同来看热闹的还有许多好事的村民。 杨权也亲自来了,可能是怕虞甜出尔反尔,半道跑了。 看到虞甜好端端站在这里,他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意外:“美人倒还真是信守承诺。” 从前被他看上的那些姑娘,哪个不是要死要活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非得逼着他用一些不体面的手段才肯就范。 如今乍一来了个这么知情知趣的,他倒有些微妙的不习惯。 不过这美人生的是真漂亮啊,那模样,那身段,别说在这个破村子,就连他以前生活的地方也没有这副好颜色的。 一想到这么个大美人就要被他收入囊中,杨权一颗心忍不住躁动起来。 然而当他看见紧跟在虞甜身后的傅凛知时,眼底笑意一僵,脸色垮起来:“他怎么在这儿?” 虞甜看了眼傅凛知,神色淡定:“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陪嫁丫鬟。” “……” 村民们瞪大了眼:“没听说过陪嫁丫鬟还有男的啊!” “是啊,这是哪儿的习俗?” 杨权脸色阴沉瞧着虞甜:“你耍我?哪有陪嫁丫鬟是男的!” 虞甜轻轻眨眼:“那也没办法,谁让我夫君脑子坏掉了,若不跟着我,就没人照顾他了。”她看了看杨权,眼神意味深长,“你杨府家大业大,总不可能多个人就养不起了吧?” 脑子坏掉的傅凛知挺了挺腰杆,十分配合。 杨权气的脸都绿了,那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吗? 听过改嫁带孩子的,没听过连夫君一起带上的! 他看上去很像冤大头吗? 虞甜抱着手臂,眼神嘲讽:“怎么,不乐意?你又不是才知道我是有夫君的人,抢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如今倒是不乐意了?” 她点点头,一副好商量的样子:“不乐意也行,那这亲干脆就不成了,是你自己反悔的,可怨不着我。” 杨权眸光微沉,突然意识到这有可能是虞甜的阴谋,她是故意激怒他,想让他主动反悔。 第397章 他眯着眸冷笑一声,那他就偏不让她如意! “不就是多碗饭的事儿吗?本公子允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要求?” 他语调沉沉,一副你还有什么把戏一并使出来吧。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没想到他竟然还真的答应了! “杨公子果然是爽快人。”虞甜笑眯眯弯了弯眸,“我没有其他要求了,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说完,她便自顾自的朝花轿走去,傅凛知扶着她上了花轿,脸上还透着几分嫌弃,可能是觉得这花轿太小,随后自己也弯腰钻了进去。 旁边的喜婆被这操作惊呆了,愣是没来得及拦。 傅凛知的姿态太过理所当然,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忘了到底谁才是新郎。 杨权愣了愣,没想到虞甜这么积极主动,一时间心下狐疑。 这女人是真的胆大包天,还是打的别的什么主意? 不过不管她打的什么主意,进了他的府,一切都由不得她了! 杨权嘴角勾起冷笑,抬了抬手:“起轿!” 刘婶刘叔一脸担忧地追了两步,被杨府的下人拦了下来。 虞甜掀开帘子朝二人挥了挥手:“没事的,先回去吧。” 锣鼓声重新奏响,四周一片安静,看不到半点喜气。 事实上,大家都被这场面给惊呆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诡异的成亲气氛。 买一送一啊这是。 关键那恶霸还同意了!就离谱。 花轿吹锣打鼓到了杨府门口,因为是纳妾,用不着大宴宾客,杨权在柳树村人缘奇差,请了宾客估计也不会有多少人来。 花轿从偏门抬入,直接送往洞房。 杨府里的侍妾们瞧见这一幕,纷纷露出不忍的表情。 又来了一个。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喜婆看到傅凛知紧跟着虞甜要进洞房,表情僵了一下,脸上的笑摇摇欲坠,连忙上前来拦:“那个,这位公子,您不能进去。” 傅凛知板着一张脸:“我为什么不能进?” 喜婆有点被他的气势震慑住,噎了一下弱弱地道:“只有新郎官才能进。” 傅凛知抬了抬下巴:“那是我的夫人。” 甜甜是这么说的,虽然他不太明白夫人的含义,不过甜甜说的都是对的! 喜婆脸色麻木:“……” 干这一行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培训的时候也没说有两个新郎官该怎么办啊…… 正当喜婆左右为难时,里头的虞甜轻声开口:“让他进来吧。” 喜婆一脸为难:“这,这不合规矩啊!” 虞甜轻描淡写的眼神扫过来:“我的话就是规矩,出了什么事我兜着。” 她的语气明明很平静,可就是让人忍不住下意识服从,喜婆一震,蔫蔫儿退了出去。 傅凛知如愿以偿进来,打量着贴着红色囍字的洞房,眼神新奇:“甜甜,我们是在玩什么游戏吗?” 虞甜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角:“对啊。”给你戴绿帽子的游戏。 她突然眸光一动,看了眼傅凛知,心头涌上一计,压低了声音朝他招了招手:“阿凛你过来。” 傅凛知乖乖凑近,也学着她的样子,刻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问:“怎么啦?” 虞甜笑得一脸慈祥:“我们玩个小游戏。” 傅凛知:甜甜笑得好奇怪。 …… 杨权刻意晾了会儿虞甜,那女子虽然长相合他胃口,可这脾气却很难管教,有的是时间磨。不过没关系,他最喜欢驯服的过程。 喝了点小酒,酒意微醺,他想着这么长的时间,应该足够让对方诚惶诚恐,认清自己的处境,这才慢悠悠超洞房走去。 到了门口,喜婆还尽职尽责站在那里,看到他过来,那眼神欲言又止。 杨权随口问了句:“怎么样了?有什么动静呢?” 喜婆硬着头皮开口:“还行,没哭也没闹。” 她想了想,还是把那句“她夫君也进去有一会儿了”给憋了回去。 这复杂的关系,反正她是搞不懂。 居然这么沉得住气?想来是还没见识过他的厉害! 杨权阴沉冷笑一声,从丫鬟的手里接过一个黑色木盒:“你们都退下吧,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进来。” 下人们知道他这是又要折磨人了,纷纷露出恐惧的表情,打心眼儿里同情那位刚进门的十八姨太。 杨权晃晃悠悠推门进去,反手把门给锁上。 “小美人,爷来了,久等了吧?” 他不急不慢朝着内室走去,一进去就看到虞甜规规矩矩坐在床边,脸上蒙着红盖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人似乎高了一些。 他摇了摇头,应该是酒喝多了吧? “这会儿倒是安分的很,怎么,终于认清形势了?”他轻哼一声,语气叹息,“我倒是有点怀念你那高高在上的样子,调教起来才有趣。” 床上坐着的人一动不动。 杨权想到那盖头下的如花似玉的脸,顿时一阵心痒痒,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有些迫不及待。 他一边拿起喜秤撩开盖头一边不怀好意道:“今晚我们玩点刺激的……” 傅凛知一脸疑惑望着他:“什么刺激?” 第398章 杨权笑容僵在脸上:??? 他脸色一变,正要咒骂出声,一条绳子从天而降将他五花大绑,虞甜随手抄起盖头将他正欲脱口而出的尖叫给堵住。 杨权愤怒地瞪大了眼:“唔!唔唔!” 虞甜没管他,打量着穿着不合身的嫁衣的傅凛知,点点头:“别说,这人长得俊就是不一样,穿什么都好看。” 也就傅凛知现在傻了,哦不是,是失忆了,她才能成功哄着他穿这身,放在平时想都不敢想。 傅凛知委屈地拽了拽裙子:“不舒服,甜甜,我可不可以脱了?” 虞甜忍着笑:“随便你。” 地上的杨权见两人旁若无人谈笑,把他当空气,瞪着眼睛不满地发出声音以示存在感。 虞甜这才把目光落到他身上,恍然大悟似的:“差点把你给忘了。” 她眼角余光瞥见床榻上的漆黑木盒,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抱起盒子打开,眉头顿时高高一挑。 只见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有鞭子,蜡烛,还有一些造型稀奇古怪她叫不上名字但大概能猜到用途的玩意儿。 虞甜满脸嫌弃斜了眼杨权:“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种癖好。” 难怪之前刘婶提起的时候总是一脸痛恨又支支吾吾。 杨权眸光阴狠,恶狠狠瞪着虞甜,下一秒,脸上挨了一个大鼻窦。 傅凛知面无表情望着他:“谁允许你瞪甜甜?” 杨权眼神先是错愕,转而不敢置信,自己竟然被人打了,如果目光能杀人,傅凛知这会儿怕是被捅成了筛子。 然而他本人毫不在乎,趁虞甜研究盒子里的玩意儿没注意这边,不顺眼地又踹了一脚。 早就看这人不顺眼了! 总是拿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甜甜,还是得找个机会把他眼珠子给挖了。 傅凛知眼神若有所思。 虞甜差不多把那些玩意儿的用途给摸清了,一想到这畜牲八成是想把这些东西用在自己身上,顿时心里膈应的不行。 眼珠转了转,她忽生一计,玩味的目光落在杨权身上:“你方才不是说,想玩点刺激的么?” 杨权身子一僵,眼神闪过警惕之色:“你唔唔唔唔!” 外头的人都是死的么!怎么还没发现不对劲! 这时的他已经忘了自己刚才交代的,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许进来。 虞甜也是听到了这话才更加肆无忌惮。 “我突然想到个更刺激的玩法,就是……需要杨公子你配合一下。”她别有意味的目光将杨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啧啧啧,也不知道你这弱鸡身板受不受得住啊!” 杨权眼神半是屈辱半是畏惧,挣扎着往后退。 虞甜抬了抬下巴,毫不客气地吩咐傅凛知:“阿凛,去把他的衣服给扒了!” 杨权惊恐地瞪大了眼,看向虞甜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丧心病狂的疯子。 这疯女人,该不会是想把那些玩意儿用在自己身上吧?! “好!”傅凛知有求必应,立马准备动手,不知道想到什么,皱了皱眉,扭头看向看戏的虞甜,一本正经开口,“甜甜,把脸转过去。” 虞甜眨了眨眼:“为什么?” 傅凛知眉头紧拧,绞尽脑汁想了个理由,眼睛一亮,吓唬她:“女孩子不能看脏男人的身子,会长针眼!” 虞甜忍俊不禁,没有拆穿他,乖乖转过身:“好,那你动作快点。” 傅凛知满意地点点头,转过头面对杨权惊恐的眼神,换上一副嫌弃的表情,他三下五除二扒了他的衣服,扒到裤子的时候,出于私心给他留了一条底裤。 甜甜是女孩子,可不能看这些脏东西。 “好了!” 虞甜转过身来,瞥了眼杨权那像是打翻了颜料盘的脸色,慢悠悠在盒子里挑了起来:“先用哪个比较好呢?” 她每拿起一样东西,杨权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最终眼睁睁看虞甜拿起了一条鞭子:“不如就这个吧?” “不好。”傅凛知皱眉不赞同道。 杨权还没来得及庆幸,又听他补充一句,“还是我来吧,别伤了你的手。” 杨权眼前一黑,差点儿没当场晕厥过去。 门口的丫鬟眉头一皱:“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另一个丫鬟一个激灵,压低了嗓子:“这不是很正常吗?那位折磨人的手段你还不清楚?” “不是,今晚的声音有点不对啊,我怎么听着像是公子在叫?” “快别说了,你忘了他刚才说的了?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管,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就行了!” 也不知道公子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新花样,那位新姨太竟从头到尾都没发出什么声音……太可怕了! 两个丫鬟心里止不住的同情。 杨权从没觉得夜晚的时间这么漫长,他也终于尝到了被他折磨过的那些人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绝望。 一晚上下来,他的身上几乎没一块好肉。 见人终于挨不住昏了过去,虞甜意犹未尽地示意傅凛知停手:“这才哪到哪儿啊,这就撑不住了?没用的东西。” 虞甜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发出一声轻嗤。 傅凛知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朝她卖乖:“甜甜,我做的好不好?” 第399章 “不错。”她毫不吝惜地夸了句,“喏,把他抬床上去吧,万一让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她决定慢慢折磨这狗东西,也让他尝尝这其中滋味。 —— 次日清晨,刘婶家的门被敲响,她眼皮跳了跳,这一大早的,谁会上门? 莫不是…… 刘婶连忙上前开门,迎面是个俊俏的公子,他身后还有两位少女和一个小孩儿,相貌皆是不俗,她愣了愣:“你是?” 那俊俏的少年郎客客气气地道:“这位婶子,请问你前些日子有没有见过一男一女,女子生得特别好看,男子嘛……老是板着张脸冷冰冰的。” 没错,这一行人就是姗姗来迟的季明轩几个,在历经千辛万苦,他们可算是找到了这个小镇,决定来碰碰运气。 刘婶眼神狐疑:“你们是他们什么人?” 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的季明轩看了眼惊蛰阿满,眼里闪过一抹诧异,真在这里? “他们是我表哥表嫂,婶子,你真见过他们?”他语气难掩激动,找了好几天,可算是找着了! 无精打采的傅明礼也一脸期待望着刘婶。 刘婶猛地一拍大腿:“你们怎么不早点来!造孽哦!” 众人一头雾水:“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不在这里了?” 刘婶还没说话,在旁边偷看的小宝瘪了瘪嘴:“仙女姐姐和她的夫君被恶霸抢走了!” “恶霸?”惊蛰一脸费解。 “哎哟,就在昨天,虞姑娘和她的夫君已经嫁到杨家去了,那姓杨的最爱强抢民女,稍有姿色的都会被他强抢回家,这不,见到了虞姑娘,可不就看上了!但凡你们来早一日也能阻止……” 阿满抓住了重点:“等等,他的夫君也嫁过去了?那个什么姓杨的……还抢男人?!” 这是什么震惊我全家的骚操作! 得知二人安全无虞的傅明礼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脸色一变,缓缓出声:“也就是说,我多了个后爹?” * 杨府。 大清早,守在十八姨娘房间门口的丫鬟昏昏欲睡:“也不知道那位姨娘怎么样了,昨晚的动静闹到了大半夜,你说咱们要不要让大夫提前在门口等着啊?万一真闹出人命了怎么办?” 另一个丫鬟打了个哈欠:“没有公子的吩咐,你敢叫大夫,活得不耐烦了吧?” “说来这些姨娘们也是苦命人,虽说是主子,可嫁进这府里,比我们这些做丫鬟的又好得了哪儿去呢?” “对了,昨夜里,那位姨娘的夫君是不是也进去了,一直没出来?”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纷纷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同情。 他们公子是有多丧心病狂啊,竟让人家的夫君生生在旁边看着! 丫鬟叹了口气,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动静,顿时噤声。 “公子是不是醒了?” “今日怎的这么早?” 门被打开,露出虞甜那张神清气爽的脸,丫鬟嘴里的“请安”生生憋了回去,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姨娘?!” 听到这个称呼,虞甜不爽地皱了皱眉,勉强应了声。 丫鬟依旧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您……您怎么出来了?” 虞甜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向那丫鬟:“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有谁规定我不能出来吗?” 对上她的目光,丫鬟一脸慌张地低下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只是从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状况。 被折磨了一晚上的姨娘,第二天还能活蹦乱跳地下床走动。 这身体未免也太好了吧? 而且看虞甜的脸色,白皙中带着红润,半点都看不出来是经受了一夜的折磨。 两人掩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虞甜像是不知她们的想法一般,神色自若地抬了抬下巴:“你们公子昨天夜里累着了,如今还睡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去打扰他,否则后果自负。” 听到公子还没起,两个丫鬟的神色,顿时更复杂了。 这会儿虞甜在她们心里的形象,跟吸人精气的狐狸没什么两样。 虞甜本人神色坦荡,任谁都看不出来,她昨晚到底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我饿了,要吃早饭,带路吧。” 哦,不仅能跑能跳还能只能喝。 公子先前没有交代过,不许姨娘出院子,于是两个丫鬟只得乖乖带路。 虞甜大摇大摆走在府里,下人们先是惊艳,后又是疑惑这位看着眼生的很,待弄清虞甜的身份之后,眼珠子差点惊掉下来。 这,这是昨儿迎进门的那位姨娘? 到了用膳的大厅,里面站着十几个相貌姣好却畏畏缩缩的女子,虞甜镇定自若走了进去,在她们震惊的眼神中大摇大摆坐下。 虞甜粗略数了下:还真有十七个,十七位姨娘果然名不虚传。 她迎着众人惊恐的仿佛看什么怪物的目光,挑了挑眉:“都站着做什么,坐下来吃饭啊,你们不饿吗?” 众位姨娘眼神欲言又止:“你你你” 虞甜“哦”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放下刚拿起的筷子:“差点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昨日刚进门的,按照顺序排第十八?各位姐姐们好呀。” 她懒洋洋打了个招呼,便重新拿起筷子开动起来。 第400章 早餐准备的格外丰富,虞甜本来只是说说而已,如今倒真有些饿了。 见她埋头吃的认真,人群中终于有人忍不住恐惧地提醒:“你怎么一个人就吃起来了,公子还没来呢!” 虞甜动作一顿,抬起头来,一屋子的人,她一时之间找不到说话的是哪个:“不用担心,他今日怕是起不来了,放心大胆的吃吧,没人会怪你们。” 听到她说杨权起不来,众人的神色顿时由惊恐变得复杂。 有人大着胆子来到桌边坐下,小心翼翼打量着虞甜:“你没事吧?” 虞甜从碗里抬起头,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我看起来像有事的样子吗?” 说话的女子摇摇头。 “那不就对了?”虞甜微笑着示意其他人,“你们也坐呀,都别客气,都是自家姐妹,又不是外人!” 她这一副反客为主的样子太过理所当然,把大家弄的很是局促。 “都坐下吧。”人群里,一位看上去稍镇定的女子出声道。 有她发了话,其他人也纷纷落座。 虞甜看向那女子,对方留意到她的眼神,友善地笑了下:“我是大姨娘,你又不嫌弃,可唤我一声大姐姐。” “姐姐好。”虞甜弯了弯眸。 大姨娘好奇地打量着虞甜,眼神迟疑,语气委婉:“你,不需要看大夫吗?” 虽然虞甜看上去精神十足,可不排除伤在看不到的地方,她在逞强。 虞甜眨了眨眼睛:“我身体好的很,不需要看大夫。” 其他人窃窃私语起来。 “难不成公子昨晚手下留情了?” “那个畜牲会手下留情?他一向以折磨我们为乐!八成又是想到了什么新的手段了吧!” “老四你小声点,被人听到这话就完了!” …… 虞甜眸光微动,放下筷子,目光掠过众人:“你们都被他打过吗?” 她这话来的突然,大家都惊了一下,一时间没人答话。 大姨娘主动开口,神色添了几分厌恶无奈:“小十八,你来的晚,不知道这人究竟有多恶劣,总之进这府里没人是情愿的。” 她看向虞甜,眼里多了几分同情:“总之多顺着他,你生的好看,他又正直兴头上,兴许能少些皮肉之苦。” 虞甜眉头微皱,有些后悔昨晚还是打轻了。 这种以折磨女人为乐的畜生,就应该扒皮抽筋! “你们放心,我给你们报仇了。”虞甜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大家正疑惑不解,就听她一脸淡定道,“昨晚我把他给打了一顿。” “!!!” 一群人下巴都快惊掉了。 天啊!她们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大姨娘瞪大了眼,满脸不敢置信,险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虞甜淡定扯了扯唇,语不惊人死不休:“他不是喜欢折磨人吗?我就让他自己也尝了尝那滋味儿,想必定是极痛快的,他到现在都没能醒来。” “……” 众人想到杨权平日里折磨人的那些手段,看向虞甜的眼神又是震惊又是敬畏。 看不出来,这位十八姨娘是个闷声干大事的人啊! “你怎么敢的啊!等他回头醒过来你就完了!”三姨娘忍不住惊恐地道。 “是啊是啊,等他醒过来一定会变着法的折磨你的!” 迎着众人担忧的目光,虞甜眼神无辜,说出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这简单啊,让他永远醒不过来不就行了?” 众人:?!! 第298章 你自己没娘吗 虞甜话里不动声色流露出来的狠意令人心惊。 “我同意!”一个女子拍桌而起,虞甜惊讶地看过去,是之前骂人的四姨娘。 她眉眼闪过一丝痛快:“早就看那狗东西不顺眼了,十八姨娘有胆识!就冲这个,你这个姐妹我认了!” 莫名其妙多了个姐妹,虞甜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笑。 大部分人脸上还是忧心忡忡,她们绝大多数人家世都不怎么样,是以才会被杨权肆无忌惮地抢来,在她们眼里,对方的形象就好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想要摧毁这座大山谈何容易? 虞甜说的轻巧,可大家却并不觉得凭她一己之力能改变什么,如果杨权回过神来,说不定还会变本加厉折磨她们! 当然,也不乏一部分人早就受够了这种连畜生都不如的日子,想要奋起反抗的。 虞甜那句话无疑点燃了她们心里的那把火。 “与其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还不如赌一把!” “是啊,难道我们就要一辈子都待在这府里任他欺辱吗?” “这么久了,你们还没看清他究竟是个什么人吗?与其指望着他能够大发慈悲,我更愿意赌一把!” 饭桌上的气氛逐渐凝重起来。 在虞甜到来之前,她们从没有想过奋起反抗。 一是不敢,反抗的下场会更惨,之前有个姨娘只是想逃跑,差点儿没了半条命,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没人敢冒这个险。 另外,就是被欺压久了,她们已经形成了浓浓的畏惧,只有逆来顺受才会让自己稍稍好过一些,这是深深植根于每个人骨子里的想法。 再者,逃跑了她们又能去哪里呢? 回了家杨权也能把她们再抓回来,而且大概率还会连累自己的家人,可不回家,她们一介女子,又能去哪儿? 第401章 有人小声地哭了起来,是胆子最小的十七姨娘:“我实在是害怕,万一失败了,他一定会变本加厉折磨我们的!我不想再被打了!” 她揉着眼睛,袖口滑落,露出手臂上纵横交错,触目惊心的伤痕,有新的,有旧的,青青紫紫一片。 虞甜瞧见这一幕,错愕地瞪大了眼,一股怒火从心头涌起。 这个畜生! 没有亲眼见到,远不能想象她们究竟遭受了怎么非人的折磨! 将那个狗东西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虞甜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头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放心,从今往后,他再也不能打你了。” 十七姨娘哭声一顿,抬起通红的眼睛,小心翼翼望着她:“真的吗?” 她年纪看上去不大,来这里的时间兴许也不久,不像其他姨娘一样,在永无休止的折磨中已经丧失了逃出这个魔窟的希望,虽然不大相信,可听到虞甜的话,眼里依旧还抱着一丝希冀。 虞甜弯了弯唇:“我从不说没把握的话。” 看着她平静的眼神,众位姨娘们莫名产生一个念头—— 或许,这次她们真的能逃出去呢? 来到杨府这么久,姨娘们第一次不用胆战心惊地用完了早膳。 虞甜正准备回院子把那狗东西再收拾一顿,却不防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 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其他姨娘纷纷露出恐惧的表情。 虞甜心下了然,看来也是个人物。 果不其然,中年男子上来,行了个极其敷衍的礼,就开门见山地道:“十八姨娘原来在这里,可让小的好找。” 虞甜挑了下眉:“你是?” “我是咱们府里的管家,姓蔡。”嘴里说着姨娘,他脸上却没有什么恭敬的意思,显然不把她们这些姨娘当成正经主子。 也是,这些姨娘在府里的地位怕是连下人都不如。 虞甜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原来是蔡管家,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蔡管家见虞甜如此镇定自若,心里闪过一抹诧异,他皮笑肉不笑开口:“小的是来请十八姨娘去祠堂学规矩的。” 他没有从虞甜脸上窥见一丝恐惧,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也正常,这十八姨娘刚进府,可能还不知道其中厉害,等经历过一次就有经验了。 “十八姨娘刚来,可能还不知道,每一位刚进府的姨娘,都要去祠堂学规矩,这是公子定下的。”他瞅着虞甜,希望从她脸上看出别的什么情绪。 然而虞甜只是点点头:“这样啊,那走吧。” 蔡管家心里冷笑,看来是个傻的,她该不会以为真是学规矩那么简单吧? 四姨娘一把拉住她,虞甜不解地回头,就对上她凝重的表情,对方压低了声音,有些急切:“不能去,不是简单地学规矩那么简单!” “是啊是啊!不能去!”其他人也一脸急切地劝道。 蔡管家见到这一幕,眯了眯眼睛冷笑一声:“诸位姨娘们,这可是公子立的规矩,岂是你们说不去就能不去的?莫非你们也想跟着十八姨娘一块儿去学规矩?” 这语气里威胁的意思很明显了。 虞甜看见众人眼里闪过畏惧之色,大概能猜到这祠堂不是什么好地方,估计又是姓杨的想出来的什么折磨人的手段。 她朝众人递了个安抚的眼神,语气意味深长:“姐姐们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大家心想你有数个屁,去过祠堂的人绝对不想去第二次! 那鬼地方绝对是她们心里最排斥的地方之一。 “十八姨娘,快走吧,可别耽误时间,公子知道了会不高兴的。”蔡管家一板一眼地交代。 他本以为提到杨权,会让这个十八姨娘有点反应,可是对方依旧是那个从容镇定的样子。 他不由心生疑惑:难不成公子转性了,昨晚手下留情了?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毕竟这个十八姨娘长得确实好看,兴许公子是想把人留着慢慢玩。 蔡管家自以为猜到了真相,顿时放下了心,他哪里知道,他们可怜的公子此时还凄惨地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看到虞甜被蔡管家带走,一屋子的姨娘们神色焦急。 “怎么办?她还真的去了!” “从那鬼地方回来我做了好几晚上的噩梦,这辈子都不想再去!” “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蔡管家的手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三姨娘提议:“我们要不然偷偷摸摸跟去看看?被发现了也不要紧,我们这么多人,他应该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其他人犹豫片刻,也纷纷答应了这个提议,反正那畜生还没醒! …… 虞甜跟在蔡管家身后,来到一处偏僻的地方,她抬头观察着面前的阴森森的建筑:八成这里就是祠堂了。 蔡管家回过头来,见她站在原地没动,心下嘲讽不已,现在知道害怕了? “十八姨娘,请吧。” 虞甜提起裙摆抬步走进去。 她前脚刚进门,后脚门啪的一声就被关上,顿时室内陷入一片阴森昏暗。 桌案上供奉着无数牌位,将这阴森恐怖的氛围渲染到了极致。 虞甜甚至眼尖地发现墙上挂了很多种刑具,配上这样阴森的环境,不像是祠堂,倒更像是一间刑房。 第402章 难怪那群姨娘们怕成那样,想来是吃过苦头。 虞甜眯了眯眸,眼里划过一抹冷意。 “请姨娘跪下。”管家在旁边一脸严肃地道。 虞甜扭头看他,没有急着动作,而是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这里就我们两个人吗?” 蔡管家愣了一下,下意识道:“自然,小的受命领下了监督的差事,还请姨娘配合才好,否则可能会吃些苦头。现在请姨娘速速跪下。” 虞甜听了这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这倒是方便省事……” 她声音低,蔡管家一时没听清,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笑吟吟的目光打量着他,“我很好奇蔡管家说的学规矩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学法,不如你同我仔细讲讲?还有墙上挂着的那些东西是什么?瞧着怪渗人的……” 蔡管家循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颇有些得意地勾了勾嘴角,语气轻蔑:“那些东西都是用来收拾不听话的姨娘的,您若是也不听话,很快便能得知其用途。” 他说到这里,有些不耐烦了:“姨娘您还是赶紧跪下吧,在杨家的列祖列宗面前,怎好理直气壮站着?” “我还从未听说过学规矩,要跪着学的。”虞甜有几分惊讶地开口,目光停在他身上,含着几分戏谑,“再说了,管家您不也站着吗?你站得为何我站不得?” 蔡管家脸色变了变:“我,我是来监督你学规矩的,当然能站着。”说到这里他眸光阴沉,神色一狠,“姨娘委实有些顽固不化不服管教,看来小的我得用一些非常手段了。” 他径直走到那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前,抬手取下一根两指宽的木板,再回来时脸上挂着阴沉沉的笑:“姨娘可知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巧了,这个她还真知道,毕竟宫里没少见。 虞甜勾了勾唇:“不知。” “这个是戒尺,用来惩戒一些多嘴饶舌之人。这木板又细又长,打在嘴上的滋味会有些不好受,姨娘且忍着些。” 蔡管家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近,眼底噙着残酷的兴奋,嘴上却道貌岸然地道,“学规矩的过程是痛苦了些,不过只有挨了教训才会长记性,姨娘觉得呢?” 他特别享受惩罚这些姨娘的过程,看着她们一个个用惊恐哀求的目光望着自己,蔡管家心里诡异的有一种成就感。 他以为这位刚进门的十八姨娘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恐惧的表情出现在这么美的一张脸上,一定十分让人心动。 然而虞甜只是眼神嘲讽地望着他:“原来是这种用法呀,受教了。” 蔡管家一愣,正要恼怒,下一秒,只见一抹身影迅速朝他奔来,他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手里一空,戒尺已经不翼而飞。 蔡管家定睛一看,那戒尺好端端的被虞甜握在手里,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戒尺:“手感不错。” 他回过神来,眼神由不可思议转为恼羞成怒,阴恻恻地威胁:“十八姨娘,你未免也太过放肆了些!” 虞甜嘴角翘了翘,露出洁白的贝齿,笑容明艳的晃眼:“我还有更放肆的,很快你就能领教到了。” 她说完这话,眼神一冷迅速上前抓住蔡管家往地上一按,轻盈的戒尺被他舞出了残影,重重拍打在蔡管家的嘴上。 “你!你这个女人,你疯了不成?”嘴上传来尖锐的疼痛令蔡管家又惊又怒地瞪大了眼,他正欲挣扎,然而面前的女子虽然看着娇小,可这力气不知怎么的却大的出奇,他使出了浑身的劲儿,都无法挣脱开她的钳制。 嘴上的疼痛清晰地传来,有湿润温热的液体流下,蔡管家神色痛苦不堪,嘴里也有咒骂逐渐转为求饶:“别打了,求你别打了!” “这就是多嘴饶舌的下场,我是记住了,不知道蔡管家记住了没?” 蔡管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疯女人,她简直是个疯子! 虞甜啧了啧:“看你的眼神好像很是不服气的样子,怎么,是还没记住吗?看来这惩罚力度还是不够啊。” “够了够了!”眼见着虞甜还要继续,他连忙服软,想先安抚住她,心里却已经想出了上百种折磨这女人的法子。 虞甜自然没有错过他眼里的一抹怨毒,她如他所愿的停了手,不待对方松口气,唇角微微翘起,一脸欣慰地提议:“我突然想到一个更快认识那些刑具的办法,就是不知道蔡管家愿不愿意配合?” 蔡管家瞥见她嘴角的笑,顿时心里已经升起一股浓浓的警惕:“泥想干什嚒!” 他的嘴被戒尺抽的高高肿起,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看上去狼狈又滑稽。 这副模样,俨然早就没有了之前的趾高气扬。 虞甜暗暗点头:还是这样瞧着顺眼多了。 她不理会蔡管事惊恐的眼神,像拖死猪一样拖着他来到那面墙面前,拍了拍手观望着一面墙的刑具,眉头微皱,模样看上去很是纠结:“这么多花样,先从哪一个试起比较好呢?” 蔡管家露出惊骇的眼神。 这个疯子,该不会是想把那些刑具都用在他身上吧?! 虞甜回过头来望着他:“我这个人呢,比较好说话,不如你自己来选一个吧?怎么样,跟你比起来是不是很贴心?我可是把选择权交给你自己了的。” 第403章 她神色无辜眨了眨眼。 贴心个屁啊! 蔡管家气的想骂娘,他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盯着虞甜,一脸惊恐地后退:“不,唔不要!” 他一个都不想试! 虞甜皱起眉,脸上写满不赞同:“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我都这么好说话了,你不能得寸进尺啊!”她神色危险地眯了眯眼,“既然你不想选,那就只能我帮你选了。” 说完虞甜也不管他的反应,自顾自的从墙上取下一个刑具。 “不!不要!”蔡管家看清那东西,拼命往后退,虞甜脸色有些不耐烦了,直接用脚踩上了他的腿,重重一碾。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只听得蔡管家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 虞甜蹲下身来,一脸认真地望着他:“怎么就不听话呢?我最讨厌不听话的人了,之前你也说了,进了府就要懂府上的规矩,我这是在帮你立规矩啊。” 蔡管家捂着仿佛断掉的腿,眼泪伴着鼻涕狼狈的流下,看她的眼神惊恐如同在看一个可怕的魔鬼。 她恍若未觉,研究着手里的东西:“这玩意儿我倒是知道怎么用。” 有一种刑罚叫拶刑,常用来进行逼供,也叫夹手指,十指连心,这种刑罚的恶毒程度可想而知。 尤其是对于女子而言,她们的手尤为重要,伤了手几乎失去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虞甜望着蔡管家眼里的惊恐,温柔地笑了笑:“知道归知道,可是还没有看人用过,不如蔡管家跟我演示演示?蔡管家经验丰富,肯定能让我大有启发。” 蔡管家欲哭无泪:“……” 他已经开始强烈的后悔招惹上这个女人了! 为什么公子还没找过来! 虞甜也只是走个过场,并没有真的询问他意见的意思,说完就直接不顾他的意愿上了夹板,上夹板的过程中,因为蔡管家过于抗拒挣扎的厉害,虞甜顺道不小心把他的胳膊给卸了。 至于是真不小心还是故意的,怕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 外头,暗中观察的姨娘们听着里头隐约传来的动静面面相觑:“不是,这声音我听着怎么那么像蔡管家的呢?” “好像就是他的!奇怪了,好端端的他惨叫什么?” 到底是谁受罚? “……” 等等! 众人眼神惊骇。 该不会是她们想的那样吧? 四姨娘的眼神突然兴奋起来:“都让开,我再听听,我再听听!” “就是他的声音,化成灰我都记得!哎呀妈呀,叫的老惨了!”四姨娘搓了搓手,“这小十八有点东西呀!连那老东西都能对付!” 其他姨娘的眼睛里也纷纷露出亮光,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们这样躲在外头偷听不好吧?”十七姨娘突然小心翼翼地道。 风险都让十八姨娘担了,回头蔡管家和杨权算账岂不是都落到她一个人头上? 怎么说她也是为了她们大家。 四姨娘猛地一拍大腿:“小十七说的对!做人得讲义气,咱们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里头面对危险!咱们一起上,这么多人就不信还收拾不了,一个老东西!” 性子稳重的大姨娘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祠堂面前,四姨娘抬手拍了拍门。 里头的动静一顿,被折磨的几近崩溃的蔡管家顿时露出激动的神色:太好了,终于来人救他了! 杨权那边有阿凛盯着。 这时候来的会是谁? 虞甜看了眼门口,不知道想到什么,勾了勾唇,站起身去开门。 迎面便是一群莺莺燕燕,她毫不意外,还是问了句:“你们怎么来了?” 众人见她毫发无损,不像是经受过折磨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我们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于是决定过来看看。” 她们朝里望去,猝不及防和躺在地板上,模样凄惨狼狈的蔡管家目光相撞。 众姨娘们:“……”啊,果然还是担心错了人。 望着姨娘们如狼似虎的眼神,蔡管家:“……” 吾命休矣! 虞甜见众人眼神兴奋,主动让开身子邀请:“蔡管家正身体力行为我演示规矩呢,你们要不要也一同进来观看?” 能亲眼看着昔日的仇人被折磨。 众姨娘们有拒绝的理由吗? 当然没有! 几乎是虞甜话音刚落下,姨娘们就争先恐后涌了进来。 “还有这种好事?”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众人看向蔡管家的眼神,一个比一个可怕,本来就奄奄一息的对方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她们眼里露出同样的情绪—— 老东西,你也有今天! 虞甜热心地拉着众人来到墙面前挑选刑具:“来来来,姐妹们快帮蔡管家选选下一个用哪个比较好,他好像都挺喜欢,一时间竟不知道该选哪个呢!” “这个简单!”四姨娘最先开口,杀气腾腾一笑,“我可没忘记当初我被关在这祠堂里,蔡管家为我挑选的刑具。” 她抬手取下一个布包,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针。 其他姨娘见状也纷纷效仿:“这个也不错,蔡管家一定会喜欢!” 第404章 她们这会儿已经全然没了平日里的伏低做小,满脑子都想着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至于后果会怎样?已经没人去考虑了! 蔡管家看着一屋子的姨娘们,迎着她们意味深长的目光,眼前一黑,恨不得就地昏死过去! “姨娘们,有话好好说,别。别冲动。” 三姨娘冷笑:“冲动?我再没有比现在更冷静的时候了!” 八姨娘皮笑肉不笑:“蔡管家,你还记得当初我是怎么恳求你放过我的吗?” “还有我……” 他忘了,曾经他也是这样对待她们的,无论她们如何求饶,只会换来他的变本加厉。 从前造下的孽,如今以同样的方式报应在他身上。 虞甜看着模样狼狈的蔡管家,摇摇头。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唔,还有杨权呢。 …… 十八个姨娘轮番上阵,蔡管家无数次昏死过去,又被冷水泼醒,硬生生把墙上所有的刑具挨个试了一遍。 相信以后他看到那些刑具都会有心理阴影。 “今天就玩到这里吧,别一下子把人玩死了,慢慢来,日子还长着呢。”虞甜发了话,众人才恋恋不舍地停了手。 她下一句话就让众人眼神一下子兴奋起来:“咱们也去照顾照顾公子啊,可不能厚此薄彼。” 四姨娘迫不及待开口:“真的可以吗?” 少数姨娘眼里闪过一丝畏惧,可见杨权给她们留下了多深的心理阴影:“不,不好吧?他会杀了我们的!” 克服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直面恐惧。 如果不让她们亲手解决掉这个麻烦,日后就算脱离了杨府,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也会如影随形伴随她们一生。 虞甜眼神微沉,微微一笑:“为什么不可以呢?你们刚才已经做到了,不是吗?” 她轻抬下巴,眼神冷漠:“我们有这么多人,每个人来一次,也可以让他体验十八种不同的死法,有什么可怕的?” 众人闻言有些心动。 在这里没有人是不恨杨权的。 …… 姨娘们跟随着虞甜去了她的院子,她一进门,就瞧见傅凛知巴巴地坐在门口,见到她眼睛一亮迎上来:“甜甜,你可算回来了!” 乍一见到这么个陌生男子,姨娘们结结实实一愣,眼神茫然: “这是谁啊?” “长得可真俊!” “咱府里有这号人?” 虞甜笑吟吟朝大家开口:“介绍一下,这是我夫君。” 傅凛知板着一张脸点点头。 姨娘们:“!!!” “你什么?你夫君?!” “你成亲了?!” “你夫君还长得这么好看!!” 虞甜点点头:“是啊。” 大家伙明白过来,杨权这是丧心病狂到连已婚女子都抢回来啊! 大家异口同声:“那个禽兽!” 十七姨娘弱弱地道:“难道你们的关注点不还在于,他夫君为什么会出现在府里吗?” 众人恍然大悟:“对啊,为什么你夫君会在这里?” 虞甜神色无辜,指了指傅凛知:“他是作为陪嫁丫鬟和我一起嫁进来的。” 后者矜持着点点头。 姨娘们脸色麻木:“……” 四姨娘掏了掏耳朵:“陪什么玩意儿?” 三姨娘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复杂:“你没听错,就是陪嫁丫鬟,简直震惊我全家!” 头一回听说改嫁还能带上自己的夫君一起的! 简直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关键是杨权那个禽兽还同意了!” 众人看向虞甜的眼神仿佛在看勇士。 傅凛知看了看一院子的女人,皱了皱眉:“甜甜,她们是谁?” 虞甜捏了捏他的手:“她们是我刚认的姐妹。” “姐妹?”傅凛知眨了眨眼,“那我是不是该叫姨唔……” 虞甜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生怕慢一秒这位祖宗就说出什么大胆发言。 她咬牙挤出几个字:“不用!你什么都不用叫,乖乖的,别添乱。” 傅凛知眼神无辜。 虞甜回头,对上一双双八卦的眼睛,她清了清嗓子,神色淡定:“我夫君他,脑子有点问题。” 傅凛知撇了撇嘴:“甜甜,我脑子没问题。” 短短十几秒,姨娘们的眼神经历了震惊,惋惜,了然,最终转为同情。 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可惜了。 —— 杨权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仿佛被人痛扁了一顿。 事实上,他也确实被人痛扁了一顿。 回想起昨晚屈辱的经历,杨权脸色铁青,变幻莫测。 他下意识扬声怒道:“来人!” 四周一片安静,压根没人理他。 杨权疑惑地抬眼一瞧,发现自己光秃秃躺在一间屋子里,周围纱帘垂下,气氛添了几分暧昧。 他心下狐疑,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纱帘掀开,走进来的竟然是大姨娘,对方脸上挂着端庄的笑:“公子终于醒了?” 杨权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那个泼妇…… 他懒洋洋躺回去,不小心碰到痛处,顿时一阵龇牙咧嘴,忍不住心生恼怒:“你是傻的吗?还在那里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服侍爷!” 第405章 若是换做平时,大姨娘早就诚惶诚恐了,可这会儿她非但不怕,反而神色平静:“公子且等等,妾身这就来。” 杨权没发现不对,想起虞甜对他的所作所为,两相对比之下,生出无限怒火:“那个贱人呢?” 大姨娘眉头微挑:“公子是说十八姨娘么?” 杨权脸色阴沉,不耐烦道:“除了她还有谁!本公子一定要弄死这贱人……” 他骂骂咧咧,嘴上没个干净。 大姨娘勾了勾唇:“十八姨娘已经和她夫君歇下了。” “她夫君……”杨权蓦地瞪大了眼,下意识眼里闪过一丝畏惧,可等她反应过来大姨娘说的什么,险些气的七窍生烟! 这对狗男女! 住他的吃他的用他的,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到了一起? 简直奇耻大辱! 他感觉自己头上绿的发光: “去把蔡管家叫来!” 他现在浑身上下疼得厉害,动一下都费劲,只能吩咐他座下第一狗腿子去抓人。 大姨娘没动:“蔡管家现在怕是来不了。” “来不了?他是死了吗?”杨权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闻言一下子就炸了,“本公子要见他,他就算是快死了,爬也得给我爬过来!” 大姨娘叹了口气:“既然公子执意如此,妾身只好派人去请蔡管家了。” 杨权万万没想到,蔡管家还真下不了床,他是被人抬过来的。 看到鼻青脸肿的蔡管家时,杨权愣住了:“你谁啊?” 蔡管家痛哭流涕:“公子,是我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杨权脸色一变:“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看到蔡管家支支吾吾的模样,杨权脑海里闪过一道身影,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这个贱人!我一定让她好看!” 蔡管家惊恐的眼神看了眼大姨娘。 大姨娘轻轻笑了下:“有这功夫,公子不如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杨权眉头一皱:“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姨娘拍了拍巴掌,其他姨娘们鱼贯而入,每人手里都拿着家伙。 杨权定睛一看,脸都绿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要造反不成?!” 大姨娘冷哼一声:“公子不是需要人伺候吗?姐妹们可都是来伺候公子的!” 四姨娘手里把玩着一截鞭子,眼神跃跃欲试:“我这人一向知恩图报,往日公子是怎么对我们的,今日我们便一一还回来!” 杨权又气又怒,冷笑连连:“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也好,今日就让你们瞧瞧这府里究竟谁才是主子!”他扬声道,“来人,把这一群疯女人给我抓起来!” 杨权话音落下,冷笑着等着外面的下人进来拿人,可是外头一片安静,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 不知为何,他心里多了几分焦躁不安。 “人呢?都死哪儿去了?我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九姨娘捂着嘴笑起来:“公子,您就别白费功夫了,今日你就是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进来的。” 杨权脸色青了又白:“你们做了什么?!” 三姨娘嘻嘻笑道:“那就要问问您刚迎进门的十八姨娘了,说起来这位妹妹也是厉害,如今府里上下可是对她服服帖帖,唯命是从。” 杨权下意识道:“不可能!她哪有那本事……” 可一想起虞甜对付自己的那凶残模样,他心里又有些不确定。 四姨娘不高兴地撇了撇嘴:“你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赶紧开始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她眼神透着诡异的兴奋,看向杨权的目光和看砧板上的肉没什么区别,对方心里不由自主升起一股寒意。 他以前……也是这副模样吗? 很快,屋子里便响起了愤怒的咒骂声,再接着咒骂声转为不绝于耳的惨叫和求饶。 杨权终于自食恶果,尝到了他曾经施加给那些女子身上的痛。 夜还长…… —— 虞甜懒洋洋吃着傅凛知给她剥的瓜子,姨娘们殷勤地给她捏肩捶腿,不远处蔡管家跪在地上摊着手给她充当垃圾桶。 至于杨权? 他现在是彻底下不了床了。 望着身边的美人们,虞甜舒服地直叹气:在宫里日子都没这么潇洒! “十八姨娘,府外有人求见,说是您家人。”小厮见了这场面没有丝毫惊讶,语气充满小心翼翼。 家人? 虞甜下意识以为是刘叔刘婶他们不放心自己,特意来瞧瞧,她懒洋洋抬手:“让他们进来吧。” “是。”小厮恭恭敬敬退下,转身出去领人。 他心里怪纳闷儿,暗道十八姨娘究竟是什么来头?那几个人看上去可不像是普通人。 不管怎么样,这次他们公子算是踢到铁板了。 傅明礼步子迈得有些急,季明轩在后头提醒他:“小鬼,不要走那么快嘛,你走那么急,前面是有你爹还是你娘啊!” 哦,他爹娘都有。 傅明礼眸色沉沉,没有搭理他。 “娘亲肯定受了很多苦!” 毕竟据他们从刘叔刘婶听来的消息,这个杨权可是出了名的爱折磨人。 阿满抹了抹眼睛:“可不是吗?听说你爹还脑子出了问题,也不知道姐姐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第406章 菩提老道唉声叹气:“这丫头打小就可怜!” 季明轩对这话存疑,他摸了摸下巴:“也……不一定吧?” 他那表嫂可不是任人欺凌的性子,她能受委屈? 季明轩觉得不大可能,不过倒也说不准,毕竟他哥好像人傻了,万一表嫂为了表哥委曲求全什么的…… 紧赶慢赶,几人来到会客的大厅,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虞甜被众人围在中间,不时有人端茶倒水,潇洒的跟皇帝似的,真正的皇帝还在旁边给她剥瓜子,哪里有半分受苦的样子? 傅明礼刚要憋出来的眼泪瞬间收了回去:“……” 季明轩步子一顿,不禁陷入沉思:“她究竟是来当小妾的,还是来当大爷的?” 阿满张了张嘴:“就,挺突然的。” 菩提老道拍了拍大腿,恍然大悟:“这丫头打小就会享受!” 虞甜见了几人,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你们怎么来了?” 这话听着,隐约还有一丝嫌弃的意味,好像在说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众人:“……” 应该是他们看错了吧? 姨娘们眼神好奇:“小十八,这些就是你的家人啊?” 季明轩也很疑惑,小心翼翼地试探:“表嫂,这些是……你给我哥戴的绿帽子?” 因为他有此离谱的念头,一来就瞧见这些女子殷勤地围着虞甜转悠,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似的。 他哥坐在一边的架势,像极了正宫。 季明轩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 虞甜的回应是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她简单的做了介绍,便朝着姨娘们眨了眨眼睛:“你们先下去吧。” 姨娘们十分善解人意,双方点头问好便一一退下。 虞甜斜了眼蔡管家:“你也下去。” 蔡管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 没了外人,傅明礼憋了很久的情绪这才爆发,他望着安然无恙的虞甜和傅凛知,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傅凛知俨然不是个倾诉的好对象,他朝着虞甜扑过去:“娘亲……” 谁料还没抱到人,额头被抵住,他茫然地抬起头,傅凛知一根手指点在他额头,望向他的眼神满满的嫌弃:“喂小孩儿,别乱叫,你自己没娘吗?干嘛抢我的!我可不记得我有个弟弟!” 傅明礼:“……” ??? 第299章 红色裤衩的壮士 在傅凛知说完那话之后,屋里的气氛一瞬间陷入了不可名状的尴尬和僵滞。 虞甜一脸头疼地扶住额角。 傅明礼呆呆地张着嘴看着自己亲爹,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父皇,你,你说什么?” “父皇?”傅凛知眉心狠狠一皱,唇角勾起冷笑,“小孩儿,你这是碰瓷不成,改走别的战术了?为了攀亲戚,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旁边的季明轩等人目瞪口呆,险些惊掉了下巴。 傅明礼眼神依旧很懵:“父皇你在说什么?我是你儿子啊!” 傅凛知神色很是匪夷所思,冷笑连连:“你疯了吧!我生得出你这么大的儿子?编借口也不编个像样的!” 傅明礼:“……” 他迷茫的眼神看向虞甜。 虞甜生怕下一秒这父子二人就打起来,连忙站出来和稀泥:“阿昭,因为父皇他……脑子出了点问题,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见虞甜站在小破孩那边,傅凛知顿时一脸受伤:“甜甜,你不爱我了吗?” 季明轩缓缓眨了眨眼睛:“这怕不是傻了,这是得了失心疯吧!” 他那个高冷霸气的表哥呢! 惊蛰一脸恍惚:“陛下他,他” 他了个半天,她也没憋出什么骚话。 虞甜拉着众人坐下,把傅凛知的情况交代了一遍。 傅明礼好半天才回过神,看了眼眼神不善瞧着他的傅凛知,嘴角抽了抽:“所以,父皇现在的心智,只有三岁?” 难怪他说生不出自己这么大的儿子。 在他眼里,自己岂不是比他大? 傅明礼心情复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菩提老道替傅凛知看了一下,神色逐渐变得古怪:“脉象平稳,除了从悬崖上摔下来的那些伤,脑袋也没有明显的伤痕,他这副模样实在是奇怪。” 虞甜心里一沉,连老头都看不出个所以然。 难不成真如江漓所说,赤莲草被她动了手脚? 听了她的猜测,菩提老道沉吟片刻,眉头紧锁:“不无可能,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有些棘手了。” 众人望着正暗搓搓企图用眼神戳死傅明礼的傅凛知,额角跳了跳,心情万分复杂。 季明轩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表哥脸上的表情这么丰富。” 惊蛰弱弱地开口:“我也没见过。” 季明轩叹了口气:“突然很是怀念表哥看我像看垃圾的眼神。” 那才是他熟悉的表哥啊! 阿满凉凉地嘲讽:“他现在看你的眼神也像是看垃圾。” 季明轩:“……” 惊蛰一脸忧愁:“陛下清醒过来,会杀人灭口的吧?”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陷入死寂。 季明轩清了清嗓子:“现在这样,好像也不错。” 第407章 * 十几位姨娘轮番上阵,乐此不疲地琢磨着新花样,短短几天功夫,杨权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不得不痛哭流涕交出了她们的卖身契。 拿到卖身契的姨娘们又惊又喜,更甚者当场落下泪来,天知道她们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虞甜不可能一直留在柳树村,怕等她走后杨权回过头来报复,为了以绝后患,当场向官府进行检举,状告杨权杀人,这狗东西来柳树村本就是因杀人来这儿避难,虽说家里有点权势摆平了案子,可虞甜想搞他,有的是办法。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让这家伙成功蹲了大牢,杨家也因贪污受贿被查,自顾不暇根本没工夫管他。 杨权被抓,树倒猢狲散,杨家那群小喽啰自然也不成气候。 这么轻易地得到自由,姨娘们还有些不敢置信。 “小十八,我现在倒有些相信虎子他们说的,你是天上的仙女了。”四姨娘神色唏嘘。 虞甜一愣,忍不住调笑:“你怎么不说我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四姨娘腮帮子一鼓,捏了捏她的脸:“好啊,夸你两句你还真要上天啊!” 其他人纷纷被逗笑。 虞甜轻轻勾唇:“我也只是见不得人间疾苦的芸芸众生罢了。”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对付立场不和的人,她从来不会心慈手软,手段甚至称得上残忍。 不过好歹接受过高等教育,内心到底残存了一丝善念和底线,遇到力所能及的事,能伸一把手就伸。 这世道,女子活的总是艰难些。 “你这个人还真奇怪。”四姨娘拍了拍她的肩,豪爽一笑,“不过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有机会的话回来看看,我请你喝酒!” 十七姨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娘做的鱼特别好吃,有机会的话请你吃!” 她们都知道,虞甜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知道她很快就要离开,每个人心里都很不舍。 虞甜一一应下:“好,那我先记着了。” 尽管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也不确定将来还会不会有再见面的一天,不过并不妨碍她将这份情谊珍藏在心底。 送走了姨娘们,虞甜又去拜访了刘叔刘婶,看到她全须全尾的回来,老两口还挺激动:“杨家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老天开眼啊!这都是报应!” “是啊,人在做天在看。”虞甜弯了弯唇,递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银子,“这些日子叨扰你们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可不兴说这些,之前你给的够多了!这些说什么我们也不能要!”刘婶十分坚定地拒绝,说什么也不肯收。 老两口憨厚老实,自认没帮上什么忙,反倒差点害了人家姑娘,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虞甜也没坚持,心想回头放在他们家里哪个角落。 小宝抱着她的大腿不撒手,依依不舍地望着她:“仙女姐姐,你还会回来吗?” 傅凛知和傅明礼眉头同时一皱,眼里如出一辙的烦躁:怎么又来一个。 虞甜低头看着小宝,眉眼舒展开:“有机会的话,会回来的。” 小宝眨巴眨巴眼睛,把眼泪憋回去:“那说好啦,我长大了要娶你!” 傅明礼忍无可忍,臭着一张脸:“谁跟你说好了!” 还没来得及出声的傅凛知朝他递了个赞赏的眼神:总算还有点用处。 刘婶一脸尴尬窘迫地拉回了自家孩子:“不好意思啊虞姑娘,小孩子不懂事,你别和他计较。” 她说着抽了抽小宝的屁股:“你这死孩子,想得倒挺美呢!人家虞姑娘有夫君!” 小宝嗷嗷叫了两嗓子:“我就要娶仙女姐姐!我就要!她夫君是个傻的,我不傻!” 傅明礼嘴角抽了抽,看向傅凛知:“父皇,他说你傻,这都能忍?” 傅凛知脸色深沉:“他说的对,甜甜也经常这样说。” 傅明礼:“……” 是他多嘴了。 —— 拜别了刘叔刘婶,一行人这才离开柳树村。 之前的马车落下悬崖四分五裂,新雇的马车里,傅明礼眉头微皱睡的正熟,他眼底有着淡淡青色,听阿满他们说,自从虞甜和傅凛知坠崖,他连着几日都没怎么休息。 虞甜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把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傅凛知有些不高兴地撇了下嘴,眼里满是嫉妒:“甜甜对我都没这么温柔。” 虞甜眼神无奈:“你看着他,当真不觉得眼熟?” 傅凛知闻言仔仔细细打量起了傅明礼,眉心渐渐拢起:“他跟我,确实有几分相像。” 她松了口气,这不就对了,你亲生儿子跟你能不像吗? 谁料傅凛知压根儿不按套路出牌,他神色狐疑:“该不会是我父皇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这老家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虞甜:“……” 死去的先帝多冤啊,都变成一具白骨了还要被你这个孽子挖出来背黑锅。 她实在没忍住,一巴掌照他脑门上拍去:“你可闭嘴吧!” * “那日的那群刺客确实是太后的人,听宫里来消息说,近日太后一族在朝中频繁动作,怕是要生事。”季明轩神情有些凝重。 他看了眼傅凛知,叹了口气:“若是表哥神志清醒都好说,可如今他这副模样,于我们的处境很是不利啊。” 第408章 虞甜也望着因为一块糕点险些和傅明礼打起来的傅凛知,摇了摇头:“他现在这副模样是指望不上了,那边大概能撑多久?” 季明轩:“最多两个月,相信表嫂你也知道,顾家早就心生异心,这次表哥出宫,可谓是把机会送到了他们面前。” 虞甜眼微眯,神色若有所思:“他顾家若是不想背上谋朝篡位的罪名,总得找个名正言顺的由头。上次刺杀不成,只怕还会卷土重来。” 皇帝死了,太子失踪,改朝换代可不就名正言顺? “表嫂的担忧也正是我所担忧的,接下来的一路恐怕会凶险莫测。” 虞甜眸光泛着冷,唇角抬了抬:“那就各凭本事了。” * 南诏在先帝在位时期是个小部落,后来傅凛知上位,四处征伐,使的不少部落小国苦不堪言,只能归顺,南诏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归顺了大齐,可“南诏”这个叫法却保留了下来。 “我几年前跟随表哥来过这里,风景还不错,我们这次来,正好赶上当地的浴火节,还挺有意思的。” 说到吃喝玩乐,季小侯爷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他尽职尽责地充当起了导游一职。 “浴火节是什么?”阿满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好奇地追问。 季明轩慢悠悠骑在马上讲解起来:“这是当地一个特有的节日,这里的人们信奉火,坚信火能够驱虫除害,保护庄稼,为了庆祝丰收,浴火节就诞生了。” “在这一天,寨子里的人们会举行赛马斗牛摔跤等一系列活动,也会在夜里燃起火把,围着火堆载歌载舞,年轻的男女还会互换信物私定终身。” 虞甜在一旁听着,眯了眯眼:这不就是火把节么? 阿满听得眼露精光:“听上去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那我们在这里多待两天吧,也好见识见识那个什么浴火节?” 她说完,扭头问虞甜的意见,央求地望着她,眨眨眼睛:“姐姐你觉得怎么样?” 眼见着她眼里的期待都快溢了出来,虞甜没忍住莞尔:“我没意见。” “好耶!”阿满发出兴奋的欢呼。 …… 南诏的风俗和盛京差距甚远,这一点从服饰上就能看出来,他们的服饰充满异域风情,颜色鲜艳,女子尤其喜欢把银饰穿戴在身上。 季明轩打听了一下,两日后就是浴火节,阿满迫不及待地拽着虞甜和惊蛰上街采买。 “我的天哪,这里的衣服好好看!来了当地怎么能不故乡随俗呢?走走走,我们也去买两身这里的衣服!” 她不由分说拉着两人往成衣店去,虞甜已经习惯了她这风风火火的样子,惊蛰一脸愁苦:“我就不用了吧?” 阿满扭头瞪她一眼,恨铁不成钢:“怎么不用?都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小姑娘,小姑娘哪有不爱俏的?你怎么活得跟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似的!将来怎么找人家哟!” 从金吾卫出来的姑娘,大多性子都有些奇怪,话说回来能不奇怪吗?整天面对的都是腥风血雨,惊蛰已经算里面比较正常的了。 惊蛰脸色无奈:“我本来也没打算找……诶?” 她话还没说完,阿满已经兴冲冲抬脚进门。 “掌柜的,把你们这儿时兴的衣裳都拿出来瞧瞧!”阿满说话底气那叫一个足。 她是没钱,可她把有钱的叫上了呀! 老板娘看了眼三位姑娘,顿时心下了然:“几位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吧?稍等,小四,去把二楼刚到的那批衣裳拿下来给几位姑娘瞧瞧。” “老板娘果然好眼力!”阿满是个健谈的,笑眯眯和老板娘攀谈起来。 得知她们是从盛京来的,老板娘笑盈盈地点头:“难怪个个长得这么水灵标志,盛京的风水就是养人!” 她将衣裳摆出来供几位挑选:“这些都是我店里卖的比较好的款式,你们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都可以试。” 阿满眼睛一亮:“这套好看!那套也不错,很适合姐姐啊!” 没有女子不喜欢漂亮衣服首饰,本来只是被迫营业的虞甜这会儿也来了几分兴致。 阿满已经捧起心仪的裙子和惊蛰去试穿了。 虞甜停留在原地,慢悠悠挑选,刚刚阿满说适合她的那套是条水蓝色的衣裙,确实好看,她却看上了另一条胭脂色的裙子,一时间有些犹疑不决。 老板娘是个机灵的,见状掩唇笑道:“这条水蓝色的裙子极衬姑娘肤色,轻盈灵动,我却觉得姑娘更适合胭脂色的那样热烈的颜色。” “你别说,能压住这样的颜色的人少之又少,姑娘倒可以一试。” 虞甜被说的有些心动,加之她确实更喜欢胭脂色那条,于是不再犹豫拿起裙子去试了。 阿满和惊蛰换好裙子率先出来,见到惊蛰,阿满顿时开启了夸夸模式:“惊蛰,你这样真好看!” 这姑娘生了一张讨喜的圆脸,平日里却总穿些深色不起眼的衣服,硬生生添了几分老成。 乍一换上明艳的色彩,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惊蛰不自在地抓了抓裙摆,有点嫌弃这裙子太过繁复碍手碍脚,打起架来都不方便,不过心底到底是有些高兴的,她笑嘻嘻地回了句:“阿满姐姐也是个大美人哦!” 两人正互相吹彩虹屁,虞甜也试完衣服出来。 第409章 两人看过去,愣了一下,齐声: “哇!” 再没有比虞甜更适合这样热烈的红了。 她亭亭站在那里,火红的裙摆绽开在脚下,像一朵盛开在草原的花,夺目而耀眼。 这条裙子设计也很出彩,上身是神秘稳重的黑色,收腰的设计更显腰肢不盈一握,顺着裙摆蜿蜒而下,逐渐过渡到艳丽的红,裙摆上用黑金色的丝线绣了大片大片的莲花。 并不显得轻浮艳俗,反而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她漂亮的眉目含着隐约笑意:“差不多就行了啊。” 三人都买到了心仪的裙子,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买了些稀奇古怪的地方特色,这才意犹未尽地回了客栈。 不得不说,女人最好的消遣方式就是买买买,这话放在古代现代都适用。 傅明礼和傅凛知不约而同停下互怼眼巴巴凑上来,以往每次虞甜出去都会给他带各种各样好吃的,傅明礼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然而对上两双期待的眼睛,虞甜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忘了。” 她逛的兴起,哪还记得这爷俩啊! 傅明礼眼里掠过一抹不敢置信,瘪了瘪嘴一副受伤的模样:“娘亲果然是变心了。” 他已经不是娘亲最关心的那个了。 傅凛知自认做不出来小屁孩那么恶心的表情,努力做出神情沉重的样子:“甜甜果然变心了。” 傅明礼匪夷所思看过去:“这你也要学我?” 傅凛知面无表情:“谁学你了?” “你幼不幼稚!” “你才幼稚!” 父子俩又吵了起来,虞甜眼珠转了转,趁机逃离了战场中心。 太可怕了! —— 两日后,南诏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浴火节。 一大早街上就热闹了起来,阿满特意拉着众人起了个早。 凑热闹这种事情,她从来不会迟到。 入乡随俗,他们都穿上了当地的服饰,走在人群里,还真看不出来是外乡人。 “诶诶诶!那里有杂耍诶!”阿满本来想拉惊蛰,不小心错拉成了季明轩。 季明轩:? 惊蛰:…… 菩提老道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笑眯眯点头,意味不明道:“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 他说着,摇了摇头:“这是你们年轻人的节日,老头子我就不跟着瞎掺和了,找个地方喝酒去喽!” 他说完,来到虞甜面前,理直气壮手一摊。 虞甜:“……” 她一脸无语,扭头朝着傅凛知摊手,后者一脸懵然:“甜甜,怎么了?” 虞甜言简意赅:“给钱。” 傅凛知不明所以,乖乖掏钱。 她接过钱袋子扔给菩提老道没好气哼了一声:“老头子你可悠着些,喝醉了没人抬你回去。” 菩提老道摆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他转过身走入人群,一脸乐呵:“这个女婿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嘛!” 正常情况,一家三口逛街,应该是孩子走中间,父母走两边。 傅明礼望了眼不远处牵手逛街的一家三口,看向中间那个小孩的眼神充满艳羡。 又看了看自己的冤种父皇,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在中间,眼神幽怨。 虞甜怕这两人当街打起来,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站在了c位。 有一说一,这父子俩上辈子八成是仇人吧! 现在她买什么东西都必须买双份,不然分配不均这两位祖宗分分钟给她表演什么叫一哭二闹三上吊! 惊蛰跟在这一家三口身后,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多余。 她想了想,主动朝虞甜提出去街上转转,虞甜见她难得肯让自己歇口气,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平静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虞甜的头又疼了起来。 傅明礼指着一个方向:“那边有赛马!” 傅凛知嘁了一声:“赛马有什么好看的?我要看射箭!” 傅明礼气得跺了跺脚:“射箭有什么好看的!我就要看赛马!” 虞甜:“……”你们俩是当我不存在吗? 两人争执不下,谁也不肯让谁,视线齐齐转向虞甜,期盼着她能替自己做主。 虞甜:“……” 要不你们俩还是当我不存在吧。 她深知这父子俩的狗德行,不论先去看哪一个,另一个人都会不高兴。 傅凛知骨子里就没有“谦让”这个词,指望他迁就对方的几率还没天上下红雨高。而傅明礼呢,从前是惧怕他父皇,只能忍气吞声,对方说什么是什么。 可如今傅凛知脑子出了问题,成天和他对着干,脑子里那些孝悌畏惧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了! 虞甜忍无可忍:“都不看,我要看摔跤!” 两人瞬间安静下来:“都听甜甜(娘亲)的。” 很好,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虽然虞甜也不知道,两个肌肉大汉大冬天光着个膀子抱在一起有什么好看的。 …… 看台周围人挤人,叫好声不绝于耳,虞甜面色麻木,感觉自己像是一张烙饼,被挤来挤去。 本应该充当护花使者的两个人正凑在一起讨论着战况:“你觉得谁会赢?” 傅明礼指了指右边那个大汉:“那个,他脚下有力,重心很稳,有两把刷子,应该练过,赢面很大。” 第410章 傅凛知眼里刚露出嘲讽之色,就见傅明礼指尖一转,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过我倒觉得左边那个会赢,他身上有一股拼劲儿。” 傅凛知到了嘴边的话生生憋了回去,勉为其难点点头:“总算是还没傻到家,不愧是我失散多年的弟弟,随我。” 傅明礼用一种看失心疯的眼神看他,眼底充满震惊:“……” 究竟傻的是谁啊? 两人难得达成一致,没有吵起来,因为观看比赛太过专注,甚至把虞甜忘到了一边。 虞甜木着一张脸,目光无意间落到一边,眼睛突然一亮,她默默挤出了人群:“让让,麻烦让让。” “赶紧的下注了啊!买定离手,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一群人围在桌旁,俨然是在下注赌谁会赢:“耶鲁吧,去年就是他拿了第一,我押他!” “重奇也很厉害好嘛,我押重奇!” 虞甜搓了搓手,心道这她熟啊! 作为曾经把阿满赢哭的女人,这难得倒她? 她不知道谁是耶鲁谁是重奇,虞甜默默观察了眼台上的两人,一个穿红色裤子,一个穿黑色裤子,她心里顿时有了数。 于是围在桌边的就听到一声清脆的—— “我押红色裤衩儿!” “……” 周遭一静,齐齐扭过头来。 对上一双双震惊的眼睛,虞甜寻思着这话可能有歧义,她镇定自若地补充:“是穿红色裤衩子的那位壮士。” 她在众人诡异的注视下,掏出钱袋子:“唔,那位壮士叫什么名字来着?” “红色……呸,姑娘说的是重奇。”有人回过神来,连忙为她介绍。 “啊对,就是他。”虞甜把银子放到重奇那一边。 只有寥寥几块碎银子,看起来分外寒酸。看来这位红色裤衩啊不对,这位重奇不大被人看好啊。 许是她出场的方式太过引人注目,人群里有人好心提醒她:“姑娘可想清楚了?耶鲁可是拿下了连续两年的第一,实力不容小觑!” “是吗?”虞甜摇摇头,眼神惋惜:“那他今年可遇到对手了。” 有耶鲁的忠实拥趸顿时不乐意了:“小姑娘,不懂可不要瞎说!省得闹了笑话待会儿下不来台!” 面对那人质疑的眼神,虞甜恬不知耻:“没事,我脸皮厚,多高的台子都下得来。” 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说话的人一噎:“……” “行!那就等着看吧!”他气哼哼放话。 说实话,单看台上的情况,两人实力旗鼓相当,那位叫耶鲁的大汉看上去确实占据上风一些,几个回合,重奇都差点儿被他绊倒。 那人得意洋洋地看向虞甜:“我就说吧,耶鲁的实力是不容置疑的!” 然而他刚说话这话的下一秒,他就被打脸了。 情况直转而下,一直处于劣势的重奇突然发力,跟不要命似的,耶鲁猝不及防到了这时候他还能爆发出这么大的力气,身形一个踉跄。 下面人群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 耶鲁顿时有些慌了神,想重新稳住下盘,然而这时候已经晚了,他的一瞬间惊慌露出的破绽给了重奇可乘之机。 最终,这场比赛以耶鲁倒地而结束。 胜负已分,重奇赢了。 他并未露出得意的表情,沉稳着脸上前拉起地上的对手,耶鲁站起了身,释然地笑了笑,拍拍重奇的肩膀:“可敬的对手!我输了,你很厉害,我们来年再战!” 重奇露出洁白的牙齿:“你也很厉害。” 两人相视一笑。 台下的人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很快,有人带头欢呼起来,叫起了重奇的名字。 “重奇!重奇!” 刚刚怼了虞甜的人脸色十分精彩。 “你赢了!” 他还是干脆利落地认了输。 虞甜笑眯眯道:“侥幸而已。” 她在众人哀叹声中把银子揽入怀里。 今日的开销又有了。 与此同时,终于后知后觉她不见了的父子二人也找了过来。 “娘亲,你在干什么?”傅明礼一脸惊讶望着她往口袋里装钱,眼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娘亲不是告诉他不能沉溺于赌博的吗? 被小孩儿当场抓了个现行,虞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清了清嗓子冠冕堂皇道:“咳咳,我这是在自己热爱的领域发光发热。” 没错,她爱的不是赌,是钱。 “走!请你们吃好吃的!” 就这么一句话,傅明礼瞬间忘了自己要说啥。 坐在街边摊前,傅凛知望着碗里的条状物,眼神透着微妙:“这就是你说的好吃的?” 傅明礼挑着那滑溜溜的像面条又不像面条的东西,一脸疑惑:“娘亲,这是什么?” 虞甜喝了口热腾腾的汤,顿时舒服的眯起了眼:“这个叫过桥米线,你们吃了就知道了,味道不错的。” “过桥米线?”傅凛知和傅明礼面面相觑,看了看碗里,“哪里有桥?” 对上两双求知若渴的眼睛,于是虞甜又生生忍着馋意,将过桥米线的由来讲了一遍。 “相传有位秀才在岛上读书,娘子每日为他送饭,做的就是他爱吃的米线,途中会经过一座桥,可是每当到了岛上的时候,米线都已经凉了。” 第411章 “有一天书生的娘子无意间发现,鸡汤上覆盖鸡油,可以让汤保持温度,到了岛上也还是热的,于是人们为了纪念这位秀才娘子,就有了过桥米线的叫法。” 她说完,赶紧嗦了口米线,生怕这两人没完没了问个不停。 “原来如此!”傅明礼点点头,一脸感慨,“这位秀才娘子对她夫君真好!” 傅凛知却嗤之以鼻:“若是我,定不会叫我娘子如此辛苦劳累,天天两头跑。” 他说完,皱了皱眉:“奇怪,我为什么说的这么顺口,我有娘子吗?” 虞甜:“……” 傅明礼:“……” 总之到了最后,两人还是成功被这碗米线折服。 虞甜意犹未尽:“突然很是怀念螺蛳粉的味道。” 傅凛知问出疑惑:“螺蛳粉又是何物?” 傅明礼若有所思:“我在书上见过,螺蛳就是田螺吧?莫非是把田螺煮进粉里?” 他想象不出来,“那样能好吃吗?” 虞甜一脸高深莫测地摇头:“不止,反正那味道一个字,绝!闻着奇臭,吃起来奇香无比!去了岭南我带你们去吃!” 也不知道这里的岭南一带有没有螺蛳粉。 “臭?”一听到这个形容,父子二人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委婉拒绝,“那还是算了吧。” 父子俩的思维再次诡异地达成一致: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吃臭臭的东西! 对于他们的反应,虞甜但笑不语:每个吃过螺蛳粉的人都会真香。 —— “晦气!怎么拉的是你,惊蛰呢?”阿满兴冲冲地转过身,就看到季明轩那张懒洋洋欠揍的脸,顿时撇了撇嘴。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拉我,没准儿是故意的呢?”季明轩闻言忍不住故意膈应她,“兴许某人是觊觎我的美色,刻意精心设计这么多假动作来……嗷嗷!” 他话说到一半,抱着剧痛的脚跳了起来。 阿满收回脚,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唇:“小侯爷,你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还是对美这个字有误解?” “你!”季明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气的咬牙切齿,“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不就是开句玩笑嘛,至于下脚这么狠吗?! 他忍着痛,一瘸一拐追上去。 阿满饶有兴致观看着杂耍表演,一脸嫌弃望着他:“你还追上来做什么?这回我可没拉你啊!” 季明轩在心里哼了哼,暗道小爷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嘴上忍不住犯贱:“快过年了,最近偷猪的比较多,我不放心你。” 阿满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味过来这厮是在骂她,登时气的咬牙:“你!你另一只脚也不想要了是吧?” 她踩了空,季明轩早就躲到了旁边,嘿嘿笑道:“想不到吧,小爷我早有准备!” 阿满瞪了瞪他,扭头就走,季明轩下意识要追,阿满气冲冲的声音传来:“狗和季明轩不许跟着我!” “喂!”季明轩愣在原地,摸了摸下巴,“不是吧,还真生气了?” 他瞥见街角有买面具的摊子,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阿满怒气冲冲走了一会儿,气消了些,她刻意放慢了脚步,来到一处摊子前,借着看东西暗戳戳朝后瞥了一眼,身后哪有季明轩的影子? 她眉头一皱:不是吧,还真没跟上来? 阿满气的磨了磨牙,平时怎么没见季明轩那狗东西这么听话呢! “姑娘,你,你能不能轻点,我的泥人要被你捏碎了。”摊贩一脸欲言又止地提醒。 再生气也不能拿他的泥人撒气啊,他可怜的泥人又做错了什么? 阿满回过神来,望着手里的泥人,悻悻地道:“不好意思啊。” 她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心里话:“老板,你这泥人捏的可真丑,跟季明轩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摊贩:“……”我谢谢你啊。 虽然不知道季明轩是谁,不过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阿满放下泥人,正准备离开,一转身,一张放大的猪脸猝不及防怼了过来。 “卧槽!什么鬼东西!” 她受惊地后退,条件反射抬起拳头就要揍过去,一束鲜艳的小花出现在眼前,花在凛冽的寒风中轻轻摇曳,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阿满愣了愣。 “铛铛铛铛!”季明轩的声音从猪面具后传来,带着熟悉的腔调,“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有好一会儿,阿满都没说话。 季明轩摘下面具凑上来,眼里满是疑惑:“你不喜欢啊?” 阿满望着他英俊的面容,眼神复杂。 这还是她这辈子收到的第一束花。 而且送花的人还是盛京出了名的纨绔,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季小侯爷。 阿满唇角轻轻翘起,抬手接过那束花,没好气道:“你刚才就是去买这个了?” 见她终于笑了,季明轩也无意识勾了勾唇:“对啊,碰巧看到这花在打折,小爷我可是和那卖花的小姑娘讨价还价好久,才以最低的价格买下来的!” 阿满嘴角的弧度渐渐僵住,额角青筋蹦跶的欢快。 偏偏季明轩还洋洋得意地抬起下巴:“怎么样,我聪明吧?” 阿满攥紧拳头,差点儿没忍住把花砸他脸上:“聪明你个头,抠死你得了!” 第412章 买个花还他娘的讨价还价! 她就没见过这么抠搜的人! 阿满把花扔到他怀里,气的掉头就走。 季明轩摸了摸后脑勺一脸纳闷儿:“好端端的怎么又生气了?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猜啊!” 他一脸深沉地摇摇头。 “哎,等等我啊!别走那么快!” 卖泥人的摊贩叹了口气:“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这样的傻子都能讨到媳妇儿的话,简直天理难容! …… 虞甜三人一路吃吃喝喝,像街溜子一样四处凑热闹,傅明礼还凭借着乖巧可爱的外表讨得了男女老少的欢心,没一会儿的功夫怀里就塞满了小吃。 傅凛知的眼神充满不屑,实则暗暗嫉妒。 凭什么都是小屁孩儿,他就这么受欢迎! 傅明礼:╮(╯_╰)╭ 我爹狠起来自己都骂。 虞甜眼尖地瞥见气呼呼回来的阿满,有些意外:“怎么你一个人?还有一个呢?” 阿满抄着手,神色气闷:“别跟我提他!” “……”哟,这是又吵架了? 虞甜倒没什么意外,这两人单独待在一起,吵架的概率为百分之百。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说曹操曹操到,正主慢悠悠追上来,手里还捧着一束花。 虞甜不由一乐:“小侯爷这是开窍了?” 第300章 你怕是认错了人 季明轩一脸莫名:“啊?” 他见虞甜盯着他手里的花,反应过来:“表嫂你说这花啊,我看到打折处理买的,喏,她不喜欢,表嫂喜欢的话就给你咯。” 他瞥了眼阿满的方向耸了耸肩,把花递给虞甜。 虞甜:“……”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傅凛知一把抢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开口:“我也喜欢,怎么不见你送我呢!” 季明轩张了张嘴,结实一愣:“啊?表哥你……爱好还挺独特啊。” 莫非从前表哥那高岭之花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都是装的,这才是他的真实面目? 虞甜捂脸不忍直视。 “晚上有篝火晚会,那才是最热闹的!”阿满搓了搓手眼神期待。 日头西斜,天色渐暗,街上的人只多不少。 他们跟随着人群来到举行篝火晚会的空地,不少年轻男人正在搭火堆。 火把主要由干松木和松明子组成,不仅寨中随处可见,就连每家每户的门前也有一堆小火把,只待入夜后点燃。 寨子里人手不够,季明轩和傅凛知被热情的小伙子拉去帮忙,而虞甜阿满和惊蛰则被负责做饭的妇女们请了去。 几人面面相觑。 “你们会做饭吗?” 阿满弱弱地道:“我会吃。” 惊蛰沉思片刻:“我还是比较擅长砍人。” 正经杀手谁做饭啊! 虞甜不太确定地开口:“我应该……会一点吧?” 两人的目光齐齐看过来,充斥着震惊: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学会做饭的! 虞甜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打打下手应该可以。” 她确实会一点,可那毕竟是很久以前了。 这么久没试过,也不知道有没有生疏。 其实妇女们也不是真想让她们做饭,只是见她们几个站在那儿一脸好奇,一看就是外地来的,就忍不住邀请几人加入了。 另一个原因就是,傅明礼实在是太可爱了! 不大的人儿总爱板着一张脸故作老成的模样,殊不知看在其他人眼里,那叫一个反差萌! “这小孩真可爱,是姑娘你的弟弟吗?”有妇人捏起一块糕点塞给傅明礼,笑眯眯望着虞甜。 不怪她一眼就注意到虞甜,实在是这两人长得太像了。 只不过虞甜看起来十分年轻,不像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的人,所以她也就没往母子那方面猜。 虞甜笑着摇摇头:“这是我儿子。” 傅明礼经历了太多这样的场面,从一开始的局促羞涩,到如今已经能够十分自如的应对了,只见他露出官方的甜甜笑容:“谢谢姨姨,这是我娘亲哦。” 妇人一脸惊讶地瞪大了眼:“你们是母子啊!看不出来姑娘,你可真年轻……”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一脸艳羡,“你可真有福气,生了个这么乖巧的儿子。” 虞甜看了眼老老实实帮忙姨姨们干活没一会儿就讨得了大家欢心的傅明礼,心说您怕是对乖巧有什么误解。 这孩子,身为亲娘她都不敢这么夸,太昧良心了。 虽然说着帮忙,可几位妇人派给她们的活计都是一些比较轻松的。 一个妇人在教虞甜几人揉面,这对阿满和惊蛰来说都是新奇的体验,两人称得上是手忙脚乱鸡飞狗跳,脸上都沾了些面粉,指着对方哈哈笑起来。 “可别小看这活计,揉面的手法和力道也很重要,否则揉出来的面不是太干就是太湿……” 虞甜学的认真,妇人含笑望着她,看了眼她手中的面团有些惊讶:“夫人这揉面的手艺不错。” “过奖了。”虞甜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以前揉过,不过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上上辈子了,可不是很久么? 妇人觉得她身上有股很矛盾的气质,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身,却又意外的平易近人,让人心生亲切之意,不由自主地就打开了话匣子。 第413章 “每到了欲火节,我们寨子里都会来许多外乡人,你们也是因为这个慕名而来的?” 虞甜回过神来,忍不住笑道:“那倒不是,我们只是碰巧路过,又刚好赶上浴火节,于是便决定多停留两日。” 妇人恍然大悟,笑吟吟的:“那倒是赶巧了,今晚你们可要好好感受一下我们这里的风土人情,寨子里的人都很好客的!” “一定。”虞甜痛快地应下。 大家围在一起忙忙碌碌,倒也很是热闹,不知不觉中,天色黑了下来。 寨子里陆陆续续燃起了火把,年轻的男女们唱着歌,手持火把围着房屋住宅绕圈,远远望去,游行的队伍像一条蜿蜒盘踞的火龙。 阿满见状眼里流露出向往之色:“好热闹啊!跟盛京的上元灯节比也不相上下了!” 惊蛰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场景,慢吞吞点点头:“确实。” 妇女们见状纷纷露出笑意:“你们也过去玩儿吧,这边都忙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还是你们年轻人聊得来。” 闻言,阿满顿时眼睛一亮,不再犹豫地拉起虞甜和惊蛰,还有一脸抗拒的傅明礼,一头栽进队伍里。 她们从路人手里接过火把高高举起,阿满发出惊喜的欢呼:“哈,第一次觉得玩火这么开心!” 虞甜眼神无奈:“你小心点,别把头发烧着了!” 人群里的矮个子傅明礼一脸苦大仇深:“我可不可以申请退出?” 这和他堂堂太子的身份一点都不符! 季明轩和傅凛知忙完敢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少女们混在游行的队伍里,穿着本地的服装,看不出有丝毫违和,她们脸上绽放着明媚快活的笑意。 傅明礼则跟个吉祥物似的,被众人围在中间被迫营业。 季明轩抱着手臂气乐了:“咱们在那儿忙的要死要活的,他们倒是快活!走,表哥,我们也加入进去……诶,表哥你人呢?” 他一扭头,原地哪还有傅凛知的身影。 季明轩再看向人群,原来傅凛知已经趁他不注意挤进了队伍里。 季明轩:“……好家伙,以前怎么没看到你对这种事这么积极?” 游行的队伍绕过一间间房屋,又围着城中走了一圈,最后来到空旷的田野,将手里的火把插在田间地角,这场游行活动这才算完。 “据说这是为了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虞甜朝着提出疑问的傅明礼眨眨眼,“对于依赖着土地生活的农民来说,土地就是他们最好的伙伴,种庄稼的人都知道,这收成好不好,全靠老天爷说了算。” 傅明礼若有所思点点头,很快又提出新的疑惑:“可是天下不下雨刮不刮风,这也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呀,一味的祈求上苍真的有用吗?”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人嘛活着总得有希望,也算是一个好的寓意吧?”虞甜有点意外,他活在这个封建年代居然能跳出时代的束缚看待问题,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所以与其指望着上天大发慈悲,不如靠人力解决问题。比如改善农具和土壤提高产量,这些都是以后你要研究的。” 傅明礼:“……”突然觉得肩膀上的担子重了起来。 他一脸沉重地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虞甜眼神欣慰中透着慈爱:他就说嘛,她生的崽怎么可能成为日后的大反派? 瞧瞧这三观,比那树桩子都直! 回到寨子里,美酒佳肴已经备好,还有姑娘们弹奏着当地的乐器,别有一种异域风情。 傅明礼被一群姨姨们拐去蹭吃蹭喝,沉醉在一声又一声的夸赞中,那叫一个乐不思蜀。 “这孩子长的真精致!” “一看就有福气!怎么就不是我家的呢!” 傅明礼甜甜的笑,心里却想: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我娘的。 季明轩和阿满留着哈喇子守在一只烤全羊旁,因为争抢羊腿的归属权差点儿大打出手。 阿满眼神不敢置信:“你要不要脸,我先看上的!” 季明轩摆出吊儿郎当的架势:“那你叫它一声,看它应不应你?” 阿满:“……”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啊啊啊! 惊蛰被一个陌生的年轻小伙子给拦住,小伙子红着脸羞涩地献上花圈,哦不,花环。 惊蛰脸色沉默而麻木,抬眼看着对面的小伙子,皱了皱眉:“你给我花圈是几个意思?想单挑?这是你们寨子里特有的宣战方式吗?” 看热闹的虞甜险些笑出了声。 季明轩是直男,那这姑娘是直女无疑了。 小伙子眼神明显懵了懵,意识到惊蛰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一脸局促望着手里的花环,磕磕巴巴解释起来:“这个,是戴在头上的。寨子里的男子会在今天亲手做一个花环,献给心爱的姑娘。” 惊蛰愣了一下,神色古怪:“心爱的姑娘?可我们都不认识,你们寨子里的人都爱的这么草率的吗?” 小伙子脸红的更厉害了,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确实是见惊蛰长的好看,所以才大着胆子求爱的。 也不算心爱,这叫见色起意。 惊蛰语气放缓了一些,一脸认真地劝:“爱的很好,下次不许爱了。至于这个花环,你还是留着送给别人吧。” 第414章 她转身迫不及待加入了抢羊腿的队伍,一颗少男心就此破碎。 哎,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单身。 虞甜摇摇头,坐在火堆旁烤火,眼前递过来一条烤至金黄,散发着喷香的羊腿,她惊讶地抬头,就撞入傅凛知漆黑的瞳眸。 四目交错,他眼里掠过一串细碎的光,狭而长的眸深邃迷人。 有那么一瞬间,虞甜甚至以为他恢复记忆了。 可是紧接着傅凛知的话就打破了她的幻想。 “甜甜快吃,这是我从季明轩那个二傻子手里抢过来的!” 傅凛知眼眸亮晶晶地望着她,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虞甜下意识看了眼季明轩的方向,恰好对上后者幽怨的眼神。 阿满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活该,让你跟我抢,现在谁也吃不成!” 虞甜:“……” 她看了眼傅凛知,神色复杂:“谢谢我的好大儿。” 小时候的傅凛知究竟是有多幼稚啊? 不过失忆了都不忘记对她好,还是值得表扬的。 虞甜把那条烤羊腿和他一起分着吃了。 傅凛知很感动地表示:甜甜对我真好! 那傻白甜的样子,全然忘了这条烤羊腿是他拿过来的。 虞甜眼神透着怜悯的慈爱:谁能想到暴君小时候是个傻白甜啊。 傅凛知眉头突然皱了一下,虞甜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变化:“怎么了?” 他抬起头来,慢慢摇头:“没什么。” 就是感觉头很疼,不过只有短暂的一瞬间,就不让甜甜担心了。 “有哪里不舒服就要说出来,知道吗?”她皱了皱眉。 傅凛知乖乖点头。 虞甜仍旧不放心,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认他没有再露出任何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说起来,同样服用了半株赤莲草,为什么傅凛知出了问题,而她至今都还好好的呢? 虞甜百思不得其解。 她正陷入沉思,面前落下一道身影,阿满兴冲冲跑来拉起她:“姐姐,别在这儿坐着了,快和我们一起过去跳舞吧!” “跳舞?”虞甜一脸茫然,下意识张了张嘴,“我,我不会啊。” “哎呀,没关系的,随便跳就行啦!” 阿满实在太喜欢凑热闹,被迫营业的虞甜和惊蛰面面相觑,从彼此眼里看到同样的同情: 好巧,你也是被拉来凑数的? 姑娘们手拉着手围着火堆载歌载舞,虞甜发现确实挺简单,只需要动动脚就可以了,于是她僵硬的肢体逐渐放松下来,心安理得地开始浑水摸鱼。 年轻的男子则在一边摔跤拔河,尽情释放着自己无穷无尽的精力。 更有大胆的,如同刚才拦住惊蛰的那位小伙子一样,当众向心爱的姑娘献上花环求爱。 火光映在姑娘微红的脸庞,羞涩的笑意堆上眼角眉梢,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姑娘示意男子为自己戴上花环。 周围顿时迸发出一阵强烈的欢呼。 刚出炉的小情侣围着火堆跳起了舞。 “我还真有点羡慕这寨子的氛围,嫁娶随意,皆由自己做主,多好啊。”阿满眼里闪过一丝羡慕。 她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自己做主? 惊蛰努了努嘴,并不是很赞同这话:“有好处也有坏处吧,父母挑选的,好歹门当户对,人品家世也是经得起考验,不至于相差太远。婚后就算做不到恩爱,至少也能相敬如宾。” 她可见过太多富家小姐穷书生的例子了。 不顾父母劝告一心下嫁穷书生的富家小姐,往往都没什么好下场的。 故事的结局往往都是穷书生飞上高枝另娶她人,又或者登堂入室侵占家产。 甚至听说有个还被拉去挖了十八年野菜。 好好的千金不当,非要想不开,跑去吃苦受累挖野菜,这不是纯纯脑子有病吗? “都道有情饮水饱,可婚姻无非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组成,爱这玩意儿,又不能维持一辈子,哪有人一辈子都只爱一个人的啊?”惊蛰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看了眼虞甜,迅速改口,“当然了,我们陛下绝对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他对娘娘的心日月可鉴!” 那副坚定的模样,就差没指天发誓。 惊蛰:吓死了,差点儿就凉了,还好她反应快! 虞甜忍俊不禁,扯了扯唇故作不悦:“求生欲很强嘛。” 惊蛰讪讪摸了摸鼻子:“属下可没有偏袒陛下的意思,这一路他的所作所为咱们都看在眼里的!” 就是因为看到陛下和娘娘,她才相信这世间还有真情! 虞甜轻哼了哼,眼神淡漠:“其实惊蛰说的话,也有些道理。世间女子最愚蠢的行为就是,把爱当做自己生命的全部,为此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她嘲讽地扯了扯唇,“爱是高尚的,可人性不是。任何时候,我们都要把爱自己放在第一位,男人嘛,不行咱就换,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 她轻轻叹了口气:“男人多的是,可你自己,却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你啊。” 阿满和惊蛰听了这般堪称惊世骇俗的言论,大为震惊,如同三观重塑一般。 可仔细想一想,这话虽然大胆,却未尝没有道理。 第415章 女子本就不该束缚于小小的情爱,她们的潜力是无穷的,绝不该被低估。 爱情只是锦上添花,但绝不是没了就活不下去的必需品。 阿满惊蛰慢慢消化着这番言论,感觉自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惊蛰则默默同情起了自家陛下,这往后要是两人吵架,遭殃的还是陛下。 不过仔细一想,男子嘛,大丈夫,在感情中吃点亏也没啥。 她这么一安慰自己,顿时没了心理负担。 虞甜被拉着又唱又跳累得一身汗,最后实在支撑不住求了饶,阿满这才放了她去休息。 她正欲去找傅凛知,一回头却没瞧见傅凛知的身影,虞甜脚步一顿,下意识皱了皱眉,目光迅速在人群里搜寻了起来。 她没看到傅凛知,反而瞧见了正和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季明轩,虞甜上前叫住他:“小侯爷,有没有看到阿凛?” 季明轩大概是喝了不少酒,迷迷瞪瞪地望着他,有些费解:“表哥?他不是一直坐在那边吗?刚刚我叫他一起来喝酒他不乐意……”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虞甜压根儿没耐心听完,一颗心已经沉了下去。 拧着眉头扔下一句“他不见了”,转身找了起来。 “他不见了,谁不见了?”季明轩摇摇晃晃稳住身子,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迟半拍的反射弧接上,他豁然抬起头来,难以置信,“什么?表哥不见了?!” 傅凛知被走丢么? 如果是在之前,季明轩一定冷笑着回你:“你丢了他都不可能丢!” 然而现在对方脑子出了问题,这事儿还真说不准! 一群人得知这个消息,纷纷停下手里的动作,焦急的找起了人。 虞甜来到街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眉眼微沉,眼神发愁。 那么大个人,他会去哪儿? 虽说傅凛知失了忆,心智只有三岁,可虞甜不相信有人能把他掳走或者骗走。 那人被揍死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所以一定是他自己主动离开的。 想起之前对方一瞬间的不适,虞甜拍了拍额头有些后悔:她就不该留他一个人在那里! 然而这会儿说什么也晚了。 街上人太多了,就这样漫无目的地找,肯定是行不通的。 虞甜只好逢人就问:“你好,打扰一下,请问有没有看到一个个子大概这么高,长得很俊,看上去很不好接近的小伙子。” “你好,请问有没有看到……” 在问到一个卖糖葫芦的摊贩时,虞甜终于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那个年轻人我见过,小伙子长得很俊,跟天上的神仙似的,喏,他好像朝那个方向去了。” 摊贩朝她指了个方向,虞甜眼里顿时闪过激动之色:“麻烦您了,谢谢!” 她迅速朝着那人指的方向奔去,又陆陆续续问了好几个人,虞甜终于在一处地摊前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傅凛知背对着她,驻足在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前,像是被吸引了注意力。 他长身玉立,气质出众,举手投足都透着矜贵之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游的哪家贵公子,旁边有脸红的少女偷偷地观望。 虞甜站在原地凝视着那抹身影,一颗心终于落回原地,长长地舒了口气,可以转眼瞥见旁边偷看的少女,顿时火气就上来了。 她找他找的那么辛苦,他倒好,瞧上去那叫一个悠闲自得! 虞甜眯了眯眼睛,抬步走过去,冷淡的嗓音透着几分恼意:“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半天……” 傅凛知蓦地扭过头来,他脸上戴着半张狐狸面具,可能是隔着一张面具,虞甜竟觉得他的眼神有几分陌生。 傅凛知幽潋的眸子打量着她:“你在叫我?” 她细细的眉拧了一下,心里升起一阵古怪,看了眼左右:“不是叫你是叫谁?这里除了我们俩,还有别人吗?” 傅凛知眼神矜傲冷淡:“这位姑娘,你怕是认错人了,我并不认得你。” 虞甜:??? 她眼里闪过一抹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傅凛知唇不自觉抿直了些,这是他不耐烦时的表现:“我不认识你。” 他说着,转身就要走,虞甜拉住他,一把摘下他脸上的面具,仔仔细细一瞧,没错,的的确确是傅凛知,她眨着眼睛,眼神困惑:“你这是闹什么脾气?” 她离的很近,近的连脸上的绒毛都纤毫毕现,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更是跟会说话似的,含着一层水雾,娇俏灵动。 傅凛知耳根有点烫,头不自觉微微后仰,只觉这少女很莫名其妙,喉结上下滚了滚:“我的确不认识你,请姑娘自重。” 虞甜:“……” 他的神情不似作伪,虞甜不由陷入沉思,片刻后,她问了个问题: “你今年几岁?” 傅凛知眼神莫名其妙,不知为何还是答了句: “十六。” “……”虞甜仰头无语。 这是他妈的长大了啊! 长大了就能连娘都不认了嘛?! —— “我是你未来的妻子。” 傅凛知听到这话,目光诡异地看向对面的少女,觉得她可能得了失心疯。 他欲言又止,薄唇冰冷吐出几个字:“你是不是有病?” 第416章 说完还冷冷补充一句,“哦,不要误会,我不是在骂你,我是说,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围观的季明轩等人:“……嘶!” 虞甜:“……” 脑子有病的是你! 她额角跳了跳,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他现在情况特殊,不能怪他,不能发火,好悬是将脏话给憋住了。 虞甜拽过旁边一脸谨慎的傅明礼,面无表情道:“这是你儿子,你看跟你像不像。” 傅明礼点点头,知道他娘正在气头上,完全不敢反驳,拿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望向他父皇。 对方正以一种极为嫌弃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他:“我儿子?” 傅明礼一听这腔调就知道他父皇憋不出什么好话,果不其然,只听他语气讥讽地继续:“你为了赖上我,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 他打量着傅明礼:“这小屁孩儿看上去得有六七岁了吧?我生下他的时候才十岁……”他冷呵一声,直白赤裸的目光瞧向虞甜,“我看着很像是傻子吗?” 虞甜:“……” 自信点,去掉“吗”。 她猛地站起身来,其他人顿时惊恐地看过来,只见虞甜冷笑一声,扭头朝屋里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忧虑:“这是生气了啊?” “难得看到姐姐这么生气!这人还真是有本事啊!”阿满神色复杂看了眼傅凛知。 傅明礼撑着下巴望着面前的人,摇摇头:“父皇,你真不认识我了?” 傅凛知眉尖蹙起:“我应该认识你么?”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却在想,这小孩儿长得确实跟他很像,莫不是他那个父皇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那岂不是又多了个绊脚石? 思及此,傅凛知眼里掠过一抹杀意。 傅明礼缩了缩脖子,眼睛一瞪:“你你你!” 你了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傅明礼扔下一句“活该娘亲生你的气”,然后扭头跑了。 季明轩一个头两个大,一屁股坐到傅凛知对面:“表哥,你总该记得我吧?我可是你亲表弟啊!” 傅凛知皱了皱眉:“季明轩你搞什么鬼?” “我哪敢啊!”季明轩捂着隐隐作痛的头,“我对天发誓,刚刚那位真是你媳妇儿,我表嫂!” 旁边的惊蛰也连连点头:“是啊陛下。” 这两人是断断不敢骗他的,傅凛知眉心微蹙,神色有几分凝重。 —— “娘亲,你还在生父皇的气啊?”傅明礼从门口探出个脑袋,慢吞吞挪了进来。 虞甜坐在桌前,神色淡淡:“我生他什么气?他脑子坏掉了,我还能和他计较?我只是有些奇怪……” 傅明礼疑惑地瞪大了眼睛:“哪里奇怪?” 虞甜抿了抿唇,眉尖浅浅蹙起:“你父皇说他今年十六岁,可他十五岁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认识了,就算他的记忆到退到十六岁,按照正常的时间节点,他怎么会认不出我呢?” “原来你们那么早就认识了。”傅明礼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不过转而一想,他娘都能够死而复生,这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么说来确实有些奇怪。”傅明礼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虞甜也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沉着眸摇了摇头:“兴许他这病不能按常理揣测。” 她轻轻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是,突然还有点怀念三岁的傅凛知,傻是傻了点儿,可乖巧听话啊,不像现在这个孽子,简直要气死她。 —— 季明轩好说歹说,才把傅凛知给劝住。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已经二十三了,身中剧毒,必须去找那个什么赤莲草?”傅凛知听完季明轩啰里啰嗦的描述,不耐烦地打断他。 他觉得有些荒谬,一觉醒来发现自己长了七岁,还多了个媳妇儿和儿子,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然而事实摆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对!”季明轩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小心翼翼地瞄着他,“所以表哥你还是得跟我们一起行动,你觉得呢?” 十六岁的傅凛知年轻气盛,浑身带刺,防备心极重,季明轩有点拿不准他的心思,只能走迂回路线。 傅凛知皱着眉不冷不热瞅着他,那眼神冷冷的带着刺,看得季明轩头皮一阵发麻,只见他锋利的眉微敛,浑身的戾气勉强收了回去:“那就走吧。” 季明轩长长地松了口气。 * 浴火节结束,众人虽然仍有些意犹未尽,不过还是踏上了离开的路程。 马车里的气氛很是沉默。 虞甜坐在一边看书,另一边,傅凛知神情莫测地瞧着她,眼神透着审视。 两人之间隔了一张桌案,却像隔了一条银河似的,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搭理谁。 另一边的傅明礼如坐针毡,哪哪儿都不自在。 他是被强行塞进来调节气氛的,可眼前这场景,他觉得天王老子来了也调节不了。 不过傅明礼还是硬着头皮开口:“父皇,您要不再仔细回忆回忆,看着我这张脸,你就没想起什么?” 傅凛知眸光转落到他身上,沉默片刻,凉凉掀唇:“你真的不是那老头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傅明礼:“……” 第417章 跟弟弟过不去了是吧? 好吧,可能在他父皇心里,他这个儿子的存在远没有那么重要。 傅明礼面无表情接受了这个事实,又指指虞甜:“那娘亲呢?” 傅凛知的目光再度落到虞甜身上,眼底划过一丝异样。 自他醒来,所有人都告诉他,这是他的妻子,他应该很爱她。 傅凛知的心里并不是全然无动于衷的。 很奇怪,当他看到虞甜的第一眼,心里便产生了一丝奇异的感觉。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他们应该认识。 否则依照他的脾气,根本不会搭理她。 傅凛知突然想起自一年前起自己常做的一个梦,自猎场上遭人算计受了重创之后,他便时常梦到同一个少女。 梦里少女总是一身红衣,看不清脸,她从狩猎场上救下他,他们相识,相知,携手经历了无数危难关头,命中注定般,梦中的“他”爱上了这少女。 可惜那终究是梦,现实中,他翻天覆地都没能找到这名少女,梦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一一应验,可唯独少了那名少女的身影。 她是不存在的。 傅凛知告诫自己,那是他臆想出来的人,他竟可笑的当了真! 真的不存在吗?可为何梦里发生的事情全都应验。 他甚至忍不住嫉妒梦里的自己。 他望着眼前的虞甜,心里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他能看清梦里那少女的脸,一定会和眼前这张面孔重叠起来。 傅凛知眸色晦暗,或许那不是梦,而是……另一个时空。 他成为了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虞甜表面上是在看书,可书上的字一个都没看进脑子里,对面那道目光如有实质似的,落在她身上,灼热滚烫,她忍无可忍抬起头,语调凉凉:“看够了吗?” 傅凛知神色平静,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局促,他不紧不慢扯了扯唇角,过分锋利的眼尾轻轻上挑:“不是说你是我妻子,怎么,看自己的妻子也犯法么?还是说,看不得?” 虞甜:“……”莫名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她盯着傅凛知那气定神闲的样子,暗暗磨牙:失忆了嘴皮子还这么利索,看把他给能的。 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闭上眼睛睡觉。 傅明礼目光来回在二人之间游走,在傅凛知意味不明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果断跑路:“我,我还是去和满姨她们挤一辆马车吧!” 说完迅速倒腾着小短腿掀开帘子钻出去,季明轩见状忙朝他使眼色:“你怎么出来了!” 傅明礼脸色蔫蔫儿的,没好气白了他一眼:“说的轻松,你进去待一会儿试试!” 季明轩:“……”他也不敢啊。 见那小家伙还算识趣,傅凛知嘴角不着痕迹勾了勾,他看向虞甜,一开始她只是闭眼假寐,这会儿呼吸倒真渐渐沉稳了下来。 他瞧着她的侧脸,有些走神。 原来……她竟长这副模样吗? 梦里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他竟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他的梦境? 虞甜无意识抱紧了手臂,傅凛知微微蹙眉,寒冬腊月的天,马车里虽然燃着一盆炭,可就这样什么都不盖睡上一会儿,八成还是会受凉。 毛毯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傅凛知瞥了一眼,似乎是在犹豫。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敛着眉起身,纡尊降贵拿起那毯子,颇有些嫌弃地盖到了虞甜身上。 就当是占用了那个自己的身子,付出的一点酬劳罢。 看着虞甜渐渐舒展开的眉,傅凛知漫不经心地想着。 —— 天空是湛湛的蓝,像被水洗过一样,皎白的云朵缀在天边。 绵延起伏的青山像是一幕巨大的屏障,随着马车的快速前进,连成一条线迅速向后掠去。 这里的山四季常青,水也是碧绿澄净,看不到半分属于冬季的萧瑟冷清,不知道的还有些是身处春季。 山间人烟罕至,只有少数动物活动的踪迹。 “前面就是岭南地界了。”季明轩看了眼地图,说道。 “赶了两天的路,可算是到了!我骨头都快麻了!”阿满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透气。 明媚的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完全感觉不到冬天的寒意。 虞甜眯了眯眼,抬手挡住额头:“倒是比想象中快了不少。” 他们这一路也算是游山玩水,时不时应付一下太后派来的杀手,就这样费时还不到半个月。 “慢了。”傅凛知诚心和她作对似的,突然来了一句。 虞甜抬眼看过去,就听他慢悠悠地道:“以我对太后和承恩侯的了解,他们是不会等到你们回京的。” 他竖起一根手指,眼里噙着一抹嘲讽:“最多不出一个月,盛京就会大乱,你信不信?” 虞甜眯了眯眼,下意识道:“惊蛰之前说那边还能撑两个月。” 可她说完便意识到,傅凛知是对的。 屡次刺杀不成,太后他们一定会加快进度,甚至可以伪造出傅凛知已经身亡的证据欺骗天下人,借此把持朝纲。 到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虞甜眉眼微沉。 见她一点就通,傅凛知眼里掠过一丝满意,看来那个自己挑女人的眼光还不算太差。 第418章 他还要说什么,虞甜抿了抿唇斜了他一眼,掀开帘子:“我下去透透气。” 傅凛知:“……” 第301章 冤有头债有主 见虞甜跳下马车,阿满也迫不及待地下来:“姐姐,你也是下来透气的?” 虞甜点点头,对方顿时露出同情的眼神:“我懂,跟那么个糟心玩意儿共处一辆马车,肯定很不好受吧?真是为难你了。” 她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踩傅凛知一脚的机会。 夺姐之仇,不共戴天! 虞甜:“……” 怎么说呢,确实有点糟心。 靓丽的风景让虞甜郁闷的心情好了那么点儿。 可是她又有些发愁傅凛知说的那些话,虞甜把担忧讲给众人听了。 惊蛰露出沉思的表情:“陛下离宫之前,留了一批暗卫在宫里,盈星姐姐手里还有一块可以调动禁卫军的令牌,不过若是顾家来硬的,怕是也支撑不了多久。” 她微微皱起眉头。 陛下在宫里,顾家无论如何也不敢明目张胆逼宫造反,可陛下如今不在,对方说不定真会拼死一搏。 虞甜咬了咬唇,眸光一定:“惊蛰,你有法子联络到游统领吧?递个消息让他回京坐镇。” 傅凛知很信任游京,她也见过对方好几次,确实是值得信任的人选,身为禁卫军统领,游京的能力不容置疑。 惊蛰点点头:“娘娘放心,我会给统领传信的。” “只有加快这边的进度,早日找到赤莲草了。”季明轩沉着眸如是道。 几人站在路边商量着,傅凛知撩开帘子望过去,轻轻嗤了一声。 别的不说,他的那位皇后还真有些手段,连季明轩和惊蛰都对她唯命是从。 季明轩那个蠢货也就算了,惊蛰可是出身金吾卫,没有自己的命令谁也别想调动她。 这样的人都给了她,看来那个自己很在乎这个女人。 傅凛知眸光晦涩。 众人正商讨着,路的尽头,突然出现一队人。 大家的目光不由望了过去。 那队人个个披麻戴孝,穿着白色丧服,走在最前头的人怀里捧着排位,而队伍的最中间俨然是一口漆黑棺材。 还有人一边哭一边朝天上洒着纸钱。 丧乐响起,吹锣打鼓的声音飘了过来,激起一阵寒意。 大白天的,还怪渗人的。 “这……这是送葬的队伍?” “我们这是碰上人家出殡了!” 队伍越走越近,季明轩忙让车夫把马车往旁边挪挪,好让人家顺利通过。 傅凛知也终于成功找了个理由从马车上下来。 几人垂眸敛目,默契地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充分表示对死者的尊重。 刚到这里就碰上人出葬,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过死者为大,总不能让人家换个日子死吧? 那队伍越来越近,妇人尖锐到夸张的哭声萦绕在山谷,实在让人头皮发麻心生不适。 阿满咬了咬唇,下意识拽紧了傅明礼,悄悄地道:“阿……阿昭别怕,我保护你!” 傅明礼:“……”我不怕,你倒是别拽这么紧。 那口棺材从众人面前擦肩而过,虞甜正垂眸盯着脚下的路,突然听到棺材里隐约传来一道抓挠声。 她眼皮子蓦地跳了跳。 ……她听错了吧? 虞甜抬起头看向其他人,收获了几道震惊且懵逼的目光。 待那送葬的队伍走远了一些,几人屏着的呼吸这才吐了出来,阿满连嗓音都在颤,压低的声音不难听出惊悚的意味:“你你你们也听见了?”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对这些灵异的东西有着本能的畏惧。 没办法,人对鬼神这种东西,总是抱有畏惧之心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其他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虞甜皱了皱眉,这么说来还真不是自己的错觉。 阿满瞳仁瞪大,一边默默抓紧了傅明礼一边抖着唇安慰自己:“也许是老鼠吧?也有这个可能哈!” 她迫切的想要得到赞同,以此来平复自己受惊的小心脏。 棺材里发出的声音……那能是什么? 季明轩难得看她也有怕的东西,存心逗她:“想开点,也许是诈尸呢?” 阿满一下子跳了起来:“季明轩!你是不是找打!” 虞甜还没说话,傅凛知神色似笑非笑:“到底是什么东西,跟上去看看不就行了?” “对啊,看……什么?看看?!”阿满眼睛倏地瞪大。 这要怎么看?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傅凛知的提议并没有遭到反对,唯一一个强烈反对的阿满……反对无效。 季明轩的原话是这样的:“既然你那么害怕,那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去看看?” “不行!”阿满连忙反对,“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里,万一我出了事怎么办?” 她咬了咬牙,在季明轩戏谑的目光中冷哼一声:“去就去,谁怕谁!” 几人偷偷摸摸跟在送葬的队伍后,因为怕被发现和对方起冲突,就没靠太近。 到了下葬的地点,队伍终于停下。 撒钱的妇人哭的更伤心了:“呜呜呜,我的儿啊!你这么早就去了,留为娘一个人可怎么办啊!到了地下,和你媳妇儿好好的啊!” 第419章 几个男人合计将那口巨大的棺材抬到事先挖好的坟墓里放下。 进行了一系列仪式之后,开始填棺。 漆黑的棺材被泥土一寸寸遮盖,妇人哭的险些昏厥,被旁边的人架起扶到一边。 一处坡后,阿满揉了揉酸麻的腿:“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人家下葬啊!” 惊蛰摇摇头:“确实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 虞甜眉心蹙起,看的旁边的傅凛知流露出玩味的笑容:“你发现了什么?” 虞甜转过头去,没想到他会突然搭理自己,顿了顿才道:“那妇人哭的太夸张了,有做戏的成分。” 一直在哭嚷,眼泪却没掉几滴,这不是干打雷不下雨吗? 她似乎并没有很伤心。 众人听了虞甜的话,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那妇人的脸色,悲伤没有多少,似乎还有一丝心虚。 季明轩恍然大悟:“刚才还不觉得,听了表嫂这么说以后好像还真是哎!” 傅明礼若有所思:“听他刚才那么说,死的似乎是他儿子吧?自己的儿子死了都不伤心,好奇怪……还有,她似乎有一点害怕,她在怕什么?” 傅凛知斜了他一眼,示意众人看向那棺材:“这棺材比寻常棺木大上许多。” 虞甜听了他意有所指的话,脑海里飞快闪过什么,没来得及抓住。 那些人封完了棺没一会儿就离开了,刚刚哭天抢地的妇人走的很急,似乎身后有鬼撵一样。 这绝不是一个刚死了儿子的母亲应该有的反应。 天色渐晚,林子里起了风,江本就诡异的气氛烘托的更为阴森。 来到那座新坟前,阿满腿肚子都在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总感觉四周阴风阵阵,她欲哭无泪:“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一会儿太晚了该找不到住的地方了!” 季明轩摸了摸下巴瞧她:“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怕!哈,哈,开什么玩笑,姑奶奶会怕?”她强做镇定。 傅凛知点点头:“既然不怕,那这就来开棺吧。” “开就开!”阿满下意识脱口而出,很快反应了过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等等……开什么东西?” 她一脸惊悚地看着那坟墓,一副你们疯了吧的表情:“掘人坟墓,这可是损阴德的事!是会被骂祖宗十八代的!” 虞甜看向傅凛知,发现他的神情很是平静,并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快!开棺,再晚一会儿里面的人就要憋死了!” 阿满:“……憋死?这本来就是死人,还能再死一回?” 季明轩迅速上前搭手,然而他一个人可不够,傅凛知脸上百般嫌弃,可在座的都是女性,总不能让她们干这种事情。 于是傅凛知臭着脸和季明轩刨起了坟墓,他是疯了才会做这种事吧? 傅明礼张了张嘴,一脸幻灭。 他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还能看见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跑来挖别人的坟。 阿满下意识拉着傅明礼和虞甜躲远了些:“不是我说你们,你们还真敢挖呀!咱这样不好吧?” 她双手合十祈祷起来:“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我们真不是有意冒犯!只是……只是” 她只是了半天都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只是什么? 一时好奇,所以挖个坟来玩玩? 别说墓主人了,她听了这话,就算是死了,都得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傅凛知和季明轩动作很快,加之是新埋的土,土壤还很是松软比较好挖,没一会儿的功夫便露出了漆黑的棺材盖。 就在这时,大家都听到了从棺材里传来的,清晰的“咚咚”声。 场面诡异的静了片刻,阿满差点儿没当场跳起来:“我就说吧!我就说这种损阴德的事干不得,你看人家都生气了!” 惊蛰按住上蹿下跳的她,叹了口气:“你觉得死人会发出这样大的动静吗?” 阿满顿了一顿,一脸天崩地裂:“所以真诈尸了?” 惊蛰:“……” 傅凛知和季明轩。并没有因为这件动静而停下,手里的动作反倒加快了一些。 棺材终于完整地露了出来,不过棺材盖是用钉子死死的钉了进去,难以推开,傅凛知问虞甜要了把匕首,挨个把钉子撬出来,因为动作有些急,虞甜留意到他的手被刮出了一条血痕,可他本人全然不在意。 终于,最后一颗钉子被拔出,两人合力推开盖子,一抹艳丽的红率先露了出来。 阿满连忙吓得缩在惊蛰身后,紧紧闭上眼睛:“穿红衣身死,死后必成厉鬼啊!” 虞甜陷入沉思:“……” 好像她当初跳楼的时候,也穿的红衣吧? “唔!唔唔!” 众人望去,只见棺材里躺着两个人,男子面色青白,早已死去多时,女子则穿着红嫁衣,被绳子束缚住手脚,嘴里还塞着一块布。 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大活人! 本以为会看到红衣厉鬼的阿满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深吸一口气:“还活着?” 虞甜眉眼一冷,连忙上前解开她身上的束缚,和惊蛰一起将那浑身瘫软的女子扶了出来。 女子瘫在地上,眼泪唰唰流个不停,眼神犹带着惊恐,语气颠三倒四:“谢谢,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几位,我今日怕是……” 第420章 她想起被封在棺材里的窒息感,胸口急速地起伏两下,眼神透着浓浓的后怕。 虞甜喂她喝了点水,女子的状态勉强好了些,她才犹豫着问出声:“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她是活人,顿时也不害怕的阿满凑了上来,语气愤怒:“你还没死,他们为什么把你封在棺材里!这不是谋杀么!” 女子闻言,顿时掩面痛哭起来。 她哭够了,红肿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恨意,哑着嗓子开口:“你们听说过冥婚么?” “……” 场面倏然一静。 唯有傅明礼皱了皱眉:“冥婚是什么?” 女子看向乖巧可爱的傅明礼,倒是耐心地解释起来:“就是活人和死人成亲。” 这显然超出了傅明礼的知识范围,他张了张嘴,眼神不可思议:“活人怎么能够跟死人成亲呢?” “怎么不能呢?”女子嘲讽地扯唇,“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我们村子里一直存在的陋习,只是我没有想到……” 这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据女子说,她叫芸娘。 他们村子里历来重男轻女,芸娘家中贫穷,排行老二,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下头有一个妹妹。 村子里女儿家不值钱,有很多女娃一出生便被扔在河里溺死,压根没有睁眼看这个世界的机会。 唯一的哥哥是全家的掌心宝,从小便被捧着长大,可惜是个不成才的,养成了不学无术的性子,加上家中贫穷,婚事成了老大难。 前两天芸娘做完农活回到家中,发现家里的气氛喜气洋洋的,爹娘难得给她好脸色,说她哥的婚事有着落了。 芸娘没多想,打心眼儿里为她哥高兴,毕竟她哥的婚事有着落了,爹娘对她和妹妹总能好些,所谓的好也不一定多好,不非打即骂就很不错了。 然而她没想到这是她厄运的开端。 接下来的几天,爹娘对她很不错,不仅不让她干活,还给她买了从前她想都不敢想的胭脂水粉,新衣服。 这样突如其来的好,几乎令她受宠若惊,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小妹还很羡慕她,说爹娘肯定是想起了她的好想要弥补她,芸娘却觉得没那么简单,但又说不上来。 她哪里能想到天下竟有这么狠心的父母,舍得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呢? 变故发生在前一天晚上。 芸娘喝了她娘亲手端来的汤后,陷入了昏迷。 那晚她娘拉着她说了很多话,她还记得她娘看向她时眼里的复杂,还有说不出的愧疚。 她以为这是这么多年来受到冷待的补偿,然而那仅仅是出于把她卖掉的愧疚。 芸娘凄凉地低低笑了:“我醒来的时候,就被送到了王家,他们押着我逼我和牌位拜堂。” “我想逃跑,可他们说,我爹娘以二十两银子的价格把我卖了。” 众人听到这里,心头一股无名火顿时窜了起来。 二十两银子的价格,就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给卖了,这是何等的讽刺! 王家人多势众,芸娘压根儿反抗不了,她眼里泪光闪烁,像是回忆起了极为可怕的画面:“他们逼我拜了堂,还要我陪葬!” 那妇人一脸尖酸刻薄,命人将她捆绑起来:“你既成了我王家的媳妇儿,就要下去好好伺候我儿子!” 她收放自如地换上一副悲伤欲绝的表情,“可怜我儿还未娶妻就早早地去了,为娘也算是圆了你的遗憾……” 芸娘觉得荒谬至极,她心疼她的儿子,那别人家的女儿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天知道她被按着送进棺材,和死去的那个王家公子面对面的时候心里有多恐惧! 棺材里漆黑一片,她被堵住了嘴,绑住了手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被埋在土里的那一刻,氧气也一点点变得稀薄,如果这几位贵人刚好路过,她会活生生闷死在那棺材里! 虞甜瞥见她因抓挠而断裂的指甲,上面渗出的血迹已经干了,可凭借着这蛛丝马迹,不难猜测她当时的内心的绝望。 如果他们没有恰好路过,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会就此葬送在这里,无人知晓。 “这是什么恶毒的陋习,又是什么冷血的父母!”惊蛰眼眸里烧着火,双手紧紧攥着。 被抢了台词的阿满有着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很快跟着附和: “对啊,哪有把活人硬生生钉进棺材的?这根本就是蓄意杀人!” “我们村一直流传着有这个习俗,如果死去的人未成亲,就会找同样早逝的人合八字,当然,大多数情况都是死人和死人成亲,也不排除像我这样的,不过毕竟是少数,只是我恰好倒霉罢了。”她垂下眼睫,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倒霉摊上那样的父母。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做出这样的丧尽天良的事呢? 难怪大哥突然有钱娶亲了,原来是买她命的钱,也不知道他用起来安不安心? 虞甜见她眼里没了亮光,抿了抿唇:“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你不想报复他们吗?” 芸娘抬起头苦笑:“他们是我的爹娘,生养之恩大于天,我能怎么报复他们?” 就算是他们把她卖了,可只要她生出一丝不该有的念头,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第421章 只因一个“孝”字。 她倒是想拉着他们同归于尽,可小妹是无辜的,她又怎么办? 她能想象,如果她真的那样做了,小妹一辈子都会活在这件事的阴影里,抬不起头来。 她不能害了她。 傅凛知淡淡道:“报复人的办法有很多,鱼死网破无疑是最蠢的一种。” 虞甜点点头,傅凛知这话虽然刻薄,可却有道理,搭上自己的性命去报复他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况是为了那样的人,实在不值得。 芸娘茫然地望着二人。 可她除了豁出这条性命,还剩什么呢? 虞甜扶着芸娘到马车里坐下,给她煮了杯热茶递给她:“报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过得比他好,永远把他踩在脚下。” 芸娘接过杯子道了一声谢,颇有些局促不安,眼睫颤了又颤,她思考片刻抬起头:“姑娘,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她知道,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没上过学堂,认不得几个大字,目光也短浅。 面前的少女显然不一样,她三言两语便能打消她寻死的心,燃起她活着的勇气,说话永远温温柔柔,似乎没有什么能够难得倒她。 莫名的,芸娘相信,她能帮自己。 虞甜露出个温柔的笑来:“想和他们断绝关系吗?” 芸娘眼神一震。 她轻轻垂眼,吹开杯面的浮沫:“如果不摆脱这层血缘关系,他们永远是你的父母,永远会扒在你身上不停地吸血,来补贴你的哥哥。这样的父母,还留着做什么呢?” 芸娘眼神恍惚:是啊,在他们眼里,哥哥永远是最重要的,她和小妹只是他们眼里的赔钱货,脏活累活都得干,挨打受气更是家常便饭,即便是这样,也始终换不来他们的好脸色。 她绝望地被困在棺材里的时候,最恨的不是王家夫人,而是亲手把她推向火坑的爹娘! 那人固然可恨,可他们更可恨! 然而最该恨的,是这吃人的世道! 芸娘眼神渐渐坚定下来:“我要和他们断绝关系!” …… —— “我很早就没了爹娘,但看到一家三口和和睦睦还是会觉得羡慕,也从来没想过,世间竟有如此狠心的爹娘,简直不配为人父母!”阿满越想越气,重重拍了下桌子。 惊蛰无疑是最能和芸娘感同身受的那个,眼里闪过一抹讽刺:“不奇怪,这世间多的是不配为人的父母。” 她听到芸娘的经历时,恍惚以为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差点儿当场失态。 同样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给卖掉,多相似的经历啊。 不同的是,她被卖掉是遇上灾荒,家里想省出一份口粮,而芸娘,则是为了给她哥哥凑聘礼。 庆幸的是,她们都遇到了贵人,纵然经历千辛万苦,可都侥幸活了下来。 这大概是最幸运的事了。 虞甜也想起了惊蛰的经历,心道难怪刚才她的反应那样的大。 “这儿还有个现成例子呢。”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指了指自己,耸了耸肩,“别忘了,我一开始进宫可是被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以冲喜的由头送进来的。” 还好虞太傅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而她这具身体也是系统提供的,并不真实存在。 否则她很难想象,如果这世界上真存在一个叫虞甜的小姑娘,被自己的家人扔在江南不管不问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想起她这么个人接她回家,却是为了让她顶替自己的嫡姐嫁给暴君冲喜,她会有多伤心绝望呢? 两人目光看向她,想起她的遭遇也纷纷沉默不语。 好像一个比一个惨的样子。 “当然了,这世上大多数的父母都是爱自己孩子的。”虞甜脸上露出笑容,笑眯眯地叹了口气,“我们只是稍微有那么点儿不幸罢了,不过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能够相遇,这何尝又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幸运呢?” 她总有一种将苦难说的云淡风轻的本事。 心头阴霾稍稍散去一些,阿满好奇地问:“所以姐姐,你打算怎么帮芸娘啊?” “山人自有妙计。”虞甜但笑不语。 阿满被她吊足了胃口,心里越发好奇了。 * “娘,二姐呢?”小女孩儿红着眼睛望着面前的妇人,“二姐为什么还不回来?” 妇人脸色一变:“小孩子家家的问那么多做什么,这么晚了赶紧回你屋里睡觉去!” 见她回避这个问题,女孩儿唇颤了颤,不愿相信似的:“二姐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他们说的是真的,你们把二姐给卖了!” 她眼里闪过一抹悲愤,拉着妇人的手哭求:“娘,你去把二姐接回来吧!” “去去去!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妇人神色慌乱地将女孩儿推进屋,“回你屋里睡觉!” 她匆忙将门锁住,把那扰人的哭声隔绝在内,好似这样心里就能平静些。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妇人惊了一跳,想到什么,连忙跑出来,毫不意外看见自家男人进了门。 “已经下葬了?” 男人低头走进来,含糊地应了一句:“嗯。” 这两人正是芸娘的父母。 妇人眼神一直,呆呆站在那里,捂着跳动的胸口满是不安:“她爹,我这心跳的厉害,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第422章 男人不耐烦地扫她一眼:“能出什么事儿!” “这事说来,到底是我们对不住芸娘,我这心里愧疚呀!那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妇人心里渐生悔意,捂着脸哭起来。 男人皱了皱眉,冷笑一声:“这会儿你知道后悔了,收钱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愧疚呢?”他抽了口旱烟,板着脸压低了声音,“钱都已经收了,我告诉你,后悔也晚了!栓子都这个年纪了,好不容易终于能娶上媳妇儿,这是喜事,你别老板着个脸!” 妇人一脸失魂落魄,喃喃道:“可芸娘也是我的闺女呀……” 恰逢屋外吹来一阵寒风,她忽然打了个寒颤:“你说她会不会回来找我们?” 男人眉头一竖:“她敢,我们是她爹娘!生她养她这么大,还不能求点回报了?” 他眼神不耐起来,兀自脱了鞋爬上了床:“你别一天神神叨叨的,自己吓自己吗这不是!” 妇人左想右想还是觉得不安,抹了把眼角的泪水:“我还是给她烧点纸,让她在下面日子好过些。” “要烧出去烧,别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男人忍无可忍呵斥一声,妇人抽噎着来到堂屋,找来火盆和纸钱蹲在门口烧了起来。 她一边烧纸一边抹眼泪,嘴里絮絮叨叨着:“芸娘啊,你可别怪娘,娘那也是没办法呀,家里穷,你哥他迟迟娶不上媳妇儿,遭人笑话啊!” 她觉得自己命苦,儿子不争气,男人也不指望不上,两个女儿倒还算听话,可听话有什么用呢?家里穷啊! 王家找上门来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犹豫过,那是卖女儿啊,而且她家儿子什么情况谁不知道?把女儿送过去就是往火坑里推啊! 可一看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她又忍不住动摇了。 妇人哭声哽咽:“芸娘,你一向最听话懂事,你会理解娘的吧?你下去之后跟那王公子好好的啊,娘会经常给你烧纸,娘对不起你,下辈子娘给你当牛做马……” 一阵穿堂风吹过,火盆里燃烧的纸钱被吹了出来,像是无声的愤怒。 妇人愣了一愣,正准备用钳子夹起来,下一秒,火盆骤然被掀翻在地,溅起无数火星子。 瞧见这堪称诡异的一幕,她连忙收回伸到一半的手,眼里闪过一抹惊恐,下意识左顾右盼起来,声音都不自觉的颤抖:“芸芸娘,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声在呜咽。 妇人惊恐地咽了咽口水,拼命在心里安慰自己:可能只是意外罢了。 她转身想去拿扫帚收拾这一地的狼藉,不料屋里的灯突然熄灭,妇人下意识发出一声尖叫。 “啊!” “臭婆娘,你在那里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呢!”屋里的男人终于忍无可忍,嘴里发出咒骂的声音,趿拉着鞋出来瞧动静。 “屋子里的灯怎么灭了?” 男人皱着眉又要骂人,无意间瞥见院子里一道红色身影,所有的话瞬间哽在喉咙里,瞳孔猛地一缩。 妇人还没发现不对,见他出来如同见到了主心骨,连滚带爬地过来:“他爹,可邪乎了!我好端端在这里烧纸,盆被掀翻了,灯也灭了,你说会不会是……” 她神经质地抓着男人的手臂,发觉男人异样的沉默,她不由催促道:“你怎么不说话呀!跟木头桩子似的杵着干嘛呢!” 男人喉咙发紧,换做平时早就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她了,可这会儿他竟然毫无动作,只目光发直的盯着院子:“你,你看那里,是不是我眼花了?” 妇人下意识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只见院子里悄无声息立着一抹红衣,血一样的红嫁衣,在黑夜里透着几分诡异。 “啊啊啊!”妇人尖叫一声,差点儿没当场撅过去。 她瘫倒在地,眼神惊恐:“她,她,她……她回来了!” 男人听到这话心头一个激灵,只是面上依旧强装镇定,皱着眉呵斥:“什么人在那里装神弄鬼的!” 院子里那抹红衣慢慢靠近,她经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仔细一看竟然是血! 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眼神幽怨:“爹娘,你们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你们的女儿啊……” “啊!是她,是芸娘回来了!”妇人脸色唰的一下惨白,呼吸急促起来,恨不得一头晕死过去。 不信邪的男人神色也变了几变,那确实是他女儿的脸,可他打听到的,下午她就已经下葬了呀! 那面前的是…… 芸娘眼神凄厉,抬起血淋淋的手指:“爹,娘,你们害得我好苦啊,棺材里好黑,女儿快喘不上气了,他们把我手脚绑住,我挣脱不了啊……” “芸,芸娘,你冷静点!娘也不想的,你是娘的亲生女儿啊,娘也不舍得,可,可娘没办法啊!”妇人伤心地哭了起来,眼里满是恐惧,“你别怪娘,娘给你多烧点纸,让你在下面好过些!” 男人也连忙点头,从来对女儿没什么好脸色的他,因做了亏心事,这会儿也怵得慌:“芸娘,我和你娘那都是被逼无奈啊,王家找上门来,非要说你八字合,让我们把你嫁过去,你知道的,他们家大业大,我们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爹娘,你们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干什么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青年揉着眼睛不耐烦地从里屋走出来,看到黑漆漆的房间愣了一愣,下意识道,“怎么连灯都不开……” 第423章 他很快注意到门口的一幕,登时吓得两腿一软,三魂没了七魄! “芸,芸娘!你,你,你怎么回来了?不对,你,你现在是人是鬼啊?!”他眼里闪过震惊恐惧和心虚等一系列复杂的情绪。 见他这副模样,芸娘哪能猜不出来,她这位好哥哥也是知情的! 她心里腾起浓烈的恨意,脸色也骤然变得狰狞起来:“被逼无奈?你们欢欢喜喜收下我卖身的那二十两银子,给我哥当聘礼的时候也是被逼无奈?!可有人把刀架在你们脖子上逼你们收了?” “王家那短命鬼前几日就死了,他们家分明是打着结阴亲的主意,你们当真丝毫不知情?” 她一声声泣血的诘问,逼的几人脸上血色尽失,哑口无言。 芸娘凄厉地冷笑起来,看向妇人,幽幽地道:“娘,那碗下了药的汤可是你亲手递给我的,女儿到现在都还记得,死也不能忘!” 妇人被她冰冷含恨的目光刺的一个哆嗦,哭泣着推卸责任:“是你爹,是你爹让我这么做的!他说你性子烈,知道了真相肯定不会同意,只有把你弄晕送过去,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芸娘,女儿,娘真的不想啊!” 男人听了这话顿时大怒,一脚踹过去:“你这个贱人,当初王家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你也是同意的,现在来装什么无辜!真他娘的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妇人只一个劲儿地哭,眼神愧疚又恐惧地望着芸娘。 芸娘心一冷。 她娘似乎永远是这样,没什么主心骨,父亲说什么是什么。 她爹不喜欢她们这两个女儿,平日里没什么好脸色,她娘也觉得生了女儿丢脸,抬不起头来,在她们挨打受骂的时候只会让她们忍着受着。 只要忍忍就过去了。 因为她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好像很愧疚的模样,可压根儿从来没有过什么实际行动!就连现在她嘴里说着愧疚如何对不起她,可眼里分明是恐惧更多一些。 芸娘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她曾以为父亲是一座永远翻越不过去的大山,他的存在只会让她恐惧,可是现在看见对方一脸畏惧惶恐的模样。 她想,不过如此。 她从前最恐惧的,也不过如此。 “那你呢父亲,你对我动辄打骂,可曾给过我一天好的脸色?我和小妹从小就不得你喜欢,我努力少吃饭,干更多的活,事事听话,可你依旧不满意,就因为我不是个儿子,是您眼里的赔钱货,对吗?” 男人脸色一下子变得僵硬,眼神心虚中透着不自在:“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我生你养你这么大,这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你看你隔壁二丫的妹妹,刚生下来就被溺死了!” 他的言外之意:你应该感恩!不要不识好歹! 芸娘嘲讽地勾唇,身后的黑发无风自动,衬得她整个人越发的阴森凄厉,她的眼神陡然迸发出强烈的怨恨:“就因为你生我养我,所以让我去死,我也必须感恩戴德是吗? 我在地下挺孤单的,不如你们一起来陪我吧?我们也好一家人团聚……” 三人见她这副模样齐齐哆嗦起来,她哥栓子最先受不住,牛高马壮的一个青年,竟然毫无形象的哭嚎起来:“妹妹,这都是他们两个老不死的主意,和我没关系啊!你可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会丧良心干这种事呢!你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找他们,放过我吧!” “哥哥给你磕头了!”他说着,竟真的在地上磕起了头。 “……” 被放在掌心疼的儿子这么出卖,老两口已经惊呆了! 第302章 邬山 “你个孽子!你说什么呢?我和你娘这是为了谁!”男子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脸色铁青,抬手拳头就要招呼上去。 妇人也一脸震惊,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疼爱的儿子嘴里说出来的。 栓子一边躲避一边理直气壮地道:“我又没让你们把二妹卖了给我娶媳妇儿!别把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狠得下心往火坑里推,天底下哪有你们这么丧良心的父母!活该二妹变成厉鬼回来报仇!” 老两口被这诛心的话气的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在他们看来,任何人都有资格指责他们的不是,可唯独这个儿子不该,他们做这些事都是为了谁呀? 可受惠者不但不领情,还反过来指责他们,这实在是让人寒心。 芸娘看到这一幕却没忍住笑出声:“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儿子,你们为他做了这么多,甚至不惜卖掉自己的亲生女儿,可到头来呢,他感激你们吗?” 她太清楚她这个哥哥的性子了,自私自利,胆小懦弱,可以说他的反应完全在她意料之中。 只是没有想到狗咬起狗来比想象中还要精彩。 芸娘眼神透着痛快,为这一场大戏添上一把火:“不如这样,你们几个打一架,赢了的人我就考虑考虑放过他,怎么样?公平吧?” “我们可是你的爹娘!”男子闻言眼里闪过一抹震惊之色,紧接着是暴怒。 芸娘眼眸发冷:“把我亲手送进棺材活埋的爹娘么?” 男人顿时一阵心虚,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那点气势也散尽了。 这边还在僵持,栓子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已经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一拳将男人揍翻在地:“对不住了爹,儿子想活下去,你那么疼我,一定能理解的吧?” 第424章 妇人瞪大了眼,一脸呆滞:“栓子,那可是你爹!” “混账东西……”男人猝不及防被偷袭,眼神透着浓浓的震惊。 栓子冷笑一声:“命都快没了,谁还管这些?”他眼里闪过一抹狠意,“爹娘,你们平日里不是最疼我的吗?什么好东西都留给我,这活着的机会也让给我吧!” 无底线的溺爱下长大的人,理所应当觉得什么都该让着他,自私自利,在他身上诠释到了极致。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混账儿子!老子是你爹!”男人长期干农活,身上也有一把子力气,登时反抗了起来,父子俩扭打在一块,妇人在一边急的掉眼泪。 看到这一幕,芸娘止不住地笑,这就是所谓的亲人,在利益面前还是选择了自己。 他们并没有无私到可以为了儿子牺牲自己的地步,之所以牺牲她可以那么干脆,无非是不在乎罢了。 “怎么会这样……”妇人一边喃喃地道,求助的眼神下意识看向芸娘,“芸娘,你放过我们吧!他们是你亲爹和亲哥哥呀!” 她的眼神无意中带上了谴责。 芸娘的心早已麻木:“那我不是你的亲女儿吗?” 妇人顿时话音一哽,眼神逃避,来来回回重复的就那么几句:“娘也是没办法……” 芸娘听的不耐烦,打断她,语气近乎诡异的温柔:“娘亲不愿看到他们自相残杀,那你代替他们去死好不好?” 妇人眼神一骇,明显被这话惊到了,呆呆张大了嘴:“我,我是你娘啊……” “正因为你是我娘,我才给你选择的机会啊。”她目光泛着砭人肌骨的冷意,“你不是那么爱你的儿子吗?怎么,只是为了他去死都做不到吗?” 妇人肢体僵硬,眼神惊恐地后退:“不,不行的……” 原来她也怕死。 那为什么送自己女儿去死的时候可以那么干脆呢? 芸娘以前觉得她也可怜,现在只觉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妇人只觉得女儿确实变成了厉鬼,不然怎么会说出那么残忍的话呢?她是她亲娘,生她养她这么大,她居然可以一脸冷酷的说让她去死这种话! 妇人心里委屈,与此同时不禁生出几分怨怼,可她不敢冲着已经成了“厉鬼”的芸娘发火。 她顿时熄了求她的心思,缩在一边一脸忧虑地看着大打出手的父子二人,却始终不敢凑上去拦,怕矛头转向她。 等几人折腾的精疲力尽,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栓子顶着一脸鼻青脸肿,腆着脸讨好道:“妹妹,我赢了,我可以活着了吧?” 芸娘看着他卑微地匍匐在自己脚下,满脸谄媚,和从前那个趾高气扬的人仿佛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她心里升起讽刺,扯了扯唇角:“我只说考虑考虑,可没说一定会放过你。” 栓子脸色一变,眼神恼怒:“你说话不算话!” 芸娘冲着他微微一笑:“我可是鬼啊,你还指望鬼能信守承诺?” 栓子咽了咽口水,见她这副模样顿时又怂了。 他那二妹一向沉默寡言,总是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什么时候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看来成了鬼果然会性情大变! 男人捂着疼痛的腿,见状忍不住冷笑起来:“小兔崽子,以为打败了你爹就能活命?好啊,谁也别想活!” 栓子脸色变了变,眼睛突然一亮:“妹妹,你恨他们是不是?你如今的一切都是两个老不死的造成的,你想报仇,我帮你杀了他们,你放过我行不行?” “栓子!你疯了!”妇人不敢置信地尖叫,“我们是你爹娘,你这样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栓子冷笑一声:“只要能活命,什么我都能做,我才不在乎!” 老两口都能为了点银子让亲生女儿去死,他骨子里留着这两人的血,自然也继承了他们的自私冷血,不知道这算不算报应。 芸娘也没想到她的好哥哥竟然能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说实话她有点动心,如果她真的死了,肯定会毫不犹豫让这一家三口去地下团聚,可她还活着,还有妹妹。 想到那位姑娘说的话,芸娘勉强收敛了心里的杀意,看向栓子的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不需要。” 她从衣袖里拿出两张纸,“我只需要你让他们在这两份断绝关系的文书上按手印,我已经死了,不想再和你们一家子有任何关系!至于小妹,我舍不得她,也要带走!” “好好好!”栓子一听满口答应,根本不在乎他那个三妹,迫不及待地接过文书,朝着他爹娘走去。 “老东西,听到没有,快按手印!按了我们大家都能活命!”栓子恶声恶气地道。 男人呸了一声:“做梦!她就算是死也是我的女儿,休想摆脱!” 他算是破罐子破摔了,儿子这幅德行实在是寒了他的心,他不想看到他如意! 芸娘早料到他不会这么轻易的同意,毕竟他爹可是把血脉看得比天重要,即便是不喜她这个女儿,却也不会顶着被戳脊梁骨的风险和她断绝关系。 栓子闻言顿时大怒:“你疯了不成?难不成你想拉着大家一起死吗!” 这老东西,想死也别拉着他啊!他可还没活够呢! “今天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栓子可不管他的意愿,上前强行拉着他的手划了条口子,往文书上摁。 第425章 “孽障!你个孽障!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男人嘴里不停地发出咒骂,栓子充耳不闻,按好了手印就把文书小心翼翼递给芸娘。 “妹妹,这下总能放过我了吧?” 芸娘接过文书看了看,心里闪过满意,她凉凉地瞧了眼这一家子:“小妹呢?” 栓子连忙打开里屋的门,将熟睡中的女孩儿抱了出来递给芸娘,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芸娘现在不是人,把小妹给她还有活路吗? 栓子不是没想过,而是不在乎。 妇人几次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芸娘看着怀里的女孩儿,心里越发厌恶这一家子,她意味不明地道:“这次就暂时放过你,我还会再回来的!” 一阵白烟起,带烟雾散去,原地已经没了芸娘的身影。 见状,几人更加确信这是厉鬼回来报仇,纷纷瘫软在地。 * 虞甜看向芸娘怀里的女孩儿,让惊蛰带人去休息。 芸娘面色感激:“还要多谢姑娘出的主意。” 虞甜摇摇头:“他们迟早会知道你没死,有这两份文书在,即便是闹到官府也拿你没办法,不过可能会有些风言风语。” 芸娘摇头,面色冷漠:“我不在乎,只要能摆脱那一家人,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风言风语又算得了什么,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你那爹娘也太不是东西了,还有你那哥哥,什么玩意儿?”阿满皱了皱眉,一脸义愤填膺。 芸娘演戏的时候他们就在不远处看着,自然把那一大家子的丑态尽收眼底。 一家人凑在一起也挑不出个有良心的。 真是奇葩! 摊上这样的家人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让你们见笑了。”芸娘眼神一暗,自嘲地勾起嘴角,“我早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心里还抱有一丝期待罢了。” 不过那一丝期待也在她被困在棺材里,叫天天不应的时候磨灭了。 虞甜看了眼阿满,示意她少说两句,后者吐了吐舌头,连忙转移话题:“那个王家呢?他们也不是东西,可不能轻易放过!” 刚想出结阴亲这样恶毒的法子,还把活人埋在棺材里,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芸娘眸光发冷,想起自己之前绝望的经历,脑海里闪过王夫人那张尖酸刻薄的脸,她微微勾唇:“我本来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阿满眼睛一亮:“我帮你啊,吓人这种事情我最擅长了!” …… 接下来芸娘故技重施去王家装神弄鬼,那王夫人做了恶事本就心虚,夜里都睡不好觉,比之前那一家子还不禁吓,不知道是不是报应,竟然活生生吓中风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芸娘那一家子更加草木皆兵,生怕她哪天又找上门。 与此同时,好几家结过活人阴亲的人家,家里也陆陆续续发生了一些诡异的事情。 结阴亲这种事情,虽是私底下进行,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这一系列诡异的事情加在一起,村里便流传开一个传闻—— 那些女子回来报仇了! 这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十分损阴德,而且那些女子几乎都是被逼着结的,要说心里没有怨气基本不可能。 众人一寻思,顿时有些胆战心惊,没干过这种龌龊事的人家暗地里庆幸,干过的则坐立不安,连觉都睡不好,连夜给人烧纸忏悔。 没过多久,里正一脸严肃地公布了一个消息—— 上头刚公布了一条法令,严禁结阴亲等一系列封建旧俗,违者当斩! 以前是没有明令禁止,大家还敢偷偷摸摸私底下进行,如今公布了法令,再加上之前那些诡异的事情,顿时没人再敢顶风作案。 好长一段时间,人们甚至听到这两个字都会色变。 当然,这都是后话。 …… —— 小妹见到活着的芸娘十分激动,黏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至于为什么不回家,小妹没有问。 “离开了那个家,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虞甜看着这一对姐妹花。 芸娘低着头思忖片刻:“我打算去镇子里给大户人家做丫鬟,听说每个月不少钱呢!” 虞甜神色无奈:“那不等于还是卖给别人么?” 芸娘神色茫然,喃喃地道:“可是我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虞甜沉吟片刻:“有什么手艺么?” 芸娘还没说话,小妹眼睛一亮:“二姐做的饭好吃!” 芸娘顿时一脸窘迫:“那只是你觉得,其实也就一般。” 虞甜来了点兴趣:“我可以试试么?” “当然,姑娘不嫌弃的话。”她忙道。 问客栈老板借了厨房,芸娘便着手忙碌起来,没一会儿便做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 她擦着手,神情羞赧局促:“时间仓促,食材也有限,委屈你们将就一下。” 虞甜拿起筷子尝了尝,眼睛一亮,她看向傅明礼:“怎么样?” 傅明礼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嘴里,矜持地点点头:“尚可。” 他嘴挑剔,能说出这么一句已经不容易了。 傅凛知本来没什么兴趣,见状也纡尊降贵尝了一下,轻轻挑了下眉,没有表态。 第426章 阿满则很给面子地大声夸赞:“好吃!” 芸娘半是欣喜半是局促,觉得他们可能只是安慰自己,却见虞甜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建议:“你有这手艺,可以去支个摊子或者开个小店,不愁养不活自己。” 芸娘瞪大了眼,足足反应了好一会儿,连忙摆手:“我,我不行的!” “有什么不行的?”虞甜挑了挑眉,“我们这几个嘴都比较挑,连我们都觉得不错,证明你的手艺确实好。” 芸娘张了张嘴,磕磕绊绊:“可是,我是女子,哪有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的?” “那可就太多了!”阿满闻言嗤笑一声,“女子怎么了?盛京多的是女子做生意的!当今陛下有明令规定,女子可以上学堂,也可以做买卖,甚至还能入朝为官呢!” 傅凛知挑了挑眉毛:原来那个自己这么开明?这倒是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他并不觉得女子比男子弱在哪里。 阿满的话让芸娘陷入震惊中迟迟不能回神,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女子已经能独立撑起一片天! 虞甜托着下巴想了想:“这样吧,你要是担心凑不出本金的话,我可以借给你,就当是入股,到时候等你赚了钱,给我分红就行了!”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直接给她银子固然可以,可却不是长久之计,芸娘的手艺确实不错,虞甜并不担心会亏,而且她也不差那点儿钱。 在盛京的时候她就想过做生意,只是苦于找不到人手,自己也没那个手艺,眼前这不是现成的吗? “好主意!那我也加入!”阿满乐滋滋道,“说不定以后你的饭馆还能开到京城呢!” 她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芸娘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他们的神色中满是笃定,似乎没想过她会失败。 只见过几面的陌生人都如此信任她,她有什么理由否定自己,认为自己不行呢? 芸娘红着眼,用力点点头:“好!” 反正是入股,虞甜大大方方出了一笔银子,让芸娘自己选地段,顺便雇几个帮手,她一个女子,怕的就是有心人存心闹事。 店面没费多大力气就已经选好,虞甜倒是想亲眼看着小店开张,可时间紧迫,他们必须启程了。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相信你的饭店已经步入正轨了。”虞甜见芸娘眼睛通红,一脸不舍,笑眯眯开口。 芸娘破涕为笑,认真纠正她:“是我们的。” “行吧!”虞甜弯腰上了马车,挥了挥手,“回去吧,不用送了。” 阿满扒着窗户舞了舞拳头:“要是你那恶心的爹娘还敢来烦你,你就让人把他们揍一顿扔出去!” 芸娘笑吟吟应下:“好,一路保重。” “他们要走了吗?”小妹盯着马车,懵懂地开口,“还会再回来吗?” “会的。”马车缓缓启程,她摸了摸小妹的头,“命运本就是奇妙的东西。” 譬如她差点死去,可在一夕之间又获得新生。 有缘的人会再相见的。 * “你要是不想和我坐一辆马车呢,可以现在就下去。”虞甜翻着手里的话本子,头也没抬。 “哦?”对面的傅凛知挑了挑眉,懒洋洋支着下巴,“为什么这么说?” 她终于抬起头来,面无表情道:“从我上了马车之后,你就一直在看我,我脸上有花吗?” “倒还挺敏锐。”傅凛知唇角轻勾,眼神意味深长。 虞甜心说您那眼珠子就差没黏在我身上。 她要是毫无感觉,那就有鬼了。 莫非这人终于后知后觉认识到她的美色,有了什么非分之想? 然后她听对方慢悠悠道:“你看了那么久的书就没有发现,书拿反了?” “……” 虞甜脸色微僵,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他妈的还真拿反了。 她面无表情“哦”了一声,强行挽尊:“我喜欢倒着看。” “哦”傅凛知兴味地拖长了语调,“那书上讲的什么?” 虞甜:“……” 她看了那么久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怎么知道讲的什么?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面不改色地胡编乱造:“讲的一个渣男王爷失忆后抛妻弃子翻脸不认人,最后媳妇儿跟人跑了的故事。” 傅凛知:“……”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那渣男有着跟他一样的名字。 “呵,现在的书都这么没营养的吗?” 虞甜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我就喜欢看这种没营养的书,你管得着吗?” 她真是太怀念那个乖巧可爱的阿凛了,不像面前这个逆子,一天气她八百回。 虞甜正准备眼不见心不烦不搭理他,却听他突然道:“我好像想起来一点。” 她抬头,对上对方幽幽的瞳仁,下意识问。 “你想起来什么?” 傅凛知眼里闪过潋滟幽光,一字一顿道:“狩猎场上,你救过我。” 虞甜眸光微动,那确实是他们初次相识的场景。 彼时系统提醒她,剧情进展到了一个关键节点,傅凛知遭人背叛,会遭遇一场刺杀,九死一生才活了下来,这也是他后期黑化的一个重要诱因之一。 而她的任务,不是救他,而是将他的生路堵死,让他活不下来。 第427章 想不到吧,系统那个老六! 虞甜也没想到,她本来是去杀他的,结果当她看到那个浑身浴血,眼神却像狼崽子一样凶狠的少年时,鬼使神差改了主意。 她朝他递出一只手:“喂,需要帮忙吗?” 444在她脑子里险些气的冒烟,然而虞甜充耳不闻,眼前只有少年的身影,他回过头来,露出一张令人惊艳的脸,眼神满是警惕防备。 美强惨,用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虞甜感觉心脏被刺中一样,444骂她色迷心窍,还当真骂的一点不冤枉。 虞甜回过神来,下意识擦了擦嘴,还好没有哈喇子…… “还有呢?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想起来别的?”记忆在恢复,是不是证明在好转? 令她失望的是,傅凛知摇摇头:“暂时只想起来这么一点儿。” 虞甜眼里闪过瞬间的失望,很快又自我安慰起来:“好吧,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慢慢来。” 她垂着头,也自然错过了傅凛知盯着她的目光饱含深意。 果然是她。 那些事情也不是梦,而是另一个时空真实发生过的事。 他轻轻搓了搓指腹,那么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那个自己又去了哪儿?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虞甜,眸色晦暗,她心心念念想让那个自己回来。 可万一,他回不来了呢? —— “你们觉不觉得他最近有点奇怪?”虞甜看着不远处的傅凛知,眯了眯眼。 “哪里奇怪?”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傅明礼好奇地仰着头问。 阿满也摇头:“没觉得呀,他这副臭脸的样子不挺正常吗?” 惊蛰下意识点了点头,又做贼心虚地摇头:“我也没看出来,陛下不都一直这样吗?” 虞甜若有所思:“刚刚我不过是无意间用手碰了一下他,他竟然耳朵都红了,还冷着脸跟我说让我自重?他什么时候那么纯情了!” 众人:“……” 惊蛰张了张嘴:“十六岁的陛下,纯情应该挺正常……吧?” 虞甜冷笑一声:“放屁!” 别人她不知道,这厮纯情? 十六岁的他亲自命人给她打了一个金笼子,还笑吟吟问她喜不喜欢。 她一个常年看小黄文的都没他会玩儿! 阿满眼神止不住的好奇,眼巴巴凑上来:“所以你们平常的相处模式都是怎样的?” 虞甜清了清嗓子瞪她一眼:“这是重点吗?” 几个脑袋齐齐点了点。 “……” —— “这一带多蛇虫鼠蚁,山势险要,老头你年纪大了,就别跟着我们瞎折腾了。”虞甜看向菩提老道,语气认真。 后者挑了挑眉,胡子翘了翘:“哟,这是嫌老头子我拖后腿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虞甜眉头微皱,“这一趟凶险难测,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麻烦,您老人家一把年纪了就好好歇着吧,找个地儿自己玩几天,等我们事情办完了再来找你汇合。” 菩提老道也知道自己跟着去帮不上什么忙,他这把老骨头说不定还会拖后腿,让他们分心照顾他,于是倒也没强求。 他臭着脸递给虞甜一个包裹:“喏,里面准备了各种你们路上可能用得到的药,自己悠着些。” 虞甜接过沉甸甸的包裹,弯了弯唇,知道他这是嘴硬心软:“知道了,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谁担心你了?我是担心我外孙儿!”他气哼哼地道,“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 虞甜本意是想让傅明礼跟着菩提老道一起,可傅明礼知道她的想法后说什么也不答应。 “娘亲,我不会拖后腿的!”小孩儿抿着唇,乌溜溜的瞳仁盯着她,“我想和你们一起,我总要学着面对这些事的。” 他也害怕,他们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之前那样的场面他这辈子都不想经历第二次! 就算是死,他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 “我不想被抛下。”小孩儿这么可怜巴巴的一句话,顿时堵住了虞甜所有的说辞。 傅凛知神情淡定地开口:“你不可能永远把他护在身后,皇室没有孬种。” 傅明礼没有兄弟姐妹,不用面对兄弟阋墙,自相残杀,经历的磨练还是太少了。 身为母亲,虞甜自然是希望把他护在羽翼下,可傅明礼的身份注定她的想法太天真。 他可是未来的小暴君啊! 最终虞甜还是妥协了。 “丫头。”虞甜回过头,菩提老道深深看了她一眼,眼里饱含各种情绪,“活着回来。” 她勾唇一笑:“放心吧。” * “什么?你们要去邬山?”茶棚里,端茶的老头掏了掏耳朵,“那地方可去不得啊!” “为什么去不得?老伯你倒是详细说说啊!”季明轩忍不住道。 “可不敢可不敢!不吉利!”老头一脸抗拒,转头要走。 虞甜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温温柔柔地开口:“现在能坐下来详细跟我们说说了吧?” 老头盯着那银子陷入沉默,十分自然地把银子往怀里一揣,在椅子上坐下:“那我就冒死跟你们说道说道吧。” 季明轩:“……” 二两银子就值得你冒死了吗?没出息的! 第428章 老伯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你们外地人有所不知啊,邬山那鬼地方,就连我们本地人都不敢轻易踏足,它吃人啊!” “吃人?”季明轩听到这个奇怪的形容词,忍不住一乐,“老伯你怕不是话本子看多了吧,一座山怎么能吃人呢?” “我说的‘吃人’不是字面意思!”老伯一脸你不懂的表情,语气讳莫如深,“邬山上藏纳着许多天材地宝,听说还有挖出个前前朝王爷的墓穴,里面有不少宝贝!不少人打着发财的主意,想要去发一笔横财,可是去了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啊!” 他眼里流露出惊恐之色,脸上的细纹也跟着颤抖起来:“一开始还有人不信邪,不怕死地去闯,可去了的人一批又一批,没一个人能活着出来!你们说这不邪门儿吗?” “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邪门。”季明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老伯一拍大腿:“可不是!有人说他们误入了墓穴,扰了墓主人的安宁,死在了坟墓里,也有人说邬山上有吃人的妖怪,更有的说是被野兽给叼走了……” “还是最后一个听着靠谱一些。”阿满砸了砸嘴,“这世上哪儿来的妖怪?这不是纯属瞎扯吗!” 虞甜也赞同地点头。 老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所以年轻人,我劝你们一句,那地方去不得!去了可就回不来了,得惜命啊!” 季明轩挠了挠头:“那没办法,我们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老伯大概是知道自己劝不动,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你们如果非要去的话,最好找一个当地人带路,那边地形复杂,如果没有当地人带路,恐怕还没进山,人就没了!” “可上哪儿找当地人?”阿满面露疑惑,看了眼老伯,突然眼睛一亮,“老伯你愿意吗?” 那老伯倏地瞪大眼:“老头子好心为你们着想,你们这是要我去死啊!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没进山就一命呜呼了!” 阿满神色讪讪:“我就开个玩笑,你别气嘛。” 看在银子的份上,老伯还是为他们指了个方向:“你们去那边的寨子问问吧,运气好的话兴许能碰上,可大多人都不愿意再进山了,怕是难啊!” 他摇了摇头,转身走进茶棚,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叨: “现在的年轻人胆子真是大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 喝完了茶,众人休息够了,打算去老伯指的方向碰碰运气。 “你们说那鬼地方真有那老头说的那么邪乎吗?”阿满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传闻大多具有夸张的色彩。”虞甜镇定开口,还没等阿满松一口气,她又补充道,“不过这一趟会很危险就对了。” 阿满:“……” 虞甜说完,下意识看了一眼傅明礼,小孩儿眼神警惕:“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虞甜眼神惋惜:“……”好吧,看来没被吓唬到。 “咦,好多虫子!”阿满无意间瞥见旁边的树上有什么东西在动,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凑近一看,差点隔夜饭都吐出来。 只见密密麻麻的虫子扒在树枝上,和树本身的颜色十分接近,不仔细看压根儿看不出来。 “都是冬天了,为什么这里还有这么多虫子?”季明轩一脸嫌弃地站远了一些。 “正常,南方的气温本来就比北方要高,这地方气候潮湿,又多丛林,虫子多很正常。”虞甜皱了皱眉,“大家还是把裸露在外的肌肤包严实一些,别被虫子咬了,也不知道这些虫子有没有毒。” 听了她的话众人纷纷将手脚领口束紧,有没有毒都不说,光是想象一下这样的虫子爬在身上,都已经足够让人犯恶心了。 虞甜又把菩提老道给的驱虫药粉分给众人,让他们抹在身上以防万一。 山路崎岖,马车不便行驶,是以他们一行人只能弃了马车步行,不知道翻过了几座山,累得满头大汗,在日落之前终于看到了前方有居住的房屋。 “那是不是就是老伯说的寨子?” 季明轩站在山坡下,指着山坡下密密麻麻的房屋,眼里闪过喜色。 虞甜也松了口气:“应该是的,去看看吧。” 天就快黑了,他们总得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露宿野外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 “你们是什么人?” 还没有靠近寨子,他们一行人便被拦了下来。 虞甜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座瞭望塔上,有人手里拿着叉子示意他们停下。 她主动出声:“我们是远道而来的过路人,想借你们这里休息一下,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那人看了眼虞甜,心里的防备淡去一些,客气道:“稍等,我去请示一下我们族长。” 说完便有人下来,朝着寨子跑去。 虞甜眼眸微眯:“这里的人有点排外。” “对呀,之前我们路过的那些地方都还挺热情好客的。”阿满撇了撇嘴。 傅凛知神色淡淡:“越是偏僻的部落都越排外,当然也不排除曾经发生过什么。” 虞甜眼神若有所思。 没过一会儿,刚才那人回来,撤掉阻拦的屏障,打开寨门:“族长同意收留你们,请各位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族长。” 第429章 “多谢。” 虞甜跟在那守卫后头,不着痕迹地打量起四周,发现这里的建筑大多都是吊脚楼,想到这里独特的地形倒也不奇怪。 吊脚楼具有冬暖夏凉,防水防潮的特点,还能抵御毒蛇猛兽,确实十分适用。 “这种建筑好特别啊!”阿满发出感叹,“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守卫闻言顿时自豪地挺起胸膛:“那当然,这可是我们这里的特色!” 许是见他们一行人里有女人和孩子,他的戒备淡了些,话也多了起来。 虞甜趁机打听道:“你们这里经常有外人来吗?” 小哥毫无防备:“以前还是有很多的。” “意思是现在没有了?” 小哥神情一滞,语气不甚自在:“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族长就不愿意让外人来了。” 几人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眼神。 阿满还要追问,小哥却岔开话题:“到了,族长就在里面,我领你们进去。” 刚踏进门,季明轩就听到一道似曾相识的嗓音,他瞪着眼睛一时半会儿愣是没想起来在哪里听过,直到看到那人熟悉的装扮。 一身白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高冷中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憨傻。 不是在秦家比武招亲遇到的人蛊师又是谁? 季明轩激动地一个箭步冲上去:“古里,我的朋友,好久不见!” 古里只看见一个黑影咻地一下朝他冲过来,条件反射就要让自己的虫子咬人的他听到这熟悉的称呼,顿时僵住了动作,然后被迎来了个热情的熊抱—— “没想到当日一别还能再见,果然这就是缘分哪!” 古里愣了好一会儿,旁边的族长一脸惊讶:“古里,他是谁?你们认识?” 回过神来,古里稳住表情点点头:“他就是之前窝跟您提过的盆友,他叫……” 他话音顿了顿,脸可疑地一红,一脸认真地扭头看向季明轩,“泥叫森莫来着?” 季明轩:“……” 倒也不必如此打脸吧?说好的最好的朋友呢! 第303章 攻寨 听到这些都是古里的朋友,族长的脸色明显温和了许多:“既然你们都是古里的朋友,那就是我们寨子里的客人,诸位不必拘谨,当成自己家就行了。” 众人纷纷道过了谢,季明轩拍了拍古里的肩膀:“好小子,之前说走就走也没留个消息,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诶,不过你怎么会在这儿?” 古里磕磕绊绊地答:“窝是这里的人。” 季明轩愣了一愣,眼神欣喜:“那太好了!不过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后者一脸老实巴巴:“泥没问窝。” 季明轩:“……”行吧。 难怪他养蛊那么厉害,原来是从小就生活在这种地方。 族长打量着一行人,好奇地开口:“我们寨子地处偏僻,不知诸位来此处是……?” 见傅凛知抱着臂没有答话的意思,虞甜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开口,季明轩只好发挥自己社交小天才的本领,笑眯眯道:“族长大人,是这样的,我的朋友中了蛊,听说邬山上有一种名为赤莲草的解药能解蛊,所以特意前来。不过路上听人说邬山地势极为复杂,需要本地人带路才行……” 听到“邬山”这两个字,原本面色还算和蔼的族长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沉,他直接地道:“年轻人,不要怪我说话不好听,这邬山你们最好还是别去,不去尚且有一条命在,若是去了,当心连命也赔上!” 他不去看大家难看的脸色,断然开口:“诸位若是来寨子里做客我自然欢迎,不过我是不会让人带你们上山的,奉劝你们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古里几次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族长干脆转过身:“我累了,古里,你去安顿好这些客人,给他们安排一个住处。” 他这副送客的模样,其他人脸皮再厚,自然也不好继续待下去,季明轩本来还想和他理论理论,虞甜使了个眼色,他只好憋屈地将话咽了回去。 一行人走出木屋,古里脸色愧疚地打破沉默的气氛:“不好意思,窝叔父他其实没有恶意,他只是,只是……”他的脸慢慢涨红,抿了抿唇,“总之泥们不要生气,回头窝会劝劝他的。” “我们并没有生气,你不用自责。”虞甜见他急的脸都红了,贴心地反过来安慰他,“只是有一点我很好奇,为什么族长这么抗拒我们上山呢?” 他的怒火似乎并不是单单针对他们,难道是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古里平复了情绪,低着脑袋闷闷道:“因为之前有过例子。” 虞甜眸光微动,他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 关于邬山的传闻数不胜数,其中流传的最为广泛的一个版本就是,邬山上有前朝古墓,里面下葬着富可敌国的稀世珍宝。 这些珍宝吸引着无数人前赴后继赶来送死。 头两年,慕名而来的人很多,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一批又一批的人涌进了邬山,都想一睹那些稀世珍宝的真容,抢先一步据为己有。 毕竟那可是富可敌国的财富,谁能不动心? 可诡异的是,进山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他们似乎都凭空消失了。 倒是曾经有一个,没能进山,在山的外围迷了路,三天三夜才被附近砍柴的樵夫给发现,但是人却疯了! 第430章 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山里有鬼”,这话不知怎么传了出去,越传越离谱,传闻变得更邪乎了! 有人说山里住着吃人的妖怪,还有人说那些进山的人惹怒了山神…… 饶是邬山如此邪乎,可还是不断的有人前来,事情没落到自己头上,大家总是抱有一定的侥幸心理的。 “之前有一伙盗墓贼来到寨子里,要求族长派人带他们进山,族长哪里会愿意?” 明知是死路一条还往里冲,这不是明摆着嫌命长么? 可盗墓贼才不管那么多,他们本就是一些亡命之徒,哪里会给你讲道理? 当即抓了寨子里的几个人威胁族长,说他要是不同意他们就杀了这些人,并且烧光寨子。 族长为了大家的安危只得妥协,在盗墓贼的蛮横要求下,挑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陪他们上山。 这样做后果就是—— 没一个人活着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那几个年轻人的家人哭得肝肠寸断,自己家的孩子,正值壮年,就这么没了,连尸体都找不回来,搁谁家不心痛? 他们倒是讲道理,没有找族长闹,可族长心里愧疚啊。 “为了避免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族长痛定思痛,直接闭了寨子不许陌生人进入,更不同意带人进山。” 古里神色沉默,低低地出声:“所以叔父不是不帮泥们,他也是为了泥们好。” 听完事情的经过,大家都陷入短暂的沉默。 说实话其实他们也挺能理解族长的感受,那么多人进山都没能出来,这不是明摆着送死的行为么? 族长不愿意做无谓的牺牲很正常,可他们却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看来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实在不行,他们也只有自己上山了。 季明轩见他的好朋友兴致不高,连忙转移了话题,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古里带着他们带到一处连成一片的竹屋,开口介绍:“这是寨子里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平日也有人打扫,很干净的。不过泥们晚上睡觉前最好在屋外撒上一些驱虫药粉,这里靠近竹林,蛇虫比较多。” 他一脸认真地叮嘱。 寨子里的人一生都在跟虫子打交道,早已习惯,可是外来的客人大多还是讨厌虫子的。 “谢谢啦。”阿满笑眯眯地打趣,“没想到你人看着挺不好接近,实际上还挺贴心的嘛?多大了?有没有订亲?” 她抛出最重要的问题,“觉得我怎么样?” 古里脸红了红,显然没有见过这种阵仗,话音结结巴巴:“这,这位姑娘,泥……” “不怎么样。”季明轩揽住古里的肩膀,“不用搭理她。” 他轻嗤一声,意有所指,“某些人都一把年纪了,能不能不要老调戏纯情少男?” 阿满眉头一竖,扑上来要打他:“季明轩!你说谁一把年纪呢?!” 古里趁机从两人中间挣脱出来,火速逃离战场,捂着胸口心惊肉跳。 太可怕了! “古里。”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他下意识看过去,是那位一直没出声的男子,他眉目深邃俊朗,气度华贵,即便一声不吭坐在那里也存在感十足。 古里不自觉站直了身子:“嗯?”他犹豫片刻走上前,“泥有什么事吗?” 傅凛知打量着他,挑了挑眉:“可否借一步说话?” —— 虞甜慢悠悠把玩着傅明礼的头发,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你和古里说了什么?” 傅凛知脚步微顿,倒不意外她留意到自己的行踪,他上了楼梯,漆黑的眼瞳好整以暇瞧着她:“你那么聪明,不妨猜猜?” 虞甜撇了撇嘴一脸鄙夷:“不用猜我也知道,你想让他领我们上山。” 傅明礼下意识看了看傅凛知的神色,意识到他娘这是猜对了。 虞甜又问:“他同意了没有?” 傅凛知没有继续卖关子:“他说会考虑。” 皱了皱眉头,虞甜闷闷道:“实在不行让他们画个地形图,我们自己上山吧。” 为了他们白白搭上一条无辜的性命,实在没有必要。 族长的顾虑是正常的,明知是送死还往里跳,也不怪人家不愿意。 傅凛知沉吟片刻:“再瞧瞧,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虞甜觑了他一眼,心说他哪来的自信,不过傅凛知说过的话,确实十次有九次都中了。 她不愿继续纠结这个话题:“今晚你睡哪儿?” 古里知道他们是一家三口,因此只准备了这一间屋子,这就导致现下局面有些尴尬。 虞甜抢先一步开口:“要不你带着儿子睡,我去和阿满惊蛰挤一挤。” 傅凛知本来要主动去隔壁和李明轩挤,见她如此避之不及的模样,反倒心里头有点刺,凉凉地道:“不必,既是夫妻,为何不能睡一屋?” 虞甜神色惊讶:“你想和我睡一屋?” 她那副模样好似在说,你特么想占我便宜?! 傅凛知噎了噎,难得有些词穷,他面上镇定自若:“只是不想让人非议罢了。” 虞甜还要说什么,傅明礼连忙开口:“我已经是大人了,我和表叔一起睡!” 他说完也不等两人反应,一溜烟钻进了隔壁季明轩的屋子,里面传来季明轩气急败坏的声音:“小鬼,谁让你来的!” 第431章 没一会儿那声音便哑了下去,季明轩猥琐地探出一个脑袋,乐呵呵道:“表哥表嫂你们放心,今晚阿昭跟我睡,我会照顾好他的。” 说完,迫不及待地拍上了门。 “……” 虞甜和傅凛知风中对视片刻,不约而同错开视线:“进去吧。” 虞甜梳洗完就上了床,老实说她没想那么多,这一天下来确实累得慌,沾了枕头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到傅凛知磨磨蹭蹭出来,床上的人已经睡熟了。 “……” 他盯着虞甜的睡颜,面容多了几分无奈。 她还真是半点不防着他啊。 女子的容颜在摇曳的烛光下熠熠生辉,仿佛精致的瓷器镀上一层莹润的色泽,琼鼻樱唇,肌肤莹白,看上去温和无害。 然而从“他”的记忆里来看,她可不是什么温和无害的人,比起玫瑰,她更像荆棘。 世间如她这般的女子少之又少。 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好像也不奇怪。 傅凛知在灯下静静瞧了她好一会儿,熄了灯和衣躺在床沿。 头一次和人同床共枕,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一夜好眠。 —— 虞甜次日醒来,傅凛知已经不在身边,她看了眼平整的床榻,甚至怀疑昨晚有没有人睡过。 出了门,廊下的傅凛知回头望过来,兴许兴致不错,还主动和她打了招呼:“早啊。” 虞甜整理头发的手一顿,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又出了毛病,迟疑片刻,她问:“你现在几岁?” 傅凛知脸一僵,优雅地朝她翻了个白眼。 得,还是原来那个。 “姐姐,昨晚睡得好吗?” 虞甜抬眸望去,阿满和惊蛰站在楼下,正意味深长地朝她挤眉弄眼。 她看了眼旁边的傅凛知,回味过来,唇微微一抽:“托你俩的福。” 小姑娘什么不学学人家八卦? 吃过了早饭,古里热情地带着他们在寨子里四处闲逛。 这寨子的环境确实不错,依山傍水,风景优美不说,还占据地理优势。 虞甜和古里打探消息:“古里,昨晚我们好像惹族长不高兴了,这会儿方便去赔个罪吗?” 古里摇摇头,耐心解释:“族长只不是气你们,他只是担心。”他叹了口气,很快又露出洁白的牙齿,“总之他这会儿已经不气了,你们不用担心。带你们逛逛寨子就是族长的意思。” 虞甜放下心来,初来乍到就把人得罪了到底不太好。 寨子里的人种有庄稼,也有不少妇女从事纺织,总之靠手艺谋生,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众人一路走来,看到不少男人手持弓箭长矛四处巡逻,季明轩忍不住提出疑问:“我昨日就想问了,你们寨子最近是有什么大事吗,气氛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 光是巡逻的人就有好几批,如果说是防止外来人强闯,也不必如此警惕吧? 古里眼神复杂看了眼众人,神色添了几分沉重,大家立即意识到这里面可能不简单:“窝也是听族长说,最近隔壁寨子总是来挑事,上回被逮住几个偷偷摸摸潜入寨子的人。” 原来隔壁也有个寨子,名叫青龙寨。 原先两个寨子的人还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泾渭分明,直到青龙寨的老族长去世,新任族长是他儿子。 这位族长野心勃勃,一直不满溪风寨一群老弱病残却能占据这么好的地理位置,三番五次前来挑衅。 一开始还只是点小摩擦,到了后来越来越过分,竟有种要挑起两寨之间战火的架势。 溪风寨的人都老实本分,从不惹是生非,这在青龙寨看来却是懦弱的表现。 青龙寨寨主野心如野草疯长,渐渐暴露出其想吞并溪风寨的意图。 和好战的青龙寨不同,寨子里的人向往和平,如果两个寨子之间真打起来,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 如此高强度的巡逻,正是因为族长得到消息,就在这几天,青龙寨可能会攻打过来。 众人听罢都很是唏嘘,没想到,这样的世外桃源也会面临争斗流血。 古里神色认真:“朋友们,不是窝不欢迎你们,但如果两个寨子真打起来,肯定顾不上你们,所以你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季明轩一脸稀奇:“咦,你的官话好像标准了许多。” 阿满点点头:“确实,这么长一串话我都能听懂。” 古里脸一红,好不容易堆起来的那点严肃散了个干净。 季明轩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道:“放心吧,你都说了我们是朋友,朋友遇到麻烦怎么能弃之不顾呢?” 盛梨也十分赞同:“这么说来我们这几天就更不能走了,万一那个青龙寨真打过来,多个人也多份力不是?” 古里有些感动,同时也不免心下担忧,可他笨嘴拙舌说不过大家,只能将忧虑埋在心底,打算回头和族长私下商量这件事。 听了古里的说辞,族长手负在身后,良久后转过身来,神色深沉:“你那群朋友,心倒是不错。”他沉沉地叹了口气,“可是古里,我也有我的顾虑,你可明白?” 古里闷闷地点头:“他们不是为了求叔父您找人带他们进山才留下来,只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族长长久地凝视着他,他这个侄子,从小就孤僻不和群,长大了更是如此,连朋友也没几个,独来独往惯了。 第432章 如今下山一趟,认识了一些朋友,人倒是开朗了许多。 只是那群人的心性到底如何,还需再观察观察。 族长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 阿满是个闲不住的,拉着惊蛰和虞甜四处晃悠,还腆着脸和人家村民学织布。 一开始那些妇女还十分提防这些外来人是不是别有用心,可这几个少女性情很好,长得也美,十里八乡都挑不出来这么俊的。 渐渐的她们也就放下了防备,一群人相处的倒是很不错。 傅明礼来了一趟,更是直接沦为团宠,险些在一群阿姨的魔爪下挤不出来。 “这娃娃生的真好看!” “哎哟哟,这皮肤嫩的,跟豆腐似的。” “说是面团捏的都不为过!” …… 傅明礼好不容易逃出来,顶着一脸被蹂躏过的生无可恋。 晚饭吃的很丰盛,是族长特意让人为他们准备的待客宴。 抛开其他不谈,这里的人还是很好客的。 虞甜等人喝着油茶汤,啃着腊猪蹄,享受着当地的特色美食。 有善歌舞的青年少女围着火堆载歌载舞,一时间气氛更是热闹。 一杯高粱酒下肚,季明轩晕乎乎地要拉着古里拜把子,后者尴尬的手足无措,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众人。 阿满哈哈大笑起来:“古里,你就从了他吧,这人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季明轩瞪了她一眼:“别总坏小爷名声!” 虞甜和傅凛知倒是很安静,他们二人都不太能喝酒,就捧着油茶汤慢慢喝着。 傅凛知觑她一眼,冷不丁道:“你知道你睡相很差么?” 虞甜身子一僵,脑子里瞬间把昨晚可能发生的事都过了个遍,面上依旧镇定,她轻嗤一声:“放屁,我的睡相那是出了名的好!” 他扯了扯唇角,那微妙的弧度似是讥诮:“好到手脚并用扒着人不放?” 虞甜镇定的表情有些裂开:她不确定自己的睡相是不是很差。 可傅凛知总不至于驴她吧? 难道她昨晚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可恶,她怎么就没印象了呢! 虞甜在这边纠结的要死,傅凛知却神清气爽地移开目光。 虞甜的睡相当然没有那么差,不过是他瞧她那倒头就睡的模样不顺眼,想折腾她罢了。 吃过了晚饭,疲惫不堪的众人各自回了家,寨子里重新恢复了宁静,逐渐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这时,危险才悄然来临。 …… 黑压压的人群悄无声息包围了沉睡中的溪风寨。 为首的男人左眉上有一条截断的刀疤,气势凶悍:“都准备好了?” 一个瘦高个凑上来,神色谄媚:“族长放心吧,就等着您一声令下呢!” 他想到什么,喜滋滋地道:“听说今晚溪风寨的人搞了个什么晚会,动静还不小,这会儿功夫肯定沉浸在梦乡里,做梦都想不到咱们会突然偷袭!” 青龙寨族长蒙力冷笑一声,双眸如同暗夜里的鹰:“那老家伙一把年纪还想跟我硬碰硬,死守着这么块宝地,也不看看他那些歪瓜裂枣守不守得住?” “可不是嘛,谁不知道咱们族长英勇无敌?”瘦高个不遗余力地奉承,“要我说那老东西就该乖乖把地盘让出来,族长您大发慈悲,还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这话说到了他心坎里,蒙力显然心情不错,嘴角高高翘起,望了眼黑漆漆的寨子,眼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按捺住躁动的心沉着嗓子:“行了,让弟兄们准备准备,马上攻寨!” “是!” 蒙力带领着一支先锋队趁着夜色来到寨门口,正要用暴力破坏掉这门。 谁知还没碰到门,头顶突然光芒大作,紧接着刺耳的锣鼓声响彻整座寨子。 “敌袭!有敌袭!” “青龙寨的人来了!” 伴随着这话音的落下,一阵箭雨袭来,带来阵阵疾风。 蒙力抬手砍掉破空而来的箭矢,眸色黑沉,眼里烧着怒火:“撤退,有埋伏!” 他反应倒是极快,不过瞬息间便回味过来,自己这是中了埋伏,斥令着众人后退。 然而这短暂的功夫,先锋小队也有十余人中箭倒下。 蒙力看着倒下的族人,怒火中烧:“乌奇小儿!竟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奸猾狡诈!” 瞭望塔上传来老族长沉着冷静的声音:“那也比你半夜偷袭来的强!” 火光冲天,照亮族长的脸,还有他身后几个陌生的面庞。 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徐徐响起:“这一招叫请君入瓮,不知阁下可还满意?” 蒙力眯了眯眼,循声望去,这才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个极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她嘴角含着款款笑意,神色冷静从容。 在这种情况下非但没有被吓到,还有一种万事皆在掌握之中的胸有成竹。 蒙力心头一沉,溪风寨何时多了这号人物? 蒙力还没出声,老族长已经接了他的话:“姑娘这招确实高明,老朽佩服。” 事实上,今晚的待客宴是他们提前谋划好的,为的就是让青龙寨的人放松警惕,提前攻打寨子。 虞甜他们还有要事在身,自然不可能一直待在寨子里,那青龙寨的人也不知道何时才会打过来,所幸她就帮他们一把。 第433章 将寨子要办晚宴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再伪装出一副寨子里放松警惕,喝的烂醉如泥的假象。 据虞甜分析,这青龙寨的族长好大喜功,行事狠辣却又缺乏细心耐力,听说了如此好的时机,必定不会放过,也不会怀疑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毕竟在他看来,溪风寨一群老弱病残根本不足为惧。 事实上,她也的确抓住了蒙力的心理,他果然按捺不住,将计划提前。 闻言虞甜只是轻笑:“族长过誉了。” 蒙力听了这话哪还反应不过来,原来今晚的一切都是这小丫头搞的鬼! 他就说乌奇那老东西,哪来的魄力如此冒险,原来是背后有人指点! 他当即冷笑一声:“老东西,我看你是年纪大了昏了头,此等大事竟然放心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出手!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吗?告诉你,今晚我必将溪风寨踏平!” 虽说对方早有准备,这在他的意料之外,不过蒙力压根没有把那点儿战斗力放在眼里。 他今日出来带了近千人,溪风寨顶了天了也就七八百人左右,其中还大多数都是妇女老人,青壮年很少。 蒙力完全有自信能将他们拿下。 至于那个害得他吃了亏的女人…… 他目光灼灼盯着虞甜,眼里闪动着炙热的光,如同在看猎物一样。 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小美人,如果你现在改主意倒戈还来得及,我这人一向怜香惜玉,说不定会饶你一命。” 老族长脸色很不好看,虽说他们提前有所准备,可对上青龙寨,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信心,两方实力相差太远了。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有丝毫退缩,他可以肯定,如果他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畏惧,蒙力肯定会如饿狼扑食一样狠狠扑上来,将他们撕个粉碎。 傅凛知幽幽地注视着楼下那人,发觉对方的目光赤裸直白地盯着虞甜,心里突然有些烦躁。 漆黑的眸底翻涌着浓稠的暗,他捻了捻指腹,想做点什么呢? 哦,大概是想,挖了那人的眼睛。 他漫不经心地想。 阿满轻嗤一声,挡在虞甜跟前:“这年头真是什么货色都敢到处狗叫,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虞甜的动作就干脆极了,她什么话都没说,随手夺了旁边的人手里的弓箭,挽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 “咻”地一声,利箭脱弦而出! 蒙力瞳孔一缩及时躲了一下,那箭险险擦着他的脸而过,留下一条鲜明的血痕,火辣辣的疼痛,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虞甜唇角弯起,笑的明媚肆意:“不如你现在就认输,跪下来叫我一声姑奶奶,我考虑给你留个全尸如何?” 夜风卷起她乌黑的发,她眼角眉梢尽是张扬,美的毫不收敛,横冲直撞。 傅凛知突然忆起,记忆里,那皇家狩猎场上,林中突然现身的红衣少女也是这副模样。 看似漫不经心却又胜券在握,合该世间万物都匍匐在她脚下。 心脏传来沉而有力的跳动。 他忽然响起曾经听到过的一句话—— 一眼就心动的人,怎么可能只心动一眼呢? 彼时不以为然,如今时过境迁,在如擂鼓的心跳中,突然能明白那种感觉。 被一个女人毫不留情下了脸面,蒙力又是愤怒又是震惊,他捂着脸,胸口的火焰却愈演愈烈,深深瞧着虞甜,好似要将她的脸牢牢刻在心上:“攻寨!” 黑压压的人一窝蜂而上,气势滔天。 溪风寨的居民们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心慌。 老族长深吸一口气,深知越是紧要关头,越不能露出怯意。 他抬起手来:“箭阵!” 密密麻麻的箭雨朝人群射去,所过之处,一片惨叫。 有人倒下了又起来,也有人倒下后再没起来。 无论在什么地方,战争总是残酷的。 不忍只是一闪而过,如果他们不反抗,今日被屠宰的就是他们。 寨子里的人不敢松懈半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死守他们的家! 然而箭矢终有用完的时候,一阵又一阵的箭雨过后,寨中的弓箭已经耗尽。 青龙寨的人也反应了过来,持着武器,一脸凶狠的化被动为主动。 溪风寨的人索性男女老少都拿起家伙,打开寨门杀了出去。 “杀!杀光这群想闯入我们家的坏人!” “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们闯进去!” “要想过去,就踩着我的尸体!” …… 老族长眼里泪光闪烁,也拿起了一把钉耙,季明轩按住他笑眯眯道:“整个寨子都靠您了,您可得保重,这点小事交给我们来吧。” 他话音刚落,老族长就看见这年轻人轻飘飘地从楼上跃下,闯入了混战的人群,动作快的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拦。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生怕下一秒就看见血洒当场的景象,然而那年轻人却在人群里如鱼得水,几乎以一敌十。 阿满撇了撇嘴:“好像就他最厉害似的!” 到哪儿都不忘记耍威风。 说是这么说,她很快也加入了战场。 惊蛰得了虞甜的首肯,足尖一点也跟着下去。 第434章 如果刚才看到季明轩出手还只是惊讶,这会儿老族长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那两个看着柔弱的小姑娘,竟也有这样的本事? 虞甜见状贴心安慰:“族长您就放心吧,他们都是练家子,不用担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按住蠢蠢欲动的傅明礼,笑吟吟道:“你就别下去添乱了,好好待在这儿。” 傅明礼不服气地瘪嘴:他下去怎么就是添乱了?他也能杀人好吗! 然而心痒归心痒,他到底不敢违抗他娘亲的命令,只偷偷摸摸捡了几根箭在人群里补刀。 古里虽然也忧心他的朋友们,可他到底是见识过季明轩的厉害的,因此还算沉得住气,默默在角落里驱动他那些蛊虫。 虞甜瞧了眼旁边的傅凛知,颇有些嫌弃的样子:“你还杵在这干嘛?不下去帮忙?” 傅凛知眉头微动:“我也要下去?” 她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不然你带娃,我下去?” 傅凛知目光一垂,对上傅明礼鄙夷的神色,唇角微微抽动,倒是没说什么,转身跃下楼。 比起和那臭小子大眼瞪小眼,他更愿意去杀人。 虞甜见他如此识趣,满意地弯起嘴角,搂着傅明礼耐心教导:“你瞧好了,这就是用人之道,你不用凡事都亲力亲为,不然养着那么群人干什么吃的?坐在后方掌控全局也是很重要的。” 傅明礼一脸受教地点点头:“娘亲说的是。” 那小没良心的模样,丝毫不觉得使唤他爹有什么不对。 有了傅凛知等人的加入,局势出现了很明显的转变。 原本还占据上风的青龙寨转眼间便落于下风,这几人招式没有丝毫花里胡哨,都是最简单直接的杀招,眨眼间取人性命并且十分熟练。 就连他根本不放在心上的那两个女人,一招一式宛如专业的杀手,见血封喉。 蒙力本来轻松的心态逐渐变得沉重起来,他开始意识到,溪风寨请了非常厉害的帮手,而他从一开始就轻敌了。 看着成片倒下去的族人,蒙力满是不甘,可心中也忍不住出现动摇。 他固然野心勃勃想拿下溪风寨这块肥肉,也势在必行,可如今横生枝节,出现了意外的变故,不是他想就可以的。 继续耗下去,无非增添更多的伤亡,吃力不讨好,还不如就此作罢,回去修生养息,反正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群人总不可能一直待在溪风寨不走吧? 等他们离开后,溪风寨还不是他的囊中之物? 蒙力咬紧了唇,极力克制住心中翻涌的怒火,他还从未吃过这样大的亏。 没关系,这些账,来日他都会一笔一笔讨回来的! 权衡再三,他还是做出了决定,扬声道:“所有人,跟随我撤退!” 青龙寨的人早就心生退意,听罢也不再恋战,准备撤退。 却听一声低笑响起:“来都来了,还想走?” 蒙力眯着眼看过去,说话的男人生得芝兰玉树,丰神俊朗,平日里他若见到,定要骂一句小白脸! 然而刚才他见识过这人面不改色取人性命的一幕,可不会觉得他真是什么小白脸! 往往那些人还没靠近他,都已经莫名其妙毙命,已经足以说明这人的不简单。 更别说他给人一种极为危险的气势,那种仿佛被野兽盯上的错觉令人如芒在背,危机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蒙力心里一沉:“你想做什么?” 傅凛知勾起殷红的唇瓣,慢悠悠启唇:“我想要你的命。” 他这话说的很是漫不经心,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然而蒙力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子里的一根弦顷刻间崩到极致。 他沉了脸色,极力按捺住心头莫名的恐慌:“这位侠士,不知那老东西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为他卖命?”他试图和他谈条件,“我给你十倍的好处,你来我青龙寨如何?我必奉你为座上宾!” 族人们面色紧张地盯着傅凛知,老族长也面沉如水,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蔓延。 他们深知今日若是没有这几位客人,凭他们的实力,绝无可能守住整个寨子,如今溪风寨还存不存在都难说。 说到底,这几位也只是路过的客人,溪风寨于他们来说一无恩情,二无利益可言,听说族长还拒绝了他们找人带路上山的请求。 在这种情况下,几位客人即便转投青龙寨,他们也没办法,毕竟熟悉邬山的又不止他们溪风寨的人。 他们完全没有必要掺合进两寨之间的恩怨。 老族长心情沉重,神色复杂,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开口乞求几人留下。 一片安静中,傅凛知低低笑了一声:“我对你提出的东西不感兴趣,倒是对你的狗命很感兴趣。” 蒙力脸色顿时一变,只见他说完这话的后一秒,便身形鬼魅地迅速袭来。 蒙力暗道不妙,下意识就要转身逃离原地,却被一只手死死扣住肩膀,他眸色阴鸷,抬起刀劈过去,却劈了个空。 傅凛知身体弯折成不可思议的弧度,轻而易举躲开那威风凛凛的大刀。 他唇角自始至终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却看的人心底发凉。 下一秒,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蒙力再抬起头来,两眼的地方变成两个血洞,蜿蜒的血流下,眼珠不翼而飞! 第435章 他捂着眼惨叫不止,傅凛知翻手将什么东西扔在地上,眉头嫌弃地蹙起:“聒噪。”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惨叫声戛然而止。 被拧断了脖子的蒙力缓缓倒在地上。 一个七尺大汉,竟然就这么死了! 许久,抽干的空气被重新注入这一方天地,人群里迸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 “族长死了!族长死了!!” …… 第304章 入山 青龙寨的寨主死了,剩下的一群乌合之众自然也成不了气候。 他们四散而逃,溪风寨倒也没有派人继续去追,经历了今晚的恶战,双方都损失惨重。 不过家园算是保住了,寨民们反应过来,忍不住失声痛哭。 刚才傅凛知的举动倒地太过惊人,季明轩磨磨蹭蹭地上前,忐忑地问:“表哥,你还好吧?” 他只能把傅凛知的行为归咎于又发病了,一想到每次表哥发病都很可怕,也不怪他怂。 后者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只一眼,季明轩止了声,识趣地蹦出老远,跟火烧屁股似的。 傅凛知不再理他,抬步朝虞甜走去,所过之处众人都忍不住退开为他让路。 虽说这青年守护了他们,可刚才那一幕着实给人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短时间内大家的恐惧很难消散。 他也不在意,面无表情来到虞甜跟前。 她蹙着眉打量了他一会儿,然后拎着傅明礼后退一步。 只这一步,傅凛知神色冷了下来,眼里有戾气浮动,上挑的眼尾锋利如刀。 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她居然怕他! 别人的惧怕傅凛知根本不放在眼里,可不知为何,如果虞甜脸上流露出恐惧的表情,他会忍不住……想毁了周围的一切! 连傅明礼都意识到不对劲了,他压下心里的担忧,攥紧了虞甜的衣袖,暗暗道:若是父皇敢对娘亲动手,他是绝对不认这个爹的! 恐怖的气氛还在蔓延。 一片死寂中,只听虞甜嫌弃道:“这么脏也好意思往我跟前凑,不洗干净别过来!” 她将白净的手帕扔给傅凛知,又带着傅明礼退了好几步。 嫌弃是真嫌弃,她可是亲眼看着傅凛知用手挖了那人的眼睛,手上还沾着血! 一想到那个画面,虞甜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涌,晚上吃的东西差点儿没吐出来。 她转身就走:“要是让我闻到半点味道,你今晚就别进屋睡了!” 被迫拽着和她一起离开的傅明礼忍不住心惊胆战,娘亲这样直白的嫌弃,真的不怕父皇生气吗?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傅凛知捏着手帕立在原地,略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只是周身的气息好似没有之前恐怖了。 傅明礼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被嫌弃也能开心? 啧,大人的世界他是真的不懂。 本就是深夜被闹腾起来,这会儿大家的困得不行,留下一些人负责收尾工作,虞甜回屋准备继续睡。 只是她躺在床上,却迟迟没睡着。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傅凛知才回了屋。 他没点灯,摸着黑来到床前,拖鞋上床。 虞甜闻到独属于他身上的清冽草木香,伴随着淡淡水汽,确实闻不见丝毫血腥味,看来是洗过澡了。 倒是听话。 她嘴角不着痕迹翘起,又躺了一会儿,听到身旁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这才没忍住侧过身来。 窗外透着隐隐月光,照亮傅凛知的面庞,和之前的冷淡不同,他睡着后戾气淡去,很是温和的模样。 虞甜静静瞧着,越瞧越觉得自己挑男人的眼光不错,这副皮相哪哪儿都合她心意。 这段时间傅凛知一直和她对着干,也全是靠着这张脸,她才没把自己给气死。 想起之前他红着眼睛盯着她,一副被抛弃的可怜样,虞甜心一软。 她手探进被窝,摸索了一会儿找到傅凛知的手握住,像握了一块冰,虞甜一个激灵。 她想起傅凛知的洁癖,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手上沾过那恶心的玩意儿,还不知背地里搓了多久。 思想来去,傅凛知之所以要挖那人的眼睛,不过是因为,对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啧,失了忆都这么别扭。 虞甜捏着他的手没撒开,直到染上她的体温。 困意渐生,她不自觉贴过去,手脚并用将人给抱住,虞甜迷迷糊糊地想,反正她睡相不好。 等她沉沉睡去,傅凛知才颤着睫毛睁开眼睛,黑亮如珠的眼眸划过幽深的情绪,盯着她看了许久。 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滋生出名为“嫉妒”的情绪。 嫉妒这个时空的“自己”。 凭什么他孑然一身,对方却如此好运。 简直……太不公平了。 * 夜里劳累过度,次日大家醒的都挺晚。 天光大亮,虞甜才睡眼朦胧缓缓醒来,她感受着枕下硬邦邦的触感,一时间竟没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耳朵里传来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虞甜抬头望去,对上傅凛知利落的下颌线,她怔了怔,突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了! 她整个人被傅凛知搂在怀里! 当然她自己也没多规矩,跟个树袋熊似的扒在人家身上。 第436章 虞甜后知后觉忆起昨晚的情景,好像是她主动贴上来的? 咳咳…… 趁着傅凛知还没醒,虞甜决定赶紧逃离案发现场。 她轻着手脚打算从傅凛知怀里起来,又怕他中途惊醒,因此十分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直起上半身,眼看就要成功,腰间一重,虞甜整个人被拽了回去,下巴磕在坚硬的胸膛,她惊呼一声。 头顶落下傅凛知懒洋洋的嗓音:“我早说你睡相不好,现在信了?” 电光火石间,她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 原来他早就醒了! 虞甜愤愤地抬头:“你以为你睡相有多好吗?看看是谁动手动脚?” 傅凛知笑了一声,胸腔隐隐震动,她耳朵有些发麻。 “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恶人先告状。” 他浓密的睫毛抖了两下,睁开眼,瞳孔漆黑,眼底映着亮光,看不出丝毫困倦,想来时醒了许久,唇边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四目相撞,虞甜心跳不争气地漏了一拍,嘶,怎么会有人一天比一天好看? 这让颜狗怎么顶得住? 偏偏这厮看出了她的意图,还慢悠悠在她耳边问:“看够了吗?口水擦擦。” 可能是刚醒,脑子一时半会儿没转过来,虞甜还真下意识擦了擦嘴角,触及之处一片干燥,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虞甜恨恨地用头撞了撞他的胸口:“滚吧你!” 门外传来敲门声,伴随着傅明礼脆生生的嗓音:“娘亲醒了吗?老族长请我们过去。” “醒了,等会儿。”虞甜隔着门应了一声,手忙脚乱爬了起来。 等众人收拾好去族长的住处,也到了午饭时间。 族长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午饭,众人刚一落座,就有人扛着酒坛子往碗里倒酒。 族长率先站起身来,端着酒碗,依旧板着一张脸,只是眼睛有点红:“我老头子不是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昨夜要不是几位英雄出手,我们这个寨子恐怕凶多吉少,更别提好端端坐在这里喝酒了。” “我先干三碗敬诸位,你们随意。”他说完便仰着头咕噜咕噜灌完了酒水,一连喝了三碗粥才停下。 在座的都是晚辈,虽然没有让长辈站着的道理,其他人也纷纷端着碗站起身来。 “族长好酒量,痛快!”季明轩十分捧场,大笑两声也端着碗一饮而尽,他咂了咂嘴。 虞甜酒量不好,还是抿了一口:“昨夜之事换做任何人都会这样做,老族长也不必见外,我们都是古里的朋友,朋友有难出手相帮,这没什么。” 古里闻言抿了抿唇,沉默地将碗里的酒喝尽。 他虽然表面看起来不通人情世故,可心里也清楚,他们不过萍水之交,对方却肯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阿满也点点头,大大咧咧道:“再说我们也没出什么力,就那点儿小喽啰,还不够下菜的呢!” 经历了昨日,老族长也有了大概的了解,这几位客人怕是来历不简单,换做平时他是不愿招惹上这样的人的,不过如今他们已成了自家的恩人,自然另当别论。 他叹了口气,像是做了某种决定:“诸位帮了我们溪风寨这么大的忙,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这话就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哪怕是让人带他们上山,老族长也不会再有异议。 几人对视一眼,虞甜轻笑一声:“都说了是朋友,族长无需这样客气,我们也没有想过要携恩图报。” 为了他们的私心赔上人家的性命确实不值当。 老族长怔了一怔,没想到她竟然会拒绝。 虞甜想了想,倒是豁达,展眉一笑:“就当是结个善缘吧,至于上山的事,我们会另想法子。” 这话题就这样揭了过去,可老族长心里始终不是滋味儿。 是他想岔了,这群客人和之前威胁他们的畜牲确实不一样。 一行人准备了两天,备了一些驱虫的药,还有足够的干粮以及进山以后会用到的东西,终于选定了进山的日子。 头天晚上,古里找到他们,闷着头道:“明日一早,我陪你们进山。” 众人闻言很是诧异,似是知道他们的犹豫,古里抢先一步打断他们:“我已经同叔父说过这件事,他也答应了,你们不必担心。” 虞甜蹙着眉上前一步,迟疑片刻还是开口:“古里,这件事可不是开玩笑的,就连我们自己也没有把握进了山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听闻那座山的凶险之后,他们甚至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活着出来。 古里却很是坚决:“加上我一个,你们便多了一份把握。” 他咧开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对那座山比你们任何人都要熟悉,毕竟我从小在这里长大。”他眨了眨眼睛,“再说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一句话便将众人堵了回去。 虞甜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劝阻,反倒郑重开口:“谢谢。” 他们确实需要一个熟悉的人带路,再推辞便显得虚伪了。 同时她也暗下决心,无论进山以后发生了什么,都要尽力保住古里。 —— 次日一早,大家即将动身,进山寨子里的居民们也纷纷出来相送。 老族长站在最前方,饱经沧桑的眼睛,深沉地凝视着众人:“愿山神保佑你们,平安归来。” 第437章 寨民们不舍地揉了揉眼睛,眼里也俱是殷切的期盼。 众人告别了族人们,转身朝大山的方向前进。 …… 清晨的邬山被浓浓的晨雾缭绕,如同少女带了一张神秘面纱,看不清本来面貌。 山间小道鲜少有人走动,生满了杂草,露水很重,转眼间就打湿了衣摆。 晨间的风透着股湿重凉意,扑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虞甜不由庆幸他们预料到山中气温会更低,来的路上添了衣服。 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堪堪到山脚下,古里指着前方的林子:“穿过这片树林,我们就进山了。” 众人抬眼望去,只看见参天的古木高耸入云,交织成一道翠绿的天然屏障,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林中夹杂着鸟兽虫鸣,时不时还有猛兽的声响,让人望而生畏。 古里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小册子,仔细向大家交代:“这林子里有瘴气,吸入过多会影响人的神智,大家进去以后最好用帕子捂住口鼻。” “还有,树林的地形很是复杂,像一个大型迷宫,大家千万要跟紧,不要掉队,要是迷路就麻烦了。” 众人连连点头,把带出来的防蛇虫的药粉涂抹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又纷纷用手帕衣袖掩住口鼻,确认全副武装以后,这才踏进了树林。 树林遮天蔽日,林中光线暗了下来,前方的路缭绕着雾气看不清晰,行进的速度不由变得缓慢,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 虞甜紧紧拉着傅明礼的手确保他寸步不离跟在自己身边,时不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这树林里实在静的厉害,只能听见众人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的“窸窣”声响。 突然,傅明礼闷哼一声,虞甜第一时间留意到他的异常,连忙紧张地低头询问:“怎么了?” 前面的人也停了下来,不明所以:“发生什么事了?” 傅明礼知道瞒不过去,停下来弯腰掀起衣摆,将袜子往下扯了扯,只见一条黑漆漆的虫子正往他肉里钻,尾巴还扭动着,看上去十分恶心。 他眉头一皱,下意识要伸手将这恶心的虫子揪出来,被一只手拦住。 “是水蛭!”虞甜挡住他的动作,“这玩意儿不能直接上手扯,它挣扎得厉害,吸盘可能会留在你的皮肤里引起伤口感染。” 这玩意儿最好用盐撒在他的尾巴处,它自己会钻出来,可现下没有盐。 虞甜问惊蛰早来火折子点燃,将火移到水蛭的尾部炙烤,水蛭扭动的越发厉害,没过一会儿便脱落下来掉在地上,她一脚碾上去。 傅明礼的伤口流了点血,虞甜用力将污血挤出来,又撒了点止血的药粉上去,用提前准备好的纱布给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傅明礼一声不吭地任她动作,乖巧的厉害,虞甜揉了揉他的脑袋:“疼吗?” 他摇摇头,抿着嘴有些情绪低落:“我给你们拖后腿了。” 季明轩笑起来,语气戏谑,“这算什么拖后腿,你可是身体力行提醒了大家注意防护,我们大家还得感谢你呢。” 傅明礼脸微红,神色一囧。 古里也笑了笑:“这东西防不胜防,在树林里像这样的虫子不在少数,大家尽量不要让肌肤裸露在外。” 于是众人又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就连傅凛知都臭着脸老老实实照做。 他想象不出来,要是那种虫子出现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场面? 傅凛知面无表情地想,他可能会想杀人。 经历了这么一个小小的意外,一群人又重新行动起来。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也慢慢探出了云层,树林里的光线亮了起来,但是前方的雾气依然很浓重,很显然这就是古里说的瘴气。 阿满舔了舔干燥的唇:“我感觉自己少说走了也有一个时辰,怎么还没走出这鬼林子?” 惊蛰赞同地点头:“我也感觉走了很久。” 最重要的是这些树木都长得差不多,根本没法分辨。 季明轩深吸了口气:“我们不会遇到鬼打墙了吧?” 阿满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可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古里仔细看着图纸,手里还拿着一个罗盘,他皱着眉来回打量:“按道理我们是没有走错方向的。” 可这么久还没走出林子,这也说不过去。 傅凛知眸色沉沉,捡起一颗石子在旁边的树上做了个记号:“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要么我们已经走出了林子,而眼前只是障眼法。” 他抬了抬下巴,“继续走。” 古里点点头,继续领路。 接下来每走一段路,他都会做上记号。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虞甜忽然道:“我们好像走出来了。” 原本茂密的树林逐渐变得稀疏起来,头顶不再是高的令人心生压抑的树枝,那股萦绕不散的瘴气也悄然退去,眼前的路变得清晰起来。 季明轩点点头,眼里掠过惊喜之色:“确实出来了。” 这会儿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然而林中暖意却并不盛。 阿满擦了擦汗,蹲坐在一根伏倒的树干上喘息:“走了一个上午,才堪堪走出一片树林,这进度也太慢了点。” 照这个样子,得猴年马月才能找到赤莲草啊! 虞甜取下腰间水壶让傅明礼口水,望了眼日头没说话。 第438章 傅明礼喝了两口便不再喝,虞甜把水壶递给傅凛知,对方摇了摇头:“我不渴。” 古里看了眼略显疲惫的众人,挠了挠头:“那大家在原地歇息一会儿吧。” 季明轩听着鸟叫,不免动了其他的心思:“也不知道这山里有没有什么山鸡野兔的,打来也好加加餐。” 他舔了舔唇生出些许馋意。 阿满突然惊叫一声:“我去!地动了?你们有没有感觉到?” 众人莫名其妙地看向她:哪来的地动? “没有啊,这不是好好的……”季明轩话头突然止住,神色闪过一抹震惊。 偏偏阿满还丝毫没察觉,一脸认真:“真的有!你们都感觉不到的吗?摇的好厉害!” 她说着,抬头就见众人神色复杂地瞧着她。 “有没有一种可能……”虞甜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拉着傅明礼后退几步,将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是你身下的东西在动?” 这么一说,阿满突然觉得身下的触感有些滑腻冰冷,她一开始还只是以为这树生了青苔没想太多,如今想来,这触感好像有些不对劲。 摸着好像是……什么冷体动物的皮肤。 阿满慢慢低下头,瞳孔地震,有那么一瞬间想左脚踩右脚原地升天:!!! 老天爷诶! 她坐的哪里是什么树干,分明是一条蛇!!! 这蛇和地上的颜色十分接近,身形足足有两个她那么宽,粗成这样,已经不单单是蛇了,而是蟒好吗! 巨蟒活动着身体,抬起笨重的脑袋想看看身上这个不知死活的“蚂蚁”。 阿满一屁股站起来,强忍着腿软连连后退:“打……打扰了蛇大哥,您继续休息,我这就麻溜地滚!” 他妈的! 有谁不怕蛇啊,更别说这蛇看起来能吞掉两个她的样子! 然而这会儿已经晚了,巨蟒被惊动,上半身竖了起来,它的脑袋足足有一个西瓜那么大,两只竖瞳散发着冰冷无机质的寒芒,独属于冷血动物的威慑瞬间让阿满忍不住腿软。 阿满后背狂冒冷汗,她闲着没事干的时候,也曾琢磨过自己的死法,但这绝对不包括葬身蛇腹这么憋屈且痛苦的死法!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怒斥声响起:“闪开!” 好在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阿满就地一滚,远离了那巨蟒,与此同时,一道寒光裹挟着疾风射向巨蟒的眼睛。 巨蟒反应也快,及时躲避,然而箭尾还是擦着它的眼睛而过,留下了一道伤痕。 突如其来的疼痛无疑激怒了巨蟒,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嘶”声,尾巴重重拍打着地面,原本迟钝的动作也变得快了许多,喷吐着蛇信子迅速游动着向众人袭来! 虞甜看得两腿直发软,她天不怕地不怕,尤其怕蛇这种软体动物,更别说这么大的! 那巨蟒活动的同时,整个身体也暴露在众人的视野里,全长看上去大概有六七米的样子,颜色是介于青苔与枯叶之间的黄褐色,两只眼睛如同蒙了一层白茫茫的雾似的,然而这却丝毫不影响它的行动。 饶是腿软,虞甜还是搂着傅明礼跑出一段距离。 季明轩和傅凛知已经配合着和巨蟒缠斗起来,惊蛰脸色看上去也有些苍白,不过倒是比虞甜阿满强的多,还在一旁想办法和两人打配合。 在短暂的吃惊之后,古里倒是极快镇定下来,毕竟他从小就和蛇虫鼠蚁打交道,对蛇倒是没有其他人那么畏惧。 就是这蛇的体型……着实有些大。 他清楚自己的优势,倒也不近战,默默找个了安全的位置驱动蛊虫。 巨蟒一开始还完全不把这几个小喽啰放在心上,然而人类实在狡猾,傅凛知和季明轩分头行动吸引它的注意力,它一时半会儿竟不知冲谁去。 古里的蛊虫爬到它身上,它不痛不痒,然而蛊虫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千万只蚂蚁能够将一头大象撕咬致死。 同样,千万只蛊虫所发挥出来的威力,即便是巨蟒也难以招架。 它逐渐变得焦躁起来,扭动着身躯在地上翻滚,弄出来的动静不小。 趁这个机会,季明轩射出一箭,正中巨蟒的一只眼睛,它不会惨叫,只能发出“嘶嘶”的气声,愈发狂躁地挣扎起来。 横冲直撞想要攻击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人类! 巨蟒的尾巴带着劲风重重拍了过来,正在它腹部寻找七寸的傅凛知只得弯腰退开好几米,险险避开了巨蟒的攻击。 不远处的虞甜这才一颗心落回喉咙里,很快又陷入新一轮的担忧。 傅明礼也齐齐盯着那边的战场,眉头紧紧蹙着,然而他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按捺住着急,认真观察起来。 惊蛰执着长剑凌空而立,在巨蟒的身上狠狠劈下一剑,震得她手腕发麻,手里的剑差点儿脱手而出。 惊蛰缓过劲来,重新投入下一轮的战斗。 畜牲不像人,没有脑子,疯起来不受控制,疼痛反而让它的怒火越发旺盛。 季明轩和惊蛰负责吸引巨蟒的怒火,古里用蛊虫分散它的注意力,傅凛知则瞅准机会攻击它的七寸。 这其实很危险,蛇靠用尾巴缠绕住猎物使其窒息而死,一不小心被它卷入尾巴下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然而傅凛知的走位很是灵活,巨蟒破坏力虽然惊人,可缺点在于笨重,往往它还没反应过来,傅凛知已经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第439章 终于,在七寸受到重创后,巨蟒终于精疲力尽,身躯重重地砸在地上,不再有动静。 傅凛知等人也没有大意,确认它是死的透透的了,这才松了口气。 虞甜彻底地放下心来,看着那巨蟒的尸体仍然心有余悸。 地面被砸的坑坑洼洼,都是它的手笔。 季明轩擦了擦额角的汗,饶是他底子好,一通折腾下来也累的够呛。 “这玩意儿太能折腾了,这可比砍人累多了。” 在打斗的过程中,傅凛知的衣裳也乱了些,虞甜瞧着他蹙着眉一副嫌弃的样子,非常自觉地递上干净的手帕。 傅凛知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自然而然接过。 阿满一脸魂不附体的模样,手脚都还是凉的:“一想到我刚才就坐在这玩意儿身上,估计能做好几天噩梦。” 惊蛰有些同情地朝她递了个眼神。 季明轩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说出去你也是拿过巨蟒当凳子的女人,听上去多威风啊!” 阿满一脸崩溃:“滚啊!” 收拾好了情绪,一行人重新出发。 见识过那条巨蟒,大家对这邬山的危险也多了一层认知,路途中越发警惕。 好在接下来的一路也没再遇上什么特别危险的意外。 倒是古里不小心踩到个头盖骨,神情有些复杂:“大概是之前进山的人。” 他重新将那头盖骨给埋了。 阿满这会儿已经缓了过来,又恢复了活泼:“我倒觉得这邬山也没你们传的那么神,除了野兽多一点,虫子多一点,容易迷路以外。” 至于山中有妖怪那些传闻,根本是无稽之谈嘛! “别得意的太早。”季明轩凉飕飕提醒她,“也不知道是谁,被蛇吓得腿软了要人扶着走。” 阿满瞪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关你屁事!” 虞甜望了眼天色,眉头微皱:“天快黑了。” 古里点点头:“在天黑之前,我们必须要找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夜晚的树林太危险了,充满不确定因素。 大家的首选是山洞,能遮风挡雨,再好不过。 夜晚的山里势必比白天还冷上许多,若是不找个遮风的地方,待一晚上极有可能会着凉。 好在他们还算幸运,在天擦黑的时候,总算找到了个能住人的山洞。 山洞并不大,但是容纳下几人还是绰绰有余。 里面还算干燥,也没什么异味和野兽的粪便,不像是动物居住的巢穴,大家放心地住了下来。 天要黑了,众人分工合作。 傅凛知,季明轩和古里出去找柴火,顺便看看能不能猎到一些野物。 惊蛰出去割蒲草,路过一处池沼的时候看到一大把,晚上睡觉时可以用来当垫子,也能编制成简易的门,挂在洞口挡风。 虞甜和阿满则留在山洞里生火做晚饭。 他们出来的时候带的干粮不少,还有不少寨民们执意送的肉干,甚至于还有一口易携带的小锅。 傅明礼还是头一次在野外生存,一开始生火的时候很不熟练,火没燃着,反倒把自己呛成了花猫,瞪着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无措。 虞甜也不插手,偶尔指点一下,试了好几次才让他成功燃起火堆。 看着燃烧的正旺的火堆,傅明礼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成就感。 虞甜用树枝串着饼在火上烤,吩咐傅明礼照看着别烤糊了,又忙活起肉干汤。 阿满吸了吸鼻子,闻着肉的香味,肚子咕噜叫了起来。 “平时吃惯了山珍海味也没觉得有什么,如今闻着这一锅肉片汤,倒是觉得山珍海味都比不上。” 傅明礼煞有介事地开口:“书上管这叫犯贱。” 阿满嘴角抽了抽,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这小家伙!还打趣起你姨我了?” 没过一会儿,惊蛰抱着一堆蒲草回来,阿满帮忙搬进山洞,将蒲草扑在地上。 多余的蒲草她坐在原地编了起来。 别看她平日里没个正形,却有一双巧手,没一会儿那“门帘”便有模有样起来。 惊蛰原本尝试着学,看了一会儿最终选择放弃:“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 “那是,穷苦日子过习惯了。”阿满随口道了一句。 惊蛰识趣地没有追问。 很快傅凛知他们也回来了,季明轩和古里抱着一堆干柴,傅凛知则手里提着两只和他气质极为不符的山鸡。 山鸡脖子一歪,显然已经断了气。 得知山鸡是傅凛知抓来的,虞甜眼睛一亮。 “可以啊,没想到今晚还能加餐!”她毫不吝啬地夸赞,“你要是不当皇帝了,说不定还可以改行当猎户,总归是一门手艺。” 傅凛知眸光凉凉的,其他人纷纷把头埋的低低的。 啧,也就皇后娘娘才敢拿皇帝跟猎户比较。 处理山鸡这样的事情傅凛知自然是不可能做的,季明轩只好接过这个重担。 他利索地将山鸡脱毛,剖开肚子挖出内脏,怕血腥味引来野兽,还特意将内脏扔远点埋了起来。 没一会儿,火堆上多了两只烤鸡。 古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佐料往上洒。 季明轩见状咂了咂嘴:“感觉我们不像是来探险的。” 阿满补充一句:“像是来踏青的。” 第440章 正经人谁出门还带调味料啊?! 古里笑得羞涩腼腆。 他只是准备充分了那么一点点。 肉片汤煮好,虞甜跟厨房的掌勺师傅似的:“来来来,一人一碗,不够再添。” 一碗热汤下肚,瞬间驱散了身体的寒意。 “这山里的温度,说是冬天我都信。” 古里捧着碗小口小口地抿着,咬了口饼子,含糊不清地发音:“这边是介样,昼夜温差比较大……” 所以之前他才会提醒大家穿厚点。 要是真穿夏衣进山,还不得冷死? 阿满的门帘也做好了,挂在门口挡住了大半的风,洞里燃着火光,众人围着火堆吃烤鸡,倒也有种别样的温暖。 吃饱喝足,就忍不住聊起天来。 “古里,你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因此自然而然把话题落在古里身上。 和众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古里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他慢吞吞点头:“从出生起就一直在这里,不过我也会出去闯荡,到了时间又回到这里。” 阿满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下巴撑在屈起的膝盖上:“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来自某个特别可怕的地方,不过来了寨子后我才知道,其实这里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可怕。” 相反,寨民们还挺淳朴友好。 其实不怪她多想,哪个正经地方会出现以身养蛊这种邪恶的法子啊? 她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被什么邪恶势力给胁迫的,不过见到老族长后又觉得不可能。 古里弯了弯唇,大概也清楚她的疑惑:“其实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他捡起一根树枝戳着火堆:“我没有父母,是我叔父从山里捡回来的。” 他说起自己的身世时神色很平静。 “我叔父对我很好,拿我当亲生儿子养。当时溪风寨只是一个极小的部落,每年都有无数人来攻打……” 溪风寨占据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可以说是一块群狼环伺的肥肉。 他们都实力实在太弱了,如果不想办法提升,被人吞并是迟早都事。 古里偶然间发现了一本古老的秘术,修习之后可以大大提高实力,看着叔父整日里为了寨子的生存而发愁,毫无疑问,他心动了。 古里偷偷练习了这本秘术,没过多久就被老族长发现,族长当即把他痛骂了一顿,并且严令禁止他不准修习这种邪门歪道! 古里却确实听他的话,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碰。 然而一场战争让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其他的寨子来攻打溪风寨,老族长为了保护寨民,险些死在那场战斗里。 古里毅然选择重新修习秘术。 说来也奇怪,他们寨子虽然自古以来就和蛊虫打交道,可以身养蛊的人,成功的却少之又少。 可古里成功了,或许是因为少年坚韧的心性。 他在一场战斗中大放异彩,以一敌数十人,对方被他养的那些蛊虫吓得屁滚尿流,他的名声一夜之间传了出去,很长一段期间,溪风寨都无人再敢来犯。 古里成功保护了整座寨子,代价却是从此人不人鬼不鬼。 寨民们不说,可他看得出来,他们看向他的眼里藏着深深的畏惧。 同龄人压根儿不敢靠近他,更别说和他做朋友。 于是古里开始浪迹江湖,常年漂泊在外。 渐渐的,他在江湖上也传出了名声,可他却始终孑然一身。 直到某一天,有个人误打误撞破了他的蛊阵,说要跟他做朋友,从那以后,古里不再是一个人。 山洞里很安静,只有柴火哔剥的声响。 季明轩笑着打破了气氛的沉默:“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从此以后,你也是有朋友的人,而且还不止一个朋友。” 阿满认真地点头:“嗯,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盛梨弯起眼眸:“是呀古里,我们都觉得,你是一个很可爱的人。” 傅明礼一本正经地点头,神色勉强:“就连你身上的蛊虫,也变得可爱起来。” 只要不爬到他身上。 傅凛知没说话,维持着一贯的高冷。 古里有些羞涩地笑了笑:“谢谢你们。” 我的朋友。 他在心里默默道。 朋友,原来念这两个字的时候,连嘴角都是上扬的。 第305章 解梦 摇曳的火光在石壁上拉扯出众人的影子,入了夜,山洞里的谈话声逐渐停歇,大家前后进入梦乡。 林中时不时响起不知名的鸟叫,一晚的时光悄然过去。 …… 次日一早,清晨的大山渐渐苏醒,山洞里的人也接连醒来。 火堆早已熄灭,只留下一堆犹带着温热的碳渣,虞甜刚睁开眼就看见傅凛知正握着一根树枝戳着,见她醒来,懒懒递过来一个眼神:“睡的怎么样?” 虞甜慢吞吞坐起身来,活动着酸疼的脖颈,滋味顿时十分酸爽,她品味了一下,木着脸开口:“感觉像被人揍了一顿。” 浑身上下哪哪儿都疼。 她脸上还有被蒲草压出来的红印,傅凛知扯了扯唇角。 “他们人呢?”虞甜这才发现自己算起得晚的了,除了傅明礼还在睡,其他人已经不见了身影。 “出去探路了。”傅凛知拨弄了一下火堆,露出里面的烤红薯,一股香味顿时四散开来,虞甜被勾起了馋虫,眼巴巴瞧着,他极轻地一哂,“先去洗漱。” 第441章 虞甜正要把傅明礼叫起来,突然发现小孩儿的状态有点不对,傅明礼一脸懵地坐起来,脖子脸上全是星星点点的红疹子。 她吓了一跳,拉着他仔细察看:“这是被虫子咬了?我昨晚也没感觉到有蚊虫啊!” 入睡前古里还特意在山洞周围洒下了驱蚊虫的药。 傅凛知也凑上前瞧了瞧,皱着眉道:“应该是过敏。” 小孩子肌肤娇嫩,对环境不比大人适应能力强。 虞甜顿时有些心疼地将人搂在怀里:“难不难受啊阿昭?” 傅明礼在她怀里拱了拱,脸蛋微红摇摇头,犹豫道:“有点痒。” 傅凛知面无表情把他拎出来,言简意赅:“擦药。” “哦对对,先擦药。”虞甜转身去翻包裹,临走时老头子也让她装了不少药,怕出现什么突发情况,各种药都装了一些。 虞甜找到了一瓶对应症状的,松了口气,正想给他抹上,傅凛知把药瓶接过去:“我来。”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 傅凛知眉梢一挑:“怎么,你不乐意?” 傅明礼:“……” 如果他父皇不冷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他钱的话,他还是勉为其难能够接受的。 没一会儿,其他人也回来了,看到傅明礼的情况又是一阵心疼。 阿满夸张地张开手臂:“我的小阿昭噢,真可怜,快给姨姨抱抱!” 傅明礼一脸嫌弃地扭开身子。 阿满捧着碎成八瓣的心:“果然是侄大不由姨。” 傅明礼:“……” 季明轩看不下去,嘴角抽了抽:“差不多行了。” …… 填饱了肚子,大家离开了山洞重新赶路。 古里看了眼图纸:“地图上显示,赤莲草生长在一处悬崖边,我们要到那儿去,还得穿过一片山林,一个湖泊。” “听起来倒是不远了。”季明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山林中又起了雾,灰蒙蒙的一片,不是雾,是有毒的瘴气。 傅凛知扭过头来看了眼虞甜:“跟紧点。”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 大家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雾气愈发浓重了,原本可见度在几米外,现如今已经缩短至一米,虞甜甚至看不清身边的人,只能凭着声音听位置。 那声音好似也越来越远了。 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身边多了个人或者少了个人根本没法察觉。 虞甜抓紧傅明礼的手腕,询问的声音响起:“阿昭?” 傅明礼闷闷地应了一声:“娘亲。” 她倏地松了口气,他还在。 她弯腰将傅明礼抱在怀里,似乎这样才能增添一点安全感:“我们好像掉队了。” 身边许久没有再响起任何人的声音,她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傅明礼任她抱着,乖乖地没有挣扎:“这雾有问题。” 虞甜停下脚步在原地坐下:“我们在这里等等,等雾散去。” 在看不清路的情况下贸然前进,兴许会迷路,和众人越走越远,不如留在原地看看他们会不会找回来。 虞甜捏捏傅明礼嫩滑的脸蛋:“害怕吗?” 傅明礼抱住她的脖子轻轻蹭了蹭,像是在安抚:“有娘亲在,我不怕。” 虞甜的心慢慢静下来。 她没必要太过担心,这里面论实力最菜的应该就是她,其他人遇到什么危险也能够应付。 而且她相信,傅凛知会找到他们。 不知不觉间,母子二人悄然睡去。 林中的瘴气越发浓了。 虞甜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她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皇宫。 她抬头打量着宫殿的陈设,发现四周挂着白色幡布,眉心不由跳了跳。 “谁死了?” 虞甜茫然地站起身来,看到大殿正中摆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木,她不受控制地走上前,一步一步来到棺材面前,然后看到了她自己。 一身红裙的她脸色苍白躺在棺材里,悄无声息。 虞甜的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牢牢攥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怎么会是她…… 很快,她反应过来什么。 那分明是上辈子的她! 这个念头划过脑海,如同拨开云雾见天明,她慢慢发现了宫殿的一些细节,推断出这应该是六年前的皇宫。 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虞甜下意识回过头去,毫不意外看到了傅凛知。 “阿凛!”她下意识想扑上去,却连他的袍角都没沾到,径直穿过了他的身体。 虞甜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着傅凛知脚步未停朝前走去,突然意识到,他看不见她。 傅凛知的模样很不对劲,他脸色苍白漠然,似乎是熬了几个通宵没睡,眼底青黑,眼里泛着红血丝。 他停在棺材前,静静望着里面的人,仿佛一尊不会动的雕像。 他眼里没有泪光,只是空洞麻木,虞甜心头一痛,想拉他的衣角,可惜只是徒劳。 不知过了多久,傅凛知才缓缓动了,他弯腰将棺材里的人小心翼翼抱起:“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虞甜隐约有了猜测,抬脚跟上他。 果不其然,傅凛知来到了摘星楼的密室,他把死去的虞甜放在冰床上,这时嘴角才扯出个笑模样:“阿虞,这样你就可以永远陪着我了。” 第442章 死去的那六年时光对虞甜来说是空白的,她只是从旁人嘴里才偶尔窥见傅凛知当时的状态,可这远远没有亲眼所见来的让人心惊。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傅凛知不吃不喝,仿佛一具傀儡,只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政事中,睡觉的时间都少之又少,好像这才没有多余的时间想其他的。 虞甜在旁边看的心急,终于,在这样的压力下,他的身体不堪重负病倒了。 傅凛知在床上休息了几天,醒过来的时候仿佛变了个人。 他开始恢复正常作息,看不出来丝毫的异常,只是性情却变得越发喜怒无常。 宫里时不时就要死人,众人变得愈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 朝堂上,有大臣惹了傅凛知不高兴,他眼睛也不眨地将人杀了,丝毫不顾忌会不会寒了老臣的心。 有敌国献上美人,虞甜瞧着,那美人的模样竟和她有五分相似。 傅凛知的眉眼有片刻恍惚,然后极温柔地笑了:“这样的美色……” 敌国来使露出得意的笑容。 虞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下一秒,傅凛知就吩咐人将那美人剥皮揎草,还是在宫宴上,当着众人的面。 他支着下巴懒洋洋赞道:“合该停留在最美的时候。” 如此血腥的场面看吐了不少王公贵族,众人看向傅凛知的眼里藏着浓浓的畏惧。 傅凛知毫不意外成为了臭名昭著的暴君。 君主残暴不仁,朝廷内里腐败,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怨声载道,对暴君恨之入骨。 傅凛知每日声色犬马,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能牵动他的情绪,只有虞甜知道,他几乎每晚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夜不能寐。 虞甜睡在旁边,看着他脸色惨白,满头冷汗,眸子黝黑,眼里的情绪浓重的吓人。 她熟练地环住他,安抚似的拍着他的背,心疼中难免抱怨:“怕做噩梦还作那么多孽?” 傅凛知连夜去了趟冷宫,虞甜也看到了小小的阿昭。 暴君不在意这个儿子,宫人也见风使舵,对他根本不上心,四五岁的年纪,他却瘦小的可怜,这会儿正蜷缩在冰冷的榻上,眉尖轻轻蹙起,连睡着也不安稳。 虞甜眼泪倏地滚了下来。 耳边响起低低的呢喃:“你在怪我么?” 她吓了一跳,险些以为傅凛知能看见她了。 只见他怔怔地盯着傅明礼,神色透着隐忍,这时候的他看上去极为脆弱:“你在怪我没有照顾好他,所以迟迟不愿入我的梦,一次也没有。” 他瞳孔极黑,紧抿着苍白的唇,连难过都是悄无声息的:“可是阿虞,你好狠心啊。” “你不在意我,也不在意阿昭,所以才离开的那么绝决,是么?” 虞甜眼泪簌簌落下,拼命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正是因为太在意,她才宁愿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意伤害他,可没想到这却成了他一辈子的心结。 傅凛知听不见虞甜泣不成声的话,他眼角滚落一滴泪,静静地站在那里,满室的月光也照不亮他的眼底。 也看不见虞甜红着眼抱住他,颤抖地吻掉他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 自那以后,傅凛知好像突然想起了这么个儿子,把他带到了人前,让先生教导他。 暴君是掰不过来了,朝臣们纷纷把希望寄托到了小太子身上。 然而他们不知道,小太子的根也是坏的。 接下来的事情依旧按照轨道进行,傅凛知在傅明礼六岁的时候,在战场上遭人暗算,中了朝生,命悬一线。 然而这次冲喜的虞甜却没出现。 出现的是另一个人,菩提老道。 老头臭着一张脸,看着对着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傅明礼:“我与你父皇有一段缘分,今日我便来了结这段孽缘。” 傅明礼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和菩提老道的渊源,他好像一只刺猬,对谁都不放心,生怕别人会谋害傅凛知。 直到亲眼见到傅凛知醒过来才松了口气。 虽然他醒了,可朝生的毒并不是那么好解的,他的腿依然落下了毛病,成了残废。 傅凛知对此毫不在意,反倒是傅明礼,暗自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 大概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傅凛知逐渐丧失了求生的意志,他恢复了往日暴虐无常的作风,引得更多的人前赴后继刺杀。 虞甜眼看着他一日比一日颓废,眼里的生机也逐渐淡去,几乎是意料之中的,傅凛知走上了原著中的结局。 在一次宫变中,傅凛知被困在摘星楼,和虞甜的尸身一同葬身火海。 众人皆以为暴君是作恶多端罪有应得,只有虞甜和傅明礼知道,那是他自己选的路。 事发的时候,虞甜就在傅凛知旁边,她亲眼看着他打翻了火烛,从密室里抱起她的尸体端坐在殿中。 他冰冷的面容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慢条斯理给“她”梳着头发。 “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 青年的神色变得小心翼翼,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阿虞,你会恨我么?”他说到一半,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没关系,你本来就恨我。” 虞甜极力咬着唇,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明知他听不见,还是轻声道:“我不恨你。” 第443章 她凝视着他的脸庞,颤着声道:“我爱你啊。” “我好像听到了你的声音。”傅凛知微怔,低头瞧着怀里的人青白的脸,她死去多年,因他用了特殊的法子肉身不腐,还是当年的模样。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少女唇红齿白,眉眼弯弯望着他:“喂,要我帮忙吗?” 仿佛她没有死去,只是做了一场永不会醒来的梦。 火舌舔舐上他的衣袍,他浑然不觉疼痛,他眼底闪过一抹极深的痛楚,哑着声道:“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她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又那么干脆利落地离开,好像一场镜花水月。 因为疼痛,他的面容有些扭曲,颤抖地将怀中的人搂紧,眼神是令人心惊的偏执:“如果真的是梦,这一次我不愿再醒过来。” 火焰将他包围在其中,却对虞甜造不成任何影响,因此她也更能清晰直观地看到他置身火海的模样。 大火将他烧的面目全非,自始至终,他没有吭过一声。 心脏宛如被生生撕裂一般,虞甜痛哭到声音嘶哑:“傅凛知!!!” “不要!不要烧他!”她狼狈地伸手想要抓住他,却连他的衣角也碰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火焰一点点吞噬。 虞甜只觉心肺如同烈焰焚烧,终于能体会到傅凛知那种痛彻心扉的滋味。 气血翻涌,她眼前一黑,终于因为极度的悲痛晕了过去。 —— 虞甜再度醒过来时傅明礼已经登上了皇位。 小小的少年端坐在龙椅上,逐渐长成的眉眼不知何时竟有了傅凛知的影子。 他沉默地听着台下的人山呼万岁,面容却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虞甜看了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父子二人至死都没有解开心结。 傅凛知的离世让傅明礼快速成长起来,他没有成为众人期待的明君,反而暴戾的本性日渐端倪。 傅凛知做过的恶,他只会更胜一筹,仿佛有意和他较劲一般。 众人终于意识到,这父子二人流着一脉相承的血液,大暴君的儿子,也是个小暴君。 天下民怨沸腾,义士揭竿而起,大大小小的起义不计其数,傅明礼遭遇的刺杀更是数不胜数。 他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耐烦听到的诅咒直接让人从此开不了口,做尽天下极恶之事,然而他却没有半分开心的模样。 只偶尔在深夜,他会凝视着虞甜的画像,近乎报复性地一遍又一遍问她: “母亲,您满意了吗?” 他的模样很陌生,和小时候的阿昭截然两副面孔。 然而他变成这副模样,虞甜却责怪不了他,是她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心脏被刺的鲜血淋漓,虞甜含泪问他:“阿昭,你真的开心吗?” 傅明礼自然不会回答她,只执拗地凝视着画像里的人。 毫不意外,傅明礼也走向了原著里命定的结局。 起义军连夺数城,越发壮大起来,最终还是踏破盛京的城门,攻进了城。 宫人们忙着逃难,他们的陛下却不慌不忙,丝毫没有亡国之君的恐慌。 傅明礼看了一眼旁边年过近百的老人,神情漠然:“李有福,你不跑吗?他们都跑了。” 头发花白的李有福擦了擦眼角,笑吟吟上前来扶他:“奴才跟陛下一起。” 在他眼里,陛下永远是当初那个在先帝面前受了委屈,只会用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叫他“李公公”的太子殿下。 傅明礼冷漠地挥开他的手,朝宫殿外走:“你走吧。” 李有福跪下来,泪眼朦胧地望着他的背影,失声痛哭:“奴才和陛下共存亡。” 傅明礼来到城墙上,看到起义军的首领,是个神情冷峻的青年,听说此人英勇无比,战无不胜,就连禁军都投了他的麾下,里应外合,这次攻城才得以如此顺利。 青年立于马上,眼神冷漠厌恶地瞧着他:“傅明礼,你为君不仁,残害忠良,鱼肉百姓,引得民怨沸腾,如今有此下场,全是自食恶果,罪有应得!” 傅明礼嘴角挑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乱臣贼子,不用找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为自己遮羞。” 青年眉头一竖,冷哼一声:“冥顽不灵!今日我必取你首级,告慰英灵!” 一道身影挡在身前,女子神色冷静:“陛下,禁军已反,我和游京掩护您撤退!” 傅明礼眉梢微动,眸光冰冷:“惊蛰,退下。” 惊蛰眉头一皱:“陛下!” “惊蛰姑姑。”傅明礼语气缓和下来,这久违的称呼令惊蛰眉眼一怔,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当年的小殿下。 “你带着金吾卫剩下的人离开盛京,永远别回来。” 惊蛰惊了惊:“陛下不和我们一起走?”她抿紧了唇,“有我们掩护,未必杀不出一条路。” 傅明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是朕自己选的路。”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上城墙。 惊蛰望着他的背影,瞬间泪如雨下,喃喃道。 “陛下不愧是先帝的儿子,父子二人如出一辙的倔犟。” 虞甜也站在她身边默默垂泪。 密密麻麻的箭雨落下,惊蛰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做不到弃主逃亡,她持剑上前,为傅明礼挡下一阵又一阵箭雨,终究还是寡不敌众。 第444章 血染红了她的衣襟,惊蛰力竭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傅明礼被万箭穿心。 她眼角流出热泪,恍惚间想起一张明艳至极的面庞。 如果皇后娘娘还在,一定不是现在的模样。 虞甜徒劳地抱住傅明礼,想为他挡箭,然而锋利的箭矢却穿过她,没入傅明礼的身体,绽开一朵朵血花。 她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的触感。 虞甜抬头看着傅明礼血色尽失的脸颊,他漆黑的眼珠静静凝视着远方,脸上露出类似于解脱的神情。 鲜血从他身体里快速流失,在脚边聚成小股的河流,堪称触目惊心。 她难以抑制地去碰他的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心梗至极:“阿昭,我的阿昭……” 她看着傅明礼慢慢闭上眼,身体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只觉悲恸欲绝。 这万箭穿的,分明是她的心! 虞甜心里腾起无尽的恨意。 凭什么! 凭什么反派就必须按照设计好的道路,走上命定的结局? 她拼尽全力逆天而行,不惜和系统同归于尽,却还是改变不了这一切! 只因为他们是反派,就必须死吗? 天道不公! 虞甜隐约听到耳边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是系统444:【你后悔吗?】 她还没说话,444便自顾自的道: 【你看,反派分明是拯救不了的,他们手上沾染了多少无辜的性命?明明当初你只需要杀了傅凛知,这一切悲剧就不会发生,可你偏偏爱上了他。还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能够改变他们,这就是下场。】 【他们因你的死亡而迁怒众生,冥冥之中还是回到最初的原点,你所做的一切努力根本是白费!】 它的声音愈发冰冷:【虞甜,你后悔了吗?】 虞甜抬起通红的双眼,嗓音沙哑,字字惊心:“我后悔没彻底杀了你!” 她的眼睛已经干涩的流不出泪,黑亮的眼珠一片死寂,透着令人心惊的恨意:“我后悔没翻了这天!” 她唇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半是讥讽,半是悲凉:“444,知道你为什么永远成不了人吗?” 444沉默下来。 虞甜嘲讽地笑起来:“你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哪怕装的再像,你也不是人!” “你把任务目标当成一串冰冷的数据,只想一味的抹杀,可你忘了,他们是人,我也是人!” 她唇瓣极轻地颤动,嗓音断断续续从喉咙里艰难挤出,“他们一个是我的夫君,一个我的儿子,不是你口中的反派,我比你更了解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傅凛知心系苍生,勤勉于政,他杀的人没有一个是不该杀的!”她的眼睛红的像是在滴血,因为激动语速快了起来,“阿昭生性至纯,本质是那么一个乖巧善良的孩子,硬生生被你们逼成那样!这难道不该怪那该死的天道?!” 他们把人放在不见天日的淤泥里,设计那么多苦难磨练,还想让人从苦难里开出花来,不觉得可笑吗! 444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我确实不懂人类的感情,也不该固执地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要求别人。】 它按照刻板的程序执行命令,让虞甜去杀傅凛知,却忘了她是人,人非草木,时间久了也会生出感情。 它以为自己能够控制巫隐,结果低估了人心的险恶,反被巫隐利用,做下一系列祸事。 可它确定,在某一时刻,曾对虞甜动过恻隐之心,所以才拼尽全力留下了她的一缕魂魄。 但是这些已经没必要对她讲了。 周遭的一切逐渐淡去,虞甜怔怔地回过神来,发现她还身处在那片山林,怀里的傅明礼双眼紧闭,眉头微微蹙着。 傅明礼万箭穿心的场面犹在眼前,她的心重重一跳:“阿昭!他怎么了?” 444闷闷道:【她和你一样,被困在了那幻境里。】 “幻境?”虞甜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那不是你搞出来的?” 444明显有些憋屈:【不是我!是这林中的瘴气!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虞甜松了口气:“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444:【看他什么时候愿意醒了。】 这个说法模棱两可,虞甜皱了皱眉,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由一阵警惕:“你怎么又连接上我了?” 444知道她警惕什么,无非是怕自己又控制她做一些她不想做的事情。 它心情难免有些沉闷。 等等,它一个系统,什么时候还有心情了? 【233是我的一缕意识,我可以短暂地通过它和你沟通,不过也维持不了不久,我来找你是另有要事。】 444语气添了几分沉重:【巫隐已经找到了开启时空之门的办法,他们也来到了邬山,而且是冲你来的,你务必要小心。】 虞甜眼眸沉了沉,还是不太敢相信:“我真能开启时空之门?” 444:【理论上是可以,但开启时空之门天下就乱套了,他已经准备好了无数活死尸,就准备开启之时放入其他世界,不能让他们奸计得逞!】 虞甜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既然如此,我想办法不被他找到不就行了?” 【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他可以通过我和你之间的感应定位到你的位置。】 第445章 虞甜:“……” 444也有些不好意思,它的语气急切起来:【总之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接下来你见到的很有可能就是他。对了,时空之门的位置在……滋滋】 虞甜皱了皱眉:“最讨厌说话只说一半的,在哪儿你倒是说啊!” 【啊?宿主在和谁说话?】 虞甜心里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你是……233?” 233:【对吖(?>w<*?)】 虞甜面无表情:“行,你可以滚了。” 233:【qaq】 虞甜心里有些不安,444很有可能已经被巫隐给控制了,倒不是担心它,只是444如果被控制,巫隐无疑多了几分胜算。 她越想越气,不由在心里暗骂: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不过目前最要紧的不是这个,虞甜低头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傅明礼,看着他又哭又笑的,不由暗自焦急:“也不知道他到底陷入了什么样的幻境。” * 傅明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皇宫。 他下意识察觉到不对劲,明明上一秒还在邬山的树林,怎么下一秒就到了皇宫? 这里面肯定有鬼! 没发现虞甜的身影,傅明礼不由暗自着急。 娘亲不是和他在一起的吗? 傅明礼听到身后一串脚步声,不由一喜:“娘亲!” 一回过头,对上傅凛知嫌弃的表情,父子二人异口同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傅明礼正要解释,傅凛知眉头一拧,拉着他躲避到墙后。 隐隐的人声传来,傅明礼不明白在自己家里为什么要躲,却也没有乱动,屏息静气看着走廊拐角处走过来的人,突然瞪大了眼,一脸震惊:“怎么会有两个父皇?” 傅凛知也神情凝重,正暗中观察着另一个自己,然后什么东西抵了上来,他一低头,傅明礼攥着把匕首对着他,神色警惕:“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冒充我父皇,有何居心!” 傅凛知:“……” 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想打小孩儿。 傅凛知顶了顶上颚,气极反笑:“你要不要再看看,谁是你爹?” 这股阴森的架势,确实是他父皇没错。 傅明礼突然有些不确定了,他仔细瞧了瞧迎面走来的那人,突然发现了哪里不对。 那人虽然也长着和他父皇一模一样的脸,可看上去明显年轻许多。 对方嘴角还挂着愉悦的笑,他从来没见父皇笑的这么……令人毛骨悚然。 印象里,父皇只会冷笑,讥笑,从来没笑的这样纯粹过。 破案了,那个是假的。 “傅凛知”进了殿门,嗓音温柔款款:“阿虞。” 父子二人齐齐一个激灵,被恶心的。 见鬼,父皇/我什么时候这么肉麻了? 不过这个称呼两人都不陌生,明显只属于一个人。 傅明礼眼睛一亮:“是娘亲!” 他迫不及待地跟上去,傅凛知拉住他,两人翻了窗进去。 隔着一扇屏风,隐约能看到少女翩飞的衣角,虞甜的声音传来,慢悠悠懒洋洋的:“干嘛跑那么急?喝杯水缓缓。” 傅明礼实在没忍住探出个脑袋:果然是他娘亲! 惊喜过后是巨大的震惊,傅明礼猛地扭头看向自家父皇,眼里写满“你被绿了”几个大字,同情溢于言表。 傅凛知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捏了捏他的脸蛋。 和傅明礼这个小傻蛋不一样,他知道那少年就是自己,只不过是年少时的他。 看起来,他们似乎回到了过去某一段时空。 而且他的警惕性不至于屋里进了人都没发现,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看不见他们。 想通关窍,傅凛知索性大大方方走了出去。 傅明礼再度震惊:这就忍不住出去揍人了? 也是,媳妇都快跟人跑了。 然而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傅凛知大摇大摆找了个椅子坐下,自始至终二人都没有看他一眼。 傅明礼终于后知后觉,他们看不见他。 得知这个结论,傅明礼也不再躲躲藏藏,光明正大来到虞甜身边,仔细打量着她,也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区别。 这时候的虞甜眼角眉梢都透着飞扬恣意,完全没有后来的稳重,扑面而来的灵动轻盈。 她懒洋洋歪在躺椅里,跟没骨头似的,听着“傅凛知”絮絮叨叨。 “父皇已经下旨立我为太子。” 虞甜笑眯眯道:“恭喜啊太子殿下。” “傅凛知”定定瞧着她,唇角弯起:“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虞甜支着下巴想了想:“想你将来做个明君算不算?” “傅凛知”愣了一下,深深看了她一眼:“我答应你。” 傅明礼听不下去,眼神鄙视地瞪向他父皇:“你以前就这么骗娘亲的?” 还明君,他也不瞅瞅做的那些事哪件和这两个字沾边! 傅凛知的神色也有些意味深长,甩了个眼神过去:“闭嘴。” 傅明礼瘪了瘪嘴,还不承认! “傅凛知”没待多久便走了,他忙着立储事宜,几乎脚不沾地。 他走后,虞甜得意地出声:“我都说了,他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帝王!现在你总信了吧?” 第446章 傅凛知和傅明礼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她在跟谁说话? 紧接着,他们听到一道冰冷的,不似活人的声音响起:【他只是在你面前收敛爪牙而已,你怕是不知道他背地里做的那些事,他那几个兄弟,不是死了就是疯了,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傅凛知脸色一沉,目光四处打量,却并没发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还有那个声音说的内容…… 傅明礼更是惊讶,咬了咬唇:“不会是闹鬼了吧?” 虞甜慢悠悠道:“自古以来,争夺帝位这条路都充斥着血腥,今日不是他杀别人,来日死的就是他,这很正常。” 傅凛知眸光微动,紧紧盯着虞甜,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傅明礼拉了拉他的衣袖,表情凝重:“那道声音,好像是从娘亲身上传来的。” 444还要说什么,虞甜不耐地打断它:“好了,不要杞人忧天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那些。 父子二人发现了一个秘密—— 虞甜身上有个叫“系统”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会发出声音,似乎也有自己的意识。 傅明礼小脸凝重:“这事恐怕连你都不知道吧?” 傅凛知冷冷睨他:“说的好像你知道一样。” 傅明礼:“……” 时日长了,“傅凛知”也将他的一些心思暴露在外。 他给虞甜送衣服首饰,还背地里给她造了一间金笼子。 眼看着虞甜被关了进去,父子二人沉着脸异口同声:“禽兽!” 傅凛知心想:这倒的确是他的作风,可以眼看着一个跟顶着跟他一样的脸的人做这样的事,总觉得心里不爽。 傅明礼则想的是,难怪宫里有传言娘亲以前并不喜欢父皇,是他用了手段才把人留下的。 444在虞甜的脑子里声嘶力竭:【宿主,你看看,我就说他不安好心!他这是在囚禁你啊!卑鄙!下流!龌龊!】 它每说一个字,傅凛知的脸色就黑一分。 傅明礼在旁边赞同地直点脑壳。 倒是虞甜,望着漂亮的笼子一脸深思:“是吗?” 她舔了舔唇,“我倒觉得,还挺刺激啊。” “黑化小黑屋预警什么的,多带感啊!” 444:【……】 傅凛知:“……” 傅明礼:“……” 等等,这和传闻不太匹配! 他娘亲居然是自愿的??? 傅明礼如遭雷击,扭头一看。 哦,他爹本人神色也很复杂。 “傅凛知”越来越过分,他一直没什么安全感,总觉得虞甜随时会离开。 男人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偏执:“阿虞,我们要个孩子吧。” 虞甜没说话,444已经警告起来:【他的儿子不就是小暴君吗?你忘了自己的任务了?你和他绝对不能有孩子!!!】 傅明礼神色怔怔,他已经知道他娘亲的秘密,她不属于这个地方,之所以会来到这正是因为他。 而他和他爹,都是话本子里的人物,由于作恶多端,引起很大的怨念,下场也十分凄惨。 他想,怪不得娘亲不喜欢他。 第306章 真相 谁会喜欢一个杀人如麻,手上沾满鲜血的人呢? 傅明礼黯然垂下眼睫,傅凛知皱了皱眉,有些看不惯他这副模样,他还没说什么呢! 得知自己最后的下场竟然是自焚而死,傅凛知的震惊一点都不比傅明礼少。 然而他还算沉得住气,毕竟是还未发生的事情,他也从来不信什么命由天定。 傅明礼还在失落,就听到虞甜的声音: “他和我生又不是和你生,我管你同不同意!” 444气疯了:【我看你是昏了头!】 “讲讲道理,我不觉得我生出来的儿子会成为一个昏庸无道的暴君,我会教好他。而且……”虞甜话音一转,语气充满憧憬,“也不一定就是儿子嘛,万一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呢?” 本来还处于震惊中的傅明礼:“……” 懂了,他娘亲更喜欢女儿。 没过多久,虞甜真怀孕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傅凛知”,他看向虞甜的眼神满是温柔:“阿虞,你会一直陪着我,对吗?” 虞甜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系统时不时的发疯给她一种强烈的不安,伴随着深深的忧虑。 “傅凛知”也不在意她的回答,深深拥住她:“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他语气温柔,在虞甜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却满是浓得化不开的偏执,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股割裂感。 傅明礼再一次认识到,他爹是真的很疯。 傅凛知:“……”无法反驳。 不管怎么样,虞甜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是充满期待的。 她并不擅长针线,却摸索着给未出世的孩子做了很多衣服,每每看向那些衣裳的眼神都温柔的都掐出水。 她给他起名阿昭,希望他的未来能够光明美好。 傅明礼看着她的神色,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他想起虞甜曾经说过的话:“天下没有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儿子。” “殿下的母亲给殿下起的小字叫阿昭,昭这个字呢,有光明美好的寓意,足以说明她对你的出生抱有很大的期待。” 第447章 她没有骗他,从头到尾,他都是被爱着的。 傅明礼吸了吸鼻子,他才不是没人爱的小孩儿,他也是娘亲的宝贝。 见他哭的那么伤心,傅凛知难得缓下神色,在他头上揉了揉:“哭什么,丢不丢人?” 很好,符合他的一贯风格。 连安慰都带着嘲讽。 傅明礼一把抱住他的大腿,闷闷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父皇,娘亲很喜欢我,对不对?” 傅凛知顿了顿,拍了拍他的脑袋,有些不情愿道:“当然,你看不出来吗?” 那稀罕劲儿,他都觉得酸。 傅明礼仰起脑袋,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小心翼翼道:“其实父皇也很喜欢我,对吗?” “傅凛知”对他的在意,固然是有几分爱屋及乌的缘故,可也夹杂着真心疼爱。 他过去总觉得父皇不喜欢他,不闻不问那么多年,也从不爱给他好脸色,他也就真的以为是自己不讨人喜欢。 现在他长了眼睛,自己会看,可还是想要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同为一体,傅凛知能猜到那个自己的顾虑,生长在皇家,每一步路都如履薄冰。 他如果表现出对傅明礼的疼爱看重,恐怕他就不会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了。 只要冷下心肠不管不顾,才能淡化他在众人眼里的存在。 可如果真的全然不管不问,傅明礼一个小孩儿,哪能在冷宫活下来呢? 只不过嘴硬心软罢了。 他从不屑于和儿子解释这些,也始终没想过缓和父子关系,可阿昭毕竟只是个孩子,哪能想到那么深的一层。 他只会委屈,为什么他没有娘亲,为什么爹爹从来不正眼看他? 这么小的孩子,他还不会怨恨父母,他只会在一个个深夜反复问自己,是不是他做的还不够好? 然后陷入更深的泥沼。 傅凛知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他蹲下身来,认认真真打量这个儿子,尽管从未参与过他的人生,他却能感觉到骨子里对这个孩子的喜爱。 他擦掉小孩儿脸上的泪,难得有几分慈父的模样,一脸认真:“没有人会不喜欢阿昭,父皇也一样。” 傅明礼雾蒙蒙的眼眸望着他,眼角洇红,睫毛上还缀着晶莹的泪珠。 傅凛知突然觉得自己还挺不是东西,他语气温和下来:“不论是我还是你娘亲,都很爱你。” 旁边传来虞甜欢快中带着苦恼的声音:“这才两个月,他还有那么久才出生呀,我都等不及了。”她想到什么,眼角眉梢露出笑意,“我和傅凛知生得都不差,生出来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眼睫上缀着的泪珠飞快滚落,傅明礼吸了吸鼻子。 服个软好像也没那么难,傅凛知眨了眨眼,继续道:“从前是父皇的不对,不该冷落阿昭,阿昭愿意原谅父皇吗?” 傅明礼睫毛颤动,抱住他的脖子,小声地抽泣:“我愿意。” 随着时间推移,虞甜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她出个门都小心翼翼。 傅明礼有时候会贴上去十分谨慎地摸摸她的肚子。 很神奇的感觉,他大概是唯一一个能看到自己出生的人。 与此同时,虞甜和系统的矛盾也越发尖锐。 爆发在于444控制虞甜的身体喝下了堕胎药。 傅明礼和傅凛知就在旁边,看得眼睛都红了,眼睁睁看着虞甜喝下了堕胎药,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没喝太多,“傅凛知”冲了进来,将碗掀翻在地,双眼发红抱着她字字泣血质问:“你就这么恨我?连我的孩子也想打掉?” 腹中一阵绞痛,虞甜艰难地动了动唇,痛晕了过去。 “傅凛知”连忙传太医,却被告知这个孩子可能保不住。 他紧紧攥住拳头,眼底赤红,许久才艰难做出决定:“那就不保。” 虞甜中途醒了一次,她得知了自己的状况,眼里满是恨意告诉系统:“如果孩子保不住,我也不活了。” 傅明礼满心震撼,呆呆愣在原地。 444知道她说得出就做得到,无奈之下只得想办法保住这个孩子。 自此以后“傅凛知”更疯了,连门都不让虞甜踏出一步,直到她顺利生产。 傅明礼出生了。 他看着襁褓里小小的自己,心情十分奇妙,然而他很心痛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的虞甜。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妇人生产这么不易,几乎九死一生。 娘亲为了生下他,几乎是拼了半条命。 她苍白的面颊上露出一丝满足的笑,叫他的名字:“阿昭……” 婴儿哭声震天,傅明礼泪流满面。 彼时皇帝驾崩,“傅凛知”即将继位,他堪称春风得意,笑吟吟来到虞甜面前:“阿虞,我想立你为后。” 虞甜的回应是—— 一脸冷漠地把匕首送进了他的胸膛。 “傅凛知”脸上的笑僵住了,他不敢置信般缓缓垂下视线,胸口的匕首还插在那里,滚烫的血染红了虞甜微微颤抖的手。 百种情绪交织在心头,他自嘲地扯了扯唇,一口血从嘴里涌出来:“原来你,竟恨我至此。” “傅凛知”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是以他也看不到在他匆匆离开后,虞甜被眼泪模糊的双眼。 她看着沾满鲜血的手,浑身都在抖,慢慢蹲下身来:“我,我差点儿杀了他。” 第448章 傅明礼上前想要扶住她,他看的清楚,分明是那个系统控制了她的身体! 傅凛知心头震颤,不知为何,他心口也隐隐作痛起来,原来那道疤,竟是这么来的么? 虞甜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她哭的无声无息,却任谁都能察觉到她的难过。 444很不理解:【你就这么喜欢他?他只是一串数据啊!】 傅明礼听了这话,恨不得将这玩意儿拖出来挫骨扬灰! 傅凛知没有理会,他眼底涌动着万千复杂,慢慢弯下身来,手轻轻搭在虞甜的肩上,是一个安抚的动作。 虞甜只呆呆地重复一句话:“我差点儿杀了他。” 傅凛知眉眼温和,徐徐地开口:“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不用自责。” 虞甜听不见,她眼前不断浮现傅凛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那一幕,心如刀绞。 她不想杀他的。 444也意识到虞甜是真受了刺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他死不了,我没有伤到要害。】 虞甜没有说话,那一刻,她突然恨极了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生活。 “傅凛知”养伤的期间一直躲着她,虞甜不愿去猜测他是如何想的。 只是偶然从宫人嘴里听到,陛下在准备立后大殿,她怔忪之下,摔碎了手里的杯子。 襁褓里的婴孩哇哇大哭起来,虞甜望着那张还未长开的脸蛋,心生悲凉。 她突然意识到,只要她活着一天,那样的“意外”就绝不止一次,系统想借她的手杀了傅凛知和傅明礼,这比亲手杀了她还难受。 于是在某个夜晚,虞甜将孩子哄睡后,穿上红裙,登上摘星楼。 她望着远处的宫殿,“傅凛知”正以极快的速度赶来。 傅明礼和傅凛知都意识到她要做什么。 “不!娘亲,不要跳!”傅明礼拼了命地扑上前想要抓住她,却只抓住了一阵风。 虞甜闭了闭眼,从楼上一跃而下,红裙飞扬。 “娘亲!” “阿虞!” 匆匆赶来,瞧见这一幕的“傅凛知”目眦欲裂,气急攻心一口血吐了出来。 傅凛知眼底有戾气翻涌,心口一阵疼痛,也硬生生逼出一口血。 他想起来了,这一幕是他无数次惊醒的噩梦。 原来,如此。 * “娘亲!娘亲不要!” 虞甜一脸担忧地望着泪流满面的傅明礼,被他惨白的脸色吓得心惊肉跳。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阿昭,娘亲在这儿呢,别怕。”虞甜只能紧紧将他抱在怀里,反复安慰,“阿昭别怕。” 傅明礼猛地睁开眼,眼神惊恐又迷茫。 没有铺天盖地的血色,没有永无止境的黑暗。 他感觉自己身处在一个温热的怀抱,耳边传来女人温柔的嗓音:“阿昭别怕,娘亲在呢。” 傅明礼怔怔地抬头,对上虞甜通红的眼睛,眼前又掠过虞甜纵身跳下楼的画面,眼眶一下红了,他死死扑进她怀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娘亲……” 虞甜被勒的有些喘不上气,却依旧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那些都是假的,别怕,有娘亲在呢。” 傅明礼死死咬住唇,黑亮的眼睛满是惊惶。 他想说那些都是真的,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喉咙宛如被一只手攥住,他只是一味的哭,像是要把心中的委屈和恐惧全都发泄出来。 差一点,他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傅明礼哭了许久,虞甜想到他原本的结局,也跟着默默掉眼泪。 她觉得亏欠他许多,她确实不是一个好母亲,生了他,却没尽到养育的责任。 他从小受了那么多苦,最后还死于万箭穿心。 最初在原著里看到他的结局,身为一个局外人,她尚且都心如刀绞,如今让她亲眼瞧见那一幕,更是痛不欲生。 那是她的儿子啊,不是书里寥寥几笔的角色。 傅明礼慢慢止住眼泪,突然发现怀里的人颤抖的厉害,他整个有些无措:“娘亲,你怎么也哭了?” 虞甜哽咽着出声:“娘亲在想,娘亲的阿昭这么好,凭什么……” 凭什么落得个万箭穿心的下场! 傅明礼学着她的样子,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在阿昭眼里,娘亲也很好,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 他从前总是想不通,为什么一出生就没了娘,为什么父皇总是对他那么冷漠? 那时候他觉得他大概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孩子,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他明明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孩。 他的娘亲很爱他,他的父皇也很爱他。 虞甜听了这话只觉得更难过,她明明一点都不好。 傅明礼紧抿着唇,哑着声开口:“娘亲,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娘亲放心。” 他不会走上那条路,也不会落得话本子里那样凄惨的结局。 虞甜不知道傅明礼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不过这明显戳中了她的心事,她想起傅明礼长大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模样,吸了吸鼻子:“不用你成为很好的人,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开心,真真正正为自己而活,好吗?” 她这辈子别无他求,只希望他平安喜乐而已,其余的都是锦上添花。 第449章 傅明礼抹去眼中泪意,重重点头:“好,娘亲的话我记下了。” 林中瘴气悄然散去,最先找到他们的是傅凛知。 他望着母子二人,眼底沉沉的让人猜不透情绪,朝两人伸出手来:“不是说好的让你们跟紧点么?” 傅明礼对上他的目光,知道他不想提在幻境里发生的事,于是心照不宣地隐瞒下来。 虞甜望着他,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 傅凛知心脏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有些受不了她这样委屈的眼神,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拍去裙摆上沾的落叶:“多大的人了,还在小孩儿面前撒娇?” 傅明礼不满地皱眉:谁是小孩儿? 虞甜伸手搂住傅凛知的脖子,真切感受到他的体温,心里的恐惧才淡去一些,她嗓音还带着浓重的哭腔:“大人就不能撒娇了吗?” 傅凛知心软的一塌糊涂,想泡在醋坛子里,又酸又胀,他喉结滚了滚,低声笑了:“当然可以。” “那不就成了?”虞甜埋头在他胸口蹭了蹭,将眼泪全蹭在他衣服上,遮掩住脸上的失态,顷刻间又换上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有意见吗?” 傅凛知一脸无奈,闷闷地笑:“不敢。” 很奇怪,他明明洁癖很严重,偏偏对她总是毫无底线地包容。 虞甜目光一顿,突然在他的衣襟处发现一块不起眼的血迹:“这是怎么弄的?” 傅凛知沿着她的目光看去,后知后觉是在看到她跳楼后吐的血,下意识轻描淡写带过去:“不小心弄的。” 他说完,就见虞甜眼泪汪汪瞧着他,嗓音拖着哭腔:“傅凛知,你疼不疼呀?” 在看到他坐在火中,被烈焰缠身的时候,她就想问他: “傅凛知,你疼不疼啊?” 傅凛知下意识想答不疼,然而他看到她眼里闪烁的泪光,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地改了口:“疼的。” 回想一下当时的心情,万蚁噬心也不为过。 他从前从来不觉得,世上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如此牵动他的心绪,喜怒哀乐都是为了她。 直到意外来到这里,遇到虞甜,他尝到那种滋味。 见君行坐处,一似火烧身。 是啊,光是看她坐在那里,就好像一团火一样灼烧着身体。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他,在某一天他会为了一个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可能觉得对方疯了。 如今他想,他可能是真的疯了。 虞甜眨去眼中的水雾,鼻尖有点红:“还知道疼。” 知道疼还做出那样的傻事。 所以当时他到底是有多心灰意冷呢? 无论如何,她一定不会让他走上那一条路。 —— 等这一家三口和其他人汇合已经是一盏茶后。 季明轩一看到他们就叽叽喳喳个不停:“你们都不知道,我当时一转身身后就没人了,太邪乎了这林子!” 阿满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这瘴气也太厉害了,不知不觉就着了它的道。” 古里拿出一瓶药,从瓶子里倒出几个药丸:“这瘴气兴许有令人致幻的作用,以防万一,大家还是吃几颗药丸。” 致幻么? 虞甜几人没人觉得那幻境里发生的事情只是幻觉,可是这种情况用常理来说的确解释不清,可能只能永远埋在心底。 没有了瘴气,走出林子就变得简单了起来,看着豁然开阔的视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来到一片湖泊。 古里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过了这个湖泊,我们就到赤莲草生长的那片悬崖了!” 惊蛰一脸认真地提问:“可是怎么过去呢?我们也没有船啊。” 阿满睁大了眼:“是啊,这么大片湖,咱们不可能游过去吧,多冷啊!” 古里脸色一僵,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游是不可能游过去的,就算有那个体力,可这山里的温度实在是太低了,怕的就是失温。 而且见识过之前的巨蟒,谁知道这湖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生物? 傅凛知抱着手臂,冷不丁出声:“没有船就想办法造船,这很难吗?” 季明轩张了张嘴,一脸茫然:“这很简单吗?别的不说,我们哪儿来的造船的材料啊?” 虞甜眨了眨眼,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什么,唇角微微勾起:“还真有,刚刚我们从那边过来不是看到一片竹林吗?那些竹子就是现成的材料啊!” 傅明礼恍然大悟:“对啊,谁说我们要造很复杂的船了?竹筏也是可以的呀!只要能过这片湖不就行了?” 而且简单的竹筏制造起来也没有那么耗时耗力。 众人反应过来,纷纷觉得这个提议非常不错。 说干就干,大家分头行动,去砍竹子了。 惊蛰瞧着手里的长剑,觉得隐隐心痛:“继割蒲草之后,又砍竹子,这辈子我都没有想过我的剑还有这么多的用法,跟着我委屈你了宝!” 阿满在旁边赞叹:“别说哈,你这剑砍竹子砍的倒还挺利索。” 惊蛰点点头:“我这剑砍人头砍的也很利索。” 阿满:“……” 大家齐心协力,很快便将需要的竹子砍好。 由于待会儿要把竹子绑好,但他们并没有绳子,惊蛰又去割了一些蒲草。 第450章 这玩意儿坚韧,关键还到处都是,湖边就有不少。 砍回来的竹子粗细不一,粗壮的竹子是要放在竹筏的下面当做浮头,让竹筏可以在水面浮起来。 细一些的竹子则用蒲草捆绑在一起,做成竹筏。 这个流程的也不难,就是稍微花了一些时间。 为了节省时间,众人只打算做一个竹筏,不过他们人多就把竹筏做大一点。 终于最后一个环节也完成了。 季明轩迫不及待地想试试竹筏在水里能不能浮起来,毕竟他还是头一次做这种东西,也没有很大的把握。 大家合力将竹筏推进水里,竹筏成功飘在水面,阿满小心翼翼地站了上去,竹筏也并没有下沉吃水的现象。 季明轩按捺不住也站了上去,尝试着踩了几脚:“感觉还挺稳的,你们也上来试试?” 一群人纷纷挤了上去,确实挺稳,就是上面的空间十分有限,几个人必须牢牢地贴在一起,没有多余的活动空间。 季明轩手里握着一根长竹当做桨,小心翼翼地撑着船驶离了岸边,他清了清嗓子:“各位船员站稳扶好,季船长带你们出发喽!” 由于不太熟练,竹筏重重晃动了一下,阿满望着水面心惊肉跳:“就你这划船的水平还船长呢!能不能靠谱点儿!” 季明轩讪讪笑了两下:“意外,纯属意外!” 接下来船倒是稳了许多,一群人习惯了这样的感觉,慢慢的也从中找到了一些乐趣。 竹筏漂浮在湖面,淡淡的雾气缭绕,山青水绿,宛如误入仙境一般。 季明轩笑眯眯地道:“现在是不是更有一种出游踏青的感觉了?” 虞甜点点头:“确实,这里的景色倒是还不错,有种人在水中行,船在画中游的感觉。” 季明轩咂咂嘴:“咱表嫂就是有文化,不像我,憋了半天都没憋出个屁来!” 阿满笑的肩膀颤颤:“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惊蛰眉头微皱,脸色有点白:“小侯爷,你倒是把船撑稳一点儿,这船怎么在动啊?晃得我有点想吐。” 季明轩不高兴了:“我明明撑得很稳,阿满,快别笑了,船都被你笑晃悠了!” 阿满下意识怼他:“你放屁!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傅明礼眼神惊诧:“不对!船底好像有东西!” 他这话刚说完,一个脑袋从水里钻出来,朝着他们龇牙咧嘴。 季明轩大叫一声:“卧槽!什么玩意儿?” 傅凛知已经夺过他手里的桨,拿着那竹子朝那张脸重重怼了过去。 脑袋被竹竿按了回去,猝不及防吃了几口水,水面“咕噜咕噜”地冒泡。 季明轩一脸震惊我全家的表情:“刚才那玩意儿是水鬼吗?居然长得这么丑!” 古里眼神惊恐:“鬼?水里还有鬼?” 阿满想一脚把他踢下去:“水鬼你个头啊!你家的水鬼还会溺水呀?” “是活尸!之前的那些刺客!”惊蛰猛地将剑拔出鞘,腾地从竹筏上跃了起来,朝着露出水面的几个脑袋砍去。 “小心些。”傅凛知看了眼虞甜,也离开了竹筏,脚尖轻点在水面,一个横扫踢开妄图爬上竹筏的活尸。 竹筏上就那么大点空间,根本施展不开。 水面的活尸密密麻麻,看上去得有二十多只。 季明轩拧了拧眉,也迅速加入战斗。 古里催动他的蛊虫,没过一会儿一脸茫然地抬头:“我的虫子对这些人不管用。” 他从未遇到这种情况。 虞甜飞起一脚将爬上来的活尸踹下去,还抽空安慰他:“不管用是对的,这些不是活人,不知疼痛,你的蛊虫对他们来说自然不管用。” 见大家都在忙碌,傅明礼也没闲着,接过竹竿跟打地鼠似的挨个打冒出水面的脑袋,竟然还从中找到一丝乐趣。 不过这玩意儿实在是太丑了,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一点也不可爱。 阿满看着这一个个活尸头皮发麻:“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潜入水里的,突然这么多冒出来,太吓人了!” 幸好没有听季明轩的,直接游过去,要是游到一半碰到这些玩意儿,那得多膈应啊! 对付区区几个活尸,傅凛知他们还是游刃有余的,唯一棘手的一点是这些东西藏在水里不好打,而且不知疼痛,即便断了条胳膊腿儿的,也依旧能够顽强地扑上来。 可以说是身残志坚了。 虞甜眉头紧皱,有些担忧:“其他的我都不担心,要是这东西把木筏给掀翻……” 她话音还未落下,脚底下一阵剧烈地晃动,一只青白的手臂直接穿过竹筏,抓住了她的脚腕要将她往水里拽! 虞甜:“……” 好家伙,乌鸦嘴竟是我自己。 “娘亲!”傅明礼瞧见这一幕顿时心惊肉跳。 木筏从中间裂开,吃了水已经站不住人,傅明礼掏出匕首狠狠往那只手臂上一划,身子一歪要栽进水里。 后领被人紧紧抓住提了起来,避免成为落汤鸡的命运。 正处于战斗中心的傅凛知不知道什么时候赶了过来,一只手搂着虞甜,一只手拎着傅明礼。 傅明礼:“……”为什么他是用拎的? 饶是带着两个拖油瓶,傅凛知依然能在水面上如履平地,这里离岸边距离已经不远,他提着口气将母子二人送到了岸上。 第451章 虞甜脚踩在地上才觉得踏实许多,连忙搂着傅明礼站稳。 那边古里掉进了水里,他是个旱鸭子,当即扑腾起来,活尸们找到了漏洞,转头攻击起了他。 虞甜看得心惊肉跳,傅凛知知道她的担忧,抿着唇交代一句:“你们就在这里别乱走。” 她胡乱点头:“你赶紧去救他吧!” 古里要真出了事,她可没法和老族长交代。 傅凛知重新提步朝那边而去。 眼看着古里被捞了起来,虞甜这才松口气。 傅明礼察觉到她的紧张,轻轻摇晃着她的手:“娘亲别担心,父皇很厉害的。” 虞甜垂下头来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嘴角翘起正要说什么,一股寒意逼来,浓烈的危机感让她下意识抱着傅明礼就地一滚。 几枚银针定在她刚才站过的地方。 草丛里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竟然是多日不见的江漓,她温柔地弯起唇角:“虞姑娘,别来无恙。” 她身后跟着几个人形杀器,明显来者不善,而那边傅凛知还未注意到他们的处境。 虞甜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漓轻轻一笑:“我早说过,我们会再见的啊。” 虞甜眉眼冷了冷:“你和巫隐什么关系?” 趁他们谈话的时候,傅明礼悄悄往后退。 “这个嘛,你迟早会知道。”江漓盯着她,眼神了然地道,“你也不用想着拖延时间了,他赶不过来的。” 她一抬手,身后的人形杀器也扑了过来。 虞甜心里一沉,傅明礼扯着嗓子朝湖面喊:“父皇,娘亲有危险!” 傅凛知警觉地扭头,就瞧见虞甜和傅明礼被几个黑衣人擒住,转眼便消失在岸边。 他眼底迅速积攒怒,毫不迟疑地追过去,一连追出很远都没有瞧见他们的踪影。 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脸色铁青,久违的愤怒席卷全身。 那边季明轩他们也发现了不对劲,迅速解决了剩下的活尸连忙赶过来。 惊蛰眼神一变:“娘娘和殿下不见了?” 阿满神色一惊:“怎么回事?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她刚才只听到后面喊的那一嗓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来得及看见。 “圣焰教的人抓走了他们。”傅凛知眼尾挑起惊心动魄的戾气,神色冷极。 季明轩生怕他一个暴走,连忙安慰:“表哥你可不能自乱阵脚,表嫂他们也不一定会出事。” 惊蛰点点头:“是啊陛下,他们处心积虑抓走娘娘和殿下,一定是有什么目的,在没有达成之前肯定不会伤害他们,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他们。” 傅凛知望着人消失的方向,神色晦暗不明。 他们会被带去哪儿? * 虞甜走在阴冷潮湿的暗道里,不动声色套话:“你们带我们来墓穴做什么?难不成你们也惦记着那传说中的宝藏?” 傅明礼被扛在肩上,浑身难受,却隐忍不发,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 虞甜和他一直都有意识,只是被堵了嘴说不了话,眼睁睁看着江漓带他们带到一处墓穴的入口。 虞甜几乎是下意识想起传说中周王的墓穴。 难不成444说的时空之门就在这里? 江漓执着火折子走在前面,嗓音清冷:“请虞姑娘过来自然是有事相求,时候到了自然你就知道了。” 虞甜心下暗恼:这江漓软硬不吃,行事又滴水不漏,套个话也难。 她冷哼一声,语调颇冷:“左一个请,右一个有事相求,这就是你们求人的态度?我还未曾见过这样请人的。” 江漓倒是不恼,好脾气道:“皇后娘娘息怒,事急从权,多有得罪还请您海涵。” 虞甜倒也不意外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乍一听到这一称呼,愣了一愣。 她想了想,突然道:“你可还记得秦苏?”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也只有提到秦苏的时候,江漓的情绪才会出现波动。 果不其然,气氛静了一静,江漓没什么情绪的嗓音传来:“好端端的,皇后娘娘提她做甚?” 虞甜心想,有破绽才好。 她弯了弯唇:“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告别之时她曾对我说过几句话。” 江漓许久没有出声,虞甜知道她好奇,故意问:“江姑娘不好奇她说了什么吗?” 江漓回过神来,轻抿唇角:“反正已经是陌路人,她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虞甜悠悠地哼了哼:“江姑娘这性子倒是洒脱,只可惜,秦苏未必有那么洒脱了。”她叹了口气,“倒也是,如果换做是我,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又莫名其妙被人顶替身份,无名无姓活那么多年,我也是不能介怀的。” 江漓语气淡淡:“你在用激将法?” 她这人实在是聪明剔透,轻而易举的就看穿了她的意图。 虞甜叹了叹,可有时候太过聪慧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只是替秦苏惋惜罢了,她说她恨你。” 江漓眼神漠然:“她不恨我,那才不正常。”她扯了扯唇,有些讽刺,“虞姑娘莫不是以为这样便能刺激到我?那你可打错了主意,我这人,天生没有心。” “是么?”虞甜弯着眼笑起来,“我倒觉得不尽然,你要是果真像你口中说的那样冷血无情,你就不会救秦苏出花楼,也不会故意在她母亲面前露出破绽,让她发现你不是她女儿,更不会再请老爷发现秦苏没死打算灭口时,出手保她一命,我说的可对?” 第452章 江漓眸光微动,神情平静,扯了下唇角:“那些都只是你的猜测。” 虞甜哼笑一声:“是猜测也是事实,怕是秦苏自己都不知道,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其实对她也有几分真心,只是那点真心实在太浅薄了。” 江漓沉默许久,徐徐开口:“皇后娘娘很擅揣度人心。” 虞甜没出声,只听她凉凉笑了一声,“娘娘不妨猜猜,自己此番又会遭遇什么?而你那心尖上的人,又是否能及时赶来救你?” 傅明礼心口一窒,听她这么说,他们是想对娘亲不利? 他紧紧咬着唇,他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虞甜早就从444嘴里知道巫隐的真实目的,倒是并没有什么意外,她回答了对方第二个问题。 “他一定会赶来,在你们的目的达成之前。”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丝毫迟疑。 江漓愣了愣,有些意外:“你倒是很相信他。” 傅明礼心说,那是自然,即便是他常常和他父皇对着干,也从来不会质疑他对娘亲的爱。 虞甜的语气近乎直白尖锐:“你大概没有被人深刻地爱过,也不曾被人坚定地选择过。” 江漓心里一刺,面上情绪淡了下来,不得不说,她戳中了自己的痛处。 虞甜并没有嘲讽她的意思,只是很遗憾地叹息:“那太可惜了。” 她好像单纯的在为她惋惜。 江漓心里一动:“那我祝娘娘好运。” 投桃报李,虞甜告诉她:“秦苏不出意外,应该是和那个和尚在一起了。我很高兴在经历过这么多挫折后,她依然没有丧失爱人的能力。” 江漓好一会儿才出声:“那确实值得高兴。” 第307章 墓穴 穿过了漆黑狭长的暗道,眼前的视野逐渐开阔,有光线涌了过来。 虞甜和傅明礼被带到一片空地上,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活尸。 巫隐在和什么人谈话,这会儿并没有戴那张面具,但虞甜一眼就认出他是巫隐,而不是444。 他嘴角挑着似笑非笑,依旧是那张脸,眉眼却透着几分邪性,听到动静看过来,目光笔直地落到她身上,瞬间添了几分玩味。 “你终于来了。” 傅明礼看着这张脸,慢慢捏紧了拳头:这巫隐果然不是个好人! 虞甜不偏不倚迎上他的目光,这会儿倒是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她话音透着讥讽:“你想方设法不就是为了‘请’我来么?” 她刻意咬重了“请”字,任谁都能听出她的嘲讽。 巫隐眸光自然而然落到她被绑住的手上,挑了挑眉:“谁让你们绑她的,怎么能如此粗鲁无礼地对待我的客人?” 他说完,江漓就会意地上前,斩断了虞甜和傅明礼手上的绳索:“属下知罪。” 重新恢复了自由,虞甜心情却有些沉重,他如此放心地解开她的束缚,无非是料定他们跑不了。 也是,若是虞甜一个人,尚且还敢搏一搏,可阿昭也在这儿,容不得她冒险。 虞甜没能纠结太久,巫隐身边的人从阴影里站出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脸上温和的笑像是用尺子刻上去的:“好久不见,我那未过门的……夫人?” 他虽是在笑,语调却凉,如同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让人有种被森冷的眸盯上的错觉。 虞甜心里沉了沉,柳吟霜居然也在这儿?! 她可没忘记对方有多恨她。 虞甜没吭声,傅明礼却忍不住了:“嘴巴放干净点,我有爹爹,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柳吟霜的视线落在傅明礼身上,微顿了顿,虞甜不由心一紧:“阿昭。” 这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她倒是不怕,他们费尽心思抓她来,自然不会轻易让她死了。 可阿昭她却不得不担心。 傅明礼抿了抿唇,到底闭上了嘴,只是看向柳吟霜的眼神依旧仇视。 后者朝他笑了笑:“这是夫人的儿子?小小年纪,倒是牙尖嘴利。”他目光奇异,“就是不知,拔了这牙齿,炼制成毒尸,是否能依旧如此……” 虞甜听不下去了,神色冰冷打断他:“柳吟霜!” 她丝毫不怀疑柳吟霜这样的变态能说到做到。 她看了眼巫隐,怒极反笑,眼神透着兵不血刃的狠戾:“你们要是敢动他一根汗毛,我敢保证,无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都能让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的神色绝不像是开玩笑,如果他们真敢动傅明礼,她拼尽全力也会和他们鱼死网破。 巫隐眸光微动,笑吟吟道:“吟霜,别吓着小孩子。” 柳吟霜从善如流地从傅明礼身上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扯唇:“我只是说笑而已。” 傅明礼极少看见虞甜发这么大的火,自然也知道那个看上去温和的男子究竟是个怎样危险的人物。 他不愿让娘亲担心,默默闭上嘴一言不发。 “叙够了旧,我们也该出发了。”巫隐慢悠悠做了个请的手势,柳吟霜抬手在墙上按了一下,身后的石门缓缓打开。 他似是提醒,似是警告:“这墓穴处处是机关暗器,夫人可别乱跑,若是磕着碰着,可就不好了。” 巫隐已率先踏入石门。 虞甜看了眼柳吟霜,牵着傅明礼的手也跟了上去。 第453章 穿过石门,他们来到一间宽阔的石室,因为怕触碰到什么机关,大家都走的小心翼翼。 可饶是如此,还是有人猜到了什么,紧接着一阵齿轮转动声响起,伴随着密密麻麻的冷箭,朝人群袭来! 虞甜下意识将傅明礼护在怀里。 巫隐不耐地啧了一声,身后的活尸大军便主动上前充当挡箭牌。 —— 与此同时,寻找着虞甜和傅明礼下落的众人也发现了墓穴。 “陛下,这里有个入口!”惊蛰望着黑漆漆的洞口,扬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季明轩仔细打量着那洞口,皱了皱眉:“这是盗墓洞吧?” 阿满眼睛一亮:“不是说这山上有周王的墓穴吗?我还以为是谣言,原来居然是真的!” 古里点点头:“自然是真的,不然不会有那么多盗墓贼前赴后继地赶来送死。” 傅凛知弯下腰,看着旁边折断的草和树枝,眉头紧蹙:“这里有明显被踩踏过的痕迹,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 惊蛰:“看来我们没有找错地方,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把娘娘和殿下带到这墓穴里来呢?” 她也有些看不懂对方的操作了。 “先跟上去再说。”傅凛知没有迟疑的做了决定,说完率先跳了下去。 其他人也没有犹豫,仔细叮嘱古里:“墓穴处处布满危机,小心些。” 大家小心翼翼的拿着点燃的火折子,同样是穿过了长长的小道,来到石门前。 傅凛知立在石门前定定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找到了墙上的机关,石门打开,露出里面的狼藉,大家都狠狠吃了一惊。 只见满地的乱箭,地上还躺着几个被扎成刺猬的活尸,地面上有挣扎打斗过的痕迹。 “他们果然来过这里!” 这证明他们找的方向没有错。 大家小心翼翼觑了眼傅凛知微沉的神色,季明轩硬着头皮出声:“表哥你也不用太过担忧,这至少能证明他们目前是安全的嘛。” 傅凛知没说什么,避开机关,继续朝里走。 期间也不小心遇到了一波冷箭,不过还算轻松的应付了过去。 “看来这传闻中的墓穴也没那么可怕……”季明轩一路都提心吊胆,却也没遇上特别大的危险,不由有些放松警惕。 他这话还没说完,身边的阿满尖叫一声,遇上了陷阱一脚踩空,他下意识捞了一把。 只见阿满悬在空中,她身下是闪烁着寒光的刀剑,若是刚才季明轩没有抓住她,恐怕她这会儿已经被扎成了刺猬。 阿满落在地上的时候脚都还是软的,她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我的老天爷,吓死我了!”她说着,没好气瞪了眼季明轩,“能不能闭上你的乌鸦嘴!” 季明轩表示很无辜:“我哪儿知道会这么巧?” 傅凛知听见动静不由回过身来,冷着脸出声打断他们:“这里到处都是机关陷阱,不能掉以轻心。” 两人讪讪应下。 傅凛知走在最前面,每一步落的都极为精妙,倒是一次陷阱也没让他碰着,大家见状纷纷有样学样,踩着他落脚的地方过去,一路也有惊无险的度过。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惊蛰皱着眉忽然开口。 傅凛知在她说话的时候,已经迅速看向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小洞,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 阿满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不会是老鼠吧?” 下一秒那些小洞里亮起成千上万的红点,瞧着倒像是某种动物的眼睛。 被这些密密麻麻的眼睛注视着,季明轩胆子大也不禁毛骨悚然:“哪有老鼠的眼睛是红色的?” 数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那些眼睛开始动了。 铺天盖地的黑色朝人群席卷而来,惊蛰看清了那些东西,悚然一惊:“是蝙蝠!” 成千上万的蝙蝠飞出洞穴,发起了攻击。 “蝙蝠也没比老鼠好到哪儿去啊,这玩意儿还会飞,还不如老鼠呢!”阿满一脸欲哭无泪。 惊吓归惊吓,大家的反应能力都不慢,迅速掏出家伙抵挡这些蝙蝠的攻击。 古里看出这些蝙蝠的不寻常,古墓里的蝙蝠大多是食腐肉而活,十有八九是有毒的,他连忙出声提醒:“大家小心些,这些蝙蝠有毒,别被咬到了!” 很快,蝙蝠的尸体成群堆积在脚下,但是这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还有会飞的优势,大家应付起来也不由渐渐有些吃力。 “蝙蝠怕火!”傅凛知紧急关头,突然灵光一闪,只见他迅速把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用火折子引燃,然后在空中挥舞起来。 触及到火焰的蝙蝠发出凄厉的惨叫,四散而逃。 其他人见状也学着他的动作,出于对火畏惧的本能,蝙蝠的攻势渐渐弱了下来。 许多蝙蝠的尸体都被烤成了焦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剩下的蝙蝠不成气候,纷纷逃回了洞里。 死里逃生的众人也总算能得以喘息。 古里突然惊呼一声:“你被咬了!” 原来他留意到惊蛰手背上的伤口,应该是抵挡的时候不小心被蝙蝠咬到,这会儿伤口的周围已经泛起了乌黑,明显是中毒的征兆。 惊蛰后知后觉有几分痛意,低头看了眼,咬咬牙:“不碍事!” 第454章 她眼睛也不眨的用匕首在伤口上划了一个十字,将毒血给挤了出来。 古里被她处理伤口简单粗暴的手法给震惊,瞪直了眼睛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都不觉得痛吗?? 在他眼里女孩子都是很娇弱的生物,尤其惊蛰还剩了一张很能欺骗人的脸,看上去就特别惹人怜惜的那种,没想到性格反差如此大。 回过神来,古里连忙掏出怀里的药瓶,挑挑拣拣了一瓶药准备递过去。 他看了眼惊蛰的伤口,可能是觉得她自己不太方便处理:“要不还是让她来吧?” 他指的方向正是阿满。 后者惊讶的挑眉,本来他会自己来的,还真是块木头。 阿满倒也没有推辞,干脆的接过药,给惊蛰处理了伤口。 古里又给了她一颗药丸:“虽然说毒血及时挤了出来,可也存在余毒未清的可能,以防万一,你还是把药吃了。” 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搞得惊蛰还怪不好意思,她受过的伤多了去了,这点小伤实在不值得她放在眼里,不过人家一片好心,她当然也不会拒绝。 收拾妥当,他们继续往墓穴深处去。 阿满眼尖地瞥见角落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的亮光,她迅速上前几步拾起:“这是姐姐的东西!” 只见她手心里安静躺着一只珍珠耳环,傅凛知接过那只耳环看了看。 确实是虞甜戴的耳环,应该是她故意丢下的。 这么说来,他们确实是走的这条路。 —— 虞甜趁没人注意,将攥在手里的耳环随手扔在角落里。 小小的东西也不起眼,说不定能给他们留下线索。 其实她也不确定这会儿他们有没有发现墓穴,只能赌一把了。 “小心脚下。”柳吟霜突然望过来一眼,虞甜的心都提起来了,还以为他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没想到只是提醒她。 虞甜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到底还要走多久?” 她脸上故作不耐,前方的巫隐回过头来,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别急啊。” 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总会到的。” 心情一片沉重,虞甜脑海里思绪万千。 444只跟她提了时空之门,却没说怎么才能打开,她心头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总感觉这个过程不会轻松。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虞甜低头对上傅明礼担忧的眼神,勉强扯了扯唇角。 “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看。”柳吟霜贴心地提醒,脸上却带着笑,显然心情不错的样子。 虞甜眼角微微抽动,深知这人是个变态,她表现的越不安他反而越愉悦,冷冷掠了他一眼:“那也和你没关系。” 柳吟霜神情有些失落:“怎么说我们也差点拜堂成亲,怎么能算没有关系呢?” 他压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附骨之疽的阴冷:“我可是日日夜夜都惦记着你,恨不得将你制成听话的傀儡,成为我最优秀的作品呢。” 傅明礼听到他的谈话,黑亮的眼睛露出怒意:“你!” 虞甜毫无畏惧地对上他的眼神,慢慢弯起唇角,眸光发冷:“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柳吟霜瞧了她一会儿,没能从她脸上看到害怕的情绪,不由有些失望,他也笑:“好啊,那就走着瞧。” 巫隐正在研究一副壁画,扫了眼这边的状况,不冷不淡地警告:“柳吟霜,收敛一点,至少现在,别惹她。” 柳吟霜微微正色,离虞甜远了一些。 虞甜见状不由有些佩服巫隐,他到底用的什么手段让这条疯狗听话的? 留意到她的目光,巫隐轻轻勾唇:“你过来。” 虞甜没有选择的余地,抬脚走上前,巫隐示意她看墙上的壁画。 壁画上画的是蓬莱仙山,祥云飘飘,美人轻袍缓袖,恍若神仙妃子。 其中有一男子一脸陶醉,仿佛得到了仙人的指点,周身散发着金芒,即将羽化登仙。 “这是周王命人在此画的图。他一生都在追求一处真正的仙境,在那里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战争世俗纷扰。” 巫隐望着壁画,目光隐隐透着狂热。 他话音蓦地一转,“你觉得这样的地方真的存在吗?” 虞甜收回目光,看傻子一样看他,语调平静:“这世上没有神仙,更没有什么仙境。” “我倒不觉得。”巫隐望着她,嘴角噙着笑意,“你不就来自那样一个地方吗?” 傅明礼神色微变,不由竖直了耳朵,看向巫隐的眼神暗藏警惕,他怎么知道? 虞甜眸光微动。 和这里相比,现代社会的确称得上是世外桃源。 她挑眉反问:“所以呢?” 巫隐意外于她的镇定,继续道:“我从它的记忆里看过你们那个时空,但仍有些疑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为我解答?” 虞甜自然没什么意见,能够拖延时间对她来说再好不过。 巫隐问的问题竟然也都十分简单:“我看见一种可以在天上飞的东西,人坐在里面,瞬息间可以到达千里之外,那是什么?” 傅明礼也好奇,世上还有这样的东西。 他已经知道他娘亲来自另一个地方,可却不知道更具体的信息。 虞甜神色平静:“你说的那种东西叫飞机,是一种交通工具,类似于马车这样,我们用于日常出行。” 第455章 巫隐眼神惊讶:“飞鸡?鸡也能在天上飞吗?” 她唇角轻轻抽动,“不是那种鸡,是机会的机。” 巫隐又问:“我还看见,许多男女坐在高高的楼里从早到晚忙碌,据我所知,那应该是一种养活自己的方式,你们那里,女子要自己养家吗?” 虞甜神色奇异:“女子不能自己养家吗?” 对上巫隐同情的目光,她脸上露出笑容,“在我们那里,男人和女人都是平等的,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一样能做,甚至能做的更好,女人从来不是男人的附庸品。你说的那种行为,是她们实现自我价值的一种方式。” 江漓眼眸动了动,这种说法听起来倒很新奇,原来她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难怪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总算知道第一眼见到虞甜的违和感在哪里了。 巫隐沉思片刻点点头:“听上去倒是很有意思。” 他们又聊了许多,巫隐脸上的狂热愈发浓重,他皱眉有些惋惜:“掌握着这样好的资源,竟然不想着开疆扩土,而是安居一隅之地,实在是浪费。” 虞甜面露嘲讽:“若是人人都抱着你这样的思想,那个地方和这里又有什么区别?” 巫隐听罢也觉得有些道理,饶有兴致问虞甜:“你觉得我这样的人,到了那里会如何?” 虞甜冷冷瞧着他:“你的爱好是把蓬莱仙境变为人间炼狱吗?” 巫隐这样疯狂不安分的性子,简直是活活的极端反社分子,444有一点说的倒没错,要是真让他打开时空之门,那无疑是场灾难。 巫隐听了虞甜的话,竟也没生气,反倒十分愉悦地笑了起来:“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了解我。”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才堪堪止住,“只是找点乐子罢了,你不觉得人活一辈子,如果不干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未免太过无趣吗?” 虞甜听了这番言论简直想笑,说白了他就是闲得慌! “你想找乐子那是你的事情,可是你把你的乐趣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这就很是丧心病狂了。”她毫不客气地讽刺。 “丧心病狂?”巫隐品味着这个词,眼眸微眯,“我还挺喜欢这个词。” 虞甜冷笑一声,知道这人已经疯的无可救药了,想要用言语打消他那个可怕的念头简直是痴人说梦! 虞甜索性放弃,不再多费口舌。 她不说话了,巫隐还有些可惜:“没关系,你很快就能亲眼见证那一幕。” 他这样安慰自己。 虞甜只是冷笑。 她冷静下来,下意识看了眼傅明礼的脸色,听到那话不知道他有没有吓着。 谁知傅明礼的神情却没有几分震惊,更多的是忧虑。 虞甜心里不由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他为什么看上去一点都不意外? 是她跟不上时代了还是傅明礼太过淡定,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情,都不值得让他震惊的吗? 傅明礼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为他们的处境感到担忧。 他一开始没想那么多,只以为这些人是娘亲的旧仇,可如今阴差阳错得知了这样惊天的秘密,也当然知道,对方恐怕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去到另一个时空,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可他娘亲的的确确就从那个地方过来的,又由不得他不信。 事到如今,只希望父皇快快找过来。 —— “这里有两条岔路,该走哪一条?” 季明轩望着前方两条路,一时游移不定。 傅凛知立在分岔路口,蹲下身子仔细观察脚印。 右边有几个纷乱的脚印,而左边的路明显平整许多,他定了定神,心中有了答案:“走右边。” 季明轩睁大了眼:“这是不是太明显了一点儿?会不会这些脚印是他们故意用来误导我们的?” 阿满轻嗤一声:“你觉得你这个脑袋都能想到的事情对方会想不到吗?说不定他恰恰就是打着这种心理战术,我们要是选了左边,那才是正中他们的阴谋。” 虽然季明轩被人身攻击了,不过经过阿满这么一解释,他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傅凛知已经走上了右边的路,没过多久,耳边隐隐传来水流声,一群人走到路的尽头,眼前是一道暗河。 季明轩傻眼了,小心翼翼观察着自家表哥的脸色:“咱们是不是走错了?所以还是该走另一条路,对不对?” 原来表哥也有出错的时候。 季明轩正打算安慰一番,古里的蛊虫停在一块石头上,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快步走上前低头瞟了一眼,只见石头上有一块暗红的色泽:“是血!” 惊蛰凑上去,上手摸了一把轻轻一捻:“还是新鲜的。” 古里顿时用一种看壮士的眼神看她:这姑娘胆子是真大呀,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血,就敢直接上手摸。 季明轩顿时没话了,有血证明他们没有走错路。 他咂了咂嘴企图挽救:“我就说嘛,表哥的决定怎么可能会是错的呢?” 阿满毫不给面子的呲了一声:“马后炮。” 这暗河大概两丈多宽的样子,并不是很远的距离,看上去水似乎也不深,就是有些浑浊,水面黑漆漆的。 季明轩看了眼路,河的对面有一个洞口,也就是说他们要想继续前进必须淌过这条暗河。 第456章 “这水看上去不深,就是脏了点,要不我先来?” 他说着就往前两步,想把腿放进去试试深浅,傅凛知一把把他抓了回来,神色微冷。 “水里有东西。” 季明轩的腿还悬在半空中,只见黑色的水面突然冒出无数尖利细密的牙齿。 他连忙收回了腿,吓出了一身冷汗:“我去,这什么鬼东西?!” 要不是傅凛知拽了一把,他这会儿腿少说也得少一层肉。 “这是……鱼吧?”阿满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古里盯着水里的东西,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感叹:“鱼的牙齿原来这么尖的吗?牙口还挺好啊,这是什么品种?” 惊蛰表情沉重:“大概是食人鱼吧。” “食……食人?”古里的语调都硬生生拐了个弯,“鱼还吃人的?” 他只知道人吃鱼。 惊蛰指了指水里的东西,无辜地眨了眨眼:“你看看这玩意儿像是吃素的?” 确实不像。 察觉到岸边有食物,水里的食人鱼纷纷跳起来露出狰狞丑陋的模样,森森的牙齿看的人脊背发寒。 就在这时,一具白花花的骨架从暗河里飘了起来。 季明轩打了个寒颤:“牙口是真的好,吃的真干净啊!” 阿满十分赞同:“还不挑食,活尸都吃!” 水面飘荡的衣物,和他们之前见到的活尸身上穿的没啥两样。 “所以问题来了,我们要怎么过去呢?” 对轻功好的人来说这点距离固然不成问题,可也需要借力点啊。 这水面显然不能借力,不然等待的就是嗷嗷待哺的食人鱼。 “我更好奇的是他们怎么过去的?” 白花花的骨架露了出来。 阿满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让下去活尸铺路?” 惊蛰点点头:“你的想法是对的。” 不然没法解释水里为什么这么多的尸体啊不,骨头。 只见傅凛知一抬手,袖中寒光一闪,飞出一根极细的银丝,尾端还带着尖锐的钩子直奔对面,死死定在了石缝里。 一根银丝横亘暗河两边。 这线看起来细不堪折,实则却极为坚韧,是用天蚕丝制成。 傅凛知抬了抬下巴,无声催促:“你们先过去。” 惊蛰不再犹豫,直接抓住古里,纵身一跃,脚尖点在银丝上过河。 下面的食人鱼疯狂地跳起来扑食,然而它们能跳起来的高度实在是有限,卯足了劲儿,也够不到惊蛰的衣角。 转眼间她便落在了对面。 紧接着季明轩和阿满也一前一后过了河。 最后才是傅凛知,他甚至都不需要借力,运起轻功直接飞了过来。 水面的食人鱼还在满是不甘地扑腾。 收起天蚕丝,傅凛知矮身进入石洞。 他们路过一间堆满箱子的暗室,敞开的箱子里面全是金银珠宝,有些还散落在地上。 角落里坐在两具骷髅,看上去年代久远,可能是进入这里的盗墓贼。 接下来的几处都堆着这样的金银珠宝,那些在外界看来价值连城的东西,像垃圾一样随意散落在地上。 一行人别说是拿了,连多看几眼的心思都没有。 死人的东西也想拿,拿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命花。 正当他们拐出一条石径时,耳边风声一动,走在最前面的傅凛知察觉到危险及时侧身躲避,尖利的爪子略过他的耳畔,在他身后的石壁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是那些人形杀器! 足足有十几个的样子。 一群人严阵以待,两方迅速交手。 古里目瞪口呆望着那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眼里深深的震惊: 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以为那群活尸已经够恐怖的了,没想到眼前这一幕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古里擅长操控蛊虫,近身战斗却不是他擅长的,他也识趣的不给众人添乱,默默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一边暗搓搓放冷箭。 其他人也没功夫留意他,这会儿正全身心忙着对付这群人形杀器。 “他们的速度好像变快了!之前没那么快的。” “不对,力量也增强了!” …… 经过柳吟霜加强版的人形杀器无疑战斗力更上一层楼。 明明之前他们还有弱点,后脑勺那一块是最脆弱的,只要击中就能丧失行动力,可是如今他们的后脑勺坚硬如铁,根本没办法下手。 四个人对付十几个不知疼痛,没有弱点,永远用不完力气的人形杀器,几番缠斗下来,渐渐显出疲态。 那群东西不会累,可他们的精力是有限的啊! 傅凛知那边直接将几个人形杀器砍掉手脚,让他们丧失了行动力,光是这番行动,都花费了他不少力气。 可见这东西有多么强悍。 众人无暇顾及的地方,古里极轻地“咦”了一声。 他凝聚心神,让蛊虫钻进人形杀器的身体,距离他很近的一个人动作突然肉眼可见地停滞下来,像生了锈的机器一样出现了卡顿,紧接着那人又继续活动起来,古里默默增添了蛊虫的数量,驱动着那些小虫子钻进他的脑子。 他试图给虫子们下命令,比如蹲下。 第457章 那人晃晃悠悠两下,正欲攻击的动作停了下来,纠结片刻,默默蹲下。 古里的眼睛亮了亮,又道,砍断自己的一只手。 然后那人竟真的用强化过的弯钩右手砍断了左手。 无意间留意到这一幕的惊蛰眼睛瞪大:“什么情况?” 因为分心,她面前的一个毒尸抓住时机想要偷袭,抬起一半的爪子却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这下大家都发现异常了。 “他们怎么了?失去控制了?” “怎么突然发疯了?” 古里非常高兴地小跑上来,眼睛亮亮的:“我可以通过虫子控制它们!” 闻言,众人都有些不可思议,这玩意儿有多难对付他们再清楚不过,古里的蛊虫竟然可以控制这些玩意儿? 古里又亲自给他们演示了一遍,这下众人不想相信也得相信了。 “这是什么原因?”季明轩很是稀奇。 那小小的虫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古里想了想,自己也不太确定:“之前对付那些活尸的时候,我只是放虫子咬他们,可他们并没有感觉,所以我下意识认为虫子对他们来说不管用。” 傅凛知敛了敛眉:“活尸已经不算是活人了,受人操控,感知不到疼痛,蛊虫对他们来说自然不管用。”他顿了一下,“不过要是成千上万的蛊虫一起啃食他们,倒是能让他们变成一具白骨。” 就是不知道古里的虫子够不够多。 古里点点头,又略有些兴奋地继续:“就在刚才,我尝试着让虫子钻进他们的身体,来到他们的脑部,然后我给虫子下单命令,这些东西竟然也真的听话!” 众人觉得不可思议,那些小小的虫子竟然能控制人的身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东西也受人控制,那么他们身体里一定有一个接受命令的区域,蛊虫爬到了这里,这些蛊虫听从古里的命令,掌控了人形杀器的身体,于是他们改听从古里的命令,好像也说得过去。” 傅凛知若有所思。 季明轩眼睛一亮:“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不用怕这些人形杀器了?还可以让古里控制他们让他们倒戈,巫隐可能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制造这些东西,竟然是给别人做嫁衣!” 阿满也想明白这其中的好处,睁大了眼看向古里:“你好厉害啊古里!” 古里被夸的有些脸红,他也没有想到,只是随手的一试,竟然能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他从前也从未尝试过这种方法来控制人,一是没想过,二是觉得有点不人道。 可是这些东西算不上人,他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 还能帮到他的朋友们,他很开心。 “这些东西在这里,是不是证明我们离姐姐他们不远了?”阿满不由有些高兴。 “这应该是他们故意派过来阻拦我们的,想故意拖延时间。”季明轩正经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可靠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拖延时间?”惊蛰无意一句话让气氛陷入沉默。 是啊,巫隐制作了那么多傀儡活尸,完全没有必要怕他们,就算两方正面对上,一时半会儿估计也难分高下。 他为什么要故意拖延时间呢? 除非他想趁这段时间里做什么。 傅凛知脸色陡然间心沉下来:“走!” —— 虞甜走的脚都疼了,一路上又是各种危险接连不断,连歇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就算是人质也有人权吧?我们到底还要走多久,就不能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越往里走,她的心跳的越厉害。 虞甜对危险有一种近乎敏锐的直觉,前方等待她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她还没放弃拖延时间。 巫隐看穿她的意图:“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了人去拦他们了,你等的人不会那么快找过来的。” 虞甜眉心跳了跳。 毫无疑问,他说的就是傅凛知他们。 不过这是不是也说明他们已经找过来了? 这倒算个好消息。 只要能找到这里,追上来只是时间问题。 她面上不露声色:“我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而已。” 巫隐笑容有几分深意:“就快到了,一会儿有你休息的时候。” 虞甜被带到了一块宽阔的水域,像一个小型池塘。 池塘的正中央是一片空地,上面摆放着一具华丽的棺材,棺材的四周有粗壮的锁链镇住,锁链的尽头嵌入石壁。 在这座墓穴里,又是这么精致华丽的棺材,毫无疑问,棺材里的只能是周王。 虞甜眉头紧蹙。 巫隐观察着她的神色,面含笑意:“看来你已经猜到棺材里躺的是何许人也了。” 虞甜冷笑一声:“你们究竟想做什么?带我来这里又是什么意思?死人的清静都敢扰,也不怕遭报应!” 她说这话的同时,其实心里已经有什么东西隐隐浮出水面。 难道时空之门开启的地方就在这附近? 虞甜不动声色观察四周,除了水,就只有那个棺材,难道在水底下? “报应?”巫隐似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低低笑了起来,“我不怕遭报应,也不信这些东西。” 他眼里浮动着晦暗难明的光。 “如果真有报应这一回事,那我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第458章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虞甜嘲道。 巫隐眼里露出些好奇:“你真的不怕吗?对于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这一路来她表现的都十分淡定,甚至能神色自若的和他周旋。 虞甜语调平平:“我要是害怕,你就能放了我们母子二人吗?” 巫隐遗憾地摇摇头:“我恐怕不行。” 他目光落在眼神凶狠的傅明礼身上,轻轻一笑,朝着虞甜道:“接下来,我想请你帮个忙。” 第308章 献祭 “你们放开我娘亲!放开她!” 傅明礼红着眼睛挣扎起来,眼神凶狠的像一头狼崽子。 柳吟霜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蛋:“小孩儿,安分些,你娘亲可都是为了你啊。” 傅明礼抬起头,眉眼凶戾盯着他,一字一顿:“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柳吟霜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意味深长道:“恐怕你活不到那个时候。” 江漓眉头一皱,忍不住道:“不要自作主张。” 柳吟霜扭头看她:“你在命令我吗?” 江漓神色冷淡:“我只听从于主上的命运,主上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要敢违抗,我就杀了他。这个小孩不能动。” 柳吟霜盯着她,慢悠悠笑一声:“好啊。” 虞甜来到水池中央,扭头看了眼岸边的傅明礼,语气冷漠:“说好我同意就放了他,希望你不要付出尔反尔。” “这是自然。”巫隐唇边笑意隐隐,他话音顿了顿,“还真是母子情深,我甚不能理解这种感情,人类是最虚伪的生物,你愿意为了他牺牲一切,他会为了你也甘愿如此吗?” 虞甜看了他一眼,漂亮眼里满是厌恶:“像你这样的怪物,这辈子都不会懂人类的感情。” 巫隐唇角弧度落下一些,突然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对系统也说过这句话?” 他与系统共享记忆,自然也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 虞甜怔了怔,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系统:“是又怎么样?” 巫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在你眼里,我和系统都是没有感情的怪物,是吗?” 虞甜眉眼掠过一丝嘲讽:“他多少比你强上那么点儿,至少444还有些底线,不会伤及无辜,而你连底线都没有。” 巫隐极少会有生气的情绪,不过他可以确定,虞甜说完这话他心里隐约有那么点刺痛。 哦,那应该不是他,而是他体内的那个系统。 真新鲜,虞甜口口声声说系统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却不知道这个怪物为了她,竟也生出了一些人的感情。 “你还真是……”他叹了一声,没再继续。 棺材打开,露出里面的白骨,巫隐毫不客气地将周王的尸骨拽了出来,跟扔垃圾一样扔到一边。 虞甜看得心里一阵发冷。 这人连基本的人理伦常都没有,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巫隐支了支下巴:“躺进去吧。” 虞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让我躺进去?一个刚装了死人的棺材?” “你不愿意?”巫隐苦恼地皱眉,“可现在也只能将就一下了。” 他遥遥看了眼傅明礼的方向,眼含笑意看她,“请吧。” 虞甜看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忍着心头翻涌的怒火,提起裙摆抬脚爬进棺材。 傅明礼看到这一幕,简直目眦欲裂:“娘亲不要!” 极度的愤怒之下,他竟然挣脱开了束缚,狠狠咬了一口柳吟霜,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一个带血的牙印,想也不想地就要冲过去。 后颈一痛,傅明礼软绵绵的倒下去,昏迷之前眼睛仍旧死死的盯着那个方向。 柳吟霜神色微冷,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牙印:“真是小瞧了他。” 上一个伤他的还是虞甜,如今又在她儿子身上栽了个跟头。 江漓眉头紧拧,将傅明礼抱了起来。 虞甜瞧见这一幕,眼神冷下去:“这就是你们的态度?还没过完河呢,就想拆桥?” 巫隐不甚在意地道:“他不是没出什么事吗?只是昏迷过去而已,你也不想他眼睁睁看着吧?” 这恰好戳中了虞甜的心思,她还真不忍心让傅明礼瞧见这一幕。 小孩本就内心敏感,就是亲眼看见,还不知道会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虞甜无声抿紧了唇,巫隐在棺材盖上敲了敲:“请吧。” 她一咬牙,缓缓躺了进去。 一想到躺下的位置,曾经躺过死人,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巫隐撑在上方瞧她,温柔款款地瞧她:“害怕吗?” 老实说他这副皮囊相当具有欺骗性,如世家公子一般温润如玉,任谁也不会猜到这副皮囊下藏着怎样黑暗的灵魂。 此时瞧着他的目光也柔情似水,好像在看心爱的爱人。 虞甜讥讽地勾唇:“少废话。” “你可真是不解风情。”巫隐遗憾地叹息,从袖中取出一把柳叶刀。 薄薄的刀刃闪烁着寒光,肉眼可见的锋利。 “怕就闭上眼。” 他攥着刀,手法娴熟地割开虞甜的手腕,殷红的血迅速涌了出来,流淌在棺材上,渗透过棺材,流向脚底的阵法。 虞甜眼睫轻轻颤了颤,面色一点点变得苍白,巫隐的嗓音从头顶落了下来:“我还是觉得你这副模样最好看。” 第459章 “你可能不记得,但我曾经见过无数次,它为你重塑肉身的时候。” “那时候你没有记忆,好像一尊木头美人,每天都只能泡在药池里,脸色苍白,眼尾红透。” “唔,我喜欢你这副样子,好像马上就要碎掉一样。” 虞甜闭上眼睛,不愿再听,暗暗在心里骂了句变态。 “好吧,你好像不想听。”感受到她的排斥,巫隐叹了口气,慢慢阖上棺材。 “砰——” 最后一丝光亮也湮灭,虞甜睁开眼,眼里的世界一片黑暗。 躺在密闭的棺材里的感觉实在算不上好,漫无止境的黑暗让人压抑,周遭的空气一点点变得稀薄。 虞甜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身体里的血液一点点在流失,从头到脚都冷的厉害。 她没有想到打开时空之门的办法竟然是用她的血。 难怪巫隐不敢动她。 脑海里闪过无数纷乱错杂的念头,虞甜听到233着急的声音: 【宿主,坚持住,马上就要成功了!】 虞甜想起之前在岸边和233的对话。 …… 【宿主,我接到444的一段指令,是否执行?】 444? 它不是被巫隐控制了吗? 233看出她的疑惑:【这段指令是提前编辑好,定时发送的。】 因为记忆可以共享,444怕巫隐有所察觉。 虞甜不着痕迹看了眼旁边的巫隐:“它说了什么?” 【他让宿主假意答应巫隐,然后我会在接下来的过程里想办法动手脚。】 毫无疑问,444想和她联手演一出瞒天过海,一起欺骗巫隐。 只是,444可以信任吗? 虞甜抠了抠手心,选择相信它。 它是曾经伤害过她,她也用自己的方式让它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虽然444很固执,但不可否认,它是真的心系天下苍生,它也不愿意让巫隐打开时空之门。 他们有共同的目的,也有那么多年合作的默契,这就足够了。 …… 虞甜抿紧了唇,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声在这狭小的一方天地被无限放大,伴随着她的心跳声。 可两者都渐渐衰弱下去。 达到一定的失血量以后会出现休克,然后死亡,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233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给她加油鼓气。 强烈的眩晕,让她已经听不清它在说什么了,耳中一阵阵嗡鸣,虞甜眼皮如有千钧重,慢慢阖上。 巫隐热切地瞧着眼前一幕。 鲜血汇成小股,聚集沿着阵法,汇集到血槽里。 阵法在一瞬间光芒大作。 岸边的人远远瞧见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吃惊之色。 柳吟霜神色变化莫测,难道都是真的? 真存在异世? 他正想的入神,耳畔一道疾风袭来,柳吟霜本能地往旁边一躲,抬头撞入男人墨色翻涌的眼眸,眉眼俱是令人心悸的暴戾。 他眼前瞬间回忆起大火包围的山寨,以及大哥惨死的模样。 是他! 傅凛知第一眼看到江漓怀里的傅凛知,却没瞧见虞甜的身影,他眼底被怒意填满,抬手一掌拍向江漓,从她手里夺过傅凛知,一字一顿。 “她人呢?” 江漓身体滚落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冷冷看向水池中央:“你来晚了。” 傅凛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水池中央那一口特别显眼的棺材,刺目的鲜血正从棺材里不断的流出来。 他心头巨震,喉间一股腥味上涌。 把傅明礼扔给随后赶来的季明轩,傅凛知运起轻功来到水池中央,银丝脱手而出,直逼巫隐面门。 他躲开这一击,看到宛如面色地狱修罗的傅凛知,惊讶片刻近乎挑衅地勾唇:“你来的太晚了。” 傅凛知眼神冷极,一掌拍向那口棺材。 棺材被内力震的四裂开来,里面的人也滚在了地上。 虞甜面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唇上没有丝毫血色,悄无声息躺在地上,大片血花盛开在纯白的衣裙上,触目惊心。 她的手腕被割开一条口子,还在继续流血。 看到这一幕,傅凛知眼里一片血色,眼神近乎癫狂。 他迅速上前,动作却堪称小心翼翼地把虞甜搂入怀里,满手冰凉,他眼睫颤了颤。 岸上的人也看到这一幕,眼里怒意滔天。 阿满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你们找死!” 硝烟十足,两方人马当即打了起来。 傅凛知撕下衣袍一角给虞甜的伤口包扎好,止住了血,这才缓缓抬头,极平静的一句:“你该死。” 巫隐根本不在意,看着金光大作的阵法,心情十分愉悦:“是你动作太慢了。” 他目的已经达成,也不在意会激怒傅凛知。 只是他尚未得意太久,嘴角勾起的弧度突然僵住。 只见原本亮起的阵法,光芒忽然涅灭下去,再无动静。 巫隐瞧着这一幕,难以置信的瞳孔一缩。 “怎么回事?失败了?” 他温和的面具从中裂开,极快地否定:“不,不可能!” 怎么可能失败呢? 到底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傅凛知动作很轻地将虞甜放在地上,拳头朝着巫隐砸了过去。 第460章 巫隐正沉浸在满心不敢置信中,这一拳劲没能躲过去,狠狠砸在他的脸上,他唇角溢出一丝血,身体被掼在地上。 傅凛知神色可怖,瞳孔原本是极深的黑色,这会儿竟隐隐泛着红。 他又一拳落下去,巫隐抬手挡住他的拳头,舔了舔破了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他迅速翻身起来,和傅凛知缠斗在一起,两人都没用武器,贴身肉搏。 一时之间竟分不出伯仲。 巫隐真正的实力并不弱,不然也不可能在傅凛知眼皮子底下逃脱这么久。 二人全用蛮力,没过一会儿双方脸上都挂了彩。 傅凛知像一头被惹怒的狮子,不知疲倦地进攻,招式凌厉,招招都是杀机。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这么动手了,也很少有人能在他手底下撑过这么多招。 巫隐被打掉两颗牙,他吐出嘴里的血沫,扯了扯唇角:“她之前说,你一定会及时赶过来。” 傅凛知的身体僵了僵。 巫隐玩味地继续,“她很信任你,之所以心甘情愿献祭,也是为了你们的孩子,可惜你辜负了她对你的信任。” “闭嘴!”傅凛知狠狠扼住他的脖子,双眼赤红,“你该死!” 巫隐艰难地喘了下,眼神却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也竟然会对一个人动真心?” 不可否认,他说这话时心里有几分嫉妒。 在他看来,他和傅凛知是一路人。 感觉有人毫无保留的爱他,啧,真是莫名令人有些不虞。 傅凛知冷冷睨着他:“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吗?” 他手下缓缓收紧,濒死的感觉并未让巫隐产生恐慌,他脸色青紫,依然笑着:“现在我们一样了。” 傅凛知眸色阴鸷,仿佛怒极,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巫隐已经死了千万次。 他趁对方晃神的功夫屈起膝盖将傅凛知撞开,重新恢复了自由。 摸了摸疼痛犹在的脖子,巫隐脸色微沉。 傅凛知眼底红的不正常,直勾勾盯着他:“把你的命留下。” 巫隐掀唇嘲讽:“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 他吹了一声口哨,无数活尸瞬间将这里给包围。 柳吟霜正狼狈地被季明轩按在地上,胸口被刺了一剑,血还在流,见状笑了起来。 “那就一起死在这里。” 季明轩冷冷瞧他:“要死的是你,小爷可不会死。” 古里的蛊虫已经悄无声息爬进了活尸们的身体。 柳吟霜对此全然不知,他只觉得面前的人太过自大,这些可都是经过他改良升级过的活尸,威力巨大。 他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 鲜血溢出唇角,柳吟霜发出命令:“杀了他们。” 他说完便安静等着这几个人被尸群撕碎。 然而他想象中的画面却迟迟没有发生,活尸们一动不动。 巫隐也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你们做了什么?” 同样,他对柳吟霜研制出来的这些东西也十分有自信,然而眼前的一幕由不得他不怀疑。 傅凛知没打算解答他的疑惑,他眼中只有无尽的杀意。 巫隐只能被迫应对起他的攻击。 再次命令活尸失败后,柳吟霜嘴角的笑意终于挂不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不听命令了? 他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季明轩眼神嘲讽地望着他:“你那么喜欢制造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不把普通人的性命当回事,就好好尝尝死在他们手里的滋味吧!” 收到他的眼神,古里给出指令:“杀了他。” 活尸们挪动着僵硬的步子,走向柳吟霜。 后者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到了这种时候,他心里有的居然不是害怕,而是浓浓的震惊:“不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古里给他看了看自己的小虫子。 柳吟霜瞳孔微缩:“就是这么个小东西?” 他只觉得世界观被重塑。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虫子,竟然能操控他苦心研制出来的杰作。 柳吟霜这样的人,就算是把他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轻易屈服。 让他最不能接受的,是他引以为傲的天赋,得意洋洋的作品,到头来竟然不受他控制! 这个无疑直接让他的信念崩塌。 他整个人都处于精神恍惚的状态,看到活尸们扑上来,竟然也没有要躲的意思。 他残忍地将活生生的人炼制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最后却又死在这些东西手里。 说起来也是讽刺。 那边,巫隐也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 444在和他抢夺身体的主权! 他一直没把这个意识体当回事,如今却遭到强烈的反扑。 他神色有些扭曲,“你还真是顽强啊!” 傅凛知眼神微动,发现了巫隐的不对。 他在和谁说话? 这副模样倒是有些眼熟。 “你杀死我有什么好处呢?反正她也活不了了!”巫隐不受控制地掐上自己的脖子。 444语气冰冷:【是我自己铸下滔天大错,如今也该我自己亲手解决。】 巫隐冷笑连连:“杀了我,她也不会正眼看你,何必呢?” 444沉默不语,他蛰伏这么久,就是在找巫隐的破绽。 第461章 如果不能一击必胜,经过这次和他定会心生警惕,他也再无压制他的可能。 虞甜已经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他不能让她的牺牲白费! 444念头越发坚定。 此时,昏迷的虞甜脑子里不断传来系统的提示。 【检测到极端危险因素,444请求启动自毁程序,是否同意?】 【检测到极端危险因素,444请求启动自毁程序,是否同意?】 【检测到极端危险因素,444请求启动自毁程序,是否同意?】 …… 【自毁程序已成功启动,不得撤销。】 【系统233正在解绑中——】 傅凛知眼睁睁看着巫隐在一系列诡异的举动之后,面容扭曲,七窍流血,他颓然地跪在地上,再次抬起头来,神情刻板,面无表情地道: “我曾经伤害过你,对不起。” 傅凛知眉头挑了一下,几乎可以肯定,这不是巫隐。 “也请帮我向虞甜说一声,对不起。” 傅凛知很快反应过来:“你是444?” 444扯了扯嘴角:“对。” 傅凛知眼神深沉:“你没死?正好,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444苦笑一声:“我很快就会死了,不用你亲自出手。” 傅凛知嘲讽地扯唇:“自作孽不可活。” “你说的没错。”444垂下眼睛,“我确实做了许多错事。” 他看了眼虞甜的方向,眼神很深:“我用法子保了她一命,她不会有事。” 傅凛知一怔,眼底的戾气淡了些,还是冷着一张脸:“你以为我会感谢你?” 要不是他,他和虞甜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444摇了摇头,他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强撑着虚弱的语气:“不用你感谢,这是我欠她的。” 他最后看了眼虞甜,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在脑海里,傅凛知看得十分不爽,不过对方不是人,很快也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犯不着那么小心眼。 444极浅地勾了下唇,收回视线:“傅凛知,记得做个贤明的君主。” 傅凛知眉眼一冷,正要讽刺,就听他说: “还有,祝你们幸福。” 他说完这话,静静垂下了眸子,然后再也没睁开过。 傅凛知瞧着巫隐的尸体,脸色奇臭,他情绪莫测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转身抱起虞甜回到岸上,朝外面走去:“把这里烧了。” * 虞甜感觉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 梦中她来到一片白茫茫的空间。 面前站着一个人,他慢慢回过头来,面无表情望着她。 虞甜下意识后退一步:“巫隐?” 很快她皱了皱眉,“不对,你是444?” 444没什么情绪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笑,他说: “宿主,我得走了。” 虞甜没反应过来:“去哪儿?”很快她翻了个白眼,“你去哪和我有什么关系!” 444也不生气:“好歹共事这么久,我要走,总该来和你道个别。” 虞甜眨了眨眼,明白了什么:“你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算是吧。”444没有告诉她真正原因。 “可是任务还没完成啊,而且巫隐还没死呢!” “任务已经完成了,傅凛知和傅明礼的黑化度已经清零。”444真心实意道,“宿主,你是对的,反派并不是无可救药,只是从来没有人救他们。” 虞甜慢吞吞眨了眨眼睛,很快惊喜道:“这么说来,他们也不会走上原著的结局?” 444安静地看着她:【是的,宿主,剧情线已经偏移了。】 虞甜沉浸在喜悦里,想到什么,突然一顿:“我……死了么?” 她感觉自己流了好多血,最后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她要是真死了,那父子二人好不容易清零的黑化值,还不得再涨回去? “宿主没死。”444为她解惑,“我让233在你流的血里加了鸡血,不然那么多血,早就达到致死量了。” “原来如此,”虞甜恍然大悟,“那巫隐的计划岂不是失败了?” “是的。”444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宿主,我要走了。” 虞甜没心没肺地道:“行,那你走吧。” 444抿了抿唇,心中有些失落:“你还恨我么?” 虞甜愣了愣,撇了撇嘴:“曾经是很恨的,恨的都能和你同归于尽,不过你救了我一命,算是抵消了吧。” 444像是在笑,却又有些难过:“谢谢你,虞甜。” 她不明所以:“谢我做什么,杀了你一次啊?” 444摇摇头。 谢谢你,让我懂得人类的感情。 他的身体一点点变的透明。 虞甜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要走了。 “444。”她突然叫住他。 他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睛看着他。 虞甜咬了咬唇,唇角勾起一抹笑:“再见。” 444低低道:“再见,虞甜。” * 虞甜还未睁开眼,就听到旁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声音很是熟悉。 “呜呜呜哇,我家娘娘怎么这么惨,出去一趟搞的遍体鳞伤……” “这都几日了,还不曾醒过来!” “呜呜呜呜呜,娘娘太惨了!” 虞甜额角跳了跳,有气无力出声:“安静点拂月,我还没死呢。” 第462章 拂月抽咽的动作一顿,懵然地抬眼,“谁在说话?” 她目光落到床榻上,惊喜地站起来:“娘娘,您醒了?” 虞甜睁开眼,头还有些晕,她挣扎着要起来,拂月连忙扶住她,将引枕塞在她身后靠着。 “娘娘要喝水吗?” 不愧是她,心细如发,见虞甜点点头,她转身去倒水。 虞甜也抽空打量着陌生的环境,屋里的陈设处处透着精致用心,不像是客栈,更不可能是溪风寨:“我们这是在哪儿?” 拂月端着杯子回来:“回娘娘,我们现下在苏州。” 虞甜细细的眉尖蹙起:“怎么到了苏州,不是在岭南吗?” 拂月小心翼翼给她喂水,闻言抽了抽鼻子:“还说呢,您已经昏迷大半月了,我们早就不在岭南了。” 虞甜心下难免有些诧异。 她竟然昏迷了大半个月? 她明明感觉自己只是睡了一觉。 “其他人呢?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拂月慢慢为她解释。 “奴婢是得了陛下的命令,专程来照顾您的。” 她话音一转,“您有所不知,在您昏迷的这大半个月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她握着虞甜没受伤的手,一脸郑重:“祁王反了!老爷和临安侯妄图拥立祁王为帝,陛下得了消息连夜赶了回去及时制止了这场宫变,老爷被下了狱,不过却让祁王和临安侯给逃了,他一路逃到了渭水一带拥兵自立为王,如今天下已经大乱了!” 虞甜被这一连串的消息惊的头昏眼花。 祁王反了? 要不是拂月提起,她都忘了有这么个人! 还有,她那便宜爹居然也跟着凑了热闹? 祁王还逃到了渭水…… 虞甜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不过就是睡了一觉,怎么一觉醒来天都变了呢? “陛下回了京城,那阿昭呢?” 拂月摇摇头:“陛下如今不在京城,祁王拥兵而反,占了好几座城,陛下领兵出征了!太子殿下如今守在京城,奉命监国。” 虞甜只觉得脑子轰隆隆的。 阿昭竟然回了皇宫? 还监国……他才多大? 虞甜皱了皱眉,突然意识到如果不是情况非常紧急,傅凛知不会这样安排,阿昭也不会舍得离开她。 她缓了一会儿,觉得头没那么晕了,朝拂月道:“你细细与我说来,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 …… 主仆俩谈了好一会儿,阿满才迈进屋子,听到声音惊喜地跑进来:“姐姐,你醒了?” 虞甜点点头,阿满还在这儿,倒也是,她的身份回宫也不合适。 阿满连忙拉着她问东问西:“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头晕不晕?想吃什么东西吗?” 虞甜神情无奈:“你一连问那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哪个?” 阿满笑嘻嘻道:“也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虞甜猜到什么:“只剩你们两个,惊蛰回宫了?” “惊蛰和季明轩回去保护阿昭了。”阿满知道拂月肯定把情况都告诉了她,也没瞒着,“不过除了我们,您师父也留了下来,陛下也留了一些暗卫暗中保护。你都不知道阿昭走的时候可舍不得了,哭的鼻子都红了。” 虞甜闻言有些欣慰:小孩还是长大了,知道以大局为重。 虞甜权衡片刻:“我们即刻动身回京城。” 阿满皱了皱眉:“可是你的身体还没休养好呢,要不我们再在这里玩玩?姐姐,苏州可好玩了,景色也美,人也美……” “傅凛知是不是和你们说什么了?”虞甜何其聪慧,当即毫不留情地揭穿她。 阿满摸了摸鼻子,拂月立马别过头表示与她无关,阿满只好叹了口气:“陛下说京城现在很危险,不让您回去。” 虞甜挑了挑眉:“那我就更要回去了,阿昭还在那里。再说了,我身为皇后,在这种危急关头,总不能自己躲在外面逍遥快活吧?” 阿满还要垂死挣扎:“可是……” 虞甜笑了笑:“我知道你们已经尽力阻拦我了,是我执意要回去,就算傅凛知知道也不会怪罪的。” 他肯定猜到拦不住她的。 “好吧。”其实她也担心那边的情况。 也不知道季明轩那个不靠谱的能不能稳住那些老狐狸? —— 次日几人就出发,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离开了苏州城,快马加鞭朝盛京的方向驶去。 少说也要一个月的路程,愣是被他们缩减到十几天。 在虞甜昏迷期间,她和傅凛知身上的毒都已经解了,她心里减了几分担忧。 回京的路途中,也得到不少的信息。 如今的局势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乱,他们一路来路过的那些城池,百姓的生活依然还是照旧,丝毫没有被战争波及到。 大家的心态好像也都还挺好。 “急什么?咱们那位皇帝陛下凶残着呢,当初征战匈奴那架势,你们是没看到!总之啊,有他在这江山乱不起来!” 出乎她意料,傅凛知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不算好,但也不算坏。 对他们来说,只要帝王能让他们过上安稳日子,吃口饱饭就不错了。 至于他性情如何,行事如何,和他们都没太大关系。 第463章 有这么一尊煞神镇着,其他小国还不敢来犯呢! 虞甜紧绷的心也不由松懈了些。 马车入了盛京,明面上窥不见其中风起云涌,虞甜放下帘子,慢悠悠朝皇城而去。 回到熟悉的地方,虞甜面上也多了几分放松,她刚下马车,一团黑影便扑了过来:“娘亲!” 她诧异地低头,看着怀里的傅明礼。 原来虞甜他们一入盛京傅明礼就得到了消息,特意赶过来在这儿等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傅明礼长高了些。 加起来也就一个多月没见而已。 虞甜摸了摸他的头:“太子殿下且稳重些,当心让人看了笑话。” 她话音里含着打趣。 傅明礼从她的怀里退出来,脸有些红:“这不是在娘亲面前才这样吗?” 他其实稳重了很多,已经初露太子的风范了,只是看到虞甜,一时太激动,没忍住。 虞甜被哄的眉开眼笑,拉着他往坤宁宫走:“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 虞甜回宫并没有遮遮掩掩,很快消息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后宫蠢蠢欲动,然而才刚回来,谁都不打算见,只说明日可以来请安。 虞甜从傅明礼嘴里听来了不少盛京的情况,皇帝与祁王相争,世家背后肯定有大动作,毕竟朝中很多临安侯一派的人,祁王的名声也算不错。 不过朝堂之上还算稳定,针对太子监国,一开始也有一些不满的声音,毕竟傅明礼的年纪实在太小了,大家都不看好他。 然而傅明礼用实际行动狠狠的打了他们的脸,证明了什么是虎父无犬子。 再加上季明轩这个一向以纨绔著称的小侯爷,如今也不再藏拙,大大方方出入朝堂,雷厉风行的作风,很是震慑了一批人。 虞甜看着傅明礼日渐稳重的模样,心里又是心酸,又是欣慰,百感交集地摸了摸他的头:“阿昭长大了,你做得很好。” 她之所以日夜不停歇的赶回来,就是怕傅明礼应付不来,难以服众,可他做的这些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傅明礼攥着她的手,抿了抿唇,心中有些雀跃。 自从亲眼看到娘亲被人带走,他却无能为力,甚至成了那些人用来要挟她的把柄,每每回想起那样的场景,他便觉得痛彻心扉。 他是第一次这么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 傅明礼不想那样的画面再度上演,他必须要迅速成长起来,为娘亲遮风挡雨。 所以他主动向父皇提出让他回京,纵然心中放下不下娘亲,可他必须要学会独当一面。 看到虞甜温柔的眼神,傅明礼只觉得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看出虞甜舟车劳顿有些疲累,他体贴的没有待太久:“娘亲休息一会儿,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好,再忙也要注意身体,按时吃饭睡觉。”虞甜婆婆妈妈叮嘱两句,傅明礼耐心地听着。 目送他离去,她才深深叹了口气:“我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可他已经要被迫承担这一切了。” 拂月是知道娘娘有多疼爱太子殿下的,于是轻声安慰:“娘娘不必多笑,太子殿下是一国储君,将来总要面对这些事情的,不过是早晚而已。而且奴婢看殿下也乐在其中,愈发像个小大人了。” 虞甜笑叹一声:“你说的没错,是本宫杞人忧天了。” 拂月轻柔地给她捏着肩缓解疲劳:“明日后宫娘娘们就要来请安,娘娘可想好如何应对?” 虞甜的身份有些微妙,因为此次参与谋反的,还有她名义上的父亲,如今正关在牢里,等待陛下回来处理。 甚至不只是他,整个虞家都遭到牵连下了狱,只除了嫁给祁王为妃的虞瑶,和祁王一起逃了。 虽然他们心知肚明,娘娘和虞家关系很不好,这次的谋反更是毫不知情,可在外人看来,娘娘始终是虞家的女儿。 明日的请安恐怕不会好过。 拂月能想到的,虞甜自然也能想到,她颇有些疲惫地按了按额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在宫外潇洒了那么长一段时间,一回来就要面临宫斗,着实有些不习惯。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想去“探望探望”她那个便宜父亲,真会给她惹事! —— 次日一早,坤宁宫的门口便热闹了起来,堪称门庭若市。 要知道自打皇后娘娘离宫,这后宫变冷清了下来。 位分最高的贵妃娘娘不爱应付她们,请安也是能免则免,一身劲儿都找不到地方使。 如今皇后娘娘回宫,大家的心思又活跃起来。 更别说如今虞家涉嫌谋反,这个皇后的位置还坐不坐得稳,都难说。 一群人各怀鬼胎早早地等在宫门口。 虞甜起的也早,收拾的时间长了些,不过也存着几分故意的心思。 她若是上赶着见外面那群人,倒是落了下乘。 不如晾她们一晾,总有些牛鬼蛇神会现行。 就看是哪些个大聪明这么好运了。 果不其然,等虞甜收拾完,宣嫔妃们入殿后,有人就忍不住了。 “皇后娘娘可是让人好等啊,莫非是为了家里的事情愁的昨夜没睡好?” 第309章 软肋 第464章 伴随着这句话的话音落下,殿里的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虞甜几乎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这么上赶着跳出来作死的,除了丽嫔不作他想。 果不其然,刚一抬起头就看到了一抹伤眼睛的红配绿。 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感叹过了这么久,丽嫔的审美竟然依旧这么辣眼睛,还是该惋惜她的脑子也一样毫无长进。 大家都知道枪打出头鸟,虽然心里都装着事儿,可没人会像丽嫔一样,这么迫不及待地表露出来。 毕竟再怎么说皇后娘娘依旧是皇后娘娘,想摁死她们再容易不过,一时间,大家纷纷离这蠢货远了一些,生怕受到牵连。 贵妃更是没忍住脸上的嫌弃。 虞甜面色倒还算镇定,她嘴角勾起一抹饶有兴味的笑:“丽嫔为何觉得,本宫会愁的睡不好觉?” 丽嫔没发觉气氛的不对,她只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虞家谋反,身为皇后的虞甜怎么可能毫不知情?如今陛下只是还腾不出手来收拾她。 她这个皇后算是做到头了。 虽说就算虞甜倒台,她也不可能当皇后,毕竟按照位份和家世来说贵妃娘娘的可能性最大,可不耽误她提前卖贵妃一个好嘛。 殊不知贵妃本人内心冷漠:自己作死别拉着我。 丽嫔按捺住内心的窃喜,掩着唇惊讶道:“娘娘不是在为虞太傅的事情担心吗?嫔妾听说这事的时候还好生惊讶呢!这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谋反了呢?” 虞甜笑眯眯道:“本宫也不是很清楚,丽嫔如此关心,要不你去牢里走一趟问问本宫那父亲?” 什么情况才需要进牢里,当然是犯了事,况且现下谁敢和虞家走太近,那不是找死吗? 丽嫔噎了噎,神色讪讪:“瞧娘娘说的,嫔妾也是担心您。” “是吗?本宫瞧着,你倒是像落井下石。”虞甜眯了眯眼,慢悠悠道,“本宫依稀记得,你父亲好像与本宫的父亲有些交情。” 丽嫔的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小官,哪能和太傅有什么交情,不过是巴结过罢了。 不过如今人人都不想和逆贼扯上关系,唯恐被拉下水。 丽嫔面色一变,勉强扯了扯唇:“娘娘记岔了吧?嫔妾父亲一向老实本分。” 言外之意,怎么可能和太傅那样的人扯上关系? 贵妃轻嗤一声:老实本份?丽嫔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虞甜笑了下:“可本宫记得,府里好像还有一尊令父送的玉观音。” 事实上什么玉观音都是她胡诌的,她哪儿知道对方送了些什么东西,有没有这回事都说不准。 可她料定丽嫔自己心虚。 果不其然。 她一说完这话,丽嫔瞬间就跟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似的,呐呐的红了脸:“都是一些陈年旧事。”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提了。 虽然她是想看虞甜的热闹,可不想把自己家也搭进去啊! 贵妃见了她这副蠢样,直摇头。 这丽嫔都在虞甜手里栽过那么多次跟头了,怎么还不长记性? 就她这脑子,还想跟皇后斗? 她家人是怎么想的把她送进来的。 “虞太傅是涉嫌谋反不错,可是皇后娘娘人都不在盛京,哪能牵扯其中呢?甚至就连陛下都没说什么,丽嫔莫不是觉得自己比陛下更英明神武?” 丽嫔诧异的看了一眼帮虞甜说话的贵妃,顿时心头恼怒,她可是在帮贵妃说话,对方竟不感恩也就罢了,还反过来指责她! 装什么呢?皇后要是倒台,最开心的怕不就是她! 丽嫔只觉得她虚伪至极,然而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自己比陛下还要英明,只得垂头耷脑道:“嫔妾不敢。” 贵妃都开口站在皇后娘娘那边了,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这时候站出来说风凉话,再说皇后娘娘人也确实不错,没怎么为难过她们。 若是换个皇后,不一定能比她好。 众人有了计较,纷纷开口。 端妃面上笑吟吟:“贵妃娘娘说的极是,陛下都没说什么呢,丽嫔可莫要听风就是雨的。” 静妃点点头:“就是,而且谁不知道娘娘和虞家关系并不好,和那叛贼祁王更是素来不和。” 这话倒也没说错,毕竟当初皇后娘娘可是作为冲喜被送进宫的,一个家族的弃子罢了。 再说,本该是她嫁给祁王,结果被自己的亲姐夺了婚事,换谁心里会没有怨言? 乐常在也赞同地点头,她想的也不多,只觉得虞甜这会儿心里肯定不痛快。 “娘娘切莫过于忧虑,若是心中实在不豫,嫔妾新学了几首曲子,可以给娘娘解解闷。” 她这话一出,众人顿时一脸菜色。 你确定你那是解闷,不是添堵吗? 虞甜也及时制止:“各位妹妹的好意本宫都收到了,也心领了,本宫心里甚是感动,乐常在的曲子却留着,下回宫宴的时候再听吧。” 她现在还没有那个心情。 贵妃慢悠悠开口:“娘娘可愿同我们说说,在宫外发生的趣事,我们可都是听说了娘娘为陛下求药的感人事迹。” 傅凛知的毒解了自然瞒不过众人,傅明礼出于多方考虑,对外宣称是皇后娘娘辛苦求药。 第465章 事实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能找到解药,她确实功不可没,只不过临门一脚被人给掳走了。 不过如今虞家深陷风波,虞甜需要这个好名声来堵了朝中众臣的口。 虞甜知道她这是好心转移话题,也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挑了途中发生的几件趣事讲了起来,这让几乎没有机会出宫的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她们这些女儿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踏出盛京,更别说更远的地方,听她说着其他地方的奇闻轶事心里也不由一阵神往,谈及到危险的环节,又忍不住一阵提心吊胆,仿佛身临其境。 一通下来,倒是跟听话本子一样。 不知不觉间一个上午过去,打断她们的是傅明礼的到来。 “太子殿下到——” 众妃这才回过神来,起身行礼。 傅明礼不动声色皱了皱眉,怎么这些人这会儿功夫还没走,他本就担心会有人故意为难娘亲,这才赶过来为她撑腰。 “儿臣来陪母后用膳,几位母妃可要留下一起?” 几位都不是没眼色的,自然不会留下打扰母子二人。 贵妃娘娘率先起身:“臣妾就不留了,改日再来找娘娘听故事。” 其他人也紧跟着告退。 一屋子的人顿时散了个干净。 等她们走后,傅明礼这才迫不及待问虞甜:“可有人故意为难娘亲?” 虞甜嘴角含笑:“你觉得谁还有那个本事能为难我?” “话虽是这样说。”他皱了皱眉,神色微冷,“可总有些不长眼睛的。” 丽嫔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虞甜忍俊不禁,拉着他坐下,抚平他眉间的折痕:“行了,我好着呢,你就少操这份心了。” 她一边让拂月传膳,一边问:“怎么没看到惊蛰?” 傅明礼语气迟疑:“我有其他的事交给他办,娘亲可是不习惯其他人的伺候?如果是这样,那我……” 虞甜打断他:“拂月伺候的很尽心,我只是没见到她,有些好奇罢了,既然你有事交给她,那就让她跟着你。” 惊蛰是个忠心的,有她跟在傅明丽身边,她也放心。 “对了,你父皇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 “战报还是几日前送过来的,父皇在里面说想要夺回被占的婺城,估计两军交战就在这几日。” 祁王占了三座城,分别是婺城,柳城,丹城,这三座城池都是靠近渭水最繁华的地方,也是交通要塞,重要性不言而喻。 虞甜若有所思点点头,傅明礼便安慰她:“娘亲不用担心,父皇很厉害的,对付祁王那群乌合之众不在话下。” 虞甜回过神来弯起嘴角:“你倒是相信你父皇。” “那是自然!”他丝毫不掩饰对傅凛知的崇拜,“父皇征战多年从无败绩。” 就连之前在战场上遭人暗算,那场战争也是胜了的。 虞甜放下心来,想起一事:“对了,我能不能去牢里看看我那父亲?” 傅明礼反应过来她可能是有话要问,又顾及有人会借此生事,于是干脆地点点头:“娘亲尽管去便是,我会安排,没人敢说什么。” 他这样说一不二的架势,倒是有几分他爹的模样。 虞甜心里微涩,突然有几分想念傅凛知。 …… 此时的傅凛知正在和属下商量明日攻城事宜,突然打了个喷嚏。 属下一脸担忧:“陛下可是着凉了?” 也不奇怪,天气已经转凉了。 傅凛知神色淡定:“也有可能是有人在惦记。” 属下一脸茫然地“啊”了一声。 傅凛知转身出帐子:“今日就先商讨到这里。” 其他人这次拍了拍那呆子的脑袋:“憨货,陛下这是在秀恩爱呢!” 属下恍然大悟,并且有些扎心。 他一个单身狗做错了什么? 不远处的古里看到傅凛知出来,迎了上来:“陛下。” 他也跟随傅凛知来了战场,并且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不过态度倒是没怎么变化。 傅凛知点点头:“明日就要攻城了,可准备好了?” 古里没有上过战场,更没有作战经验,可他的虫子能派上不小的用场,傅凛知索性带上了他。 古里点头,神色隐隐透着兴奋。 他从未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用处,还能保家卫国,这让他很是开心。 傅凛知神色温和了些:“你不用冲在前面,在后方就行了。” 一个暗卫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信:“陛下,这是前几天从宫中传来的。” 傅凛知正了正色,接过信展开一看。 信中提到皇后娘娘已经平安回京。 傅凛知神色没有丝毫意外,显然他知道拦不住她。 不过现下京中也还算安全,他在皇宫留了不少暗卫,禁军里的探子也清理了出来。 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只剩那些世家,不过他相信傅明礼能应付的过来。 想了想,傅凛知还是提笔写了一封回信。 —— 虞甜离开盛京的时候还是夏天,如今已经入了冬,天气转寒,她身上披了一件白色斗篷,斗篷下面露出一点红色裙摆,像雪中盛开的一朵红梅。 虞甜在一个女子的带领下入了诏狱。 她认识这打扮干净利落的女子,她也是金吾卫之一,名叫霜降。 第466章 霜降提醒着她:“这段路有些黑,娘娘仔细脚下。” “好。”虞甜应了一声。 “待会儿的场面可能会有些不好看,娘娘若是不愿看,可以闭着眼,搭着属下的手便是。”霜降笑盈盈开口。 虞甜自然知道诏狱是什么地方,里面关押着的都是一些穷凶恶极的罪犯,审讯的手段也相当残酷。 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这话一点也不夸张。 虞甜自认心理承受能力还不错,不过也没反驳:“好。” 漆黑的走廊里,燃起的火束映在廊道旁的墙壁上,拉扯出张牙舞爪的阴影。 牢房里不停地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闻之令人头皮发麻,更别说空气中还浮动着血腥味。 霜降悄悄看了眼皇后娘娘,却发现她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明明昧昧的火光映在她姣好的脸蛋上,仿佛一块美玉,莹莹发光。 和惊蛰不同,霜降极少和皇后娘娘打交道,对她的印象也停留在当初花灯节,被迫捞了七盏河灯,结果因为河灯没一盏是为陛下所求,她也被陛下迁怒。 想起往事,霜降只觉头痛。 虞甜忽然扭过头来,弯唇一笑:“本宫脸上有花吗?” 霜降这才发觉自己竟盯着皇后娘娘走了神,不由脸一红:“属下只是好奇,娘娘不怕吗?” 虞甜看了眼牢房里的惨状,神色很淡:“都是咎由自取罢了。” 这牢里大多数都是曾经刺杀过傅凛知的刺客,但凡有一次意外,他都不可能平安的活到现在。 对这些人,她生不起丝毫同情。 霜降闻言面色奇异:“娘娘倒是……看的通透。” 难怪惊蛰常夸皇后娘娘。 “到了,就是这间。”霜降在某间牢房外面停下,她面露迟疑,“太子殿下交代过,您最好别进去,就在外面问吧。” 她朝旁边走了两步,“属下就在旁边,有什么事您就叫一声。” 虞甜也能理解,傅明礼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谁知道这种人穷途末路之下会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她点点头,转身朝牢房里看去。 虞太傅披头散发缩在角落里,形容狼狈,面色憔悴,丝毫没有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 不过这已经算很不错了,至少他还没有被用过刑,可能是傅凛知走的匆忙,没工夫管他。 听到动静,虞太傅麻木地抬起头来,在看到牢房面前站着的人时,原本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顿时迸发出强烈的亮光。 他猛地扑了过来:“三娘?!三娘你终于来了,你是来救为父的吗?为父就知道,你是不会抛下为父的!” 他眼神希冀,隔着牢门拽住虞甜的衣角,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虞甜不紧不慢把衣角从他手里抽了出来:“父亲别来无恙。” 她抬起雪亮的眼睛,眼角轻轻一弯,似有些惊讶:“父亲怎么变得如此狼狈?” 虞太傅眼里露出苦笑:“三娘,爹爹一时昏了头,听信了你二姐的话,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帮我爹爹向陛下求求情好不好?” 他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 陛下虽然心性冷酷,可对他这个三女儿确实有几分特殊的,更别说三娘还为了陛下不辞辛苦求药,便是看在这个的面子上,也不可能完全不管不问。 更何况他曾经还是陛下的老师。 虞甜清冷的眼睛静静瞧着他,仿佛深秋的湖水,剔透而冷,她轻声道:“可我为什么要帮父亲求情?” 虞太傅整个人僵住,眼里闪过一丝不敢置信:“我是你爹啊……” 她没什么情绪的笑了一下,“原来父亲也还记得,我是你的女儿啊。” 虞太傅不明所以,虞甜轻轻撩动耳边发丝:“将我置于江南不管不问的时候,父亲可还记得有我这个女儿?” 虽说那是系统为她遮掩造出来的假身份,可也不妨碍她拿出来说事,毕竟虞太傅是真有这么个女儿,只不过早早地就去了。 虞太傅眼神慌乱:“我……” 虞甜温温柔柔地继续,“将我与二姐姐换亲,让我代替她进宫冲喜时,父亲可又记得,我是你的女儿?” 虞太傅面色惨白,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 虞甜摇摇头:“父亲偏疼二姐姐,自是舍不得她受苦的。可如今父亲因她落得这么个下场,二姐姐人又在何处呢?” 虞瑶抛弃家人,跟祁王逃到了渭水。 多讽刺啊。 他全心全意宠爱的女儿,甚至连逃跑时都没顾上他。 同样是谋反,祁王逃了,临安侯也逃了,只有虞太傅被扣了下来,虞家上下锒铛入狱。 虞太傅眼神一震,虞甜的话无疑戳中了他的痛脚。 这段时间他反反复复地想,也不肯相信,二女儿竟然就这样弃他而逃了? 若是她有心,逃跑时怎会不捎上他? 只是不愿罢了。 虞太傅眼中流露出痛色,以及深深的悔恨。 他自认待二女儿极好,可惜却养出个白眼狼! 而曾经他看不上的三女儿,却成为了他触不可及的存在。 虞太傅流下悔恨的泪水:“三娘,是爹对不住你。” 虞甜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这话未免说的也太晚了。” 第467章 虞太傅掩面痛哭。 确实太晚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她扯了扯唇,“父亲也该知道,谋反是什么样的罪名,您当初既然已做了决定,想必也想过失败后要付出的代价,女儿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救你出来,今日是来送你最后一程。” “父亲,一路好走。” 清冷的声音落下,虞太傅抬头,只看见红白交错的衣摆从眼前掠过,虞甜已经走远,头也没回。 他怔怔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默默流泪。 —— 出了诏狱,外面竟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 霜降撑起早就准备好的伞,见虞甜抬头怔怔瞧着漫天飘雪,她猜想娘娘这会儿估计是心情不大好。 她默默在一边陪着,倒也没出声催促。 过了一会儿,虞甜回过神来:“回吧。” “好。”霜降小心翼翼为她撑着伞,突然听到身边传来惆怅的声音。 “渭水那边冷不冷,也不知道他带的衣服够不够。” 霜降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原来皇后娘娘刚才愣神是在想陛下? 唇角抿出笑意,霜降劝慰:“娘娘不必担心,不会有人敢冷着陛下的。” 虞甜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小心将心声说了出来,不过她也没不好意思,而是点点头:“也是。” 虞甜回了宫,拂月迎上来为她解下披风,又煮了杯热茶给她暖身子:“对了娘娘,太常寺卿夫人递了牌子,想要求见娘娘。” 太常寺卿? 虞甜皱着眉回忆了一下,想起她当初在极乐坊里救出来的那位贵女。 她大概知晓了对方的来意,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应了吧。” 当初傅凛知命人将那些被拐卖的少女送回来,怕影响姑娘们的名誉,这事情做得很隐秘,也没有走漏风声。 虞甜心里还是有些唏嘘:“他家小姐婚事可有着落?” 拂月想了想,摇头:“不曾听说。” 虞甜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傅明礼照旧来的坤宁宫用午膳,席间他一直板着脸,瞧着有些愁眉不展又故作无事的模样。 停了筷子,虞甜才问他:“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眉尖轻轻蹙起,“你父皇那边来信了?” 傅明礼急忙摇头,意识到瞒不了她,闷闷开口:“这几日京中流言四起,说是前段时间不少百姓莫名其妙失踪,有人说这是因为父皇昏庸无道,老天降下的惩罚。” 虞甜眉心紧拧:“这事不是过去了吗?巫隐已死,圣焰教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傅明礼点头,“是过去了,可父皇没来得及昭告天下圣焰教的恶行,风声不知道怎么传到了这里,愈演愈烈,在这个关头肯定是有人故意生事。”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祁王一派干的! 说父皇德不配位,天降惩罚,不就是想引起民愤么? 虞甜抿起唇,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件事情不可忽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是百姓们真听信了这些流言,与你父皇恐怕不利。” 她思量片刻,“你速速起旨将圣焰教做过的那些事昭告天下,不管怎么样,那些失踪的人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儿臣已经让人去办了。”傅明礼一听到流言便知道这事不对,和季明轩商量过后,也打算昭告天下。 “只是儿臣恐担心,难以堵住悠悠众口。” 谣言这东西,三人成虎,那些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恐怕百姓会遭到蒙蔽。 虞甜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睛突然一亮,笑吟吟道:“这事儿其实倒也简单。” 傅明礼闻言坐直了身子:“娘亲可是有何高见?” “这些人的目的无非是想败坏你父皇的名声,为祁王造势,使他谋朝篡位名正言顺,那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虞甜眼里流转着盈盈的光:“你去请几个说书的,将我们在外的那些事迹编撰成话本子,让他们日日在盛京的茶楼饭馆里说,最好还能让这些话本子流传到京外去。” 百姓最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将这些消息散布到他们日常生活中,比官家的辟谣会更有效。 祁王派人散布谣言也是这个道理,不论是不是真的,说的人多了总能变成真的。 那他们就歌颂傅凛知的事迹,让百姓们亲耳听听,他们的陛下都默默为他们做了些什么。 傅明礼眼睛亮了起来,他并不愚笨,相反十分聪明,虞甜只需稍稍一提他便能明白其中用意,以及是否可行。 这方法的成本低不说,而且十分可行。 傅明礼站了起来:“儿臣马上让人去办!” 他急急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露出洁白的牙齿,“多谢娘亲提点。” 虞甜瞧着他的背影,忍俊不禁。 傅明礼的行动力十分迅速,当即秘而不宣地找了京中好几个颇有名的说书人进宫,连夜编撰话本,次日便将这些话本传往盛京大大小小的茶楼。 季明轩目露赞叹:“表嫂这一招实在高明,恐怕那祁王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辛苦一场,反而为他人做了嫁衣。” 说不定经历这么一遭,傅凛知在民众心中的影响还会发生好转。 傅明礼颇有些与有荣焉地扬起下巴:“我娘亲自然是顶顶聪明的!” 第468章 季明轩看不下去:“又没夸你,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 次日,虞甜刚用过早膳,坤宁宫也迎来了客人。 太常寺卿夫人带着女儿早早地进了宫。 虞甜听说人已经等在外边了,搁了茶杯:“请人进来吧。” 拂月出去请人,回来时身后跟着两人。 母女俩十分规矩地没有乱看,端端正正行了跪拜礼。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 虞甜点点头,语气温和:“免礼,快起来吧。” 太常寺卿夫人夫家姓吴,吴夫人闻言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声音哽咽道:“臣妇今日进宫求见娘娘,是特意前来感谢娘娘的救命之恩,多谢娘娘救小女一命!” 吴小姐也重重磕了个头,泣不成声:“臣女谢过皇后娘娘救命之恩。” 虞甜叹了口气,起身将两人亲自扶起来:“不必客气,本宫也是随手而为。” 二人顺着她的力道起身,抬起通红的眼睛,虞甜弯了弯唇:“吴小姐是陛下的子民,也是本宫的子民,子民有难,本宫焉有不救的道理?” 吴夫人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女儿突然失踪后,她只觉得天都塌了。 成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日渐消瘦下去。 盛京常有女子失踪,只要落到那些拐子手里,别管你是普通人家还是官家小姐,都找不回来。 吴家不是没派人找,甚至还报了官,可人早就在千里之外,他们哪里找的回来? 她一想到女儿可能经历的事情,便悔的肝肠寸断,本以为这辈子都无望再见到女儿,没想到女儿突然回来了,还是让陛下的人送回来的! 吴小姐归家之后便抽泣着将她的经历说给家人听,原来竟然是皇后娘娘和陛下偶然路过救了她! 吴氏夫妇又是后怕又是感激,奈何皇后娘娘和陛下一直没回宫,他们想感谢也找不到人。 如今听闻皇后娘娘回了宫,吴夫人便领着女儿亲自登门拜谢了。 虞甜给二人赐了座,又耐心听了一通感谢的言辞,待她们情绪平复下来,才出声安抚:“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过去了,人总得往前看。” 她看了眼吴小姐,稍有迟疑,“吴小姐还没议亲吗?” 说到这个话题,母女二人脸上都闪过黯然。 吴小姐抿紧了唇,笑容苦涩:“不敢欺瞒皇后娘娘,臣女经历了这一遭,已无心婚嫁之事。” 经历了这样的事,有哪个正经人家会愿意娶她呢? 就算有,她自己心里也始终会有芥蒂。 同为女子,虞甜很能明白她的顾虑:“事情并非你的错,是那些拐子丧尽天良,不要太过苛责于自己。” 她咬了咬唇:“你若是愿意,本宫也可以为你指婚。” 她深知这个时代女子的不易,分明不是她们的错,却要由她们来承担后果。 如果是她赐婚,不会有人敢说什么闲话,只是人选必须慎重,若是品行不端,那无疑是一桩孽缘。 吴小姐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臣女谢过娘娘好意,可臣女不想嫁人。” 就算皇后娘娘为她赐了婚,可难保未来夫家得知了她的经历后不会心存不满,她没必要让皇后娘娘做这个坏人担上不好的名声。 吴夫人清楚女儿的想法,心疼却也尊重,对虞甜的好意更是感激不已。 “娘娘有心,只是小女心意已决,我们做父母的,选择尊重她的意愿。” 生死这种大事都经历过了,嫁不嫁人又有什么,左右吴家养一个女儿还是养得起的! 说实话被拒绝在虞甜的意料之中,她没有太过坚持,提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那不知吴小姐可愿意进宫做女官?” 这是她想到的最好的出路,做了女官,既能免遭非议,也能为她自己搏个前途,纵然一辈子不嫁人,也不必看人脸色。 皇家的人,无论到了哪里,众人总是要给三分面子的。 吴小姐愣了愣,很快她反应过来,皇后娘娘这是真心实意为她考虑,她何德何能…… 吴小姐眼眶一酸,咬了咬下唇,站起身来行了个大礼:“臣女愿意,谢皇后娘娘恩典。” 吴夫人也捂着嘴一脸不敢置信,进宫做女官,那是许多贵女都求不来的体面。 母女二人感恩戴德离开了。 …… 拂月有些感慨:“娘娘对那吴小姐可真好,事事都为她考虑到了,娘娘很喜欢她吗?” 虞甜把玩着玉瓶里插着的腊梅,神色淡淡:“不过是同为女子,觉得悲哀罢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能帮就帮吧。” 无论是哪个时代,女孩子都不容易。 * 傅明礼的行动很快得到了回报。 那些话本子里的情节,很大一部分都是真实发生的,只是稍稍经过艺术加工润色。 如今随便选一处茶楼饭馆,都能听到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英勇事迹。 百姓也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那些大规模失踪的人都是被那劳什子圣焰教抓了去,有的贩卖人口,有的被炼制成活死尸。 甚至还有不少受害者家属纷纷站出来作证,其中还有朝中任职的官员。 罪行一经曝光,立即引起民怨沸腾,圣焰教这个教派很快名扬天下,不过是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的那种声名狼藉。 第469章 一时间,有心想死灰复燃的圣焰教余孽也纷纷偃旗息鼓,别说重振旗鼓了,连露面都不敢。 与此同时,当今陛下的声名也出现了一致的好转。 百姓只看实际行动,上位者真真正正把他们放在了心里,他们自然也会感激。 这次傅凛知解决了圣焰教这个毒瘤,无疑为百姓解决了一个重大的安全隐患,不少人纷纷拍手称快。 看到事情按照预想的方向发展,傅明礼多日来的愁绪总算一扫而空。 对此,阴差阳错做了一件好事的祁王怄的险些吐出一口血,暗地里没少大骂傅凛知卑鄙无耻。 然而他不知道,这件事情着实和傅凛知没什么关系,他甚至都不知情。 那话本子传到傅凛知耳朵里时,他刚拿下婺城,安顿好城中的百姓。 军中士气高涨,傅凛知索性放了他们一天假,他自己也找了一处酒楼吃饭。 傅凛知在外不喜喝酒,只喝着羊肉汤,这里的特色。 “怎么样?在军中待的还习惯吗?” 他看向对面的古里。 这一次能轻松拿下婺城,古里功不可没,大家都没见识过蛊虫的威力,敌军更是被他的那些虫子吓的几乎是闻风丧胆。 古里的名声一下子传了出去,军中的人也对他热情起来,和他称兄道弟。 用虫子杀敌,闻所未闻。 古里憨笑着点头,他如今已经全然看不出当初阴郁内敛的模样,身上的气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傅凛知扯了扯唇,突然听到一声醒木拍响—— “且说咱们陛下夜闯那极乐坊,救出数十名被卖的少女是何等威风,皇后娘娘更是巾帼无双!” 傅凛知脸色一僵,眉头高高挑起,看向游京,仿佛在问: 什么情况? 游京猛地想起什么,凑上来压低了声音道:“前几日太忙,属下给忘了,据说是京中出现的一些关于陛下不好的流言,太子殿下便让人编写了夸赞陛下事迹的话本子,一时间广为流传,想来就是这个。” 傅凛知听着那连续不断的溢美之词,以及百姓夸张的叫好声,嘴角抽了抽。 生平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社死。 偏偏对面的古里听的津津有味,就连游京也忍不住赞叹:“不得不说,太子殿下这一招实在是妙,陛下在民间的风评明显好转很多,听听,大家都在夸陛下呢!” 傅凛知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他沉默一会儿,不声不响斜着他:“你真觉得这个办法是太子想出来的?” 游京茫然地眨了眨眼:那还能是谁想出来的? 傅凛知轻轻一哂,心知肚明。 傅明礼自小被那些个老古板教导,学的都是些中庸之道,这么损的法子,绝对不是他想出来的。 那就只剩一个人了。 眼前浮现一张笑脸,他嘴角不着痕迹翘起,倒是有几个心眼儿。 看他这副模样,游京突然心领神会:不会是皇后娘娘吧? 他觉得自己猜对了。 * 与此同时,处在丹城的祁王十分烦躁。 他冷眼看着面前的女人:“你不是说这一招管用吗?如今全天下都知道傅凛知做的那些好事,本王忙活一场,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女子面色稍有些僵硬,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她眼里满是柔情妩媚,坐在祁王的腿上,柔软的手探进他衣襟里:“王爷急什么?” 她柔顺地倚在男人怀里,嗓音娇柔,“胜负还未见分晓呢,妾还有一计,不知王爷可否愿意一听?” 温香软玉在怀,祁王心里的火勉强压了下来,面色仍有些沉:“说来听听。” 女子轻笑一声:“依王爷之见,傅凛知此人,可有软肋?” 祁王神色一顿,倏而冷笑:“本王的皇兄向来心狠手辣,冷情冷心,岂会有这种东西?” “王爷这会儿便错了。”女子抬起头来,红唇微勾,笑的意味深长,“您可是忘了京城里那位。” 她手指轻轻在他胸口打着转,眼里藏着一抹极深的怨毒: “他的软肋,是皇后娘娘呀。” 第310章 将计就计 祁王神色猛地怔了怔,眼眸一眯:“你是说,虞甜?” 他眼前浮现过少女明艳动人的模样。 少女仙姿玉貌,宛如九天神女落入凡尘,她总是唇边带笑,然而那笑容却从不达眼底,温和却疏离。 如果不是阴差阳错,那本该是他的妻。 祁王眼底暗潮翻涌,垂眼看向怀里的人:“何以见得?” 女子眸光微闪,当然是因为她亲眼见过。 “王爷难道就没想过吗?当今陛下性情暴戾,不近女色,一个冲喜的皇后,为何能在他身边留那么久,出入都带着,谁又能说没有几分真心?” 祁王莫名有些不虞,可他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发现确实如此。 他那皇兄,冷心冷肺,除了傅明礼的生母,那个不能提起的女人,何时见他对其他女子如此上心? 从前未曾细想,如今仔细想想,发现处处都是端倪。 要是他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对他皇兄而言,虞甜的存在确实是特殊的。 女子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再接再厉:“王爷聪慧过人,不妨再想想看,如果能把虞甜抓来控制在手里,傅凛知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呢?” 第470章 祁王眸子微闪,不可否认,他心动了,他转而想到什么皱了皱眉。 “可虞甜远在盛京,想要把她抓来,并非那么容易的事情。” 女子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王爷在京中应该有不少眼线吧,以王爷平日里积攒的声名,相信也有不少人愿意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祁王深深看了她一眼,看得她莫名有些心虚。 却见男人突然大笑起来,搂着她亲了一口:“还是楚楚懂本王,最是温柔解语不过。” 白楚楚娇羞地笑起来,遮掩住眸中深深的恨意。 虞甜,傅凛知! 她一定会为吟霜哥哥报仇,让这两人悔不当初! 不错,这女子正是白楚楚。 当日黑水寨被傅凛知烧了个干净,她被游京带走看押起来,对方事务繁忙没工夫看管他,竟被她找到机会偷跑了出来! 白楚楚一直漂泊在外,想要找到柳吟霜,直到遇见南逃而来的祁王,被对方救下,又想方设法成了他后院里的女人。 几经周折她才打听到,原来吟霜哥哥已经死了! 白楚楚当即决定要为他报仇,在京中散布傅凛知谣言的法子就是她想出来的。 傅凛知贵为皇帝,要扳倒傅凛知只能倚靠祁王,帮助对方成事,她深知这个道理。 而虞甜,她也不会放过的! 如果不是因为她,黑水寨不会覆灭,她爹不会死,吟霜哥哥更不会死! 这个女人,她就是个灾星! 杀了虞甜,让傅凛知永失所爱,还有比这更好的报复方法吗? 吟霜哥哥,很快我就能为你报仇了。 …… * 天气越发冷了,大家都窝在自己的宫里不愿意动弹,虞甜索性免了众妃的请安,只初一十五来一趟足以,多了她也不耐烦应付。 这会儿,她也收到了傅凛知的来信。 虞甜坐在炉火边看信,炉子里煮着茶,上面还烤了两个橘子,幽香扑鼻。 她的眉眼被蒸腾的水雾氤氲,渲染出一种朦胧的美。 傅凛知在信上交代了一下他那边的情况,紧接着便是一些琐事,问她有没有吃好睡好,傅明礼表现的怎么样。 虞甜不信这些皇宫里他留下的眼线没有告诉他,无非是想借着机会表达一个意思—— 我想你了。 他不直白地说,她却可以从信中品出这几个字,心尖都蔓延着甜意。 信的末尾,一行字力透纸背: 岁末将至,敬颂冬绥。 她于唇舌间反复碾了几遍,心中滚烫。 虞甜吩咐拂月备好纸笔,嘴角的弧度就没落下去过。 她提笔回的也认真,将盛京的境况一一交代了一遍,对傅明礼更是大夸特夸,同时也把自己说了一通。 末了,她顿了顿,一笔一划地写: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写完脸有点烫,虞甜也觉得自己太肉麻了。 她将信纸阴干,折叠好装入信封,又折了一枝细瓶里的腊梅装进去一并封好,腊梅清幽的香无声浸润着这份思念,一同寄到千里之外。 望着暗卫远去的背影,虞甜收敛好惆怅的情绪。 一个老头儿旁若无人地出入坤宁宫: “杵在那吹什么风呢,自己身体什么样自己不知道?” 虞甜嘴角抽了抽,转过身去:“老头,你怎么来了?” 菩提老道吹胡子瞪眼:“怎么了我不能来?”他重重冷哼一声,“小没良心的东西,还不是过来替你诊诊脉。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先嫌弃上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虞甜撇了撇嘴,心下腹诽这老头小心眼儿,“这么冷的天,下雪路又滑,哪好劳烦您老人家跑一趟?” “少说废话,过来坐下。”菩提老道给她搭脉,看了眼四周皱一皱眉,“怎么都不见阿满那个丫头?” 虞甜嘴角落下来:“还说呢,自打回了过后,她天天跟着季明轩跑,能来我这儿坐会儿都算是稀客。” 不过阿满确实不适合在后宫多待,不然哪天让人撞见,怕不是以为见了鬼。 “也是个小没良心的。”老头子咕哝了句。 看完了诊他点点头,“元气倒是恢复了许多,不过冬日寒凉,还要好生养一养,万不可着凉。” 她之前失了那么多血,可都是元气。 “放心吧,我这天天待在屋子里头,都快闲出病了,炭火也从来没断过。” 菩提老道勉强还算满意,当大夫的最看不得不听话的病人。 “成了,没什么事儿,老头子我就不留在这招人嫌了。” 虞甜敏锐地察觉到异样,眯了眯眼:“你最近都在干嘛?” 一会儿工夫都坐不住。 老头子涨红了脸,咳了咳:“太医院里认识了个酒友,时不时就约着喝两杯。” 他没别的爱好,就好这一口,要说这人人向往的皇宫在他看来也就这样,不过美酒确实是多。 虞甜轻嗤一声,怪不得。 “某些人还好意思说我没良心呢,少喝点儿,走吧,走吧。” “知道了知道了。”菩提老道嘿嘿笑了两声,慢悠悠晃出了宫。 拂月匆匆从外边回来,发间还沾着细碎的雪粒,她站在廊庑下抖了抖雪才进来,将手里的烫金帖子交给虞甜。 第471章 “娘娘,这是贵妃娘娘那边差人送过来的,三日后就是舒三小姐的及笄宴,娘娘要去观礼吗?” “舒菱么?”虞甜有些惊讶,小姑娘都快及笄了? 她还记得舒菱,是个乖巧纯善的孩子。 如果是别人虞甜不一定会给这个面子,可是舒菱嘛…… 她有些犹豫,坦白来说贵妃帮了她挺多忙,人也不错,舒菱也挺讨人喜欢。 思忖再三,虞甜点点头:“去吧。” 大不了准备充分点。 …… “我也要去!”傅明礼得知虞甜要去丞相府赴宴,想也不想地说。 虞甜有些惊讶:“我去人家舒三小姐的及笄宴,你去干嘛?” 难不成他对人舒三小姐…… 不能吧,他还这么小! 傅明礼可怜巴巴望着她:“我不能去吗?” 虞甜对他这副模样没什么抵抗力,干巴巴道:“也不是不可以……” “那不就行了。”傅明礼一脸郑重望着她,“娘亲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答应过父皇要保护好她的。 虞甜顿时明白了他的苦心:“……” 是她误会他了。 感动的同时又有些心虚。 “行叭。” * 三日后。 虞甜和贵妃相邀一起出宫。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出宫门,穿过一条条街道,直奔丞相府。 虞甜和傅明礼坐在马车里,她见他正襟危坐,已经颇有一国太子的风范,不由戏弄心起,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脸蛋:“太子殿下,出门在外,别老板着一张脸嘛,笑一笑?” 傅明礼正在沉思有人会不会借此机会搞事,心里已经闪过无数个念头。 猝不及防被捏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耳根,水雾蒙蒙的眼睛没什么气势地瞪她:“娘亲……” 虞甜面上笑吟吟的,像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当然是个好看的恶霸:“嗯?” 她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傅明礼只好如她所愿,挤出一抹笑。 虞甜顿时母爱泛滥,搂着他狠狠亲了口脸蛋:“我儿子真可爱!” 傅明礼呆呆地瞪着眼睛,从脸红到了脖子根,虽然早就知道他娘亲没个正形,不过每次她的行为都能震惊到他。 傅明礼羞涩地抿了抿唇,他明明不是小孩子了,可娘亲总把他当小孩儿哄…… 不过内心的雀跃作不了假。 好在马车晃晃悠悠,终于到了丞相府,也成功把傅明礼从尴尬的境地里解救出来。 丞相已经率领一家人等候在门口。 傅明礼率先下了马车,转身伸着手扶虞甜下来。 丞相瞧见这一幕,暗暗感叹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关系竟如此和谐,宛如亲母子一般。 就这样,竟然还有人觉得皇后娘娘会被废? 丞相心里门儿清,那些人根本拎不清局势。 一群人不敢多瞧,恭恭敬敬低头行礼:“恭迎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太子殿下。” 虞甜搭着傅明礼的手臂下了马车,目光扫过人群:“诸位免礼。” 贵妃也下了车,看见许久不见的家人,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快起来吧。” 众人起身,丞相迎着人往府里走,面上含着笑:“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肯赏脸出席小女的及笄宴,臣不胜感激。” 放眼整个盛京的闺女,也没哪个有这份待遇的。 虞甜肯给这个面子,丞相也自然承她的情。 虞甜唇边笑意深了些:“丞相言重了,贵府三小姐蕙质兰心,本宫很是喜欢。” 舒菱抿着唇看过来,脸上露出点羞涩的笑,眼眸纯澈如稚子般:“多谢皇后娘娘夸奖。” 虞甜落了座,便微笑着表示相爷可以去忙别的,丞相身为主人家自然不可能只围着她转,感激地笑了下,让自家夫人好生招待。 贵妃也憋不住了,拉了家人到一边叙话。 虞甜趁这个机会观察了一下整个园子,他们来的不早不晚,这会儿宾客差不多已经齐了,还不少人。 众人都是人精,从丞相待虞甜的态度窥见了端倪,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大家面上都恭恭敬敬,也没那不长眼的敢在她面前放肆,更何况今日连太子也来了。 要说从前,太子殿下在他们眼里还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小可怜,虽然占着太子的名头,可压根没人把他当回事儿。 但如今可就大不相同了。 陛下出征,令太子监国,丞相辅政,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陛下非常重视这个长子,如无意外,下一任继承人已经板上钉钉。 世家贵族们顿时有些后悔以前没和太子殿下打好关系,要是能成为太子的亲信,那可就是未来的肱骨之臣。 想得更远的贵妇人,更是打起了别的心思。 虽说太子殿下如今年纪尚小,还不懂男女之事,不过这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嘛。 家里有适龄女儿的不由心思活络开,青梅竹马的情谊可不一般,若是能和皇家结亲,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众人打的什么主意虞甜和傅明礼尚且不知,傅明礼的注意力都在虞甜身上,压根儿没空关注别人。 不过他身为太子,这种场合总是闲不下来的,不断的有朝中臣子上前来打招呼。 丞相也有意栽培他,拉着他和众臣们周旋,这种场合虞甜是不方便参与其中的,她朝着傅明礼笑盈盈点头:“殿下先去吧,本宫就待在这里。” 第472章 傅明礼抿了抿唇,只好先行离开。 贵妃也没有冷落她,拉着她和一群贵妇人们聊了起来,气氛倒也还算热闹。 知道门外一声高亢的—— “长公主驾到。” 场面出现了片刻的停滞。 贵妃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 虞甜听到她带着几分恼意的声音:“头一次见到不请自来的。” 长公主和舒家有过节,自从那一场相看小宴两方的梁子便算是结下了。 今日这种场合,舒家是没有邀请长公主的,其他人或许还会有所顾虑,可舒相地位摆在那里,完全不怕得罪长公主。 却没有想到人家厚着脸皮不请自来了。 在座的人也都知道两方的过节,这才出现了尴尬的场面。 “舒三小姐大喜的日子,本宫特来献上贺礼,相府应该不会拒之门外吧?” 门口,长公主已经神色自若地走了进来,脸上没有半分局促和不好意思。 丞相最先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极淡的笑:“长公主肯光临寒舍,是臣的荣幸。” 其他人也如梦初醒,纷纷起身行礼。 虞甜稳坐着没动,神色似笑非笑的。 要说临安侯和祁王都反了,长公主却没动静,这件事就很不对劲,毕竟长公主对傅凛知这个弟弟也向来怨怼已久。 只是不巧,她被傅凛知禁了足,一直闭门不能出,所以才错过了这次谋反,倒是阴差阳错让她逃过了一劫。 长公主也看到人群里的虞甜,面上一顿,转而换上一副笑脸,上前行礼:“原来皇后娘娘也在这里,给皇后娘娘请安。” 虞甜面容一哂,她不信长公主不知道她会来,装模作样。 她不冷不淡地点头,连笑容都欠奉:“长公主免礼。” 这副冷淡的模样也是极不给面子。 长公主心头一阵怒火,想到什么很快压了下来,嘴角重新弯起。 舒家没想到她会来,也就没提前准备她的位子,这会儿只好在虞甜下方加了一个位置。 “早就听说皇后娘娘前段时间回了经,只是一直不得空闲进宫拜访,如今可算是见着人了。” 真要有心拜访,哪里会不得空闲,无非是托词罢了。 虞甜不打算给她面子,眼里浮起玩味的笑意:“长公主这是才解了禁足吗?” 长公主脸色僵了僵。 她继续道,“殿下好不容易才解了禁足,可要长些记性,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心里要有把秤才好。” 长公主一下子攥紧了拳头,恍惚间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难道她知道了什么?不可能! 若是知道了,就不会这么淡定。 前两日祁王在京中的探子联系上她,让她想办法把虞甜弄出京城。 一开始长公主是想也不想的就要拒绝,如今祁王是反贼,和他扯上关系,那不是自掘坟墓吗? 可是经驸马提醒,她自己也想了又想,一种强烈的野心涌上心头。 傅凛知向来看不起她,对她这个皇姐也并无多少尊重,光看他不留情面的罚自己禁足就能看出来,血缘亲情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如果他一直坐在这皇帝的位置上,那她就永远在他面前抬不起头。 可是祁王不一样啊,如果她能成功助祁王登基,那祁王对她这个姐姐一定会敬重许多,那时候她的处境也大不相同。 看清楚了这其中的利益,长公主心动了。 不过这事委实有点为难她。 虞甜根本不给她面子,更别说对她有几分亲近,况且对方身边到处都是保护的人,要怎么才能把她弄出盛京呢? 长公主想的头都疼了,这时候,机会递到了眼前。 丞相府三小姐举办及笄宴,虞甜也会参加。 这简直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长公主思绪百转千回,面对虞甜的嘲讽竟也没生气:“从前是本宫不对,经过一遭禁足,本宫也自我反省,发现了一些缺点。”她抬起头来看向虞甜,目光真诚,“皇后娘娘可否愿意给我这个改过向善的机会?” 其他人听了这话,眼神简直跟见了鬼一样。 这还是那个向来张扬跋扈的长公主吗? 她的嘴里竟然能说出来这样的话,莫不是中邪了? 虞甜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这女人就不是个善于反省的性子,更别提主动认错。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觉得这里面有诈。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长公主已经如此放低身段,她若是再抓着不放,未免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不就是演戏吗?她倒要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虞甜眉眼露出笑意,好似十分欣慰的模样:“看来经过禁足,公主殿下真的是收获良多啊,好似变了个人一样,本宫都快不认识了。” 长公主掐了掐掌心,暗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女人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切:“本宫是真心悔过的。”她扭头看向面露嘲讽的贵妃,一脸亏欠,“还有贵妃娘娘,从前是本宫想岔了,做了一些对不住你的事,今日本宫在这里向你道歉。” 虞甜愿意做做样子,贵妃可不愿意,她的妹妹差点就被这个女人给毁了,她能有好脸色才怪,听了这话,当即便嘲讽:“长公主殿下的道歉,本宫可不敢当,怕折了寿。” 第473章 她这样丝毫不给面子,知道内情的人也心下了然。 自家妹子差点被人给算计,贵妃娘娘又不是个肯吃亏的主,便是长公主舍下了脸面道歉,她也不会接受。 长公主倒也不介意,她本来就不奢望贵妃真能够与她和解,这番样子,不过是做给众人和虞甜看的。 只见她神情有些失落,勉强扯出个笑来:“贵妃不肯原谅本宫,本宫倒也能理解,毕竟之前那事儿是本宫理亏。” 贵妃看的心头火大,说什么理亏,那事本来就是她一手主导,不过事关自家妹妹的清誉,她自然不可能撕破脸放到明面上来说,闻言只是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经历了这番小插曲,及笄宴总算是正式开始。 首先丞相发表了一下感言,诸如感谢诸位捧场参加小女的及笄宴等等废话,然后舒菱才盈盈走了出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红裙,越发显得灵动,礼数也好,家世更是没得挑,在座的诸位贵夫人们不禁心里有了攀亲的心思,只不过这丞相的门府也不是谁都够得着的。 舒菱盥洗了手,跪坐在地上,赞者为其梳头。 女子及笄会请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帮忙簪发,称为正宾,虞甜今日到来,在座的女性自然没一个比得上她份量更重的,便也接下了这个任务。 虞甜面带笑容走到她面前,仔细洗了手擦干,高吟颂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百度)” 然后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簪子为她加笄。 舒菱谢过后回房换上素衣襦裙,又出来行礼。 漫长的流程过后,及笄宴才算是礼成。 接下来就是宾主把酒言欢,宫人一一试过了菜后虞甜才开动。 席间,有丫鬟倒酒的时候发生了点意外,脚不小心滑了一下,那酒水直直往傅明礼身上泼去,身边的宫人眼疾手快拦了拦,然后丫鬟生生调转了方向,泼到了虞甜身上。 虞甜:“……” 她算是知道了,本就是针对她来的吧。 她华丽的衣裙被酒水染脏,傅明礼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冷冷瞧着那丫鬟,气势骇人:“不想要这手就别要了!” 丫鬟脸色惨白,连忙跪下来请罪:“太子殿下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场上气氛安静极了,谁都没想到太子殿下会发这么大的火。 丞相沉着脸出来请罪:“是臣管教无方,殿下恕罪,府里有供贵人休息的客房,也备好干净的衣物,皇后娘娘不妨移步先去换一身?” 他并没有下意识把责任推卸给下人,而是主动揽了下来,又最快想到了解决的法子,不愧是一国之相。 虞甜站起身来,心知这丫鬟确实不是故意的,分明是有人暗中做了小动作。 她的手轻轻搭在傅明礼肩上,轻声细语:“殿下息怒,本宫并无大碍,换身衣裳就行了。” 人家相府好好的宴会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搞砸,伤了和气。 傅明礼面色微缓,站起身来:“孤陪母后……” “殿下。”虞甜笑了一声,眼里带点深意,“本宫去去就回,很快的。” 傅明礼抿紧了唇,纵然心里不情愿,也不好驳了她的意思,只得点了点头。 在丫鬟的带领下,虞甜施施然离去。 傅明礼不着痕迹在桌上轻击一下,有人得了命令,跟了过去。 即便他知道丞相忠心耿耿不会生出异心,可他依旧不愿放松警惕。 谨慎点总是没错的。 虞甜走后,气氛依旧有些沉寂。 贵妃脸色微沉,想不通自家的下人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莫非是有人暗中搞鬼,借着她家的宴会想要生事? 长公主眼珠转了转,轻笑起来:“都愣着做什么?本宫瞧这宴席菜式倒是新鲜,酒也香,不好好享用,岂不辜负了丞相大人的美意?” 众人压下心里的情绪,慢慢动了起来。 …… “有什么事娘娘尽管吩咐,奴婢就在外面。”丫鬟领着虞甜来到一处雅阁,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娘娘,是不是有人故意搞鬼?”外人一走,憋了一路的拂月便忍不住了。 虞甜微一翘唇,神色散漫:“你猜好端端的,长公主为何会不请自来?” 拂月皱眉想了想,眼睛一亮:“难道她是冲着您来的?” “目前看来,是这样没错。”虞甜打量着桌上的衣物,做工精致,款式大方,她仔细察看了一番,没什么问题,便动手换下脏了的衣裙。 拂月一边服侍她换衣,一边忍不住疑惑:“可长公主为什么要这样做?” 虞甜言简意赅:“自然是有利可图。”她眉眼沉了沉,突然看向拂月,勾了勾唇,“你且说说,若是本宫今日在丞相府出了事,会发生什么?” 拂月凝眉想了想:“首先太子殿下肯定会震怒。” 傅明礼对虞甜的紧张,但凡有颜色的都能看出来。 “不错,还有呢?” “娘娘是在相府出的事,殿下还会迁怒丞相,两方恐生嫌隙。” 她虽然不太懂朝政,可却明白,太子殿下如今能够镇住朝堂,除了他自身的因素以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丞相的支持。 如果君臣之间出现了信任危机,那么局势还会像现在这样平和吗? 第474章 拂月不敢想。 虞甜面露赞赏:“继续。” 拂月咬了咬唇,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睁大眼:“还有陛下!如果陛下知道娘娘出了事,恐怕没法安心在前方作战!” 越想下去她越是心惊,背后之人用心何其险恶,这一招可谓是一石多鸟。 “长公主暗中搭上了祁王?!” 前面的都能猜到,后面的自然也不难,端看谁能从这件事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真聪明。”虞甜赞了一声,她没想到拂月能想到这么多。 不过依她之见长公主还没那么大的能耐能左右丞相,相府只是巧合之下被卷进来罢了,恐怕她自己都没想到。 拂月面色恨恨,牙齿咬的咯吱作响:“长公主真是白眼狼,怎么说陛下也是她的弟弟!” “你这么一说,祁王也是她的弟弟。”虞甜语气含笑,“无论谁当皇帝,她都是长公主,变不了。” 她想为自己博个前程,这无可厚非。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娘娘头上!”拂月一脸愤愤不平。 虞甜瞧着她这副比她还生气的模样,不由失笑,她眸光深了深:“且看看她究竟想怎么做吧。” 如今她们已洞悉了长公主的意图,那么执棋子的人就成了她,棋局如何,从这一刻开始就该是她说了算。 有了防备,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拂月倒也镇定了些。 虞甜换完衣服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动静,她神色自若地出了门,丫鬟还等在门口,见状准备领她回宴席。 就在这时候,突然来了一个人,竟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盈星,盈星福了福身:“皇后娘娘,我家娘娘有事与您相商,邀您一聚。” 拂月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强稳着情绪没露出丝毫异样,然而此时她的心里已掀起惊涛骇浪! 如果不是提前有了猜测,她这会儿对这番说辞压根不会有任何怀疑。 贵妃娘娘和自家娘娘关系向来不错,在她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私下给娘娘赔礼道歉,也是再正常不过。 更何况来的人还是贵妃娘娘最信任的宫女盈星! 盈星居然也是祁王的人?! 丫鬟显然也是认识盈星的,因此并没有丝毫怀疑。 虞甜从容自若笑了笑:“那就带路吧。” 丫鬟正迟疑着,盈星朝她点了点头:“你退下吧,我来给娘娘带路。” 丫鬟便不再迟疑转身离开。 “皇后娘娘请。”盈星把虞甜领到一处水阁,阁中却空无一人,并没有她所说的贵妃。 虞甜不由好奇:“你家娘娘呢?不是要见本宫吗?” 盈星笑吟吟道:“可能是吃多了酒去屋里了,娘娘稍等,我去请我家主子。” 她说完转身绕到虞甜身后,眸色忽然一狠,抬手欲劈下去,却先一步软倒在地。 暗处,霜降现了身,冷着脸扫了眼地上昏迷的盈星:“娘娘,此人您打算如何处置?” 虞甜忽然抬头:“本宫如果记得没错,你擅长易容?” 霜降怔了怔,紧接着点点头:“属下确实擅长此道。” 虞甜沉思片刻,微微一笑:“你说,我们来个将计就计如何?” …… 盈星猛地睁眼,面前,虞甜和拂月趴在桌上,昏迷了过去,桌上的点心已然被动过。 她眼神闪过片刻的茫然,紧接着慢慢反应过来。 对,桌上的点心被下了药。皇后娘娘吃了点心昏迷了过去。 她全然不觉得自己的记忆被篡改。 * 宴席上,傅明礼神情烦躁地盯着旁边空着的位置,脸色肉眼可见地不耐起来。 没过多久,拂月红着眼一脸惊慌地跑了回来:“不好了!皇后娘娘失踪了!” 这话瞬间在宴席上掀起轩然大波,众人神色无不震惊,唯独长公主几不可查勾了勾唇。 “什么?!”傅明礼陡然站起身来,脸色阴沉至极,“说清楚,母后怎么失踪的?” 拂月咬着唇猛地看向场上的贵妃,口出惊人:“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盈星,说是贵妃娘娘邀娘娘移步一聚。” 贵妃猛地站起身来,脸色难看:“不可能,本宫根本没有说过这话,更没有让盈星去请皇后娘娘!” 她下意识去找盈星的身影,然而身边却空无一人。 贵妃的心猛地沉到谷底。 方才盈星说想去方便一下,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丞相已经意识到不对劲,脸色难看得厉害。 傅明礼眸光阴鸷地看了眼贵妃,转头又问:“然后呢?” 拂月红着眼泫然欲泣:“奴婢和娘娘一起来到水阁,发现贵妃娘娘并未在此处,盈星借口说贵妃娘娘喝多了酒在屋里醒神,让我们稍等片刻。” “奴婢和娘娘见桌上的点心很是可口,就吃了一点,然后奴婢就全无意识了,醒过来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不见了!” 轰! 众人眼神错愕地看向贵妃,神色不一。 贵妃脸色青白,咬着唇一字一顿:“本宫一直在这里,从未离过席,众人皆可以作证!” 长公主捂着嘴似是疑惑:“可贵妃娘娘身边的那个宫女哪儿去了?” 贵妃狠狠瞪了她一眼:“盈星方才去如厕了!” “这去的时间也太久了吧。”长公主小声咕哝。 第475章 傅明礼已经勃然大怒,冷冷看着丞相:“母后在丞相大人府里出的事,丞相是不是应该给孤一个交代?” 丞相沉着脸跪下来告罪:“殿下,这件事一定有什么误会,微臣这就命人将整个府里搜一遍,势必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然而丞相就差没把整座府邸给翻过来找,依然没有找到皇后娘娘的影子。 好好的一个人竟然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失踪了,一同失踪的还有贵妃娘娘的贴身宫女。 这场宴会最终以太子殿下大怒,将贵妃娘娘禁足于翊坤宫,派兵包围了整座丞相府,派禁军四处搜寻皇后娘娘落下帷幕。 直到众人各自回了家,都还在津津乐道。 然而众人最疑惑的还是,皇后娘娘究竟去哪儿了? 丞相府。 众人口中失踪的虞甜亲自向丞相赔了罪。 “事出突然,本宫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连累丞相大人受累,是本宫的不是。” 傅明礼也端端正正道歉:“孤白日里行事冲动,还请大人莫要见怪。” 天知道他那时是真以为娘亲失踪了,情急之下对丞相自然也没有好脸色。 直到清楚了事情的真相,这才松了口气。 丞相连忙扶住二人:“殿下和娘娘这可是折煞微臣了。” 他语气凝重,“此事微臣也有错,竟然没有及时发现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生了异心!” 若非皇后娘娘心细,这会儿怕是酿成大祸! 盈星是府里的家生子,没想到却早已成为了别人的眼线。 每当想起此事,丞相便觉得心惊肉跳。 虞甜有些愧疚:“怕是要让丞相和贵妃担一段时间的污名了。” 丞相摆摆手:“这没什么,为娘娘和殿下效力也就是为陛下效力,是为人臣子基本的要求。祁王狼子野心,竟然生出这样的念头,简直其心可诛!”他面露迟疑,“就是不知,祁王会不会信?” 虞甜勾了勾唇:“本宫派出去的人自然是可靠的。” 丞相便不再多问,只道:“殿下和娘娘希望臣怎么配合?” 虞甜看向傅明礼,询问他的意见:“殿下觉得呢?” 傅明礼眼眸冷冽,哼笑一声:“自然是对方希望看到什么,我们就让他看到什么。” 她欣慰地笑了笑:“殿下的意思也是本宫的意思。” —— 于是震惊整个盛京的事情发生了。 皇后娘娘在相府失踪,太子殿下怀疑丞相生了异心勾结叛贼,丞相气的直接罢了朝。 君臣关系一夜之间剑拔弩张,朝堂上也是一片风雨欲来。 这里面最开心的,自然要属长公主。 她来到府中的暗牢,看着眼神愤怒的“虞甜”,笑的得意洋洋,神清气爽:“皇后娘娘可曾想过,你也有落在本宫手里的一天?” 第311章 瞒天过海 “虞甜”抬起头来,冷冷瞧着她。 即便落到这种境地,她也依旧维持着自己的骄傲。 长公主看的心头火大,用鞭柄挑起她的下巴,目光好似游蛇一样划过她那娇嫩的脸蛋,语气藏着深深的嫉妒:“都落到这步田地了,你还在得意什么?” “虞甜”被迫仰起头,声音微冷:“你究竟想干什么?太子殿下要是发现本宫不见了,不会放过你的。” 长公主闻言轻蔑地笑了起来:“你大概还不清楚如今外面的形势。”她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语气更是透着难以遮掩的快意。 “皇后娘娘的失踪跟本宫可没关系,如今外面人人皆知,你是在丞相府失踪的,太子殿下怀疑丞相与祁王勾结,把相府围的密不透风,将贵妃禁足,如今丞相气的都罢了朝了。” 她每说一句,“虞甜”的表情就多一分愤怒,实则霜降内心想的却是,娘娘果然将这群人的心理把控的牢牢的。 她这副表情让长公主相当满意,笑容透着几分恶劣:“你屡次三番与本宫作对,可曾想过落到本宫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霜降心知肚明,她既然费尽心思将皇后娘娘给抓出来,就不会轻易的动她,至少现在她还是安全的。 内心如此想着,她琢磨着皇后娘娘可能会出现的反应,面上露出厌恶的表情:“不必废话,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没想到她都落到这个地步了,竟然还敢跟自己叫板,长公主咬牙怒笑:“我看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长公主殿下。”旁边站着的盈星忍不住出声了,她眉头皱着,声音添了几分警告,“主子留着这人还有大用处,还是尽快想办法把她送出盛京吧,迟则生变。” 太子殿下如今大肆在城中搜索皇后娘娘的下落,公主府并不是绝对的安全。 长公主自然也知道孰重孰轻,不过心中到底不甘,“虞甜”好不容易落到她手里,自己却不能对她做什么,实在是太憋屈了。 不过她想起对方即将面临什么心情,勉强痛快了几分。 落到祁王手里,可不一定会比在她这里要好过多少。 长公主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的人:“放心,本宫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似笑非笑看一下盈星,“倒是你,可别忘了提醒你家主子答应过本宫的东西。” 盈星垂眼掩去眼底的不耐:“这是自然。” 夜晚,一辆小小的马车驶出了盛京。 第476章 …… “孤倒是不知道,公主府竟然还有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傅明礼一直密切关注着公主府的动向,几乎是立即就得到的消息,神色发冷。 看来他那位皇姑姑的狼子野心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他身边坐着个眉眼清秀的小宫女:“谁家府上还没个密辛,暗卫也总有疏忽的时候,如今我们提前得知日后也好做好防范。” 小宫女开口,熟悉的声音俨然正是虞甜。 她如今明面上是失踪了的,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回皇宫,于是稍作易容,伪装了一下换了个身份。 傅明礼神色微缓:“还是娘亲心细胆大。此次若不是娘亲随机应变,恐怕就要如了他的意了。” 虞甜摇摇头,突然想到什么:“你父皇那边传去消息了吗?最好还是派个人知会他一声提前通个气。” 两方相距甚远,存在信息差,万一傅凛知得知他失踪的消息,乱了分寸,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傅明礼点点头:“我一早便让人送去了消息,娘亲不用担心。” 他如今做事样样妥帖,虞甜确实省了很多力。 “就是不知道霜降那丫头会不会吃些苦头……”虞甜心里难免有些愧疚。 傅明礼知道她的忧虑,不免安慰:“霜降是从金吾卫出来的,实力自然不弱,肯定也会知道随机应变,我已经让人暗中跟了上去,即便真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也能出手相助,娘亲不必过度忧虑。” 她这样一说,虞甜不由放心许多。 “其实有一点我很好奇,祁王为什么突然想到要抓我来威胁你父皇?” 她眉尖无意识蹙起。 傅明礼眼眸冷极:“乱臣贼子,穷途末路之下,狗急跳墙也是有可能的。” 虞甜摇摇头,“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事做的不太像是他的风格。” 祁王自负,尤其看重脸面,怎么会突然想到用一个女子来威胁,更何况她身处千里之外的盛京,想要对她下手必定极为棘手。 傅明礼也明白了什么,脸色微沉:“娘亲是说这计策是有人献给祁王的?” 虞甜点点头:“是有这个猜测,这人应当还和我有过节。”她微微一顿,“就是不知是我的二姐姐,还是那顾家小姐顾嫣?” 虞瑶一向和她不对付,看不得她好自然也是理所应当。 至于顾嫣,她曾设计于自己,结果被她反设计了回去,万般无奈之下,不得不委身祁王做侧妃,对她应该也是恨之入骨。 这两人都有极大的可能。 只是虞甜万万想不到,设计她的人竟然是她想都未曾想过的人。 傅明礼心中暗暗有了计较,下定决心要把那想要算计他娘亲的人拖出来千刀万剐。 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就不能留对方在这个世上。 不过是瞬息之间,一场及笄宴让盛京本就不甚明朗的局势变的波云诡谲。 原本丞相力挺陛下,一些朝臣即便心里有些心思,却也不敢妄动,可如今丞相与太子殿下生了嫌隙,君臣之间还能像过去一样吗? 不少人心思活络了开。 没关系,一张大网早就铺好,正等待着他们。 —— 盛京的消息传到渭水已经是几日后。 这时候,傅凛知正在商讨攻下柳城事宜。 祁王跟个乌龟似的龟缩在城里按兵不动,碍于城中还有百姓,不能毫无顾忌,这场仗打得十分憋屈。 “急报!” 一个士兵拿着信匆匆进了帐子。 “是……是京中探子传来的!” 傅凛知神色微凛,急不可耐展开了信,刚看到第一句,脸色便沉了下去,周身气息瞬间变得极为骇人。 其他人不明所以,却也能感觉到他这会儿风雨欲来的心情,只恨不能找个洞让自己钻进去。 傅凛知一目十行看完,眉头不由渐渐蹙起。 这封信并非来自傅明礼,而是傅凛知事先在经中留下的暗线,“虞甜”失踪的第一时间,线人便传出了消息。 却也没想到这事其实是另有玄机。 一开始傅凛知心里确实有些慌乱,愤怒。 可他逐渐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人是在丞相府失踪的,丞相他是信得过的,这事不可能是对方所为。 而且虞甜的失踪也太过顺理成章了些,他在她身边留下了很多暗卫,就算那些暗卫全都是饭桶,也不可能放着一个大活人在眼皮子底下悄然失踪却没有丝毫动作,更别说他们一个个都是顶尖高手。 还有,依傅明礼对他娘的在意,出事之后派兵包围整个丞相府是极有可能的。 但作为罪魁祸首的贵妃,绝不可能只是把她禁足,最轻的也要下诏狱。 而且说丞相和祁王勾结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对劲。 他的儿子不可能这么蠢。 丞相若是真信不过,那他就不会用了。 这么说来这一系列的事情联系起来,处处都是破绽,至少在他看来。 傅凛知心下百转千回,暗暗催动内力,一口血吐了出来。 众人瞧见这一幕又是震惊又是恐慌:“陛下!” “传军医!” 傅凛知抬手止住众人上前来扶的动作,神色阴沉:“皇后失踪了。” 这个消息宛如一枚炸弹,在军营里炸开。 第477章 傅凛知不动声色观察着众人的脸色,一字一顿:“人是在相府失踪的,极有可能是祁王的人所为。” 有人不敢置信,有人怒火滔天。 “简直卑鄙无耻!竟然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 “祁王小儿!阴险至极!” “陛下不如现在就率兵攻城,把皇后娘娘救回来!” “不可!那祁王此举定是将皇后娘娘当成人质,这样不是置皇后娘娘死活于不顾吗?” …… 众人七嘴八舌争了起来。 “出去。” 气氛瞬间安静下来,大家看向说话的傅凛知。 他面色冷戾,像是从齿缝里挤出的:“你们都出去,朕要静一静。” “陛下……”众人虽然担忧,却也不敢忤逆他的命令。 “属下告退。” 很快帐子里便空了出来,只剩下古里和游京。 古里还没从皇后娘娘失踪的消息里回过神来,眼神呆愣愣的。 游京担忧地上前,压低了声音:“陛下,皇后娘娘果然失踪了吗?” 傅凛知慢条斯理擦去唇角的血迹,觑了他一眼:“你觉得皇后是个怎样的人?” 游京微愣,沉思片刻:“皇后娘娘有勇有谋,聪慧过人,堪比世间男儿。” 傅凛知在凳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那你觉得她会这么轻易的落到别人手里?” 游京一怔,脑海里瞬间闪过什么:“陛下是说……这个消息是假的?” 古里刚回过神来,听到这句话顿时脑子又不够用了。 怎么又是假的? 傅凛知点点头:“八九不离十。按照朕的猜测,确实是有人想对她动手,不过并没有得逞,这不过是一出将计就计。” 他了解虞甜,如果看出了那些破绽再来纵观整个事情的全局,那她的心思就不难猜测。 游京恍然回过神来:“那陛下刚刚是故意作戏给祁王看?” 刚才那么多人都看到陛下急的吐血了,风声定会传出去,传到祁王耳朵里,那他也就更加坚信自己的计谋已经得逞。 “不只是祁王。”傅凛知突然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 游京不愧是跟了他多年,几乎是立即就回味过来他这话中的深意,内心一震:“陛下是说……军中有细作?” 难怪陛下要把其他人都支出去。 可游京不愿相信,这些人可都是跟着陛下出生入死过的,在此之前他毫不怀疑他们的忠心。 傅凛知眼眸细了细,眼底划过幽深的情绪:“你可还记得当初朕在战场上遭人暗算,落下腿疾?” “当然记得!”游京毫不犹豫地道。 当时陛下中了毒,可谓是九死一生,处境十分凶险。 那场仗他们虽然胜了,可也是险胜,并且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陛下差点醒不过来! 最后还是皇后娘娘作为冲喜嫁了过来,陛下才醒的。 “那时朕便怀疑,是军中有人动了手脚。”傅凛知唇角翘起冰冷的弧度。 单从他昏迷过后谁获益最大就能看出,军营里混入了奸细,可能是太后的人,也可能是祁王的人。 其实也正常,军营并非铁桶,混有多方势力,不过他之所以敢放在身边的人,都是他信任的人,却没想到竟然也被人钻了漏子。 游京听了这话心中怒气翻涌:“属下一定会把那个人给揪出来!” “找到后也暂时不用揭穿,先暗中观察着。”傅凛知眸光阴鸷,哼笑一声,“不然这出戏可进行不下去。” 那细作定会给祁王那边传递消息,他也需要这个细作来误导祁王。 游京点点头,转身出去暗中观察了。 对上傅凛知扫过来的目光,被迫听了一耳朵密谋的古里瞬间睁大了眼,默默捂紧了嘴巴。 他他他什么也不知道! 完了,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情不会被灭口吧? 傅凛知见状轻哂,没一会儿军医进来,他又恢复了那副阴沉暴戾的模样。 古里默默在一边看着,心想这人怎么还有两副面孔呢? —— 祁王这边得知长公主已经得手,心里也是满意的不行,连带着白楚楚都受宠了许多。 虞瑶嫉恨地瞧了眼那贱人弱柳扶风的模样,忍不住攥紧了拳头:“你我好歹也是盛京数一数二的贵女,就甘心被那个贱人踩到头上?” 顾嫣收回目光,慢条斯理看了她一眼:“那你想怎么,杀了她?” 虞瑶噎了噎,她倒是敢动手也不会怂恿她了! 如今王爷正宠那贱人,她在这个时候出手,那不是找死么? 顾嫣嘲讽地嗤了一声,就这点能耐,还想挑唆她,蠢货。 “你跟你的妹妹比起来,真是差远了。” 虞瑶脸色有些扭曲:“你拿我和她比?” 她心中很是不忿,明明在最开始的时候,虞甜处处不如她,盛京众人只知虞二小姐虞瑶,哪里记得虞三小姐虞甜? 可自从虞甜成为皇后之后,一切都变了! 虞瑶眼里掠过一丝恨意,想到什么,面露讥讽:“你怎么好意思说我,你不一样被她玩弄于鼓掌吗?” 天底下大概没有比顾嫣更可笑的笑话了,想利用虞甜爬皇帝的床,结果被人家反过来算计一通,面子和里子都没了! 第478章 昔日名扬盛京的顾大小姐,成了人尽皆知的笑话,不得不委身祁王做侧妃! 虞瑶一开始对顾嫣恨之入骨,可自己是正妃,始终压她一头,久而久之也生出一种扭曲的快意:“你堂堂顾家小姐与人作妾,不觉得可笑吗?” 这件事永远是顾嫣心里的痛。 她原本温柔的脸色瞬间阴沉至极,阴恻恻地看了眼虞瑶,突然,她想到什么,面色奇异笑了笑:“那白楚楚,倒也算做了件好事。” 一想到虞甜马上要落到她手里,她就忍不住为之畅快。 就算暂时不能杀她又如何? 她有上百种法子让这贱人脱一层皮! 虞瑶一想到即将要见到她那三妹妹,也忍不住露出期待的神色。 在虞甜的仇恨面前,这两人选择站在同一战线,什么白楚楚黑楚楚的,都得靠后! * 远在盛京的虞甜打了个喷嚏。 “娘亲可是着凉了?”傅明礼正在批折子,闻声皱着眉看过来。 虞甜摇摇头:“应该是有人在惦记我。” “莫不是表哥吧?”季明轩贱兮兮地打趣。 她无奈地觑了他一眼:“小侯爷,本宫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您父亲已经多次请求本宫,让本宫给你指一门亲事了。” 旁边正在喝水的阿满茶盏不小心磕在桌上,发出一声动静。 季明轩脸色一僵:“表嫂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虞甜恍若没察觉到尴尬的气氛,笑眯眯望着他:“说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好像也是该说一门亲了?” 阿满平静地站起身来朝外走去:“我去看看午饭吃什么。” 季明轩唇角一下子垮了下来,幽怨地看了眼虞甜:“表嫂诚心戏弄我?” 虞甜收回视线,弯了弯唇角:“你喜欢阿满么?” 季明轩身形歪了一下,险些一头磕在桌上,他白净的脸上扫了一层红:“表嫂怎怎么突然问这个?” 傅明礼撑着下巴一脸严肃问虞甜:“这种情况我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 说完就被季明轩狠狠瞪了一眼。 虞甜乐不可支:“不用,我很开明的。” 她看向季明轩:“究竟喜不喜欢人家姑娘,总得给一个明确的答案啊,不然你指望人家等你一辈子啊?” “喜欢。”季明轩咬了咬牙,然后又苦着一张脸,“可我不确定她是怎么想的。” 虞甜眼神无语,合着这人搞半天都不清楚人家的心意? 就连傅明礼也沉沉地叹了口气:“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棒槌。” 季明轩气急:“臭小子,懂不懂什么叫尊老!没大没小的说谁是棒槌?” 傅明礼撇了撇嘴:“连我都看出来了,阿满姑姑明显是喜欢你的嘛,这你都看不出来,不是棒槌是什么?” 季明轩怔了怔,似有些不敢置信,都吓结巴了:“她她……喜欢我?” 虞甜挑了挑眉:“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总是和你吵嘴?” 季明轩脱口而出:“那不是闲的吗?” 虞甜:“……” 傅明礼:“……” 季明轩也意识到自己这话太过傻逼,然而他还是很不敢相信:阿满居然也喜欢他? 很快席卷而来的便是欢喜。 原来她也喜欢他。 虞甜摇摇头:“现在你知道了,打算怎么做?”她说着兀自顿了一下,“阿满的身份是个问题。” 她毕竟曾是宫妃,有不少人是见过她的,不知道季将军会不会对此有意见? 季明轩忍不住咧嘴:“只要她愿意,其他的都不是问题,交给我就行。” 如果连这些小事都解决不了的话,那他凭什么说喜欢她? 虞甜闻言愣了一愣,满意地点点头:“你倒总算是让我高看一眼,没傻的太彻底。” 季明轩有些幽怨:“在表嫂眼里我就那么蠢吗?” 傅明礼幽幽地道:“其实可以不用疑问的语气。” 季明轩:“……你等着。” 他猛地站起身来,有些坐不住:“那我现在就去告诉她!” 之前一直犹豫不定,是因为不确定阿满是不是喜欢他,如今既然确定了下来,那就没什么可迟疑的了。 季明轩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当即说干就干,转身大步出了殿门,连笑容都带着春风得意。 虞甜支着下巴慢悠悠道:“不愧是少年呐。” 这意气风发的模样,瞧得她都羡慕了。 阿满和拂月取了午膳正往回走,看见季明轩朝她跑过来,脸上还挂着刺眼的笑,当即心下有些酸涩。 拂月是个动眼色的,提了食盒笑眯眯行了个礼:“见过小侯爷,奴婢先进去了。” 等拂月的身影看不见了,阿满才撇了撇唇看向季明轩:“恭喜小侯爷了。” 季明轩下意识道:“你也知道了?” 他面色有些不自在。 他都还没说呢,她怎么就看出来了?难道他表现的太明显了? 阿满心里憋了一口气,脸色微冷:“小侯爷如此高兴,可是已经有了心仪的人选?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说来也让我长长见识?” 季明轩一听,顿时觉出了不对,他其实也不笨,只是在感情上面迟钝的那么一点,当即反应过来,恐怕阿满是误会了什么? 第479章 他嘴角勾起似笑非笑,低头凑近她:“我有了心仪的姑娘,你不开心吗?” 阿满气急,咬牙冷笑:“开心,只是小侯爷别得意的太早,万一人家姑娘不喜欢你这款式的,那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她说着说着,心里便泛上委屈。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与他不配,也从未肖想过真能有什么结果,左不过她自己心甘情愿,一头陷了进去,只是见他为了别的人如此高兴的样子,到底还是忍不住吃味。 罢了,他有了心爱的姑娘,她应该祝福他的。 阿满忍住酸涩的情绪,抿了抿唇:“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小侯爷定能心想事成,我祝小侯爷早日得偿所愿。” 能说出这话也是极为难她了。 眼眶忍不住发烫,阿满急忙垂下眼,勉强扯了扯唇:“我先进去了。” 她说着就要从他身旁掠过去,季明轩倏地抓住她的手腕:“阿满。” 阿满暗自挣了挣,没挣开,咬紧了唇:“小侯爷还有什么话想说?” 她在短短的一会儿功夫里,甚至连季明轩可能邀请她去参加他的婚礼都想过了,差点没被自己的脑补给气哭。 什么人呐! 却听季明轩笑吟吟道:“你若是不同意,我怎么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阿满愣了愣,满腹情绪都停滞住了,她有些茫然地抬眼,没好气道:“我又不是你娘,你要成亲,我还能拦你不成?” 季明轩满腔柔情散了个干净:“……” 说他是棒槌,他看这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算了,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实在是不适合他们两个。 季明轩握住她的肩慢慢将她转过来,表情深沉:“你是不是瞎啊?” 阿满:“……”她确实是瞎! 她怎么就喜欢季明轩这个智障! 在阿满即将发火的前一秒,他啧了一声,“你就看不出来,我喜欢的是你吗?” 阿满满腔怒火如同被一盆冷水浇灭。 她怔在了原地。 …… “真有人这样表白的?”虞甜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拂月眼神复杂:“小侯爷没被打死,真是个奇迹。” 傅明礼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双手赞同。” 阿满笑眯眯道:“所以之后我把他揍了一顿。” 虞甜点点头:“干的漂亮,不过,你俩这样的表白方式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阿满脸一红,多了几分少女的羞涩,很快她又有些发愁。 虞甜知道她在愁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剩下的事情交给他,要是这些事情他都处理不好,有什么资格说娶你呀?” 拂月也笑着安慰:“小侯爷虽然看上去不着调,其实是个很可靠的人,做事也妥帖周全。” 傅明礼也难得点点头:“表叔他吧,看着蠢,从前也曾留恋勾栏瓦肆,不过倒也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阿满嘴角抽了抽。 这真的是在夸他吗? 她眯了眯眼,突然想起来季明轩确实很喜欢逛花楼。 虞甜看了眼儿子,忍不住为季明轩说了句公道话:“小侯爷那都是有要事在身,故意伪装出来的样子,实则骨子里纯情着呢。” 她朝傅明礼递了个眼色。 好不容易才得来这么个表婶,可别把人给气走了。 傅明礼遗憾地咂咂嘴:好吧。 阿满笑起来:“姐姐放心,我都知道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以后拿来算旧账。 “这放眼年关将至,也不知道陛下能不能在过年之前赶回来?”拂月叹了口气。 虞甜闻言勾了勾唇角:“应该快了。” 毕竟这会儿假的“虞甜”应该已经到了祁王那里。 —— 虞甜猜想的不错,这会儿霜降已经成功混进祁王府。 看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祁王可谓是百感交集。 他微微俯身,抬起霜降的下巴:“跟了他,你可有后悔?” 霜降没想到齐王见了她第一句话竟然是问这个。 这个“他”,想都不用想,自然是说的陛下。 霜降也知道皇后娘娘和这祁王之间的渊源,没想到对方竟一直对皇后娘娘贼心不死! 她在心里冷哼,面上冷笑:“要杀要剐随你便,何必这么多废话?” 开什么玩笑,我们陛下自然哪哪儿都好,对娘娘更是没得挑,娘娘当然不会后悔! 她敢说这话,自是料定齐王不敢杀她。 祁王眼神陡然深沉:“你就这么维护他?你还真喜欢他?” 霜降巴不得给他添堵:“当然,不然还能喜欢你吗?” 什么普信男也想来沾边? “你!”祁王深吸一口气,猛地收回捏着她下巴的手,“你在刻意激怒本王,想让本王杀了你?” 霜降:“……” 激怒你是真的,但姑奶奶料定你不敢杀我。 他勾唇冷笑一声:“本王偏偏要你亲眼看着傅凛知是怎么死的!” “你做梦!”霜降不小心把真心话说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你全家死陛下都活的好好的! 见她情绪出现剧烈波动,祁王忍不住愉悦地笑起来:“你不妨猜猜,如果本王放出消息,你在本王手里,傅凛知会不会乖乖退兵?” 第480章 他不待霜降回答,又自顾自的道,“如果本王拿你来向他换江山,他又会如何选择呢?你期待吗?本王很是期待呢。” 霜降忍不住骂了句:“变态!” “随你怎么说,反正本王暂时是不会动你的。”祁王招来了人,“把她带下去好好看着,不许她自裁。” 霜降冷冷瞪着他,被拖了下去。 她被关在了一间屋子里,环境倒还不错,毕竟她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被严刑拷打的准备,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客气。 祁王也没有短了她的吃喝,除了在吃食里下了软筋散。 霜降倒是不放在心上,区区软筋散也想对付她,这也太看不起她了。 然而霜降的清静日子并没有过太久。 虞瑶和顾嫣找上了门。 门口的侍卫一脸为难:“王妃,侧妃,王爷吩咐过,不让人进去。” 虞瑶笑了笑:“我们只是来看看她,又不做什么,毕竟这可是本王妃的亲妹妹。” 侍卫最终还是放她们进去了。 霜降抬眼就瞧见两个熟悉的面孔,两人看向她的眼里都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霜降:“……”总有贱人想害皇后娘娘。 “瞧瞧这不是我们的皇后娘娘吗?怎么沦落到如此田地了?”虞瑶眼里的快意几乎要溢出来。 顾嫣比她沉得住气,可阴狠的眼神也作不了假:“皇后娘娘可还记得我?” 霜降咂了咂嘴,一个头两个大。 不待她做出反应,又有人走了进来。 虞瑶皱眉:“白楚楚,你来做什么?” 白楚楚温柔地笑了笑:“两位姐姐莫怕,只是我与皇后娘娘,也有些旧怨。” 其他三人:…… 虞瑶幸灾乐祸地看了眼霜降:“你仇人还挺多啊?” 霜降:“……” 凑一桌都可以打麻将了。 皇后娘娘果然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 “陛下,这是前方传来的消息,皇后娘娘在祁王手里,祁王挟持娘娘,令……陛下退兵。” 军营中气氛极为低沉。 傅凛知抬手接过那份战报,阴冷的脸色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陛下不能退兵啊,我们都已经走到这个份上了,退兵岂不是助长齐王威风?”有人忍不住劝诫。 也有人提出反对:“可皇后娘娘在他们手里,你是想置皇后娘娘的生死于不顾吗?” 两方各执一词,忍不住吵了起来,场面顿时乱成一锅粥。 游京冷眼在旁边看着,大概清楚了是哪些人在里面浑水摸鱼,得了陛下的眼色这才出面制止这场闹剧:“够了!诸位还嫌不够乱吗?” 场面齐齐安静下来,众人脸红了红。 “陛下打算如何决断?” 傅凛知脸色很白,没什么血色,他眼里有些红血丝,像是夜里都没睡好觉。 游京看得叹为观止,没想到陛下连做戏都这么真。 只有知道真相的古里敢怒不敢言。 陛下已经拉着他下了整整两晚的棋了! 天知道他对棋根本一窍不通,那叫一个煎熬。 傅凛知哑着声开口:“朕如何确定他手里的人是不是皇后?” 其他人愣了一愣,也纷纷附和起来。 “对啊,我们又没亲眼见到,如何证明皇后娘娘就在祁王手里?” “就是就是!万一他只是随便找了个人来哄骗我们呢?” 傅凛知提出,让祁王把人质带到城楼上,他要亲眼看看。 祁王那边当即作出回应:“让他只身一人前来,不得带任何人一起。” 祁王听说了傅凛知麾下有个擅长用蛊的能人,自然很是警惕。 听到这话,众人又忍不住提出反对的声音。 “陛下万万不可,这明显是个圈套!” “是啊,陛下,这实在是太冒险了!” 这次傅凛知一意孤行,把案桌上的东西全部挥在地上,冷着脸发问:“若皇后真在他手里,你们让朕不管不问看着她死吗?” 众人齐齐哑了声。 那毕竟是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还是陛下在意的人,陛下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什么都不做,他们也没立场劝陛下。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没阻拦住傅凛知。 —— “哈哈哈,他竟果真敢只身一人前来?”祁王得知傅凛知的决定十分愉悦,他看了眼一脸愤怒的“虞甜”,笑容满意,“没想到他竟然对你如此用情至深!” 霜降咬牙切齿,绞尽脑汁扮演着皇后娘娘:“你竟用我来威胁他,卑鄙无耻!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祁王面容发冷:“那可由不得你!”他眼里闪动着明灭的幽光,“我现在突然有些好奇,我这个皇兄,会不会愿意为了你,献上自己的命?” 他原先还不觉得傅凛知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会困于儿女情长,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他忽然有了更大的野心。 霜降又惊又怒:“你想做什么?” 祁王慢悠悠笑了一声:“明日你就知道了。” —— 次日,按照约定的时间,傅凛知单枪匹马来到丹城城下。 霜降被祁王压着推到城楼上,祁王看着下面的傅凛知,眼神愉悦中透着疯狂:“没想到你还真的来了。” 第481章 傅凛知只是冷眼瞧着他,并不说话。 祁王也不介意,自顾自的想要把一腔的情绪发泄出来。 “本王的好皇兄,没想到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个份上,我还真是吃惊呢。” 他眼神阴森,眼底露出几分嫉恨。 从前他觉得,他这个皇兄就像是牢牢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高不可攀。 明明小时候在冷宫里长大,无人教养的野种,今天一举夺得了父皇的青睐,然后慢慢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这时候所有皇子的光芒都被他给掩盖了。 众人只知七皇子文韬武略皆是上乘,不知其他皇子。 再后来他亲眼看到傅凛知是以怎样残酷的手段排除异己,逼死自己的亲兄弟,那一幕更是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阴影。 祁王之所以能活下来,全赖于太后一族力保他,否则以傅凛知的心性,他必然也逃不过惨死的命运。 这些年,他只有表现的不争不抢,才能在傅凛知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活下来,那种仰人鼻息看人脸色好生活的日子,他再也不想经历了! 凭什么? 凭什么傅凛知如此残暴,却能让父皇刮目相看,让虞甜倾心相待,甚至连百姓都对他交口称赞! 祁王不甘极了,他想,傅凛知这样的人都能坐上那个位置,那么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瞧着眼前的傅凛知,祁王蓦地放声大笑起来,从今天开始,他的噩梦就要结束了! 傅凛知再也成不了他的威胁。 江山,美人,都只能是他的! 祁王沉声喝道:“放箭!” “虞甜”蓦地挣扎了起来,祁王死死摁住她,面容扭曲:“你给本王好好看着,你的心上人是怎么死的!” 漫天的箭雨朝着城楼下的人射了过去。 在这样密集的箭雨之下,没有人能够生还。 傅凛知身中数箭,缓缓从马上倒了下来。 见到如此大快人心的一幕,祁王疯狂地笑了起来。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嗓音: “姑奶奶真是受够你了。” 祁王身躯重重一颤。 第312章 大结局 祁王不敢置信般缓缓垂眼。 只见胸口插着一支箭。 殷红的血从胸膛里流了出来,染红了握着箭的那只素白的手。 他抬头,“虞甜”冷冷望着他:“傻逼,真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蠢!” 远处,马蹄声震天。 为首的那人生了张修罗玉面,冷情丹凤眼,眉眼含着煞气,不是傅凛知又是谁? 至于城楼下的那具尸体…… 祁王恍然大悟,好一招瞒天过海! 只是他这会儿明白过来也已经太晚,一口热血从口中喷洒而出,他死死瞪着“虞甜”:“看来他也没有那么在乎你。” 霜降嘲讽地勾唇,一把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貌:“对付你,还用不着我们皇后娘娘亲自以身犯险!” 祁王没有想到原来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自始至终他都被虞甜和傅凛知玩弄于鼓掌,还沾沾自喜丝毫没有察觉到。 他目眦欲裂,直到倒下去的那一刻心中都满是不甘。 原来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和那二人真正交过手。 大军兵临城下,祁王身死,叛军顿时群龙无首,慌了神,几乎都没怎么抵抗,就缴械投了降。 这一场战争甚至还没打起来,就已经落下了帷幕,堪比一场闹剧。 白楚楚,顾嫣和虞瑶还想逃,结果毫不意外被抓了回去。 霜降和游京汇合,后者点点头:“辛苦了。” 她脸上带着笑:“幸不辱命!” 正要向傅凛知复命,却见傅凛知皱了皱眉,忽地眼前一黑从马上栽了下来。 二人震惊地瞪大了眼:“陛下!” …… 丹阳城中,军医神情凝重,好似遇到了什么重大难题。 游京饶是沉稳,也不由被他这副模样搞的心惊肉跳:“大夫,陛下究竟什么情况?” 霜降也一脸急切:“可是着了什么道,比如中了什么毒?” 军医摇摇头:“都不是,陛下身上既无任何伤口,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那陛下为何会昏迷不醒?”霜降瞪着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这才是我最奇怪的地方,这种现象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行医这么多年,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奇怪的症状。”军医脸色凝重。 游京眉头紧皱:“会不会是余毒未清?之前陛下中了朝生暮死,难道毒还没解干净又复发了?” 军医还没开口,古里已经出声:“他身上的蛊毒的确已经解干净了,不可能是因为这个。” 军医也点头:“没错,不是这个的原因。蛊毒已解,陛下的身体只是尚且有些虚弱,但也不是造成他昏迷的原因。” 他叹了口气,“许是老朽医术不精,或许宫里的那位神医会有办法?” 游京也想起菩提老道的能耐,心里定了定,“那我们连夜便出发赶回京。” “虽说祁王已伏诛,可难保不会有人听到风声借机生事。”霜降担忧地皱皱眉,“这里还需要人收拾烂摊子,陛下昏迷的消息也不能传出去,你留在这里吧,我带着陛下回宫。” 游京听了这话也觉得有道理,毕竟还有几个奸细等着他收拾:“行,那你自己小心点。” 第482章 霜降不敢耽误,立即启程。 与此同时,战胜的消息也第一时间传回了盛京,百姓们纷纷欢呼雀跃不已,毕竟大家还是想过安生的日子,这打起仗来总让人心惊肉跳。 然而最高兴的要属虞甜他们了。 “这么说来父皇不日便能回京了!”傅明礼眼睛一亮。 天知道他成天对着一堆折子和处理不完的政务头都要大了。 二来他也确实想父皇了。 虞甜看穿他的心思。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啊。” 她脸上带着明快笑意:“不过说起来祁王这么容易就死了,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傅明礼冷哼一声:“怪只怪他太过轻敌自大,不过自取灭亡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拂月想的不多,笑眯眯道:“看样子陛下还真能赶上回来过年。” 她这么一说虞甜也来了几分兴致,毕竟这还是她头一回和这父子二人一起过年,意义肯定是不一样的。 祁王已经战败,大家也就知道原来皇后娘娘并未真正失踪,反而一直都在皇宫里,这不过是一出迷惑祁王的计谋。 丞相照就上起了朝,贵妃的禁足也被解了开。 长公主得知事情的真相时脸色当即就一片灰败,她悔的肠子都青了,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做,如今成了叛贼,荣华富贵城过眼云烟,不说还得赔上全家的性命。 然而悔之已晚,毫不意外,整个长公主府都被下了诏狱。 那些暗中投靠了祁王的世家们更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出意外陛下下一个收拾的就是他们。 不过这些都和虞甜没关系,她一想到能和傅凛知阿昭一起过年,操办年宴也变得极为用心起来。 宫里上上下下都换上了大红的灯笼,看上去就格外喜庆。 贵妃刚解了禁足就没闲着,被虞甜拉来一起准备,怨气别提有多深了。 “皇后娘娘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使唤起臣妾来,那是一点都不心虚啊。” 其实这段时间被禁足,她也没吃什么苦,无非就是不能出来走动,实在憋闷的慌。 不过这个口气还是要出的,她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虞甜摸了摸鼻子:“能者多劳嘛,这后宫谁不知道贵妃娘娘人美心善?” 贵妃被捧得飘飘然,拍她马屁的人自然不少,但这话从虞甜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她只会觉得这是来自同类的认可。 可嘴上却还是道:“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找个壮丁。” 不过看她忙的脚不沾地,贵妃到底还是答应帮忙。 两人正有说有笑,傅明礼突然临门,虞甜见他面色凝重,不知为何,心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贵妃是个知情识趣的,这一瞧便知道自己该走了,于是主动提出了告辞。 待贵妃走后,不待虞甜发问,傅明礼急急走上前来盯着她:“娘亲,父皇出事了。” 虞甜眼前一黑,被拂月扶了一把:“娘娘?” 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摇摇头,看向傅明礼:“你继续说,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她有预感,不会是小事,因为盛京上下都被瞒得死死,半点没听到什么风声。 越是这样,越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事实也和她想的没差。 傅明礼语速飞快地交代了一遍:“我刚收到游统领的来信,信上说战胜那日,父皇突然毫无预兆地昏迷了过去一直未醒,大夫瞧过,他既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可就是一直昏迷,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霜降已经带着父皇秘密赶回京,看看老爷子有没有办法。” 虞甜听完心情还算平静,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如今听到只是昏迷还愣了下。 “既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却昏迷不醒,这是什么缘故?” 傅明礼摇摇头:“游京也不清楚,在信上交代的也很简洁,一切还是等父皇回来再说吧。” 虞甜点点头,神色意外的冷静:“如今反贼刚除,局面还不稳定,这个消息不能传出去。” “现在都对外宣称父皇还要留在渭水处理后续,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京。”傅明礼也明白这个道理。 虽说祁王已经死了,可谁敢保证没有像他一样狼子野心的人? 在这个时候傅凛知出了事,无疑是给了他们反扑的勇气。 “你做的很好。”虞甜慢慢坐下来,心里焦灼不安。 傅凛知究竟出了什么事? 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傅凛知被送回了京。 虞甜得到消息时已入了夜,匆匆披上披风就赶了过去。 乾清宫。 菩提老道提前得到消息先虞甜一步赶了过来,正在为傅凛知看诊。 傅明礼神色凝重地等在外面,见虞甜到来连忙迎上来:“娘亲。” 她紧抿着唇:“现在是什么情况?” 傅明礼如实交代:“还在看诊。” 虞甜忍不住朝里走去,一眼瞧见榻上的傅凛知,他明显瘦了许多,本就立体的轮廓越发分明,如刀削斧凿一般深邃。 看上去倒是不怎么憔悴,只是脸色苍白了些,这样看着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虞甜稳了稳心神,倒是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 她没有出声,默默站在一边等待着菩提老道诊断完。 第483章 许久,菩提老道沉着脸收回搭脉的手,虞甜攥紧了掌心,艰涩出声:“他到底怎么了?” 菩提老道抬眼看着她,摇摇头,正当虞甜心里咯噔一声却听他道:“什么事都没有。” 虞甜神情错愕,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的傅明礼也皱紧了眉头:“什么事都没有?那为何父皇还会昏迷不醒?” 菩提老道眼神费解:“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他的身体没有出任何问题,但仿佛却陷入了某一种境界里醒不过来。这种情况我也是从未遇到过。” 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医术,可是连他也看不出来问题,这本身就能证明事情很棘手。 “那能看出他什么时候会醒吗?”虞甜心里仍抱有一丝期待。 “这个就更不好说了。”菩提老道摇摇头,“可能明天就醒,可能一个月,也可能甚至是一年。” 傅明礼脸色难看,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虞甜深吸一口气:“那就等吧,多久我都等得起。” 她不信傅凛知舍得抛弃他们母子俩。 他等了她六年,这次换她来等他。 皇宫里,大家依然热情地准备着即将到来的新年,完全不知道这底下的暗潮涌动。 虞甜每天都会来乾清宫,看着昏睡的傅凛知,絮絮叨叨把一天里发生了什么事一一告诉他。 傅明礼下了朝也会过来,母子二人还会在这里一起用膳。 不过傅明礼待的时间往往都不长,如今朝中还有许多事情,等待他去处理,能挤出这点时间已经是不容易。 虞甜也依旧操持着后宫,时间倒是有空闲,偶尔还会来给傅凛知读读话本子。 没错,就是民间夸他的那种话本子。 古里告诉她,傅凛知第一次听到这话本的时候,脸色好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 她甚至能想象他当时黑着脸的模样。 傅凛知从来不屑于向别人解释他做了什么,又不在意别人对他又是什么看法。 但她在意。 她不喜欢那些人用不好的言辞去形容他,明明他那么好。 她爱一个人,就希望他永远高高在上,闪闪发光。 所以她替他来解释。 如今在百姓心中,傅凛知的形象已然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虞甜望着依旧沉睡的人,神色一下子变得黯然:“可惜这些你都听不见。” 她伸出手来摸摸他的脸,温柔地打趣:“傅凛知,你是睡美人吗?这么多天了都还不醒,是不是故意报复我当初昏迷了半个月?” 她撇了撇嘴,“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这人也未免太小心眼儿了吧?” 她说归说,还是轻轻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早点醒过来吧。” 这日阿满来看她:“听说普陀寺的长明灯很是灵验,有求必应,姐姐要不要试试?” 她只是想给虞甜找点事情做,让她转移一下注意力。 不然成日里这样紧绷着,迟早得把自己憋出毛病来。 虞甜接受了她的好意。 她们出发来到普陀寺,山上确实香客不少,寺庙的小僧人笑吟吟道:“两位施主也是想求一盏长明灯供奉么?” 虞甜唇角轻轻勾起:“是的小师父,不过我要的不是一盏,你给我上个九九八十一盏吧。” 小僧人和阿满齐齐僵住:“……” 小僧人神情呆愣,迟疑片刻,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刚才许是听岔了,施主说的是要多少盏?” 虞甜微笑:“你没有听岔,八十一盏。” 小僧人:“……” 搁这儿进货来了? 阿满看着虞甜心满意足地添了香油钱,顿时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算了,姐姐开心就好。 僧人给虞甜备好了笔:“施主可以将自己的心愿写在纸上,放进灯里,如果心够诚,佛祖一定会满足您的愿望……” 他说完,想到什么,哽了哽。 就是说八十一个愿望,会不会太多了点? 也不知道佛祖看到了什么感想。 小僧人摇摇头。 虞甜认真地在纸上落笔—— 第一盏灯,愿傅凛知早日醒来。 第二盏灯,愿傅凛知万事顺遂。 第三盏灯,愿傅凛知岁岁平安。 …… 第八十盏灯,愿傅凛知多喜乐,常安宁。 第八十一盏灯,愿傅凛知所求皆能如愿。 …… 她从霜降那里听来,因为之前河灯的事,傅凛知记了很久。 当时他为她买了七盏河灯,结果她的愿望没一个是和他有关。 如今八十一盏长明灯,盏盏都是为他所求。 不知他知道了,可会开心些? 虞甜写完,手隐隐发酸。 小僧人在旁边瞥了一眼,每张纸上都是同一个人的名字。 他恍惚明白了什么,正了正色,帮虞甜把长明灯供上,郑重地开口:“夫人心诚,所求定能如愿。” 八十一盏长明灯,都是为一人所求,这是何等的用情至深? 看似贪心,实则不过只求一人罢了。 虞甜唇角翘起:“谢谢小师父。” 阿满从普陀寺出来有些闷闷不乐。 她本意是想让姐姐放松一些,结果没想到她竟求了八十一盏灯。 第484章 是觉得人力有限,所以才求神明么? 阿满不敢想,要是傅凛知一辈子醒不过来,姐姐会如何。 * 时光流逝飞快,新年悄然而至。 转眼到了除夕。 宫中按照惯例举办了除夕晚宴,没有邀请朝臣,都是自家人聚一聚。 只不过今年有点特殊,陛下还在渭水处理祁王留下来的烂摊子,赶不回来。 这对于嫔妃们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 陛下要真回来了,她们还不一定这么放得开呢。 晚宴上,嫔妃们纷纷给虞甜敬酒:“恭祝皇后娘娘千秋万岁,也也敬陛下。” 虞甜站起身来,举起酒杯:“本宫替陛下心领了。” 说罢仰头一杯饮尽。 众人连连拍马屁:“皇后娘娘好酒量!” 贵妃来到虞甜跟前,笑容明媚恣意:“过去一年,仰仗皇后娘娘多多关照,臣妾在这宫中过得也还算痛快,臣妾也敬娘娘一杯。” 贵妃开了头,其他嫔妃当然也不甘落后。 “臣妾也要敬娘娘!” “我先来,娘娘看看我!” “不是,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啊?” …… 虞甜一个头两个大:“行了行了,一个一个的来,别抢。” 拂月准备的酒是果酒,并没有那么醉人,可是也架不住这样喝。 宫宴结束的时候,好多嫔妃都是被扶着回去的,嘴里还说着胡话。 静妃高声扯着嗓子:“放开本宫,本宫还能喝!还有谁?” 丽嫔一头栽进花丛里:“我要变成蝴蝶飞走了!别扒拉我,让我飞!” 贵妃抱着灯柱一脸痛心疾首:“小花啊,你怎么秃了?你的毛呢?” 场面堪称鸡飞狗跳。 估计等明日她们回想起来这一幕,几个月都不想出门了。 拂月和惊蛰看了眼自家娘娘,虞甜安安静静坐在那里,除了脸颊微微泛红,看上去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两人不由欣慰:还是自家娘娘靠谱。 这个念头刚划过脑海,就瞧见虞甜猛地站起身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要往荷花池里跳。 惊蛰悚然一惊,条件反射扑了上去,总算将人给拽住,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娘娘,您可别想不开呀!您想想太子殿下,想想奴婢们……” 小跑过来的拂月也红了眼眶抱住她:“娘娘,惊蛰说的没错,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 虞甜烦躁地推了推两人,没推开,脸上有些委屈:“你们干嘛抓着我不放?我就想摘个月亮!” “摘月亮?”二人齐齐一僵,看了过去。 已是隆冬,荷花池表面冻上了一层冰,倒映着一轮弯弯的月亮。 原来不是想跳水? 惊蛰和拂月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这里太冷了,我们先回去吧娘娘。” 虞甜不依不饶:“本宫要月亮……” 惊蛰熟练地安慰她:“好好好,奴婢待会儿就带您去摘月亮。” 虞甜:“要很漂亮的!” 拂月连连点头:“没问题,多漂亮的都有。” 摘星楼。 虞甜裹紧了披风,眼神痴痴地瞧着漆黑夜幕上皎洁的一轮弯月,眼睫轻轻颤抖两下,红唇抿出笑意:“月亮可真好看。” 惊蛰托着下巴笑眯眯道:“奴婢没骗您吧?” 虞甜整个人缩在白色狐裘里,雪白的毛边衬得她脸蛋娇小,肌肤比雪还要白,她眼里盛着晶亮的光,点点头。 惊蛰神神秘秘弯唇:“一会儿还有更好看的,娘娘想不想看?” 虞甜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显然有些质疑。 还有比月亮更好看的? 惊蛰笑嘻嘻的:“娘娘且等着吧。” 她望了眼天,暗道应该也差不多了。 又过了一会儿,风雪渐大,虞甜怀里的汤婆子都冷了,夜空中忽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 虞甜吓了一跳,抬眼看去,璀璨的烟花在漆黑的夜色中层层叠叠绽开,明亮耀眼。 寂静的夜空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她呆呆地瞧着这一幕,眼底满是震撼。 惊蛰偷笑一声,慢慢退了出去。 虞甜静静欣赏着漫天烟花,忍不住站起身来,缓缓来到围栏边。 有冰冷的雪花落在她精致的眉眼,虞甜丝毫不觉,在烟花的衬托下,那一轮月亮愈发清冷,她长久地望着,眼里慢慢有水雾聚拢。 水珠沾在浓密纤长的睫毛上,轻轻一抖,便滚落了下来。 不是伤心,她只是觉得,月亮很美,却遥不可及。 虞甜下意识想抓住这样的美好,她不知不觉间已经踩上了围栏,想离月亮更近,再近些。 她抬起手,将那一束月光拢在掌心。 身后,有惊恐的声音响起: “娘亲!” “阿虞!” 虞甜回过头,看见傅明礼和傅凛知正以极快的速度朝她奔来。 傅明礼眼神难以置信:“娘亲,你不要我了吗?” 傅凛知眼底一片赤红:“你敢跳试试?” 虞甜一脸茫然地被傅凛知扯入怀中,听见他颤抖的在她耳边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本来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惊喜便惊吓。 虞甜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眼神困惑地在父子二人之间打转:“不是,你们以为我刚才打算跳楼吗?” 第485章 两人身上的气息阴沉可怕。 “难道不是吗?” 虞甜眨了眨眼睛:“当然不是,我只是单纯地赏月而已。” 她抬头看着傅凛知,眼里有深沉的爱意涌起,清了清嗓子抿起笑:“我本来打算给你摘月亮。” “但是呢,突然发现,月亮好像没我好看。” 她说着,自顾自的在他怀里笑得乱颤。 然后踮脚吻上他的唇。 “所以,我把自己送给你啦。” 傅凛知怔了怔,眼底爱意汹涌。 “再没有比这更好看的月亮。” ——全文完—— 第313章 番外 世人皆知,当今帝后是何等恩爱,在陛下登基的第七年,他为皇后遣散后宫,成为一段佳话。 后宫里除了丽嫔,每个宫妃都握着虞甜的手感恩戴德。 静妃狂喜:“皇后娘娘,我打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您是个大大的好人!” 她终于可以实现她的梦想,当一个神婆! 端妃数着下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泪流满面:“可不是吗?做梦都没想到竟然还有出宫当地主婆的一天!” 乐常在抹了把眼泪:“娘娘,我以后还可以和您交流乐曲吗?” 虞甜脸色微僵:“也……不是不行,但是。” 乐常在:“呜呜呜我知道,娘娘也舍不得我。” 虞甜:“……贵妃呢?” 静妃哦了一声,“贵妃娘娘从昨晚开始就忙着收拾行李呢,可能睡过了头。” 虞甜:“……”她到底是有多迫不及待? 唯独丽嫔撇着嘴:“娘娘,我不愿意走。” 虞甜神色淡定:“也行啊,出宫也不过是多了几座宅子,一点小钱,无数美男而已。” 出宫的嫔妃都可以再嫁,无人干涉。 丽嫔神情忸怩:“娘娘,我刚刚开玩笑的,美男什么的不重要,臣妾只是想瞧瞧宫外的风景。” 虞甜意味深长:“这样啊。”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一群嫔妃,贵妃才姗姗来迟,脸上挂着浓浓的黑眼圈。 虞甜神色微讶:“你该不是昨晚没睡吧?” 贵妃叹了口气:“对啊,连夜清点我那些宝贝,现在都还没清点完。” 虞甜:“……” 贵妃打起精神,脸上笑吟吟的:“托你的福,我都没想到这辈子还有再出宫的机会。” 虞甜有些不解:“在宫里不好吗?你是贵妃,也没人敢给你脸色看吧?” 贵妃面容微微扭曲:“谢天谢地,这辈子我再也不想打地铺了!” 虞甜愣了愣:“打地铺?” 贵妃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没受过这苦,顿时咬牙切齿:“陛下可真不是个东西!” 凭什么区别对待?知道这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吗? 贵妃逮着虞甜就是一顿吐槽,告了不少黑状,虞甜听罢又是匪夷所思,又是深表同情。 送走了各位嫔妃,热闹的后宫也就此沉寂下来。 —— 又过了一年,阿满和季明轩要成亲了。 虞甜为她准备了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皇后的义妹,送她风风光光出嫁。 她被迫起了个大早,顶着俩黑眼圈满是怨言:“我自个儿成亲都没起这么早过。” 阿满穿上大红嫁衣,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紧张:“我这样可以吗?有没有哪里不妥当?” 她说着,眼巴巴望着她,一脸欲哭无泪:“我现在和季明轩说婚礼推迟他会不会提刀砍我?” 虞甜嘴角抽了抽:“你紧张个什么劲儿,不就是成亲吗?怎么着,你跟他头一天认识?” 阿满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眼,颊边一团红云艳丽异常:“这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吗?” 虞甜怔了怔,觉得有那么点道理,顺着她的话道:“那要不然今天就暂时不成了?” 阿满抬起头来瞪她:“姐姐,你怎么这么不靠谱?” 虞甜:“……” 呵,女人真是善变。 不过季明轩也没比阿满好多少,意气风发来迎亲,结果因为太紧张,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直接当场来了个五体投地。 阿满从盖头下和他对视,人都是懵的。 虞甜给自己掐了掐人中,好悬没尴尬的当场昏过去。 不过之后还算顺顺利利,看着阿满上了花轿,虞甜眼眶微红,极快地抹了抹眼角。 原来看见别人幸福,也是会流泪的。 —— 季明轩和阿满成亲的第二年,虞甜和阿满几乎是一前一后怀孕。 对这件事情,傅凛知和傅明礼这两人居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喜悦。 虞甜对此不太高兴:“垮这着脸什么意思?” 父子二人求生欲很强。 傅凛知神色凝重:“生孩子风险太大了。” “父皇说的正是。”傅明礼附和地点头。 他们二人都是见过虞甜生产的,自然知道其中的艰辛。 女人生孩子,不亚于鬼门关走一趟。 原来是担心她。 虞甜心情好了些,脸上又笑起来:“放心吧,我身体已经养好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然而这一胎怀的确实不易。 虞甜生阿昭的时候没太大的感觉,这一胎害喜却格外厉害。 第486章 最初那几个月,吃什么都吐,脾气也渐长,稍有不顺心就生气。 于是养心殿常看见这一幕: 陛下,季侯爷,太子殿下围坐在一起,神色凝重,如同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事。 宫人不由猜测,匈奴又挑事了? 还是说北蛮宣战了? 却听殿内传来一声叹息: “生完这一胎,说什么都不能再生了!” 季明轩如同找到了知己,眼泪汪汪:“表哥你也半夜被赶出房了?” 傅凛知死要面子,冷呵一声:“朕那是有政务处理。” 傅明礼眼神鄙视,毫不留情地拆穿他:“这几个月您看过折子吗?” 傅凛知警告的视线扫过来:“闭嘴。” —— 虞甜的这一胎是个女儿,她起名傅瑶光,小名月牙儿。 如果说傅明礼更像傅凛知,那傅瑶光无疑像虞甜,从小便招人喜欢。 怀这一胎时父子二人还不乐意,结果月牙儿出生以后,最宠爱她的就是她爹和她哥哥。 俨然俩女儿奴和妹控,就差没把天上的星星给她摘下来。 阿满这一胎是男孩儿,叫季珩。 季珩要大些,是哥哥。 月牙儿两岁时就生的玉雪可爱,眼巴巴地瞧着人时能把人的心都看化了。 她很爱黏着自家哥哥,傅明礼也惯着她,处理朝政的时候也把人带在身边,简直惊掉人的下巴。 就连傅凛知看到女儿时满脸的冰霜也会转瞬化去,堪称变脸绝活。 虞甜都有些吃味,然而就在她以为傅凛知会一直疼爱小女儿的时候,他把年仅四岁的月牙儿扔给了傅明礼,果断退位后带她离宫逍遥快活去了。 虞甜对此很是不解:“她才这么小,你不怕阿昭带不了?” 傅凛知轻嗤一声:“我看他照顾的挺好的。” 她笑了笑,玩笑道:“你也不怕女儿到时候跟你生疏了。” 傅凛知眼神深沉:“我是因为爱你才会爱她,对她的爱是爱屋及乌,不能本末倒置。” 虞甜内心一震,她没想到自己那些隐秘的小心思,他竟都看在眼里,还以这样的方式郑重回应。 —— 都说成长的代价往往是惨痛的,傅明礼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因为他刚满十二岁的时候,他爹就把皇位扔给了他,带着他娘四处游山玩水,好不逍遥快活,顺便将月牙儿一并扔给了他。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甜蜜的负担。 好在月牙儿很乖,带起来并不算困难。 傅明礼一度觉得月牙儿性子太过绵软无害,不像是他家的人。 直到某天不小心看到她把人按在地上揍。 傅明礼:“……” 月牙儿看到他顿时一僵,紧接着提起裙摆委屈巴巴地跑过来抱着他告黑状:“皇兄,他弄脏了我的裙子,还骂我。” 那小孩没想到,这看上去柔弱可欺的小姑娘竟然是当朝公主,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傅明礼只淡淡地扫了眼那男孩,他一家人便如坠冰窟。 “陛下恕罪!” 他不理会,牵着月牙儿的手,仔细打量她一遍,语调轻慢:“月牙儿,你是公主,这种事情不必脏了你的手,使唤下人做便是,记住了吗?” 月牙儿一脸懵懂地点头:“皇兄,月牙儿知道了。” —— 十五岁的傅瑶光出落成了当之无愧的盛京第一美人。 毫不夸张的说,她的追求者,可以从皇城排到盛京城外,然而她一个都看不上眼。 成长为青年的傅明礼扫了她一眼:“看不上好,一辈子不嫁人,皇兄也能养你。” 傅瑶光下巴轻抬,骄纵明媚地嗔:“你还是快给我找个皇嫂吧。” 傅明礼眉头微蹙,面容冷淡:“再说。” 傅瑶光哼了一声,转身朝外走去。 身为公主,傅瑶光走哪儿都是众星拱月的存在。 这一日,她和世家子弟一同出游春狩。 期间马儿失控,驮着她直奔林间。 傅瑶光有片刻的惊慌,很快稳住心神,抽出腰间匕首,狠狠朝烈马扎去! 马儿吃痛停下,高高扬起前蹄,她也被重重甩了出去。 眼看就要摔在地上,有力的臂膀挽过她的细腰,傅瑶光撞入一个坚硬的怀抱,只觉得骨头被硌的生疼。 她抬起湿润的眼睫,对上一双狼一样的眼睛,锋芒毕露,野性难驯。 傅瑶光唇角微勾,抬手一巴掌甩上去:“放开你的脏手。” 少年挨了一巴掌却没放手,挑起唇肆意地掐了一把她的腰,笑容恶劣:“公主真是,哪哪儿都娇。” 傅瑶光气极反笑,屈膝将人撞开,站起身来睨着他隐忍疼痛的模样,那狼崽子一样的眼睛真是碍眼极了。 她弯腰用马鞭挑起他的下巴,语气轻蔑:“肖想本宫,你也配?” 她看着他陡然阴郁沉冷的眼神,自觉出了口气,直起身子转身要走,身后传来少年阴沉的声音:“如何才配肖想公主?” 傅瑶光脚步微顿回过头来,微抬唇角:“至少也要本宫皇兄那样的人。” 少年盯着她张扬华丽的裙摆,眼眸渐深,闪过一抹势在必得。 傅瑶光此时还不知道,这少年,正是她哥的死对头。 而她,亲手坑了一次哥。